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能明白她的心情，這個小姑娘八成是把錢袋丟了，看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鐵匠簡直不忍心告訴她答案。

    “你快說呀，到底有沒有？”田桃急得直跺腳。

    霍沉不得不誠實(shí)地?fù)u了搖頭，就見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倒退了兩步，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撲撲簌簌的掉下兩串淚珠：“剛才還有的，我走一段路就摸一回來著……我知道了，是那兩個小乞丐，是他們偷了我的錢袋，這兩個壞家伙……”

    話沒說完，田桃拔腿飛快的沖了出去，一路瘋跑，四處打聽著，有誰看見那兩個小乞丐了。

    霍沉想勸她別找了，既然被偷了，人家肯定早就跑掉了，不會讓她追上的，可是小姑娘跑的飛快，他根本就沒能攔住。

    顧客走了，鐵匠繼續(xù)打鐵，心里卻再也安穩(wěn)不了，不知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會不會因?yàn)檫@件事而想不開，做點(diǎn)什么傻事？

    應(yīng)該不會吧？她那一籃子撒子糖棗估計也賣不了幾個錢。大鐵匠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卻忍不住探頭往外瞧。過了許久，終于見到那個丟了魂似的小姑娘，慢吞吞的走了回來。

    霍沉放下手里的鐵錘，主動迎了上去：“你的錢袋找到了嗎？”

    小姑娘死死的咬著唇，不想在大街上痛哭，被人看笑話?？墒乾F(xiàn)在被他一問，卻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我以后再也不可憐那些小乞丐了，好人沒好報，我白送他們一個糖棗吃，他們竟偷我錢袋，太可恨了?！?/br>
    桃子哭著拿起自己的籃子，一邊抹淚，一邊說道：“今天我先不買鐮刀了，改天有了錢再買吧?！?/br>
    小姑娘極力克制著自己的哭泣，說話時鼻子一抽一抽的，肩膀也跟著微微顫抖，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兒，格外招人疼。

    霍沉撓撓頭，不知該怎么勸她才好。嘴笨的大鐵匠本來就不會安慰人，更何況是安慰一個不太熟悉的小姑娘。他看了一眼臺案上的鐮刀，朗聲說道：“你是哪個村的？你要是急用，就拿去吧。以后有了錢再給我就行，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信得過你?！?/br>
    田桃一愣，已然走到門口的腳步，轉(zhuǎn)了回來：“真的嗎？”

    霍沉無比堅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我怎么能騙你一個小姑娘呢？你拿回去用吧?！?/br>
    他拿起臺案上打的最好的一把鐮刀，大方的遞給田桃。

    其實(shí)家里也并非要鐮刀急用，不過最近娘親身子骨不太好，為了做這些小吃食，天沒亮就起來開始忙活了。要是讓娘知道，賣了東西的五十文錢都丟了，她肯定心疼的睡不著覺。而且，奶奶最近住在自己家，要是知道她丟了這么多錢，還不知要怎么罵她呢。

    田桃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鐮刀，神色認(rèn)真的給大鐵匠鞠了個躬：“謝謝你，我是田家營的，叫田桃，我每天都在鎮(zhèn)上賣撒子糖棗，已經(jīng)賣了兩年了，明天后天我都會來，我肯定會還你錢的?！?/br>
    小姑娘不哭了，霍沉的心情也跟著輕松了不少，憨厚的笑笑：“沒事，不用謝，你快回家去吧，要不然你爹娘該著急了?！?/br>
    田桃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綻開一個甜甜的笑臉，又朝著霍沉鞠了個躬，便歡歡喜喜地拿著大彎鐮出了門。走了幾步，她覺得這樣回家也不妥，早晨娘親做好的小吃，是一個一個數(shù)過的，應(yīng)該能賣五十文錢，有時候遇到大主顧買的多，她會贈送一兩個糖棗。不過，總數(shù)上最多相差兩三文，不可能買一把鐮刀之后剩下的二十文都沒有了。

    走到蔡家醬油鋪門口，田桃停住了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了進(jìn)去：“阿婆，我能借你二十文錢嗎？以后每天還您五文行嗎？”

    蔡阿婆正在收拾盛錢的匣子，見田桃突然這么問，又看她臉上有些淚痕，便關(guān)心的問道：“桃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恩，我把錢袋丟了，可是，不想讓家里人知道，我今天先借您二十文，以后每天賣了錢就還上五文。這樣，我娘就不會發(fā)現(xiàn)了?！碧锾掖怪^，小聲說道。

