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聲道“還好吧，得看閱卷大人的眼緣。你呢？”

    南楓道“我覺得也還行，和你一樣，看大人們的眼光。”

    三人回到住處，先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頓飯，然后才去洗澡換衣。

    這個朝代原本考完會試還有殿試，就是由皇帝出面對會試成績優(yōu)異者再進行考試，不知道從何時起，殿試已經(jīng)取消了，會試完畢就能分出進士和同進士還有落榜的。

    所以南楓三人考完，狠狠的休息了幾天，就等著發(fā)榜。

    趙望聲的親戚知道會試的規(guī)矩，早就去打聽了，聽聞趙望聲他們考的都不錯，心下一喜，讓這三人趕緊備禮物去謝閱卷的大人。

    南楓怎么也想不通啊，這考試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成績還沒出來先送禮，這送的哪門子禮？

    那親戚笑道“鐵舉人怕是不知道，成績好壞都在那些大人手里，進士和同進士差別就大了，文章做的好，也要會做人才行?！?/br>
    趙望聲早就得了父親的叮囑，這回沒感覺什么，魯小胖知道自己能挨上同進士榜已經(jīng)燒了高香，對于送禮也不排斥。

    南楓犯了牛脾氣，就是不愿意送，她道“好就好，不好就不好，頂多回云州種地去，這種舞弊的風(fēng)氣我不去迎合！”

    趙望聲勸她，“也是成績在榜才有這送禮的名頭，那些成績一塌糊涂的，想送禮大人也不收啊，你犟什么呢，這么多年苦讀，好容易有了出頭之日，你非得搞砸了不可？”

    南楓道“那為什么不等榜出來？出來了我自然會去謝師，搞的現(xiàn)在好像是送了禮才上的榜，聽起來就別扭！”

    趙望聲道“這都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都是如此過來的，我爹早就叮囑過我?！?/br>
    南楓勉強壓了怒氣，問道“那這禮怎么送？”

    趙望聲道“我姨夫打聽了，我和你名次上佳，這禮不能薄，小胖在同進士榜，可以少一些，他備個三百兩差不多了，我們不能少于五百兩。”

    南楓眼一瞪“五百兩！他們怎么不去搶銀子！我沒有，這禮我不送了，你們?nèi)ニ桶?。”說著把趙望聲和魯小胖請出了自己房間，獨自坐著生悶氣。

    魯小胖還想敲門，趙望聲拉著他搖了搖頭。把魯小胖推出院子，低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楓的牛脾氣，固然是因為這個事情惱火，我看他身邊也沒有這么多銀子，我們幫他把禮送了。也不用告訴他?！?/br>
    魯小胖點點頭“你說的對，不能毀在這最后一步上，我能得個同進士已經(jīng)是想不到了。南楓家底薄，我們照應(yīng)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趙望聲道“你是同進士，肯定外放，選地方要認真些，將來也是一地的父母官了?！?/br>
    魯小胖道“你準備在京里做官嗎？”

    趙望聲看著院子里的大缸道“我爹讓我外放，說是京里水太混，不讓我攪和在這里，我也決定謀外任?！?/br>
    魯小胖高興道“那太好了，最好我們兩個離的近些，也能彼此來往。干脆讓南楓也外任，我們?nèi)齻€就在一起，多好啊?！?/br>
    趙望聲道“這要看南楓怎么想的。想別說這個了，備禮去吧。”

    ……

    兩個朋友把南楓的禮也偷偷備好送了，等發(fā)榜日，趙望聲名次排在進士榜十八名，南楓更是排在第九名，魯小胖是同進士榜。

    南楓呆了一下，畢竟不是真的少年，她問道“你們誰幫我送禮了？”

    兩個朋友顧左右而言他，南楓也不是不識相的人，她鼻子一酸，“算我欠你們的，等有了錢加倍還你們?！?/br>
    魯小胖攬住她的肩膀“說這個就外道了，南楓，我和小趙都決定外放，你和我們一起外放吧，我們挑個在一起的地方，放牧好一方百姓，將來也能流芳百世！”

    南楓笑了“一開始都是芝麻官，做縣太爺想要流芳百世，你可得做出大成績來。我不想外放，我沒有治理一地的能力，我想去工部，做個研究員就行?！?/br>
    魯小胖道“什么叫研究員？”

    南楓解釋“我喜歡專研些器具出來，到時候百姓種地啊，織布啊，都有器械相助，那多好啊。我不是管人的料?！?/br>
    魯小胖可惜道“那我們就要分開了?！?/br>
    南楓道“千里擺宴席也有散席的時候，我們的感情不變就是最好的，再說，你們也要回京述職，那時候也能見面的，別斷了書信往來就是?！?/br>
    趙望聲道“外放簡單，你想要某工部的職位，可能有些難度，要不要我?guī)湍阕咦哧P(guān)系？”

