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這會兒也不知還要走多久,又是否有食物填飽肚子,江余看著那條失了頭尾巴還在擺動的菜花蛇,心中極度的不舍,惡心是惡心了些,但是都是rou啊! “我烤蛇rou的手藝不錯的,”江余小心翼翼地抬頭對上宋瑜嫌棄的目光,“公子你真的不試試嗎?” 江余一身凌亂,一手抱著亂七八糟團(tuán)成一團(tuán)的布料,一手拖著根麻繩般卷了幾圈滿身紋路的蛇尸,如此一搭配,看著猶如偷了外來客衣物穿的兇惡野人,哪里又有方才小可憐的樣子。 真是看走眼了! “你此時就像個逃荒者。”宋瑜這么想了,怕對方不知野人是何物,換了個說法嘲諷道。 當(dāng)然,宋瑜的語氣依舊是調(diào)笑般的不急不緩。 大同府富庶繁華,如今年景又好,江余大半輩子都耗在江家內(nèi)宅之中,他知曉什么是逃荒者,卻從未見過。只知道逃荒之人,皆如同乞丐般,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因著家鄉(xiāng)無法生存,只得逃到異鄉(xiāng)去求食。 顯然這不是什么好話,但是想想自己此時的境遇,好像確實(shí)也不差。 他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同道:“公子說的是。” 江余臉上的認(rèn)同之意不似作假,宋瑜一噎,這不以為恥的樣子,倒是讓宋瑜有些棘手。 “小鬼...” “公子,我叫江余?!?/br> “瑜?” “多余的余?!?/br> “看來你還是有些自知之明?!?/br> “公子說的是?!苯嘁琅f不痛不癢,自從江余識字開始,便認(rèn)清他這個名字所代表涵義,他便是整個江家最多余的人,而時間久了,也沒什么好在乎了。 只是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么要有哥兒存在呢? 既不似女子般嬌柔如水,也無男子的剛強(qiáng),哥兒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只是為了延續(xù)血脈?那為何又有他這種生育力低下的哥兒存在,除了做個以色事人的侍君似乎就再無存在的意義。 這么一想,江余到底還是有些失落,垂頭道:“確實(shí)多余的很?!?/br> 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濕漉漉,黑黝黝的頭頂,宋瑜不耐煩地一甩袖,“隨便你?!?/br> 說完拿著火把便繼續(xù)往山下走去。 隨便?什么隨便? 江余一愣,再是一喜,“公子,你準(zhǔn)我?guī)е???/br> “你又不是我府里小廝,準(zhǔn)不準(zhǔn)還歸我管?!?/br> “公子,我手藝很好,不騙你?!?/br> “少爺我不缺那口吃食?!?/br> “嗷...” “走路看腳下,還需要少爺我教你?!?/br> “嗷...” “......” 第4章 拖著兩手累贅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江余冒了一身的虛汗,總算是在林子另外一頭看的了火光,以為該是到了今晚暫住的地方。 宋瑜既然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一身衣著也不像是尋常百姓,必然不是山野之民,如今天色已晚,城門已關(guān),就算出了山林,定是無法進(jìn)城,江余這才肯定就算有火光,也必定是暫住之處。 踩踏枝葉的連續(xù)不絕的咔嚓聲隔著老遠(yuǎn)便傳到了江余耳中,甚至比他手中樹枝劃過草葉的窸窣地聲音還要來的響亮,若不是那點(diǎn)跟宋瑜手中火把差不多的火光,江余還真以為他們運(yùn)氣不好,遇著了體型龐大的野獸。 