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她盡量語氣輕柔,像是哄小孩子一樣,這對她來說還真是個難題,所以那副笨拙的模樣一點都不溫柔,倒像是要拐賣孩子的人販子,“你不是要回家嗎?他認識回家的路,讓他帶你回去好不好?” 元梓筠忍不住用手撫摸他的頭發(fā),墨從安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突然乖巧的像一只小獸,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br> “什么秘密?” “你過來我告訴你?!?/br> 元梓筠好奇地把耳朵湊過去,他溫潤的嘴唇突然粘上了她的臉龐,軟軟的觸感隨即消失,隨即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每一個字隨著濕潤的水汽都像是要往她的耳朵里鉆。 “梓筠?!?/br> “此生,非卿不娶?!?/br> 墨從安的嘴角漫出一絲傻笑。 剎那間,元梓筠耳旁好像突然寂靜無聲,除去那快要跳出來的心臟發(fā)出的無規(guī)律的咚咚聲。 肢體僵硬,無法思考。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能自如。 待到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才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fā)燙,火燒火燎的,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元梓筠將墨從安的雙手鎖在身后,一個大力引得墨從安疼得又哭了起來,他掙扎著哭喊著,“嗚嗚嗚,我疼……” 元梓筠感受到他身體里一絲內(nèi)力也無,頓時松開了手。原來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或許也不普通,畢竟敢對長公主耍流氓的人除了他再沒有旁人。 長公主環(huán)顧四周,那些原本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視線突然消失,眾人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的樣子。畢竟他們還想多活一會兒。 元梓筠終究是無奈地看著墨從安。 長公主耍得了槍,弄得了鞭,殺得了敵軍,終究是對付不了書生模樣的流氓。 冷風拂過元梓筠的臉龐,帶來初春的一絲寒意。 長公主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該惱怒還是無奈,終究是讓那侍衛(wèi)趕緊帶了墨從安出宮。 至于今日的事情,若是有膽子那些奴婢便泄露出去試一試。 天色漸晚,元梓筠心思有點亂,她一轉(zhuǎn)身卻看到小桃伸著腦袋往殿外看。 元梓筠不禁好奇道,“你這是在看什么?” 小桃回頭道:“皇上總不會不記得您的生辰。” 元梓筠剛想不屑地翻白眼,卻聽到殿外“皇上駕到”的聲音。 她在跪倒的一片奴婢面前看過去那人,今日他著了一件玄色衣袍,上方用金線繡著祥龍的圖案,頭戴金鑲暖玉制成的束發(fā)冠,整個人顯得高大精神,眉間帶著些微笑意。 元梓筠的眼前不禁浮現(xiàn)墨從安白衣的模樣,下一瞬就被她甩出腦海。 自己當真是魔怔了。 她拿起手邊的一張紙,站起來走到君王面前,“你來得正好,這入宮的名單我已經(jīng)寫好了,你自己看看罷。” 那薄薄的一張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元梓文的手上,他疑惑地接過,娟麗的字跡躍然其上。 “戚桃言,墨從安?!?/br> 翻來覆去也就這兩個名字,向來聰慧的君王一時沒看懂這是何意,“你把墨從安的名字寫上去作甚?” “當然得寫上去了,墨從安那個禍害你還是趕緊收了吧??蓜e來招惹我?!焙笠痪湓拤旱土寺曇粢灾劣谖⒉豢陕?。 “什么?”元梓文不知道皇姐這又是作的什么妖。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對墨從安可比對后宮那些妃子好多了,這才如了你的愿?!痹黧尬⑽⒁恍?,分明像是在問,“你看我是不是對你特別好?。俊?/br> 元梓文無奈扶額,想說什么卻又淹沒在喉嚨里。最后才想起來自己來的正事,從隨從的手中接過來一個木匣子交到元梓筠手里。 木匣子看起來平淡無奇,她剛要打開,元梓文的手卻掰過她的臉打量先前受傷的那處,如今已然恢復(fù)如初。 “這才是女子該有的臉。” 元梓筠翻了個白眼,道:“誰說女子就該有那姣好的容顏?只有弱者才會將容貌作為安身立命之本?!?/br> 君王笑了,“好好好,是朕錯了?!?/br> 元梓筠臉一偏,掙脫了元梓文的桎梏,她打開木匣子,只見里面躺著一只發(fā)簪,她向來對這種華而不實的配飾沒什么興趣,于是隨便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了。 元梓文皺眉,“皇姐不喜歡?” “喜歡,喜歡?!?/br> 君王明顯聽出她言語之中的敷衍,但他沒有在意,而是衣袖一拂坐在一旁道,“即是朕賞賜的東西,便要在朕面前戴上?!?/br> 姐弟之間的氣氛在此刻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元梓筠抬頭擺出一個笑容,眼底卻是幾分敵對。 元梓文絲毫沒有介意,修長的手指從木匣子里拿過發(fā)簪,元梓筠想要拒絕,頭很不配合地遠離他的手,卻不知這男人怎得如此強橫,另一只手拉近她的腦袋,將發(fā)簪成功地戴在了她的頭上。 元梓筠想,這個畫風不對,能不能將之前那個被自己欺負得嗚嗚叫喊的皇弟還給自己。 似乎每一次他們的見面都一點不太愉快。 這一次亦然。 元梓文知道,他離開景蘊殿之后,這根發(fā)簪就不會乖乖地躺在皇姐的頭上了。但是他不知道也不會想到的是,他前腳剛踏出景蘊宮,那發(fā)簪就被她扔進了木匣子里,元梓筠命小桃將這與那些公子送的禮物堆在一起。 若是旁人這般對待圣恩,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元梓筠不以為然,若是讓他知道也好,還能讓他憋屈憋屈。 ☆、八個長公主 元梓筠因為多年行軍打戰(zhàn)的原因,睡眠很淺,即使到了安全的皇宮,半夜有時也會突然驚醒。 寂靜的午夜里耳邊突然一陣躁動,她警覺地坐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只見窗外掠過一個黑影。 “誰?”她一聲喝道。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風聲。 元梓筠快速地套了件衣裳就從窗子那里跳了出去,然而外面一絲身影也無。 長公主房間里的異動驚動了在門口守夜的婢女,敲了會兒門卻久無人應(yīng)。她恐公主出事,慌忙地推門而入,點了蠟燭,卻見屋內(nèi)空無一人,床上被褥雜亂。 公主該不會被人擄去了吧。 不一會兒,景蘊宮已然燈火通明,婢女們驚慌失措地奔走起來,小桃也被驚醒,問那婢女,“怎么回事?” “長公主不見了?!?/br> “不見了?”小桃驚呼。 憑長公主的武功,又是在這戒備森嚴的皇宮里,擄走長公主比那登天還要難。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公主自己離開的。 可是這大半夜的,公主為何無故離開?即便這件事怪異,小桃也知道,長公主定有自己的盤算。 小桃怕這件事驚動其他宮里的人,遂命令宮里的婢女莫要再叫喊奔走,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不要動。 “你們在做什么?”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身后響起。 小桃轉(zhuǎn)身,看到長公主心里這才松了一口氣,“宮里的人都以為您失蹤了?!?/br> 小桃又見她穿著那單薄的中衣,只是隨意地披了件外套,隨即命令身旁婢女,“速去拿件厚實一點的披風來?!?/br> 元梓筠想到剛才她追了出去之后,分明捕捉到了那個黑影,卻在剎那間又消失在自己面前。那人似乎來無影去無蹤,竟然在這皇宮里穿梭自如。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對那群婢女命令道,“大家去看看宮里有沒有丟了什么東西。” 婢女去了之后只剩下小桃一個人,她問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置若罔聞,只是腦海里那黑色身影,披散頭發(fā),元梓筠突然抬眼。 小桃見主子不說話,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波濤洶涌。 不一會兒婢女稟告道:“公主,這宮里什么都沒有丟失,唯獨昨日宴席里那群公子送的禮物丟了幾件?!?/br> 元梓筠一驚,第一句話便是問,“可有皇上賞賜的那支發(fā)簪?” 婢女顫顫巍巍地答道:“有。” 元梓筠的眉頭緊蹙,這人也頗為膽大了些,悄無聲息不易察覺也就罷了,竟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卷走了幾件財物。若說這財物除了梓文送的那支簪子也并無珍貴之物,倒入了這神人的眼? 元梓筠沉吟片刻問道,“具體都丟了哪些東西?” 昨日宴席那些禮物都被侍女一個不落地打點記錄,如今一對,少了四件禮物。 元梓筠查看了送禮物的人,也沒察覺到有什么蹊蹺之處。 元梓筠有些看不透,難道這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賊,卷幾件物件就跑路? 不對,進到皇宮里就為了偷幾個破爛玩意,還真是……有病啊。 這件事情最終還是交給小桃調(diào)查,然而那日潛伏在景蘊宮里的暗衛(wèi),竟然沒有一個察覺那人的來臨。 這樣一個人,如果真的心有歹意,恐怕如今的皇宮就不會似此時的這般平和了。 元梓筠突然瞇眼,難道是……他?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通過這種方式。因為那人的易容術(shù),完全可以冒充她身邊的每一個人,而不被察覺。 那人啊。 元梓筠的眼里盛滿了溫柔的笑意,還真是懷念呢。 景蘊宮里進了賊的消息竟不脛而走,過了幾日皇宮里便是人盡皆知。有人說那賊是覬覦長公主的美貌,有人說是為了皇帝贈送給公主的禮物。 守衛(wèi)皇宮的將軍倒是捏了一把冷汗,皇城進了賊人他竟然一無所知,若不是宮中流傳,他還真不知道前幾日有這檔子事。 他想請罪,可皇帝看起來似乎一無所知的模樣,看他的眼神也是稀松平常,于是他抱著僥幸的心理沒有去。他猜想,宮中那么多侍衛(wèi)都沒有發(fā)現(xiàn),甚至那天晚上一絲風聲也無,也許僅僅是流言呢。 眾人也就更加篤定君王對長公主,一絲情誼也無。不管流言是否,陛下竟沒有過問。畢竟眾人周知的事情,不可能沒有傳到耳目眾多的君王的耳朵里。 然而人后,元梓文卻坐在月陽殿里氣笑了。 這人竟然避開了自己圈養(yǎng)的暗衛(wèi),又同時避開了景蘊宮附近的暗衛(wèi),甚至連元梓筠都沒有將他抓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而那賊最后卻只帶走了四件禮物,偏偏連同自己那件。 難道那人知道,自己送梓筠的這根簪子并不普通? 的確,他知道,皇姐最最不喜歡的便是戴在頭上的那些物件。她常年習(xí)武,自然最討厭這等華貴卻增加自身負擔的東西??赡歉l(fā)簪上,鑲著一顆黑珍珠,他贈與她,便是要她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如果有一日遇到危險,那珍珠興許可以保住她一命。 可他終究是記得宮中他們不和的傳聞,籌劃許久的計劃不可半途而廢,便鑄就了一根看似華貴,卻對皇室來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根簪子,并強制元梓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沒想到,竟有賊人竊取,而且是在暗衛(wèi)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