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第三章 失蹤租客 歐陽若和方可奇來到明珠公園大門旁邊那家好宜佳便利店,把疑犯的幾個特征跟老板說了,問他對這樣一個女人有沒有印象。 老板想了一下,搖頭說:“好像沒什么印象,就算她真的來過我這里買東西,我這里一向顧客比較多,也不一定能記住?!?/br> 方可奇補充說:“她可能不是本地人。” 店老板就笑了,說:“住在這周邊的外地人多了去了,有的已經(jīng)在這里買房,有的是租房住,我這店主要就是做外地人的生意?!?/br> 歐陽若換了一個問題,問店主道:“那有誰知道你門口的監(jiān)控可以拍到公園正門?” 老板搔搔后腦勺說:“這個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店監(jiān)控視頻顯示器就放在柜臺里邊,你也看見了,顧客來付賬的時候,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能看到三個監(jiān)控攝像頭所拍攝到的畫面。如果有心,我想誰都不難看到其中有一個鏡頭一角剛好拍到了公園正門?!?/br> 方可奇還是不死心,他把便利店內(nèi)外監(jiān)控近幾日拍到的視頻都用快進的方式播放查看一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事實上他心里也清楚,如果兇手真的來過,她也不可能正好穿著作案時穿的那件藍色外套,背上還背著那只黑色背包。只要她身上沒有這兩個明顯特征,那他就算在視頻中看見了這個女人,也無法確認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走出便利店,他對歐陽若抱怨道:“師姐,現(xiàn)在我們僅僅知道兇手是一個中年女人,穿藍色長外套,背黑色背包,沒有一點兒其他具體的線索,再找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歐陽若笑著拍拍他的頭說:“別泄氣,其實我們警察辦案,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都是在浪費時間,但如果沒有這百分之九十九的付出,就永遠不會得到那百分之一的真相?!?/br> 方可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聽你這么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歐陽若拿出地圖,以明珠公園為中心,劃定周圍一公里的范圍,然后和方可奇分頭展開行動,挨家挨戶進行走訪調(diào)查,尤其是外來人口聚集區(qū),更是問得小心細致。 走了一大圈兒,問詢了幾百戶人家,歐陽若并沒有得到半點兒線索,眼看天色將晚,正準備下班,明天再接著調(diào)查,忽然手機響了,一看,是方可奇打來的。還以為這家伙要請自己吃晚飯,誰知他卻在電話里興奮地說:“師姐,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線索,但我自己摸不太準,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歐陽若問他在哪里,他說在縣前路104號。 縣前路是一條老街,就在明珠公園東邊不遠,街上都是老房子,里面的住戶大多已經(jīng)買了新房搬出去住了,而舊房專門用來租給那些做生意或打工的外地人。 歐陽若來到縣前路,104號是一棟三層小樓,一、二樓開著一家小餐館,從廚房里冒出的油煙早已將整棟房子熏得油膩膩、黑乎乎的。方可奇正帶著一個戴老花鏡的老頭兒站在臺階上等她。 方可奇指著老頭兒向她介紹說:“他是這棟樓的房東柄伯?!?/br> 這棟三層小樓是柄伯名下的房產(chǎn),他在這里住了五十多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出去跟兒子住,這棟樓如今已經(jīng)全部租出去,一、二樓租給人家開餐館,三樓裝修成三個單間,分別租給三個租戶居住。其中有一個叫向春枝的女租戶,本來住得好好的,前天,也就是上個星期六早上,突然打電話說要退房。 柄伯說:“這個女人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大半年,并且已經(jīng)提前交完兩個月房租,這個月才剛剛住到一半,就突然退房,還說多交的房租和押金都不用退了。