    南楓搖搖頭“別了，你們幫的夠多的，我寫封自薦信，行就行，不行再說，實在沒路，就來投奔你們?！?/br>
    三人相視而笑。

    第16章 上任兵部

    經(jīng)過一番擾攘和等待，趙望聲和魯小胖的外任很快就下來了，他們告別南楓啟程去自己的任職地，臨走前三人互相叮囑，說了好些話。

    南楓叮囑魯小胖“你要是沒人用，把你爹帶著，父母官只要把老百姓喂飽然后讓他們穿暖就是一大功績，你爹做生意一把好手，為了你的前程，不要盤剝太過，把治理民生當(dāng)做生意去經(jīng)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br>
    趙望聲道“你這不是挺懂的，哪里不會當(dāng)官了？”

    南楓笑道“這都是紙上談兵的本事，要用在實處才行，我知道自己，也就只能說說而已?！?/br>
    趙望聲有爹，他爹也有人脈，兒子外任他爹可以幫上很多忙，南楓無非囑咐他保重之類。三人依依惜別，留南楓在京城等著任職命令。

    南楓把大房子退了，住進了客棧。因為京里有了職務(wù)，可以分到住處，所以她也不急著租房。

    只是她原本希望進工部，命令下來她被安排去了兵部，做了一個小小的兵部主事，六品官，京里吐口唾沫都能粘上的小官。

    南楓想了下，也不嫌棄，也嫌棄不成啊。她收拾收拾就去報道，分到了一個小小的院子，每月還要支付一定的租金，不過這個租金就是意思意思。

    屋子小也么什么好收拾的，進門一個四四方方小院子，還有三間房就是屋子的全貌了。南楓也不覺得小，廚房臥室客廳都齊全了，沒什么可挑剔的。

    她在廚房旁邊隔了一個小房間做衛(wèi)生間，占據(jù)了一半的院子，院子就更小了。反正她也不需要院子派什么用，小就小吧，倒是自己一個人住，自由許多。

    第一天上班，南楓穿戴了分給自己的官服，走去兵部。兵部的大門看起來挺威風(fēng)，站崗的士兵也挺精神，南楓掏出自己的官牌，進了兵部大門。

    里面一開始沒看見人，幾間房都是空空蕩蕩的，南楓找了一圈，才出來一個頭發(fā)胡子發(fā)白的老人，南楓行禮問主管可在？這里的主管照理應(yīng)該是兵部侍郎，最大的頭是尚書。

    南楓覺得自己一個小主事第一天上班見到尚書的可能性不大，侍郎總能見一面吧。哪知道找了半天只見一位老頭。

    老頭朦朧著眼看了南楓半天，嘴里嘀咕著“原來就是你呀，孫大人叮囑過，你來了就去管庫房那里，我?guī)闳??！?/br>
    于是南楓一個頭都沒見到，跟著一個老頭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庫房。

    老頭道“就是這里，賬簿什么的都在，你自己看吧。”

    南楓行禮道“不知道老先生怎么稱呼？晚輩姓鐵，名南楓?！?/br>
    老頭道“你叫我老朱吧，我也是個主事，你這里管的是兵器。你放心，兵部事情不多，有事你就去辦，也不會說什么，我在那頭，有事你找我?！闭f著晃晃悠悠又走了。

    南楓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黑乎乎的庫房，和冷冷清清的兵部，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定了下神，她推開庫房的門，一股霉味撲鼻而來，頭上灰塵窸窸窣窣的往下落，她墊著腳走進庫房，門口處是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灰塵都囤的很厚，后面是一排排的架子，和散亂堆放的各種兵器。

    架子上擺放的也是兵器，刀劍之類，不過都是銹跡斑斑外加缺口累累，刀柄處的木頭有些都朽爛了，一捏就酥了。

    南楓張著嘴，看著眼前的一切，一顆心直沉下去。

    她定定神，想了下，既來之則安之，不管做什么，態(tài)度最重要！

    她去找了一個盆，還找了塊抹布，偌大的兵部也有水井，她打了井水來先把自己的辦公桌椅擦干凈，然后拿出差點散架的賬本出來看。

    不外乎是某年月日，某地入庫多少刀槍劍戟，某年月日，發(fā)給某地多少刀槍劍戟，然后沒了！

    新造兵器的入庫，南楓翻遍了賬簿才找到兩三處，那還是好幾年前的事。南楓無語的盯著手里的賬簿，就從這本賬本上看，就能知道朝廷不重視軍備，如今邊關(guān)太平是真，但是朝廷如此疏于防范，一旦外族入侵，拿什么抵抗？城外頭那還沒修補的城墻，能抵住什么敵人？

    南楓打了一個寒顫，她覺得自己哪怕再白癡也能看出潛在的危險，朝廷上上下下的大人都不知道嗎？

    南楓不知道發(fā)了多長時間的呆，外頭漸漸熱鬧起來，南楓探頭一看，幾個穿著主事衣服的老頭陸續(xù)進了兵部，手里端茶壺的也有，手里拿著轉(zhuǎn)珠的也有，更有一個老頭提著一只鳥籠進來。

