第207節(jié)
這是暗示會禍及親人了,在場人誰聽不懂? 小德子一時沒有撞死,這時卻有些怯了,雖顧念親人,可仍不招供。 邢岫煙又看向王嬤嬤,說:“王嬤嬤,你來說,你的藥是哪里來的?” 王嬤嬤遲疑著不說,邢岫煙拔出橫刀,快刀一閃,割下她一只耳朵來,王嬤嬤慘叫一聲,血流如柱。 王嬤嬤這時才怕了,叫道:“是秦尚宮給我的,我只是氣不過汪嬤嬤不將我放在眼里,和秦尚宮說過。秦尚宮教我這個讓她出丑的主意。我不是想害三公主。娘娘饒命!” 邢岫煙刀指向秦尚宮,秦尚宮忙道:“她胡說……奴才……” 邢岫煙冷笑道:“看來也要在你身上開道口子,你才會懂怎么說話?!?/br> 秦尚宮看著那帶血的鋒利橫刀,嚇得哆嗦:“奴才知罪了,奴才豬油蒙了心。是……是……” 小德子叫道:“秦尚宮!你要胡說什么?” 秦尚宮一驚,她做之前滿腔的怨,但是做了之后才怕,現(xiàn)在更怕。但想若咬定主意是教訓(xùn)汪嬤嬤并和春杏說幾句話而已,也許就沒有死罪了。她只是被利用而已,不是她下的手,她供出人來立功。 邢岫煙冷笑:“要活就說,要死本宮現(xiàn)在就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耳朵、鼻子、手、腳,不會讓你痛快地死?!?/br> 秦尚宮沒有想到說好的會置身事外沒有實現(xiàn),小德子也沒有及時死,面若死灰,說:“是……是二公主。” 想著那個素來怯懦的二公主,邢岫煙吃了一驚:“怎么會是她?” 徒元義先是訝異,后又轉(zhuǎn)為憤怒,他想起前生時二公主與德妃母女都參與謀逆奪嫡,差點要他的命。而二公主前生也甚是跋扈,今生不受待見,德妃已死了,沒有想到還有隱藏著這樣的心思。 徒欣惡狠狠道:“徒悅竟敢陷害于我!這個賤人真會裝!” 徒悅還養(yǎng)在周太后宮里,雖然會出去林黛玉那學(xué)做事,但是自賈母去逝,她在服小功,徒悅也就暫時沒有去了。徒欣要求冊封,而徒悅當(dāng)時還聽話,徒元義沒有讓她未婚開府。 徒悅見東廠來提她,就知事情完了。她其實并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且從小也沒有什么良師益友。因為德妃不受寵,在邢岫煙獨寵前,徒欣還是比較受寵的,徒悅就一直受她欺壓鄙視。而徒圓圓出生后,她這才知道什么叫受寵的公主,便是當(dāng)年的徒欣也不及十分之一。 雖然徒圓圓常住承恩公府,但是逢年過節(jié),也是回宮的。她每回遠(yuǎn)遠(yuǎn)見著父皇,父皇都是如珍寶一般將三公主捧在手心。 同樣是公主,為什么她什么都沒有?徒欣至少曾經(jīng)擁有。 第242章 偏執(zhí)成魔 帝后沒有在甘露殿審人了, 而是轉(zhuǎn)到了德妃曾經(jīng)住的咸福宮, 因為甘露殿怎么說也是他們起居的地方。這件事注定并不是什么開心的事,不要污了地方。 咸福宮已經(jīng)空置了許久,皇帝解散后宮, 東西六宮也只有鐘粹宮讓沒有選擇出宮別嫁的吳惠妃和幾個妃嬪一起住著有個伴。其它宮殿全都關(guān)閉, 只是每月會有人來打掃一回,主要還是為了保養(yǎng)宮殿。 徒悅自德妃去逝后重新踏進(jìn)咸福宮,雖然因為帝后駕臨,此時咸福宮里站滿了人,但她還能感到這座宮殿的清冷。 帝后端坐上首,東廠太監(jiān)兩邊侍立, 中間跪著幾個熟人,還有徒欣也站在一旁。 徒欣一見徒悅進(jìn)殿, 就撲上去煽了她一個耳光, 罵道:“你這賤人, 你敢嫁禍于我!” 徒悅冷冷瞟她一眼, 徒欣怒道:“你裝呀,現(xiàn)在你還怎么裝?” 徒悅淡淡道:“我是這般下場,你也未見得比我好?!?