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這次喻霽和他對望了有兩三秒,溫常世眼神里也沒帶什么關(guān)懷情感,好像就是不過瞧瞧這個敢在他面前打哈欠的是誰。 喻霽為了掩飾心虛,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但他毫無食欲,就擺著沒吃。 溫常世不喝酒,邵英祿與朱明暉各喝了不少。邵英祿又喝上頭了,非要全家給溫常世敬一杯酒。 他先把岑惠珊帶到溫常世跟前,讓人給她倒了一整杯紅酒端過來,岑惠珊對溫常世說了幾句祝酒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輪到喻霽,喻霽坐著不想動,邵英祿摟著喻霽的肩膀把他拽過去,對溫常世說:“犬子喻霽?!?/br> 邵英祿拿了杯酒,塞到喻霽手里。 溫常世坐在椅子上,喻霽低頭去看溫常世,溫常世也看著他。溫常世仰視人也好像在俯視,他瞥了一眼喻霽的酒杯,沒說話。 喻霽很久沒離溫常世這么近了。 在醫(yī)院時,除了第一次去看溫常世偷親了一下,后來每回見面,兩個人起碼要隔五米,不像現(xiàn)在,現(xiàn)在彎腰就能碰到。 “……”喻霽面對溫常世,不想說很官方的話,就隨口說,“祝溫先生早日康復(fù)。” 坐在溫常世左邊的朱明輝臉色沉了下來。 他今天和邵英祿提都沒敢提溫常世的傷,就是怕溫常世惹不高興,結(jié)果喻霽一開口就是早日康復(fù)。 邵英祿臉上也有點掛不住,轉(zhuǎn)頭瞪了喻霽一眼。喻霽懶得理他爸,仰頭喝了口酒。喻霽這兩天不咳了,但酒液劃過喉口時,還是有些刺痛,喻霽就端著酒杯停了一停,想緩緩再喝。 邵英祿開口道:“怎么停了?” 沒等喻霽說話,岑慧珊又開口了:“小喻?!庇黛V聞聲,回頭看了岑慧珊一眼,岑慧珊眼里看熱鬧的幸災(zāi)樂禍還沒消去,又?jǐn)[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勸喻霽道:“你也不小了,怎么一點禮貌都不懂。快把酒喝了給溫先生賠罪?!?/br> 喻霽面無表情盯著岑慧珊看了兩秒, 握著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忽然把酒杯放下了,委屈地對邵英祿說:“爸,我胃疼?!?/br> “胃疼就別喝了,”溫常世突然開口,伸手把喻霽放在桌邊的杯子拿起來,直接放在了侍應(yīng)的托盤上,“去坐?!?/br> 溫常世發(fā)話,邵英祿大氣也不敢出,喻霽馬上謝謝溫先生,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房內(nèi)的氣氛愈發(fā)詭異。朱明輝和他太太僵硬地找話題,邵英祿和岑慧珊傾身著聽,喻霽和朱白露放棄了參與,朱白露在桌下悄悄給喻霽發(fā)抱怨訊息,說感覺溫常世像一進來,房間體感溫度至少已經(jīng)下降十度。 喻霽看笑了,抬頭笑著看了溫常世一眼,被溫常世當(dāng)場捉住,又立刻低下頭。 當(dāng)朱明輝終于和周億切入一個正常話題時,溫常世忽然用手扣扣桌子,對朱明輝道:“加份菜?!?/br> 朱明輝愣了一下,立刻讓人把菜單拿上來,遞到溫常世手上,又問他:“溫先生,是菜不合口味?” 溫常世擺擺手,讓朱明輝閉嘴,朱明輝閉嘴了,在一旁看溫常世認(rèn)真地翻閱菜單。 溫常世翻了三分鐘,快把菜單翻到最后一頁時才停了,大概看到了他想找的菜,他側(cè)過頭,對侍應(yīng)點了點菜單,道:“這道?!?/br> “讓廚房先做溫先生點的?!敝烀鬏x又加了一句。 過了不多久,溫常世點的菜上了,一個份菜,每個人面前都擺上了一小碗,是小米遼參羹。 第33章 一頓飯吃完,桌上沒幾個人嘗出了味道。 