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說：“可是皇上的意思是只讓我們拖住他們，固守住四平，不要輕易硬戰(zhàn)，以免擴(kuò)大損失?！?/br>
    薩什庫道：“可是我們不去打敗他們，皇上和南朝能談出什么東西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

    鑲紅旗接連夜晚疲擾，晚晚弄得漢營雞飛狗跳，大周也因為疲憊拖延了攻城時間。原來夜間追擊擾敵騎兵，還有炮聲，但是過得兩天只有槍聲。

    這一夜只有一點點動靜，意思一下敲了幾聲鼓，然后就停了，大周軍隊根本沒有人當(dāng)他們是一回事了。

    “狼來了”不止三次，大周軍隊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上他們的當(dāng)弄得自己睡不好。

    機(jī)會就這么來了，岳托帶著鑲紅旗五個甲喇部隊和兩萬漢軍步兵，今夜整裝，打算真正夜襲漢營。抵達(dá)漢營十里外，漢營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但仍然是敲了三下鼓，零星響了幾聲槍，不多時就平息下去。他們顯然是不想陪他們玩狼來了的游戲了。

    薩什庫道：“大人，他們果然上當(dāng)了，現(xiàn)在肯定是回營帳睡覺了?！?/br>
    色勒道：“昨天他們已經(jīng)沒怎么受影響，今日再不理會我們。若是他們休息得好了，定然也不會陪我們玩下去，而是要白天強(qiáng)行攻城了。”

    岳托騎在馬上，四周火把的光照下看著身邊的甲喇額真，說：“諸位，能否建功立業(yè)，能否報那血海深仇就看今夜。我們女真的巴圖魯永遠(yuǎn)是不可戰(zhàn)勝的！”

    “萬歲！萬歲！”

    岳托一聲號令，鑲紅旗七八千精騎兵此時分兵三路欲包圍營帳，提著長刀、負(fù)滿弓箭悍然沖向敵營。

    大周有六萬兵馬，駐扎在空曠的草原，占地也是很廣的，方圓前后足有三四里地。

    薩什庫就一馬當(dāng)先，帶領(lǐng)著所部騎兵沖向最中間的帥帳，一切了發(fā)生得太快，到了營地之前怎么還沒有人守衛(wèi)，已經(jīng)有人發(fā)現(xiàn)異樣。但是殺聲沖天，沒有人聽到最先發(fā)現(xiàn)異樣的那幾個人的叫聲，后面的人還是源源不斷涌上來。

    忽然，一聲爆炸聲，有人驚道：“火炮！南朝的火炮！”

    說著只聽連環(huán)爆炸聲起，一時之間火光沖天。

    “不好！中計了！”

    “快撤！”

    正在這時，后方數(shù)百米之外，火炮呈弧形排列，炮火齊鳴?；鹋谠诤谝估锸遣缓妹闇?zhǔn)，因為看不見。但是那邊的地雷爆炸位置坐標(biāo)，炮兵們心中都有數(shù)，只按原先調(diào)整估算過的諸元數(shù)據(jù)對應(yīng)炮擊。

    地雷埋得并不多，因為己方軍隊總還要沖鋒的，不能害了自己。

    三輪的炮轟將后金大軍打得人仰馬翻，棄甲丟兵而跑。

    漢營兩軍騎兵所有家當(dāng)兩千騎，在盧坤的親自帶領(lǐng)下，飛速追擊逃跑的鑲紅旗騎兵殘兵，其實他們在數(shù)量上還是有優(yōu)勢，可是此時沒有了戰(zhàn)意，害怕漢軍的火器，急想回城據(jù)守。

    而川軍留了一個師在鐵嶺，現(xiàn)在還有六千步兵跟隨北上。他們奉令手持火銃快步追擊上前，要對付慌不擇路的步兵。

    到得混亂的軍中，就依川軍步軍熟練的山寨兔子軍無敵步兵的“三三制”小組戰(zhàn)術(shù)，盡量拉寬戰(zhàn)線，小組互相掩護(hù)，層層推進(jìn)。借著下弦月的月光，以班為單位，以口號互通，避免自傷。不過兔子軍拉寬戰(zhàn)線是為了避免日軍火力太強(qiáng)，中低級步兵傷亡太大，而此時他們川軍步兵是為了打殲滅戰(zhàn)。