以那人的速度,不過片刻便到他們了跟前。 “瑜公子,瑜少爺,行行好,下回來這種地兒能不能帶上我,你若是嫌我,帶上知府家的護(hù)衛(wèi)也行,你若是一人外出出了什么事兒,我?guī)讞l命也不夠賠的?!辈坏冉嗫辞澹侨吮慵焙鸷鸬膶χ咴谇邦^的宋瑜哭求道。 這話里的意思,這人像是宋瑜的屬下,可這說話的語氣,又透著點(diǎn)親近和隨意,倒又像是朋友。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diǎn)! 若是江余沒聽錯,那人提到了知府,那話里的意思,倒像是知府家的護(hù)衛(wèi)都要供他驅(qū)使似的,說帶便帶了。 江余抬眼看向腳步頓也沒有頓一下的白色背影,目光一閃。 “承興?!?/br> “做什么?” “我?guī)Я巳??!彼舞て似^往自己身后示意。 宋瑜話落之時,江余已經(jīng)在火光下看清了來人,明明身量與宋瑜相仿,卻著實(shí)比他壯碩不少,濃眉虎目,長的雖不如宋瑜這般出色,但也算相當(dāng)?shù)目±?,是一個極其陽剛的爺們。 江余并不是真的逃荒者,除了填飽肚子已經(jīng)別無所求,他的羞恥心還在,此時衣衫不整的樣子在同為哥兒的宋瑜面前尚且不太自在,更何況在一個爺們面前。 在對方說的目光隨著宋瑜的話語轉(zhuǎn)向他之時,江余下意識想要避到宋瑜身后。 “怎么上山一趟還撿了個小叫花子?” 江余聽那男人毫無顧忌地說道,瞬時,江余準(zhǔn)備避開的腳步一頓,一時間竟然考慮著要不要將身后拖了一路的蛇尸甩到那毫無風(fēng)度的大塊頭臉上。 奇怪了,江余凝眉,怎么方才宋瑜說他像個逃荒者,他卻一點(diǎn)也沒生氣? 難道逃荒者比叫花子好聽一些? 也不見得吧!江余思考著,一時對自己情緒的變化也很納悶。 江余不吭聲,宋瑜沒說話,那個叫承興的男人倒是自顧自說者話,“你身后拖著什么?” 江余垂頭邁步,不吭聲。 “小叫花,問你呢?!?/br> 小叫花叫誰呢! 雖然知道對方或許身份比他高的多,江余依然不想理他。 “嘿!個頭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弊砍信d轉(zhuǎn)頭問宋瑜,“公子,這孩子哪來的?” 宋瑜嘴角彎了彎,“山上撿的?!?/br> “這深山老林的,還能給你撿著孩子!”卓承興表情透著不信任,只是到底沒在這事兒上多糾纏,“他身后拖著什么?” “一條死蛇。” 卓承興這輩子吃到過烹制成熟食的蛇,卻未見過死蛇,一時間興趣大起,特意落后幾步,舉了火把去看那條纏在木棍上的蛇尸,“看著還挺長?!?/br> 江余看著火光在身旁亮起,轉(zhuǎn)頭朝那個粗魯?shù)哪腥丝慈ァ?/br> 正巧,男人看完蛇尸目光朝他這邊掃來。 江余面無表情的瞪了他一眼,撇過頭拖著木棍快步朝宋瑜走了兩步。 卓承興倒是因?yàn)樗膭幼縻读艘凰病?/br> 春末的山林雖是帶著涼意,但是大半時辰下來,江余原本濕漉漉的頭發(fā)也干了大半。因著他雙手都不曾空閑而無法打理的濕發(fā)也被迎面的林風(fēng)撫向腦后,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龐。 卓承興就著火光看清了江余的臉,后知后覺地注意到那個小叫花身上的衣物似乎,大概應(yīng)該是他家瑜公子的吧!? 這小叫花不會是宋瑜新寵吧? 一時間,卓承興陷入了“宋瑜這廝也太不講究了”的幻想之中。 