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四十一個長公主 元梓筠確實(shí)太累了, 好像無形之中有一副沉重的枷鎖將她牢牢地束縛。 閉上雙眼的前一刻, 她恍惚看見墨從安的笑顏,然后沉沉地睡去。 然而待到她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墨從安臉上的笑容突然褪去,一瞬間雙眼充斥著戾氣, 他騎著馬趕到大理寺,幾乎沒什么阻礙地進(jìn)了牢房,小桃被綁在柱子上,旁邊的獄卒準(zhǔn)備給她上刑。 他揮退了那些人,冷漠的雙眼望著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一個洞。 小桃似乎是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所以絲毫也不驚訝。 “解藥?!?/br> 小桃低著眼, “沒有解藥。” 話音剛落他的雙手就已經(jīng)扼住了她的咽喉, 嗓音輕飄飄的,“我不希望我說第二次?!?/br> 可小桃反倒是笑了,她揚(yáng)起臉龐, “真的沒有解藥?!?/br> 那雙手加重了力道,小桃感覺到自己幾乎窒息,“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什么?!?/br> “說?!?/br> 小桃張了張嘴, 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墨從安卻從她的口型看出了三個字, 他的手驟然抖了一下,小桃欣賞著他鮮有的驚恐神色,覺得甚是有趣, “你應(yīng)該很怕吧?是不是比死還要難受?” 墨從安抬頭望著她,手徒然加重力道:“你在找死!” “早就想死了。”她雖然說不通暢,卻有一種解脫的意味。 墨從安理智回籠收回了自己的手,小桃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我手上有一種毒藥,可讓人生不如死,你怕么?” 小桃笑出聲,“你盡管用在我身上。我既然做了,就不會讓計(jì)劃半途而廢?!彼惺艿耐纯喔静唤橐舛鄟硪环?。 墨從安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少頃,他望著眼前這個有些魔怔的女子,“你不喜歡元梓文么?就愿意這樣去毀掉他擁有的一切?” 上次他已經(jīng)猜出來小桃愛慕著元梓文,恐怕都是偽裝吧。 “我毀掉他擁有的一切,他才肯看我一眼!”小桃?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肫鹉侨粘跻?,梅花在她腳下綻放,那真是最美麗的季節(jié)。 美到物極必反,盛況難再。 墨從安頓時醒悟,“你知道了陛下要立后的事情了是嗎?”隨即又冷笑著望著她,“你真是我見過最可笑的女子。” “可笑么?”小桃散亂著頭發(fā),扯著唇角望著他,“我也覺得可笑,我也覺得啊?!?/br> 一念之差,便是跌落深淵。 她笑夠了便低下頭,不知臉上是喜是悲,肩膀上染紅了一片,她的眼中,已再無光彩。 墨從安只覺得她可恨亦可悲,陛下從來都是理智而又薄情的人,戚桃言不是他所愛之人,卻是最合適做他皇后的那個人。 他恐怕自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 墨從安知道已經(jīng)沒有任何手段去威脅一個心死之人,轉(zhuǎn)身離開。那恐怕是他第一次感到挫敗。 小桃抬眼看那處只剩下逆光,淚水啪嗒地滾落。 原本麻木的肩膀倏忽疼痛起來,像是被千萬根密密麻麻的針扎過一樣。 昏暗的牢房里投射進(jìn)來幾縷冬日的暖陽,小桃卻感到刺骨的寒冷。那些原本對她施以酷刑的獄卒沒有再進(jìn)來。她一個人在那被捆綁著度過了很長時間,長到她恍惚能感覺到自己生命在慢慢流逝,長到好像,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 長到好像,她要在這里枯死,可是門卻是吱呀一聲開了,進(jìn)來的竟然是元梓筠。她手上提著一把劍,眼里含著的,是只有面對敵人才會有的鋒利眼神。 小桃緩慢地抬起眼,目光復(fù)雜。 “你可以解脫了?!?/br> “你說什么?”她的嗓音沙啞。 元梓筠沒有回答,反倒是冷笑了一聲,“真是好手段。連本公主都要甘拜下風(fēng)。” 小桃不知所以,支起眼皮望她,望進(jìn)的卻是一雙冷漠如雪的眸。 “記住,是陛下讓你死?!?/br> 那是她聽到的最后一句話,然后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元梓筠挑去了她的腳筋手筋,向牢門外守著的人吩咐道:“把她隨便扔到亂葬崗吧。”眼底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那人低首緩緩走了進(jìn)來,應(yīng)了聲是。 