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兒奇怪,所以這位小伙子來問我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br> 方可奇說:“當時我一聽,就覺得這事有點兒異常。柄伯跟我說,這個叫向春枝的女人,四十多歲的樣子,是外地人,而且她退房的時間,正好是喬謙家孩子出事的那天早上。我覺得這也太巧了。但是這個女人是不是喜歡穿藍色長外套,柄伯就不知道了?!?/br> “這確實是一條重要線索?!睔W陽若把頭轉(zhuǎn)向老人,“柄伯,你剛才說三樓共有三個租戶對吧?那么除去這個突然退房的向春枝,還有另外兩個租戶,麻煩你帶我們上樓看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們?!?/br> 柄伯說:“行,沒問題。另外兩個租戶,一個是單身打工妹,也是外省人,一個是從我們市下面鎮(zhèn)上進城陪兒子讀高中的中年夫妻,在附近街上賣羊rou串?!彼纯幢恚斑@個時候,他們都應該在家里吃晚飯吧?!?/br> 柄伯一路絮絮叨叨地上樓,歐陽若和方可奇跟在后面。 樓梯連著三樓陽臺,陽臺被改成一個小走廊,三個房間的門都向走廊開著。 歐陽若站在走廊里看了一下,中間的房門是鎖上的,兩邊房間的門都開著。 柄伯說:“中間那間房,就是向春枝住過的,因為暫時還沒有人要租,所以我也一直沒來看過?!?/br> 歐陽若讓柄伯拿鑰匙打開中間的房門,在門口打開電燈。 屋子有二十來平方米,里面擺著床、衣柜和桌子等一些簡易家具。 方可奇抬腳要往里走,歐陽若攔住他說:“這屋里應該還留有那個女人的腳印,千萬別被我們破壞了。你趕緊打電話,通知老畢帶技術(shù)科的人過來,看看她留在房間里的腳印是不是跟我們在菜地孩子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場找到的腳印相同。” 方可奇立即走到一邊打電話,歐陽若拿出兩個白色塑料袋裹住鞋子,沿著墻邊小心走進屋,屋子里胡亂扔著幾件衣服,還有一些生活用具,看得出那個女人離開得很匆忙。 她戴著手套在房間里翻看了一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從向春枝的房間走出來,來到隔壁房間,一個穿灰色工作服、背上印著某某制衣廠字樣的年輕女人,正在用電飯鍋煮飯,看見房東領著兩個警察走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 歐陽若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用緊張,接過她遞來的凳子坐下后問她跟隔壁房間住的向春枝熟不熟。 年輕女人搖搖頭,說:“不熟悉,只是偶爾在樓道里相遇時打過招呼?!?/br> 再問她:“知道那個女人做什么工作嗎?平時有沒有什么人來找過她?” 年輕女人說:“她好像沒什么正式工作吧,整天都在這附近大街上閑逛,好像也沒有什么人來找過她?!?/br> “前天早上,她退房離開時你知道嗎?”歐陽若問。 年輕女人搖頭說:“不知道。我白天要上班,一般很早就出門了,傍晚才下班。如果她是早上走的,那我應該不在家?!彼扬埳自陔婏堝伬飻囈幌?,又說,“你們?nèi)枂柫硗庖粋€租戶,他們晚上才出去擺攤,一般白天都在家的?!?/br> 歐陽若向她道過謝,來到另一個租戶家。 那一對中年夫婦已經(jīng)吃過晚飯,扛著燒烤工具,正準備出門擺攤,歐陽若向他們道明來意。 這對夫妻回憶一下后,丈夫說:“那個女人吧,確實是前天早上離開的,是早上八九點鐘,具體時間我記不大清楚。當時我正在走廊里穿羊rou串,看著她下的樓?!?/br> “她走的時候,穿的什么衣服,是什么樣的打扮,你還記得嗎?” 那個男人摸摸被油煙熏黑的臉說:“當時……她好像穿著一件藍色衣服,背上還背了一個包,對,是一個黑色背包?!?/br> 歐陽若和方可奇對望一眼,兩人心頭一陣狂跳,警方調(diào)查了這么久,這是第一次明確從被走訪群眾口中聽到“穿藍色衣服,背黑色背包”這幾個字。 方可奇目光閃動,朝師姐露出會心一笑,似乎終于明白那種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最后終于找到百分之一的真相的感覺。 這時樓下開來一輛警車,老畢帶著技術(shù)科的人趕到了。 