/br> 徒欣怒道:“你這賤人, 死到臨頭你還敢嚇唬我?!?/br> 徒悅不再理她,而是看向小德子, 冷笑:“沒用的家伙, 果然不該指望你一個廢人?!?/br> 小德子淚流滿面, 說:“公主, 我……我對不住你……” 徒悅冷哼一聲,卻看向徒元義,說:“父皇是要問罪于我嗎?” 徒元義鳳目含著殺氣,說:“你難道沒罪嗎?” 徒悅淡淡勾了勾嘴角,忽說:“父皇,你不記得母妃的樣子嗎?” 徒元義確實不太記得了,那個讓他惡心的女人,僅排在楊氏、賈元春之后。 他重生后連話都沒有和她說幾句,未找到秀秀之前,楊氏被救活了,但楊氏是個人品和野望不成正比的人,楊氏自然也有些排頭給不受寵的德妃吃。徒元義完全當(dāng)作不知,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那個女人太可恨了。 徒悅悲傷地看著徒元義,說:“可笑母妃死前還念著父皇,聲聲叫著父皇?!?/br> 徒元義道:“你不必提她,謀害三公主的事,你認(rèn)是不認(rèn)?” 徒悅說:“怎么能不提母妃,我是父皇和母妃的女兒呀!父皇對我視而不見,徒欣小時對我作威作福,邢岫煙對我見死不救??尚ρ?,我居然被稱作大周公主。不,我連奴才都比不得?!?/br> 邢岫煙奇道:“我對你見死不救?何時的事?” 徒悅不受寵,但到底是徒元義的女兒,沒有人敢要她的命,之后養(yǎng)在周太后那,至少吃得飽穿得暖有書讀,不用怕一生生計沒著落。比百分之九十的民間女子好過,何談一個死字? 徒悅陰毒地盯著她,道:“那年花朝節(jié),楊氏和后宮妃嬪在御花園設(shè)宴,你也在的,見了我,你假意關(guān)心,讓我懷著希望。我太天真了,我那么低聲下氣的求你,求你和父皇說說,讓父皇去看看我母妃,只一眼。可你呢,你云淡風(fēng)輕就揭過了,再不記得。你對我只那幾句假話,你比楊氏還可惡,楊氏說假話,但她到底沒有父皇的寵愛,可你什么都有!母妃病重又和你爭不了什么,可你還見死不救,你還來耍我?!?/br> 邢岫煙依稀記得那年花朝節(jié)的事,那天事情太多,黛玉及笄、賈元春出宮等等都比二公主更令她有印象。 邢岫煙苦笑:“別人沒有幫你,你就恨得要報復(fù)別人嗎?那么世上的那么多人都沒有幫過你,你報復(fù)得完嗎?” 徒悅身子顫抖,邢岫煙嘆道:“你是有可憐之處,可是我也并不覺得這就是你做這種事的理由。有的人從小到大吃的苦比你更多,也未見失了本心。你覺得你父皇虧欠了你,我不覺得,你身上穿的衣服,每日吃的飯,你讀的書、認(rèn)的字,哪一樣不是你父皇給你的?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孤兒嗎?至于你母妃,我為什么要幫她?而我若處于弱勢,你母妃同樣不會幫我。你本可好好活著,我不可能容下妃嬪,但孩子無辜,你要找死,便怪不得我?!?/br> 邢岫煙此時有了記憶,她記得很清楚她當(dāng)年是和徒元義提過德妃病重的事。此時卻沒有必要和二公主解釋,她也不會信,而她信了對自己也沒有什么深層意義。 當(dāng)年徒元義一再提醒甚至警告她不要沾染德妃的麻煩,說起德妃是一條善于偽裝的毒蛇,對她好她未必記得,人若送到她身邊,她就會下手,沒準(zhǔn)自己便成了她治療“后宮病”的藥。 徒元義的前世德妃謀逆失敗后死前招認(rèn)過許多事,足令人發(fā)指。徒元義不怕邢岫煙當(dāng)年見楊氏、沈曼之流,卻極怕她著德妃的道,絕不讓她接觸德妃。 徒悅道:“所以,你要殺了我?!?/br> 邢岫煙冷冷看著她說:“你打算這么做時,就要想好失敗的代價,并且無悔地承受?!?