江余可不關(guān)心那個嘴巴不把門的大塊頭想了些什么,他光想著還有多久能到地兒這回事了,他覺著自己可能快邁不動腿了、 跟著宋瑜又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江余便聽到了流水潺潺的聲音,再走了兩步,他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片空地,一座黑黝黝的小屋赫然佇立在中間,小屋周圍還很講究地圍著一圈籬笆,邊上的一汪水潭被明亮的圓月照耀著,泛著盈盈的光。 籬笆上設(shè)了門,這在江余看來,就代表這是有主之地,可宋瑜卻毫不客氣推了開門走了進(jìn)去。 與江余住過的林中小屋相比,這間木屋要大一些,中間設(shè)了火塘,火塘邊上甚至鋪著干凈的地墊,里頭的物件都如同新制的一般,干凈又整齊。 卓承興點(diǎn)燃了火塘中的木柴,支起了門側(cè)的木窗。宋瑜等火光亮起時,走到一邊拿出一個包裹,從里頭拿出幾個干餅子,給了江余兩塊,自己拿了一個,又不知從哪摸出一壺酒來,直接掀了衣擺坐到火塘旁,一口餅子一口酒,愜意地吃了起來。 “好好的宅子不呆,好好的宴席不享,偏偏跑到這種犄角旮旯里來吃干糧?!?/br> 江余聽到卓承興拿了一塊干餅子,坐到宋瑜一側(cè),毫無顧忌的開口抱怨道。 這話聽著倒是越發(fā)不像的是正常的上下關(guān)系了。 江余就這火塘中漸漸明亮的火光打量起這個木屋,若說是普通獵戶休息的地方,木料布飾也著實(shí)奢侈了些,家境好一些的農(nóng)戶都不一定比的過。 江余看著火塘邊喝著酒的兩人,心中有些異樣,這兩人似乎也過于親近了些。 咬了兩口干餅子墊了墊肚子,江余起身問道:“我能拿個火把嗎?” 百無聊賴狀的宋瑜瞥了他一樣,下巴朝火塘一抬,示意他隨意,倒是卓承興好奇的問道:“你要做什么?” 江余還是不理他,見宋瑜同意,他便從火塘抽火把開了門出去,身后傳來卓承興不加掩飾的聲音,“哎,我這是哪兒招惹那小叫花了,一直朝著我擺臉色?” 宋瑜一手搖著酒壺,嗤笑一聲,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臉,咬了一口不太符合他身份的干餅子,皺眉道:“你看我做什么,自己問他去?!?/br> 木屋的門被江余輕輕掩上,卓承興壓低聲音湊到宋瑜邊上問道:“你不會如此饑不擇食,看那小叫花長的好才騙回來的吧?” 因著宋瑜的斷袖之癖斷的光明正大,斷的理直氣壯,斷的他老子都不敢硬給他賜個婚,家里養(yǎng)了一群優(yōu)伶戲子,整個府中找出個母的都難,鬧得全上京就沒有一個不曉得的,這也怪不得卓承興看到一個長的好的男子便會這么想。 宋瑜眼皮一抬,看了眼卓承興那張傻臉,實(shí)在懶得搭理他。 不過那條小魚長的好嗎? 宋瑜倒是沒仔細(xì)打量過,只記得當(dāng)他反身回去尋他時,江余看他的眼神,倒是漂亮的很。 沒了樹木的遮擋,十五的月光,就算是少了火把的照明,也能讓人看清周遭的事物。 江余出了門便往木屋的一側(cè)走去,剛才進(jìn)屋之前,他似乎看見木屋一側(cè)還有個小屋子。 他也確實(shí)沒有看錯,拿著火把小心推開側(cè)屋的門,入眼的便是碼的整齊的柴火,江余不但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精米還有鐵鍋之類的東西,油鹽醬醋更是一樣不缺,而精米這個東西可不是普通農(nóng)戶能隨意舍得吃的。 更奇怪了! 連同那條下山的山道,這些個都像是剛剛修繕的樣子。 拿了幾塊木塊,江余在門口的空地上又起了一堆火,拿了火把去林子里砍了樹干回來固定在一邊,將已經(jīng)皺成咸菜般的衣物拿去屋邊的水潭中清洗了一番,晾在火堆旁支好的樹干上。 這木屋就如同新修繕的房子一般,生活上該有的都齊全了,卻少了那個住在這里的人,當(dāng)然,也沒衣服給江余替換。 外頭的弄好了,江余透過半開的木窗問道:“側(cè)屋的米可以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