    徒昶聽到夜間殺聲震天，槍響不絕，自己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了，他們排打了三十發(fā)炮彈，其它排應(yīng)該也差不多。傳令兵來傳大都督的命令：炮兵原地休息。

    徒昶忍不住嘆道：“這就沒我們的事了？”

    猴子道：“排長，沖鋒是騎兵和步兵的事?！?/br>
    黑子也說：“排長，沖鋒我們幫不上什么忙的?！?/br>
    徒昶說：“要是這是最后一場大戰(zhàn)，那我豈不是沒殺過建奴就回……家了？”

    猴子說：“排長，不能這么想，咱們殲滅的敵軍不比他們少！大都督說過，炮兵是戰(zhàn)爭之神，咱們是神！”

    徒昶：……

    可是他中二的個人英雄主義怎么辦？

    皇妹在安南能率領(lǐng)警衛(wèi)員們打敗刺客，她能一刀砍了建奴王爺，他都還沒有看清建奴長什么樣子。

    黑子笑道：“排長，我們干好我們自己的工作，然后等著領(lǐng)賞吧?！?/br>
    徒昶三線汗。

    漢軍騎兵追擊鑲紅旗騎兵，看到人影多的，就讓投擲手先投擲一個手榴彈，然后才用銃。

    黑夜里聽到爆炸聲，鑲黃旗殘兵不禁更加害怕，心中也不禁納悶，怎么南朝的火炮這么奇怪，這都能打到。如大金的紅衣大炮可是挪騰不了多快的。

    夏日日長，四更天，天就亮了。

    岳托發(fā)現(xiàn)因為漢軍的追擊，他們跑偏了城門，此時正在軍。

    岳托看了看身邊，還有兩千多人馬，剩余的死的死，散的散，不禁老淚縱橫。

    “皇上！臣有負(fù)于你呀！”岳托朝太陽的方向跪了下來，一頭磕到地上。

    薩什庫和色勒已經(jīng)被炸死，另外一個甲喇額真則是跑散了，身邊剩下了兩個人。至于兩萬步軍早被他們拋下了，處在川軍一萬步兵的繳殺之下。

    甲喇額真永祥道：“大人，你不要氣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是呀，大人！”另一個甲喇額真烏爾兔也規(guī)勸他。

    忽聽下頭來報：“南朝人追來了！”

    在場殘兵無不嚇得想要逃跑，永祥怒道：“怕什么？！看看你們的樣子！還是我們女真的巴圖魯嗎？！”

    但是此時盧坤騎兵已經(jīng)追到兩百米外，盧坤下令朝他們的戰(zhàn)馬開槍。戰(zhàn)馬的目標(biāo)大，就算是兩百米的距離，命中率仍然不小。打死他們的馬，他們就無法逃跑，而在兩百米的距離內(nèi)/射箭。最善箭的巴圖魯，有效射箭仍然是十分有限的，而這兩千來人也不可能個個是哲別。