/br> “無悔地承受?你如果是我,你能無怨嗎?” “你怨,所以就對一個六歲孩子下毒手?” “誰讓她是你的女兒呢?” 邢岫煙輕笑一聲,說:“我的女兒有何不好?” 徒悅喃喃:“是呀,因為是你的女兒,就是父皇的心肝寶貝,我是母妃的女兒,就是草芥……” 徒元義說:“都說寵辱不驚,你是寵也好,辱也好,都無法改變你要走的路?!?/br> 前生他倒是寵愛過她,但是她最后為了利益去支持著她弟弟奪嫡要他這個父皇的命。今生徒元義對她不算好,不是個慈父,但是卻沒有虐待她。 徒元義也想過,她不同的成長經(jīng)歷會不會給她不同的人生,他也讓辛秀妍給她規(guī)劃婚姻和前程。可是有時候像是宿命一樣,父女終還是反目成仇。 徒悅卻譏笑:“寵辱不驚,父皇你寵過我嗎?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父皇的女兒。都是你們逼我的!” 徒元義長長嘆口氣,說:“不是別人逼你,而是你自己逼了自己。” 邢岫煙道:“別人不寵愛你,自己更應(yīng)該愛自己,可你選擇了恨和毀滅?!?/br> 徒悅看著她說:“你憑什么來教訓(xùn)我?你萬千寵愛于一身,怎么會明我的痛苦?都是你們逼的,你們這么殘忍地毀了我,現(xiàn)在卻又高高在上的審判我。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公道可言?!?/br> 若她不是要自己女兒的命,也許邢岫煙還要再教育教育她,但要將徒圓圓扔水里溺死的人,一個母親,如何做到去改造她的三觀,救贖她的靈魂? 邢岫煙冷了臉,問道:“你是如何能差使秦尚宮和小德子做這大逆不道的事的?” 徒悅嘴角露著譏諷,看了秦尚宮一眼,又看向徒元義,說:“她是潛邸出來的,當(dāng)年是父皇書房的丫鬟,一心想上位當(dāng)個妃嬪主子。楊氏當(dāng)年防著她,也給過她排頭吃,我母妃為她說過話,她當(dāng)年暗中就與我母妃好。父皇登基后,秦尚宮也盼著父皇念點舊情,卻苦于一直沒有機會。” 徒元義瞟了秦尚宮一眼,前生的女人他想不起太多,這時徒悅這么一說,倒有兩分印象。秦尚宮在前生確實爬床當(dāng)上過一個答應(yīng)還是寶林,他現(xiàn)在記不清人的名字和臉了。之前邢岫煙一問,他自然十分篤定的否認(rèn)。 邢岫煙瞟了他一眼,不禁想起楊氏和賈元春,說:“皇上,你到底還有多少愛慕者?可是憑什么你招的情債,最后是我還債?現(xiàn)在還要女兒還?!?/br> 而她呢,至今沒有一個深情專一英俊富貴的男二,這簡直是穿越女的恥辱。 徒元義瞪了她一眼,卻不接她的話。 徒悅冷笑:“你又不冤,你進(jìn)宮后絕了多少人的路?所以,不需要我指使,她自己恨死了你,便是見著我,也是提當(dāng)年之事,又可憐我被你當(dāng)管事娘子培養(yǎng),完全不像個皇家公主。她要挑撥我,我又為何不利用她呢?” 秦尚宮砰砰砰磕著頭:“娘娘饒命!不是這樣的,二公主冤枉奴才,奴才不過是為了報恩才聽二公主吩咐,卻不知她是想要三公主的命。奴才再不敢了,娘娘開恩……” 徒元義怒道:“塞住她的嘴!” 秦尚宮嘴巴被塞,徒悅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徒元義冷冷看著徒悅,道:“你自己都不將自己當(dāng)公主,愛與這樣的陰溝老鼠為伍,卻還怪別人?!?/br> 徒悅心中一痛,說:“可我身邊只有這樣的老鼠,不是你們造成的嗎?” 徒元義實在忍不住了,說:“皇后給你機會,要教導(dǎo)于你。