歐陽若指著中間那間房說:“這就是犯罪嫌疑人住過的房間,你們看看能不能從里面找到她的腳印、指紋或其他線索?!?/br>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拿過柄伯的手機,查看前天早上的來電顯示,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是用一個本地號碼跟柄伯通話的,再一查,該號碼竟然來自縣前路的某個磁卡公共電話亭。 歐陽若又問柄伯:“當初這個向春枝入住的時候,有沒有跟她簽訂房屋租賃合同?”柄伯說:“簽了的?!睔W陽若問:“那她有沒有在合同上附上自己的身份證復印件?” 柄伯一拍腦袋說:“瞧我這記性,都忘了這茬兒。有的有的,當初她確實把身份證復印了一份交給我?!彼⒓创螂娫捊o家里的兒子,叫兒子把那份合同送過來。 不大一會兒,柄伯的兒子開著摩托車把合同送來了。歐陽若看了,合同后面確實有租房人的身份證復印件。 從身份證上看,那是一個圓臉微胖的中年婦女,叫向春枝,今年42歲,是湖南省吉首市人。方可奇說:“有了這個身份證,就肯定能把她揪出來了。” 歐陽若說:“這倒未必,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樂觀得太早了?!彼涯菑埳矸葑C復印件用手機拍下,發(fā)給局里戶籍科的同事,請他們查了一下,結(jié)果身份證號碼與真人相片嚴重不符,也就是說,這是一張冒用他人身份證號碼的假身份證。 方可奇看她對這個查詢結(jié)果并不感到意外,不由得問:“師姐,你早就知道這個身份證是假的?” “是的,這也是意料中的事了?!睔W陽若點頭說,“如果這個女人是有預謀的犯罪,當然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讓警方輕而易舉就能追查到她頭上?!?/br> “預謀犯罪?”方可奇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說,“這房子是她大半年前租下的,那時候丁劍蘭的孩子還沒出生呢。難道孩子還在娘胎的時候,就被這個女人盯上了?” 歐陽若聳聳肩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是這樣?!?/br> “大半年前就開始預謀殺死丁劍蘭肚子里的孩子,這得跟他們家有多大仇多大怨???”方可奇忽然一拍巴掌說,“哎,你看會不會是這樣的。那個喬校長不是出身鄉(xiāng)下農(nóng)家嗎?會不會是他小時候在村里有一個戀人,后來他進城讀書遇上丁劍蘭這位官小姐,就把鄉(xiāng)下情人給拋棄了?,F(xiàn)在許多年過去,他那個鄉(xiāng)下情人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最后決定殺死他和丁劍蘭的孩子,以此來報復這個喬校長的薄情寡義移情別戀?” 歐陽若“撲哧”一聲笑起來,說:“我們這是在查案子,可不是在編電視劇?!?/br> 兩人正說著話,老畢從屋里走了出來。 歐陽若迎上去問:“怎么樣,有線索嗎?” 老畢說:“幸虧這女人離開之后,房東沒有進去收拾房間,現(xiàn)場保護得很好。屋里只有那個女人一個人的生活痕跡,我們提取到了她的腳印和指紋。但具體結(jié)果如何,還要等技術(shù)科的人回去比對后才知道?!?/br> 第四章 來遲一步 星期二早上,向春枝的腳印和指紋比對結(jié)果出來了。 她留在出租屋的腳印,與在菜地糞池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那枚兇手留下的腳印完全一致。由此可以斷定,在菜地糞池邊丟棄孩子的犯罪嫌疑人,就是這個向春枝。 而技術(shù)科通過她的指紋比對,更有新的發(fā)現(xiàn)。他們在警方指紋數(shù)據(jù)庫里,居然比對到一枚跟這個女人一模一樣的指紋。 這個向春枝,竟然是一個有案底的人。 經(jīng)查,向春枝真名叫向歡芳,今年40歲,戶籍地在與南州市僅一江之隔的江??h羅伏鄉(xiāng)。八年前,她因拐賣兒童罪被判入獄五年,后來因為減刑,大概只坐了四年牢就被放出來了。 方可奇說:“原來這個女人是個慣犯,怪不得作案手法如此嫻熟,連我們警方也難尋到一絲線索?!?/br> 歐陽若說:“只是有一點我想不通。按說這個向歡芳是個人販子,偷走孩子當然是為了賣錢,可是她為什么要將孩子捂死后丟棄呢?” 