    戰(zhàn)馬中彈紛紛把主人翻下馬去，沒有了戰(zhàn)馬的女真鐵騎并沒有什么可怕的。

    岳托在下屬的掩護(hù)下被推上馬而跑，盧坤分兵追擊，再分三百騎直沖城門阻截。

    盧坤一絲不敢懈怠地追擊窮寇，不讓他們回城，路上只能吃所攜帶的幾塊面餅，喝水袋中的水。

    此時天色大亮，昨天夜里能休息的黃衫軍步兵和兩軍炮兵一吃完早飯，就得到皇后命令急行軍準(zhǔn)備攻城。

    一路直行，路上見到不少尸體，還有惶惶如鵪鶉的后金漢軍步兵俘虜。往往是三個川軍步兵，看著幾十號繳械投降的后金漢軍步兵俘虜。而川軍接收俘虜經(jīng)驗豐富，接受漢軍的“投暗投明”，殺死落單的八旗將士，就先賞一個銀錁子，再讓他們當(dāng)俘虜?shù)念^子，他能收多少，將來能帶多少兵。一開始是一個俘虜被要求這么做了，然后，受到重賞，然后，就放了他去漢軍中宣傳了，這樣下來，那些落單的鑲紅旗騎兵就慘了，包括還沒有受傷的，他們在對這些漢軍不設(shè)防時被一擁而上暗算，然后被割了頭去。

    徒昶在急行路上，終于有幸看到過后金漢軍提著血淋淋的旗人人頭向川軍獻(xiàn)誠的。

    他不禁喃喃：“這誰想出來的主意？”

    猴子道：“當(dāng)然是皇后娘娘！我聽川軍的人說當(dāng)年白蓮教之亂，很多人就殺了頭目獻(xiàn)誠的。”

    李寅嘆道：“在后金，這么做就更容易了。雖然這些漢人未必對大周有多少忠心，但他們懂得一個畏字。有新的生路給他們，他們一定要搶著走。強(qiáng)大的外族尚且能統(tǒng)治他們，我們本是漢人，他們叛變沒有那么大心理負(fù)擔(dān)，只要冠免堂皇?！?/br>
    第272章 帝后曲諧

    邢岫煙帶著黃衫軍步兵和兩軍炮兵急行三十里, 到四平南城門外列陣, 而此時城中空虛, 鑲紅旗精銳和漢軍步兵精銳已經(jīng)被殲滅。城中只守著炮兵和四平府府衙的皂吏、鄉(xiāng)勇組成的人在守城。

    方萬同自聽得岳托率領(lǐng)大軍出擊, 就沒有睡過好覺，到了城樓上, 遠(yuǎn)方似傳來炮火之聲, 更如驚弓之鳥。

    但到大軍黑壓壓過來，實不是鑲紅旗的樣子, 他用望遠(yuǎn)鏡一看，是穿著怪模怪樣的大軍，不過那面艷麗的明黃鳳旗和中間一個大大的“邢”字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禁木然，這鑲紅旗是完了嗎？

    但見到了城外兩百步開外, 對方迅速列陣，步兵散開，齊齊的一百多門虎蹲炮列在最前排，中間有個甬道。

    但見一群騎兵護(hù)著一騎出來，一匹金色的高頭大馬上乘著一個身形秀挺的女子，鳳旗在其后迎風(fēng)招展。

    忽然，那萬人一聲不吭的軍陣中發(fā)出轟轟兩聲，前頭的虎蹲炮不見火光, 兩發(fā)炮彈不知道是怎么打出來的。一炮爆在了城墻內(nèi), 一炮炸在了城墻上，頓時就有三個守在城墻上的士兵身上血流如注倒地。

    方萬同不禁嚇得腿軟。

    忽聽他們中有人喊起來：“城里的人聽著，鑲紅旗以下金兵已然全軍覆沒！大周皇后在此, 欲到城中一游！還不速速開門，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又有人道：“人都死光了嗎？那我們就直闖了，你們負(fù)隅頑抗，且別怪我們格殺勿論！”

    方萬同深吸一口氣，在師爺和幾個皂吏的陪同下上了城樓，喊道：“不要打！”

    “你是何人？”

    方萬同道：“我是……四平知府。”

    大周的喊話人說：“你們要負(fù)隅頑抗，還是開城投降？”

    方萬同心中害怕，從前似乎比八旗大爺?shù)土艘坏?，現(xiàn)在對上這些人，心中也是害怕。

    方萬同喊道：“我們無意與……大周為敵，大周為何千里迢迢而來，興這不義之兵？”

    邢岫煙聽到這話不禁哼了一聲，聲音平和道：“你漢話說的不錯，叫什么名字？”