蕭將軍夫人和毓縣君品性高潔、才貌雙絕,乃是皇后最信重的義妹,她背后站在蕭家、林家、賈家,甚至西寧郡王府,或者說她是代皇后教導(dǎo)你有用的本事,皇后這是大方的將自己一系人脈都向你敞開。你就算學(xué)得不好,只要會做人,交好那些有才能的女子,你何愁沒有個好前程?可你想的卻是你在當(dāng)管事娘子,你眼盲心盲,偏是不要好機會,還心生怨恨。你母妃給過你生命,可是這世上唯一真心為你考慮女性長輩是皇后!你的心思扭曲充滿毒氣不致命,可你還這么愚蠢!你自己爛泥扶不上墻,你到現(xiàn)在還說是我們逼的你如此境地。” 徒悅不禁后退一步,她不想相信徒元義的說法,拼命搖著頭。 “不是,她沒有這么好心!她是想讓大家作踐我,我堂堂公主竟被臣女差使如奴才?!?/br> 徒欣這時卻是愣住了,想著徒元義的話,卻有些茫然無措。 徒悅抬頭看著徒元義,詭異笑了笑,說:“你只是不知道,她說是這樣,你就信了?這后宅間有多少陰私手段,和明面上看的都不一樣。” 徒元義冷笑:“害你何須陰私,只要皇后想要你死,你必死?!?/br> 徒悅反而覺得“果然如此,她便是被皇后殺了,父皇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她生出那種自我毀滅報復(fù)污辱生父的快/感。 徒悅看了一眼小德子,說:“小德子卻是個有趣的太監(jiān)。一個太監(jiān)原來也會喜歡女人的,我一生沒有男人憐惜過我,最終卻只有一個低賤的太監(jiān)對我有幾分真心?!?/br> 邢岫煙覺得有些可悲,暗暗搖頭。 徒悅說:“沒有父皇的看重,沒有指婚,沒有金冊,太監(jiān)又如何,總好過孤零零一人……” 邢岫煙忽然覺得時代三觀的差距,她讓她出去實習(xí),有機會學(xué)到本事交到朋友,而她要的是金冊和指婚。 佛祖想普渡眾生,可偏偏世上有許多人不信佛,何況她還不是佛主,又何必堅持著自己為她好做一些事,卻注定會事與愿違。 就像是現(xiàn)代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米國想要宣揚普世價值,可是中國根本就不需要,又或者反過來也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就像徒元義傳她武功,可她練得和他的劍法卻不一樣,自己的經(jīng)歷機緣悟出自己的“道”。 徒元義見二公主居然委身太監(jiān),只覺皇室的臉面都丟盡了。 世上確實有些人更容易走向歪路,偏執(zhí)成狂,心中生長的惡念比常人要重。 人人都強□□育和成長經(jīng)歷對人格的重要作用,可是并不絕對。同一個班級里,同樣的老師,同樣出身困難家庭,有的人心地善良、積極向上,有的人卻成了流氓。也許會有浪子回頭一天,但是他該走的錯路還是要走。 邢岫煙覺得她可憐又可恨,看向徒元義,說:“皇上做決斷吧,這事我怕是管不了。” 徒元義道:“來人,將秦尚宮和這個太監(jiān)拖下去凌遲處死!徒悅貶為庶人,送往牟尼院落發(fā)為尼?!?/br> 即刻就有太監(jiān)拖了人出去,邢岫煙又看向汪嬤嬤,說:“本宮放你出宮,今后你與三公主再無干系!倘若叫本宮知道你在宮外還妄議三公主,本宮誅你九族?!?/br> 汪嬤嬤磕頭道:“皇后娘娘開恩!奴才不舍離開三公主,奴才一定好好照看三公主!奴才也是被人陷害的,奴才冤枉呀!” 邢岫煙冷聲道:“拖下去!” 汪嬤嬤的性子已經(jīng)移了,她仗三公主的勢就可以與周太后身邊的王嬤嬤做意氣之爭。這樣的人留在徒圓圓身邊,將來只會拖累徒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