龍毅說:“我想孩子的死亡,應該是個意外。她不是把孩子裝在背包里嗎?也許什么地方出了問題,結(jié)果讓孩子在背包中窒息而亡。她自然不敢?guī)е粋€死孩子趕路,只好就地丟棄。” 這樣一來,案情就基本明朗了。 這個叫向歡芳的人販子,坐牢出來后不思悔改,重cao舊業(yè)。半年多前,她來到南州市,用假身份證租下房子,然后整天在明珠公園附近轉(zhuǎn)悠,尋找下手目標,后來她盯上了丁劍蘭的女兒喬雅思。經(jīng)過一番謀劃,她終于在上周六上午10點左右將孩子偷到手,并放在背包里帶走。 當她帶著孩子走到那片甘蔗地附近時,卻發(fā)現(xiàn)孩子已經(jīng)在不透氣的背包里窒息而死,一時心慌,于是將孩子丟棄在附近的糞池里,然后倉皇逃走。 “看來我們得去江??h走一趟了!”龍毅站起身,對兩名屬下說。 歐陽若和方可奇知道案情即將水落石出,都顯得有些興奮,跟著隊長跳上了一輛警車。 司機一踩油門,警車快速駛出公安局機關大院。 江??h在南州市西北邊,兩地以長江為界。 警車駛出南州市城區(qū)后,一路向西,越過新建成的長江大橋,就到了江海縣地界。羅伏鄉(xiāng)是該縣一個邊遠鄉(xiāng)鎮(zhèn),警車又行駛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羅伏鄉(xiāng)。 路上,龍毅給江海縣公安局的領導打電話說明案情,江海警方答應由當?shù)嘏沙鏊蓡T協(xié)助調(diào)查。 警車來到羅伏鄉(xiāng)派出所,派出所派出兩名警員同行。 從犯罪嫌疑人向歡芳身份證上登記的地址來看,她住在江??h羅伏鄉(xiāng)一個名叫千樹坪的村子里。 警車駛出鄉(xiāng)道,再往下開,路就變得難走起來,一路顛簸,讓方可奇覺得胃疼。 他挪了一下屁股說:“龍隊,要是那個女人犯案后并沒有躲回家,那我們豈不是白跑這一趟?” 龍毅看了他一眼,說:“你放心,肯定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第一,這個女人租房時用的是假身份證,她肯定以為就算案發(fā),警方也不可能找到她的真實身份和住址。江海縣跟我們南州市相距并不太遠,她犯案后躲回老家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第二,身份證上的這個地址,是我們警方目前唯一有可能找到她的直接線索,所以就算她沒有回家,我們也能從她的戶籍地查起,直到把她揪出來?!?/br> 警車開到千樹坪,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一車人都沒有吃午飯,但為了不耽誤辦案時間,也顧不了這么多。 羅伏鄉(xiāng)派出所派來協(xié)助調(diào)查的兩名民警,一個是小宋,一個是老郭,兩人以前曾到村里辦過案子,對這一帶比較熟悉。一行人在村口下車,由小宋和老郭帶領著,往村里走去。 進村不遠,看見路旁水塘邊有一個男人在釣魚。小宋上前用本地方言向他打聽向歡芳的住處,那男人回頭看見這幾個人都穿著警服,眼中露出驚疑之色,抬手指了一下,說:“你們沿著村道往前走,大約500米,門口有一棵大苦楝樹的那一家,就是她家了。” 龍毅等人沿著村道往前走了幾百米,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棵又高又大的苦楝樹,樹上結(jié)滿了苦楝子。 大家快步走近,卻發(fā)現(xiàn)苦楝樹下那戶人家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屋里傳出陣陣哀樂。 龍毅有點兒意外,穿過人群走進去,卻看見那戶人家的臺階上坐著幾個穿灰色長袍的道士,正在敲鑼打鈸畫符念經(jīng),屋里擺著一具棺材,地上插著一些香火。這是一幅鄉(xiāng)下人家有人亡故之后做法事的場景。 方可奇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嘀咕道:“不會這么巧吧,難道這棺材里裝的就是……” 看見警察上門,從屋里走出一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年紀,頭發(fā)蓬亂,手臂上纏著一塊白布,臉現(xiàn)悲色,迎上前問:“你……你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