溫常世先看了周億一眼,周億站起來,說和溫先生先回去休息了,邵英祿和朱明輝立刻也起來送他們下樓。 這回兩位太太沒下去,朱太太看門關(guān)上了,關(guān)心地問喻霽:“小喻怎么胃不舒服了?阿姨看你這幾天瘦了不少?!?/br> “就是,”周億和溫常世一走,朱白露重新變得生龍活虎,插嘴道,“都快比我還瘦了?!?/br> 朱太太轉(zhuǎn)過去點著朱白露,道:“我看是累出來的,以后別總拉著小喻往茂市跑?!?/br> 朱白露撇撇嘴:“宜市也太無聊了?!?/br> “那也可以換個地方呀,”朱太太說,“整天跑茂市,小喻難道不無聊么?” 喻霽想說還好還好不無聊,及時止住了聲,被朱白露含著怨氣地瞪了一眼。 送客送得快,邵英祿和朱明輝回來了,兩家也沒再多坐,就此散了。 喻霽回了家,收到周億的信息,說他和溫常世明天中午走。喻霽想了一會兒,沒琢磨明白周億的意思,周億又問他何時去茂市,他好早做安排。 送溫常世的表到了,喻霽明天過去拿,他想了一想,問周億:“下周五可以么?” “可以。”周億回他兩個字。 喻霽看了會兒手機屏,總覺得今天周億語氣怪怪的,跟溫常世本人在講話似的。 到了下一周,出了新的岔子。 朱白露的男朋友換了份工作,臨時調(diào)班,周末無休了,只有周三周四有空。喻霽便幫他改簽了機票,又問周億,提早兩天過去行不行。 周億那兒好像是挺高興的,馬上說行,又說他現(xiàn)在就去安排。 喻霽到了和周億約定的地方,一臺黑色轎車已經(jīng)停著在等他,轎車七繞八繞地往市中心去,忽而轉(zhuǎn)進一扇高大的鐵門,又往里開了一段,穿過兩邊植滿梧桐樹的柏油路,在一棟小樓門口停了下來。 喻霽下車,一名東南亞裔的工人已經(jīng)站著等他。 “溫先生在樓上工作?!彼龓е黛V進門。 溫常世家很大,院子里和門口、家里都有不少保鏢,不過家裝沒有喻霽想象中那么奢華,木頭用得多,配色簡單,窗大,很像個家。 喻霽隨工人經(jīng)過起居室,走上樓。 走到疑似一間書房門口,工人敲敲門,溫常世在里面說:“進來。” 工人開了門,自己沒有進去,喻霽腳步微一頓,小心地走進去,見到溫常世坐在書桌后看東西。 喻霽走了幾步, 見溫常世眼睛都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就沒好意思再往前走,停住了空站幾秒,猶豫著開口問:“我是不是來早了?” 溫常世這才抬眼看了看喻霽,指指自己書桌對面擺著的那張椅子,說:“不早。” 喻霽走過去坐下了,把送溫常世的禮物放在桌上,推向溫常世的方向,老老實實地說:“送給你的?!?/br> 溫常世瞥了袋子一眼,說:“手表?” 喻霽點點頭,他把盒子從袋子里拿出來,又將盒子拆了展開,取出手表給溫常世看:“我叫他們摘了幾節(jié)表帶,不過你最近不是瘦了嘛,不知道是不是合適?!?/br> 他把表遞給溫常世:“要不要試一下?!?/br> “這表……”溫常世低頭看著,好像想說什么。 喻霽看著溫常世的表情,心口一緊,有點緊張地問他:“你不會已經(jīng)有了這一支吧?” 溫常世沒有回答,接過手表看了一番,才說:“沒有。” “哦,”喻霽松了一口氣,重新笑了笑,對溫常世說,“那你戴一下嘛?!?/br> 溫常世看不出高不高興,但還是把表戴上了,表帶稍松了些,喻霽沒敢動手去看松了多少,只問:“要不要摘一節(jié)?” “不必了?!睖爻J来魃狭司蜎]拿下來,把表盒子合上了,喻霽很有眼力見地幫他把盒子有裝進袋子,身后便傳來了敲門聲。 喻霽回頭去看,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站在門口,道:“溫先生,輔助復(fù)健的醫(yī)生到了?!?/br> “我昨晚說過,”溫常世緩緩地說,“今天取消,你沒聽見?” 管家愣了愣,看溫常世皺眉,臉色一變,低聲說:“我馬上送他們走?!?/br> 溫常世點點頭,管家還沒退出去,喻霽就轉(zhuǎn)回去問溫常世:“為什么取消了啊,身體不舒服嗎?” 