可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人。 元梓筠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似有些無奈,似有些氣惱,最后卻只是說,“不要后悔?!?/br> 鳳眼抬起,那人張了張唇卻沒有言語。 小桃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俯身望著她,只道了一聲,“阿棠?!?/br> 那一聲里含著的,好像是能夠融化冬雪的溫柔繾綣,又仿佛夾雜著冰冷的雪籽兒。 原來,她叫阿棠么? 元梓筠望著他的背影,想到之前他對自己說。 “放了她吧?!?/br>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一霎那,她突然意識到,小桃對他的愛慕從來都不是一廂情愿。而這一切,她竟然毫無察覺。 “感情用事從來不是你的風(fēng)格?!彼终f。 元梓文緊鎖眉頭,語氣中帶著些微疲倦,“皇姐,朕理智了這么多年,就這一次,朕想要感情用事?!?/br> 元梓筠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一般,想要打醒他,“她的罪,就算是死一千次都抵消不了!” “既然抵不起,朕用一生替她還。” 薄情之人,一旦動情,其中的偏執(zhí)便好像中了蠱,陷入一場大夢,是怎么也不會清醒的。 “還?”元梓筠搖頭?!澳阌檬裁催€?” “命?!痹魑拇林约旱男乜?,“朕的命就在這里,若是皇姐想要討要隨時可以拿去。” 元梓筠瞪大了眼睛,“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君王的命,關(guān)乎社稷的安定,他竟然說不要就不要了,她從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他竟然會是這樣感情用事的人。 “朕知道。” “你既還自稱自己一句‘朕’,就該明白自己身上的責(zé)任,現(xiàn)在把命交給我,做一個癡情男兒,可真好。” “皇姐,朕別無他求,只求你留她一條性命?!?/br> 元梓筠又氣又惱。 出了那月陽殿,卻見墨從安站在外面等候。 “你為何來了?”她問。 “見你不在,甚是想你?!彼以魑馁n了他自由進(jìn)入皇宮的令牌。 “不過半天不見,你就想我了?”元梓筠挑眉。 墨從安愛慘了她這副模樣,死死將她圈在懷里,像是下一刻就要失去她似的。 “你今天怎么了?”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沒怎么,就是格外地想你?!蹦珡陌矏瀽灥卣f。 “我醒來也沒見你,你去哪兒了?” 墨從安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就是出去辦了點(diǎn)事。” 元梓筠沒有質(zhì)疑,手抵著他的胸膛,“你先回府吧,我和梓文有事去辦。” 可墨從安就是不松手,“什么時候回來?” “等下就回來?!?/br> “好,你一定要回來?!?/br> 元梓筠覺得他一下子變得跟個小孩子似的,不禁啞然失笑,“我不回去還能去哪?” 墨從安這才松開了手。 “回去吧。”元梓筠朝他揮著手。 墨從安一步三回頭,最后才消失在斑駁的朱紅墻角。 ———————— 后悔嗎? 此后不見亦不念,連夢中都不要再相遇了,阿棠。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xù)紅包走起。 早睡吧同志們,我明天肯定不短小。 看了看我那因?yàn)樘焯彀疽棺兊貌豢叭肽康哪樅喼币尴埂?/br> ☆、四十二個長公主 香霧繚繞, 入眼是紅色的帷帳, 墨從安下意識地要去摟身邊的元梓筠,她卻一個翻身而上,手中拿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搖曳著的燭火照出元梓筠的面容。 “怎么還連匕首都帶上了?”即使那匕首只差一毫米就可以刺入他的血管之中,他也絲毫不懼地開口問她。 她那雙眼即使剛睡醒也自帶凌厲的殺氣, “你猜我夢到了什么?” 墨從安問,“什么?”他還當(dāng)真好奇她夢見什么,才會醒來拿著匕首對著自己的枕邊人。 “我夢見了你不再愛我,你背叛了我?!彼难壑?,說不上是恨還是悲傷。那種眼神,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無理取鬧,那時的她嘴上不饒人, 眼中卻都是溫情, 哪怕是一句責(zé)備,都滿含著愛意。 墨從安心一驚,隨即將脖子上的冰冷觸感推開, 臉上牽強(qiáng)地扯出微笑來,“夢和現(xiàn)實(shí)是反的,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