    蔡阿婆知道桃子是個乖孩子，看看小姑娘委屈噠噠的小臉兒，她心中不忍，卻又無可奈何地抱著匣子給她看了看：“你瞧，我這兒也只剩三個銅板了，你若早來一會兒，還有的商量?？墒莿倓偅疫@兒的錢都被侄子借走了?！?/br>
    “哦?！碧易邮膰@了口氣，耷拉著腦袋往外走。

    “哎，桃子，你先別傷心。我?guī)闳e人家里借，他家有錢，又是光棍漢一個，借給你二十文，是小事一樁?！?/br>
    第3章

    蔡阿婆拉著田桃的手腕，徑直進(jìn)了旁邊的鐵匠鋪。

    “大沉哪，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田家營的田桃，經(jīng)常來鎮(zhèn)上賣撒子甜棗兒的。她丟了錢袋，想跟我借二十文錢，剛巧我這兒也沒錢了，不如你借給她點(diǎn)兒吧。我敢做保，桃子人品沒問題，肯定會還你的。”

    蔡阿婆竹筒倒豆一般巴拉巴拉一口氣把話說完，根本沒注意到，田桃兒一直在扯著她的袖子，想讓她停下：“阿婆，阿婆，我已經(jīng)欠人家一把鐮刀錢了，怎么好意思再跟人家借錢呢。”

    霍沉見到二人進(jìn)門，已經(jīng)迎了上來，聽明白來龍去脈，便十分豪爽的拿出錢匣子，大方的在田桃面前一放：“喏，今天賣的錢都在這兒，你要多少自己數(shù)吧?！?/br>
    “這……這怎么好意思呢，我已經(jīng)欠你三十文了，還要再借你二十文。我一兩天又還不上……”小姑娘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素不相識的大鐵匠，能幫自己這么大忙，已經(jīng)令她非常感激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再跟人家借錢。

    “沒事兒，不就二十文錢么，小事一樁，我來給你數(shù)?！贝箬F匠伸手在錢匣子里抓了一把，放在臺案上，耐心的一個一個數(shù)出二十個銅板放在田桃面前，又把剩下的幾十個銅板扔回匣子里。

    蔡阿婆笑道：“你瞧，我就說了吧，對于大沉來說，這二十文銅板就是小事一樁。大沉手藝又好，人又仗義熱心腸，以后你有什么困難只管找他。他叫霍沉，你叫大哥就行?！?/br>
    大鐵匠不經(jīng)夸，嘿嘿笑著撓了撓頭，雙眸晶亮，璀璨的像黑寶石一般，看向田桃兒的眼神兒，竟有點(diǎn)兒小羞澀。

    蔡阿婆頭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上午剛說要給大沉介紹個好姑娘，眼下這不就有一個嗎？桃子模樣俊，嘴也甜，人又勤快，絕對是個好媳婦。想到這兒，她笑瞇瞇的問道：“桃子，你今年多大了？”

    “謝謝霍大哥?！碧易有⌒囊硪淼氖掌鸲畟€銅板，放進(jìn)籃子里。沒想到蔡阿婆忽然問自己年紀(jì)，這個問題跟剛才的話題跳躍度有點(diǎn)大，不過她并沒多想，順口答道：“十四歲了?！?/br>
    “才十四呀?！辈贪⑵庞悬c(diǎn)失望，要是十六七就好了，哪怕十五歲及笄了也行啊，大沉都二十三了，沒法再等上兩年了。

    霍沉臉上也閃過一絲失望，這個小姑娘的確太小了，跟自己差九歲。如果她在家里是老大的話，她爹可能也就三十出頭，人家跟自己叫大叔也不為過。

    大鐵匠蔫兒了，垂著頭不再說話，田桃不明白自己十四歲有什么不對，只覺得他可能是有點(diǎn)兒后悔了，便趕忙保證：“霍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每天都會還你五文錢的，一共五十文，十天就還完了?！?/br>
    霍沉這才明白，自己的表情讓人家誤會了。一聲甜甜的霍大哥叫走了他心里的陰霾，便抬起頭來憨憨一笑：“沒事兒，你不用急著還，反正我也不急用。我們家就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也用不著什么錢?！?/br>
    說完了，他又有點(diǎn)兒后悔，干嘛跟人家小姑娘強(qiáng)調(diào)自己家里就一個人呢，好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似的。