喻霽知道每天下午溫常世都會復(fù)健,周億還提起過,說溫常世對復(fù)健很上心,照理不會無故取消。 溫常世看喻霽半晌,反問喻霽:“我累了,不行?” 說罷,溫常世把放在桌面上的筆電一合,一副工作都不想做了的模樣。 “行行行,”喻霽趕忙說,他看看外頭天氣好,又想起溫常世家外頭的路上也曬不到什么太陽,就問溫常世,“我推你去走走怎么樣?” 溫常世點了頭,喻霽走過去推他。 溫常世的輪椅有電動控制按鈕,不過喻霽感覺這位大爺還是不習(xí)慣自己動手,需要別人伺候,喻霽推著溫常世,按照溫常世的指示,找到了室內(nèi)電梯,坐下樓,又被溫常世指揮著,從他家邊門出去,經(jīng)過一座玻璃暖房,走到大路上。 室外空氣很好,園中綠植茂盛,夏末的溫度不很高,喻霽慢慢推著溫常世走,微風(fēng)吹著草木和行人,兩人沒有交談,氣氛也還算融洽。 喻霽看見草坪上有一條小徑,恰好能容納輪椅的寬度,他推來推去都是大路,覺得很無聊,就把溫常世往那邊推。 溫常世自己是主人,都不知道阻止喻霽,在小徑上安穩(wěn)走了一小半路,草坪上的澆花器突然開始呈傘狀灑水,喻霽猝不及防,眼前一花全身一涼,冷水就把他和溫常世澆了個透。 “……喻霽?!睖爻J捞鹗终谥?,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喻霽還沒動起來,黑著臉質(zhì)問他,“你準(zhǔn)備在我家草坪上洗澡嗎?” “對不起對不起,”喻霽小跑著把溫常世推了出來,往大門口跑,心里又好笑又尷尬,“我?guī)慊厝ァ!?/br> 兩個人干干凈凈出去,渾身透濕回來,溫常世家里的管家和傭人都很吃驚,管家迎上前來,問溫常世:“溫先生,您怎么了?” 溫常世表情很難看,沒回答管家,還不準(zhǔn)別人接手,命令喻霽立刻推他上樓。 喻霽把溫常世推進臥室的門,四下張望:“浴室在哪兒?” “那邊?!睖爻J酪恢福黛V又推著他過去。 進了浴室,把暖風(fēng)開了,喻霽蹲在溫常世面前想幫他把濕了的衣服脫了,抬眼看見溫常世看著自己。 溫常世襯衫褲子也都濕了,板著臉看上去也不那么兇,好像對喻霽很不滿意,可是又并沒有很憤怒。喻霽跟他對視了幾秒,先忍不住笑了,伸手碰了一下溫常世濕了的短黑發(fā),親昵地說:“溫常世,你頭發(fā)長的好快呀?!?/br> 喻霽的語氣里摻了少少曖昧,聲音輕柔,他靠溫常世很近,睫毛被水弄濕了,連下睫毛都成了一小簇一小簇的。他的頭發(fā)軟,貼在面頰上,水珠從發(fā)梢滴下來,落在他白色的長袖t恤上。 溫常世本來覺得喻霽這人挺笨手笨腳的,但喻霽這樣,他也確實沒有辦法生氣。 “我?guī)湍阆丛杪铩!庇黛V蹲著不方便,便跪了下來,胳膊靠著溫常世的輪椅扶手,去解溫常世的襯衫扣子。 溫常世抬手要阻止,喻霽已經(jīng)解開了一顆。 他垂著頭,紅嘴唇離溫常世不到半臂的距離,解第一顆扣子的時候,喻霽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碰著溫常世的脖子,帶著屬于喻霽的體溫。 溫常世手放在半空,理智想拒絕喻霽,身體卻不由理智cao控。 解了三顆,喻霽忽然停了下來。 他看見溫常世胸口密密麻麻的淺色傷疤。興許車禍時壓倒了碎玻璃割傷的,有些是一小條,有些一小塊。 喻霽沒看過溫常世的這些傷。 以前上床的時候,喻霽抓破過溫常世的背,幾條小血痕,溫常世都拿來威脅喻霽再做一次。他恢復(fù)能力是好,但也很嬌氣,被喻霽寫著字的便利貼貼到臉上,還會過敏。 溫常世本來不需要吃這些苦頭的。 喻霽愣著,用指尖去碰一塊大一些的傷疤,又抬頭很輕地問溫常世:“很痛吧?” “出去。”溫常世把喻霽的手擋開了,面無表情地對喻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