    方萬同一聽是女子的聲音，不見她如何高喊，但這平平之語，透出一股森冷的威嚴(yán)。

    方萬同知道這就是大周皇后。

    方萬同道：“方萬同見過大周皇后！”

    邢岫煙一聲輕笑：“呵，原來你是漢人，怎么在建奴這里當(dāng)狗當(dāng)?shù)竭B祖宗都不記得了嗎？”

    方萬同想說大金皇帝用人不拘一格，無論漢人、女真都可為官，但是這話若是在己方大勝時還有點底氣說，眼看城中空虛，己方全軍覆沒，他就喊不出來了。

    他祖上原遼南被俘虜?shù)臐h人，后世經(jīng)過數(shù)代在后金繁衍，雖然受到胡化，但是自洪泰起也同樣推行漢化，先皇登基還大舉推行科舉。

    方萬同道：“兩國交戰(zhàn)，百姓何辜？前明遼東戰(zhàn)敗，在下祖上一介布布，淪落為奴，但是現(xiàn)今皇上亦是推行兩族一家，于在下有知遇之恩。”

    邢岫煙道：“你既是祖上因前明戰(zhàn)敗被俘，那往日種種也無關(guān)賣國求榮的不赦大罪，本宮是講理的人。天下風(fēng)云，朝代更疊，非你一介書生可力挽！今日本宮殲滅鑲黃旗和你們的漢軍步兵數(shù)萬，如今，你降，本宮進(jìn)城；你不降，本宮打進(jìn)來！遼東自商代起就是華夏故土，老祖宗的地，一寸都不能讓！”

    方萬同道：“大周皇后，城中有無數(shù)無辜百姓，可否饒百姓一命？”

    邢岫煙道：“無辜漢人百姓，大周必不動一分一毫，真心投降的女真人也可以赦免。但是反抗者、通敵jian細(xì)，誅連九族不赦！”

    方萬同和城門漢人守備一商量，十幾個旗人大爺卻不是巴圖魯級別的，漢人守備領(lǐng)著更多的漢軍還有幾個想要活的旗人和“混血”將不投降的人都擒住了。

    不過兩刻鐘開門出來迎接。

    徒昶沒有想到這樣就開城門了，目瞪口呆。

    邢岫煙想說，指望文臣有多少硬氣，南明弘光政權(quán)遇上清軍時，那是真正的“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爭先恐后，恬不知恥呀！現(xiàn)在投降大周，還能豎起大義的旗幟呢，便宜他們了。

    方萬同和南城門守備開了城門，跪于城前，邢岫煙被護(hù)衛(wèi)簇?fù)恚铝税蛠?，說：“你們既誠心歸降，本宮對爾等既往不咎。然而，另外幾個城門守軍不知會不會抵死反抗，本宮亦不想多造殺孽，爾等若能勸其歸降，本宮記爾等一功?！?/br>
    方萬同等人叩拜于地：“罪臣謝娘娘隆恩，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于是方萬同陪同皇后進(jìn)城，而守備等小官小吏分別帶著三個團(tuán)先去招降其他人。

    其間雖有局部反抗，但是解決起來都很快。

    邢岫煙進(jìn)入了知府衙門，方萬同陪同在側(cè)，她問起四平府的一些情況，包括各縣的地方武裝力量、人口、賦稅、貿(mào)易等等，方萬同自然一一回答。

    進(jìn)城到傍晚，邢岫煙都還沒有吃方萬同讓人準(zhǔn)備的飯菜，就有各方戰(zhàn)報上來。俘虜了漢軍步兵達(dá)一萬多人，而旗人差不多都被漢軍殺死投誠。

    在天黑時，盧坤帶著幾位騎兵綁了岳托和永祥過來，另一個跟隨岳托的甲喇已經(jīng)陣亡。

    岳托看到方萬同，直欲殺了他，方萬同不敢言語。

    岳托望向坐在正中央的邢岫煙，雖然她是個絕色年輕女子，卻不能讓這個男人產(chǎn)生半心旖旎心情，反而眼睛瞪得老圓，罵道：“妖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