    田桃兒并沒多想，又連聲道了謝，這才跟蔡阿婆一起離開鐵匠鋪。

    心里的大石頭無影無蹤了，田桃腳步輕快的往家走，走到一半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很餓了。剛才瘋跑著到處找小乞丐，費(fèi)了不少體力，然后心情郁悶的只想自己那五十文錢了，也忘了餓著肚子這事兒。她轉(zhuǎn)頭瞟一眼西斜的紅日，估摸著離正午時分，應(yīng)該過了一個時辰了。

    桃子餓的有點(diǎn)頭暈，兩條腿也止不住的打顫，她掀起蓋在籃子上的軟布，把底下鋪著墊底兒的那塊細(xì)布小心翼翼的捧出來，伸出粉紅色的舌尖兒，把上面剩的糖渣一點(diǎn)兒一點(diǎn)兒的舔干凈。又走到小河邊，洗凈小手，掬起兩捧清水喝了下去。

    田桃站起身子，覺得腿上似乎有點(diǎn)兒勁兒了，不再像剛才那么抖。她望了一眼駝梁山腳下的小村子，安慰自己，很快就能吃上午飯了。

    不知是那點(diǎn)糖渣起了作用，還是因?yàn)殡x家近了，這次走起來沒有再出虛汗，很快就到了家門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好自己的表情，默默的在心里給自己打好了氣，才推開那一扇破舊的木門。

    奶奶丁氏抱著兩歲的弟弟田松，在臺階上曬太陽，兩個人都被曬得昏昏欲睡。

    母親葉氏正在剁喂雞的野菜，見女兒進(jìn)門，便放下崩了口的破舊菜刀，迎了過來：“賣的怎么樣？還順利吧？”

    桃子微微一笑，點(diǎn)頭道：“挺順利的，一到鎮(zhèn)上就開了張，以前蔡阿婆都買兩文錢的，這次買了四文錢的。其他趕集的人買的也不少，我把一籃子都賣了，一共賣了五十文。買鐮刀花了三十文，還剩下二十文呢。娘，早晨您起那么早做撒子糖棗，怎么中午還不睡個午覺呢？”

    聽到小吃賣得好，葉氏十分歡喜，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神采，卻沒有理會她所說的睡午覺的話，接過彎鐮掛到墻上。

    田柳和田櫻正坐在陰涼里的小板凳上剝綠豆莢，見她回來，十歲的田櫻笑嘻嘻的跑了過來。搶過jiejie手里的籃子，掀開蓋布，滿眼希冀的看了進(jìn)去?？墒腔@子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讓她十分失望：“大姐，你賣的還真是干凈呢，竟連一個都沒剩，怎么連糖渣都沒了?！?/br>
    她這一問，田桃就想起本來是剩了一個糖棗，想給小meimei拿回來吃的，可是她一時心軟，給了那兩個小乞丐，卻沒想到他們偷了自己的錢袋?？粗鴐eimei失望的小臉兒，田桃也覺得挺委屈，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出來，她趕忙把二十個銅板放在母親手里，抬腿往廚房走：“我快餓死了，有什么吃的呀?！?/br>
    “鍋里給你溫著菜團(tuán)子呢，快去吃吧，這都什么時辰了，也真是……唉！”葉氏覺得孩子可憐，可是又沒法子，家庭條件就這樣，能有一日三餐已經(jīng)是不錯了。

    自家的條件在村子里本來能算得上中等，可是自從生了老四田松以后，葉氏的身體一直就不大好，一年四季總是請醫(yī)吃藥，把幾吊錢的積蓄都花光了，正因?yàn)槿绱?，婆婆丁氏對她看不順眼，嫌她拖累了兒子?/br>
    葉氏手小，托著二十文錢，手心里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走到婆婆面前，小聲說道：“娘，這是桃子今天買鐮刀剩下的錢，您收著吧?！?/br>
    丁氏瞧見銅板，心情稍微好了一點(diǎn)，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算了吧，我收著又能怎樣，過兩天還不是給你買了藥吃。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娶了你，真是我們田家的晦氣?！?/br>
    桃子在廚房里掀鍋蓋的手頓了一頓，透過敞開的廚房門，看見奶奶不耐煩的神情，和娘親委曲求全的彎著腰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田柳快步走了進(jìn)來，啪的一下關(guān)上廚房門，氣呼呼的說道：“大姐，你不知道，奶奶罵了娘一中午了。就嫌她在炕上躺了一會兒，娘這一天也挺辛苦的，身子骨不好，還不是累的？我可快要忍不住了，下次她再罵娘，我就罵她?！?/br>
    田柳比田桃小一歲，今年十三了，個子卻比桃子還要高一點(diǎn)，只不過身上太瘦，瞧著干巴巴的。她從小就比田桃性子烈，用丁氏的話說，跟個小馬駒子似的。

    田桃拿了一個菜團(tuán)子出來，高粱面的，薺菜做的餡兒。她先咬了兩口，飛快的嚼嚼就咽了下去，用勺子舀起一勺稀粥喝了，才坐在板凳上，一邊吃一邊跟田柳說話：“柳子，你不能這樣，再怎么說，她也是咱們奶奶。今天撒子賣的挺好的，明天不讓娘做了，我來做，多做些。其實(shí)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yàn)殄X么，只要能多賺些錢，奶奶也就不會欺負(fù)娘了?！?/br>
    田柳也知道她不該罵自家奶奶，可是奶奶實(shí)在太欺負(fù)人了，爹又是個性子軟的，護(hù)不住媳婦兒。每次聽到奶奶罵娘，田柳就特別生氣，恨不得沖上去跟她打一架。

    “柳子呢？這才剛剝了幾個豆，就跑一邊兒偷懶去了？”丁氏在外面叫嚷道。

    田柳抱著肩努努嘴兒：“瞧見沒，又嚎喪了，在她眼里，咱們?nèi)齻€丫頭就是賠錢貨。弟弟長大了，她肯定不這么罵他，還指著孫子給她養(yǎng)老送終呢。”

    田桃餓極了，吃的有點(diǎn)兒快，被噎了一口，猛烈的咳嗽了一陣兒。田柳走到鍋邊，幫她盛了一碗稀粥出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這才朝著門外喊了一嗓子：“來啦，我就進(jìn)來喝口水?！?/br>
    桃子飯量小，也舍不得多吃，一個菜團(tuán)子一碗粥就飽了。走出廚房，徑直來到雞窩前：“娘，我來剁菜喂雞，你歇一會兒吧?！?/br>
    “不用，娘不累。桃子，你快去歇會兒吧，一上午就賣完一籃子貨，肯定沒少走路。”葉氏心疼閨女，如果家里有錢，她也愿意讓自家孩子像嬌小姐似的在家養(yǎng)著。可是沒法子，家里窮，只能讓孩子拋頭露面，去做小買賣。

    臺階上的丁氏瞧見大孫女鼓起的胸脯，忽然想起什么，歡喜說道：“前些天馮婆子跟我說過，她侄子馮滿好吃，想娶個會做飯的媳婦兒。咱們家桃子手巧，剛好可以攀上這個高枝兒。改天呢，我讓馮婆子當(dāng)媒人去給說說，要是人家同意就趕緊嫁了吧。”

    桃子一聽臉就白了，一向好脾氣的閨女，急急地?fù)尠椎溃骸安?，我不嫁人，我在家過的好好的，干嘛要嫁人呢？而且那馮滿又蠢又笨，懶得像頭豬一樣，我才不嫁他呢?！?/br>
    丁氏沒想到，一向老實(shí)巴交的大孫女兒，敢跟自己頂嘴。挑起半截斷眉，立著眼睛說道：“馮家有十幾畝地，日子好過的很，人家馮滿根本就不用干活，把地賃給別人種，收租子就成。這么好的人家，打著燈籠都難找，你犯什么渾？還不肯嫁，你嫁過去吃好喝好，家里也省一份口糧，有什么不好的？”

    第4章

    葉氏趕忙拉著田桃往屋里走，陪著笑臉兒，對婆婆說道：“娘，您別生氣，我勸勸她就好了?！?/br>
    桃子撅著嘴，跟著母親進(jìn)了屋，把門一關(guān)，眼里就含了委屈的淚水：“娘，我不想這么早嫁人，咱們村的閨女大都十六歲才嫁人的。我才十四歲，還沒及笄呢，而且那馮滿是一個特別討厭的人。”

    葉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朝她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娘知道，但是你奶奶的脾氣你也知道，跟她爭不出個長短來的。今天是七月二十九，這個月是小月，沒三十。明天她就要去你三叔家住了，過兩個月再輪到咱們家的時候，她興許就把這事忘了，你沒必要在這最后一天，跟她吵架?！?/br>
    桃子爹田滿倉兄弟三人，他是老二，桃子有一個大伯、一個三叔，自從爺爺過世之后，丁氏就在三個兒子家輪流住，每家一個月。

    桃子垂著眼眸想了想，母親說得在理。奶奶的性子就是沒理攪三分型的，哪怕她明知自己錯了，也決不會認(rèn)錯，更何況，在這個事兒上，她認(rèn)為自己對的很。

    桃子沒再出去，到自己屋里頭翻出兩塊碎布，想做一個新錢袋。

    晚飯之后，到了睡覺的時候。桃子家正房三間，爹娘和小弟田松睡東屋，他們姐妹三人睡西屋。奶奶過來跟著他們家的時候，就跟她們?nèi)齻€擠在一個大炕上。

    田柳和田櫻都不樂意守著奶奶睡，一直是奶奶睡炕頭，好脾氣的桃子挨著奶奶，然后是兩個meimei。

    今天鋪被窩的時候，田桃有點(diǎn)猶豫，她不想挨著奶奶睡，想把小meimei田櫻的被窩鋪在這邊?？墒?，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就太明顯了，奶奶肯定又要破口大罵。

    田桃想想，還是決定忍一晚上，明天奶奶就走了。她便咬著牙，按照原來的順序鋪好了被窩，并且早早的洗了腳，鉆進(jìn)被窩里裝睡。

    丁氏年紀(jì)大了，覺少。躺下以后睡不著，就想接著說自己心里惦記的事：“桃子，人家馮滿那孩子挺好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有福的像?！?/br>
    田桃緊緊的閉著眼，一動都不敢動。田柳在一旁不耐煩地瞥了奶奶一眼，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脾氣，小聲說道：“奶奶，我姐今天趕集賣貨，已經(jīng)累壞了，她都睡著了，你干嘛還要吵醒她?！?/br>
    丁氏狠狠地瞪了田柳一眼，轉(zhuǎn)過身去，頭朝里閉目養(yǎng)神。睡不著，就暗暗盤算著，自己惦記的事情。

    第二天天沒亮，桃子就悄悄爬了起來，到廚房里點(diǎn)上煤油燈，開始和面，要動手做撒子糖棗。

    賣了兩年貨了，其實(shí)她早就跟母親學(xué)會了做法，只不過小姑娘終究貪睡，有時不愿意起那么早做這些小吃食。畢竟她還要去鎮(zhèn)上跑上大半天，才能把貨賣掉，若是再搭上半宿的功夫去做，的確挺累人的。

    以前一直是葉氏起早做好，桃子拿出去賣，中午吃完飯，葉氏睡個午覺，便把早晨缺的覺補(bǔ)了回來。娘兒倆這樣搭配著，都不算太累，還能撐得住。

    可是現(xiàn)在她不敢再讓娘親做了，娘親做出來的東西都有數(shù)，她便不能每天偷偷的還大鐵匠五文錢。

    可是，葉氏心疼女兒，一聽到動靜就起來了。任桃子怎么勸也不肯回去接著睡覺，于是，娘倆就分工合作。

    最難掌握火候的是撒子，油太熱了，顏色深不好看，油不夠熱，一根一根的面絲粘在一起，不夠脆香，不好吃。

    所以兩個人分好了工，葉氏做撒子和貓耳朵，甜桃做蜜三角和糖棗。

    吃過早飯，桃子便興沖沖地出了門。母親為了急著給奶奶做早飯，并沒數(shù)她籃子里的小吃食有多少個，所以她今天就可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倪€大鐵匠五文錢了。

    這里心心念念的惦記著還錢的事，可霍沉卻早就把這一樁小事拋在了腦后。昨日集上接了不少活兒，八月初一初二這兩天，他得抓緊趕制，因?yàn)橄乱粋€集是八月初三，人家會過來拿的。

    今日天氣比昨天熱，大鐵匠出了一身汗，臨近中午的時候，到后宅里沖了個澡，換上一身干凈衣裳，就去謝記包子鋪，買回來十個大包子。

    田桃喜滋滋地走進(jìn)鐵匠鋪的時候，霍沉剛把五個包子吃完，剩下五個拿回自家廚房里，放著晚上熱熱再吃。

    “霍大哥，我來還你五文錢。”姑娘白白嫩嫩的小手伸進(jìn)錢袋，小心翼翼的撿了五個銅板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臺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