    幾個老頭就圍著鳥籠欣賞起來，不時點評一下鳥的羽毛，鳥的叫聲，鳥籠的精致程度。

    南楓撣去衣服上的浮灰，出門和他們見禮，幾個老頭見兵部來了一個小鮮rou，鳥也不看了，圍著南楓參觀起來。

    七嘴八舌的南楓也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都是主事，不過管的不一樣。南楓秉承著禮多人不怪，對著這些老頭格外有禮。

    他們見南楓不討厭，一直笑臉相迎，于是很愿意點播一下這個小同僚，“平時不用這么早來，方尚書和曾侍郎一月也來不了幾次，馮郎中三天來一次，到時候多拍拍他馬屁就成。”

    南楓心內(nèi)驚疑，面上不停的受教加感謝，最后她小心翼翼道“我負責(zé)兵器倉庫，那里似乎很久沒人管，都是灰塵，可否找人打掃一下？”

    一個姓韓的主事就拍了幾下院子里的大鼓，一會兒一個壯碩的漢子露頭道“大人們有何吩咐？”

    韓主事道“這是新來的鐵主事，你讓你的兄弟們認識一下，鐵主事要打掃一下庫房，你找些人來幫忙?！?/br>
    那漢子應(yīng)聲退下。南楓這才明白這鼓的作用，她連連道謝。老頭子們都笑著說沒關(guān)系。

    不一會兒那漢子領(lǐng)著兩個面目粗狂的士兵進來，交給南楓“大人有事吩咐他們?！?/br>
    南楓對同僚告了罪，帶著兩個士兵取水打掃衛(wèi)生去。老頭子們道“后生還是有股沖勁的?！?/br>
    南楓問了兩人的姓名，知道一個叫張阿寶一個叫李狗剩。南楓就稱呼他們張大哥李大哥，讓這兩個兵非常激動。

    她趁著打掃的時候，干脆把帳目重新理一下，實物重新登記，這項活也干了差不多三天，第二天她特意買了一些糕餅點心分給大家，權(quán)當(dāng)做謝禮。

    看小鐵這么謙虛，韓主事偷偷告訴她“要是手頭緊可以先支月例，我們官小，最多能支半年的，要是投了馮郎中的緣，那多支幾年也是行的。”

    南楓又一次開拓了眼界，從上到下都在挖朝廷墻角，這朝廷還屹立不倒，真挺神奇的！

    南楓開始了倉庫管理員的工作，也見到了頂頭上司馮郎中，他在明沙眼里也是一個老頭子，反正放眼整個兵部，南楓就沒見到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

    馮郎中架子很大，來的時候一群老頭子圍著他巴結(jié)，南楓尷尬的站在后面，她適應(yīng)不來。

    倒是馮郎中對她很親切，特意拉著她說了不少鼓勵的話。南楓趁機道，“大人，學(xué)生這幾天整理了倉庫，發(fā)現(xiàn)好些兵器已經(jīng)朽爛，不能使用，是不是可以報廢，再申請一些新的兵器進來？”

    馮郎中笑瞇瞇道“小鐵很忠于職責(zé)嘛，值得表揚值得表揚，你別急，慢慢整理，?。∧阋研枰獔髲U的賬目整理出來，因為什么原因報廢的，都要弄清楚才行。小伙子好好干！”

    南楓聽了馮郎中的話，就開始整理這些賬目，基本上她庫里三分之一的兵器都是爛鐵了，剩下的還要好好拾掇才能用。她鉆在廢鐵里仔細清點做記錄，然后拿出了需要報廢的數(shù)據(jù)。

    接著她就伸著脖子等馮郎中來，好容易等到了人，她擠進去遞上賬本。馮郎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拿著賬本莫名其妙的看著南楓。

    南楓拱手道“這是下官整理的需要報廢的兵器數(shù)據(jù)，剩下的也需要打理保養(yǎng)才能用，還請大人批示。”

    馮郎中哈哈大笑，拍著南楓的肩膀，夸獎她辦事干練迅速。然后拿著賬本走了。接下去南楓等啊等啊，這件事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沒了回應(yīng)。

    每次馮郎中過來，南楓總要問上一句，馮郎中次次都打著哈哈，后來韓主事看不下去，拉著南楓道“別看我們兵部屬于六部，如今天下靖平，不興兵事，兵部就等于擺設(shè)，戶部每年都在減少我們的花費，你這一提上去，戶部又要攻殲我們的尚書大人，馮大人豈能愿意？”

    南楓目瞪口呆，“不是這么說的啊，那要是邊關(guān)不太平，需要朝廷拿出兵器，我們拿這些東西能打敗敵人嗎？到時候也是我們吃掛落吧？”

    韓主事笑著道“后生可畏啊，小鐵，兵部一年能從戶部拿來的裝備銀子不過百萬兩，這些銀子夠什么使的？還不得一樣樣掐算好了花，有些我們也無能為力??！”

    南楓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邊，窗外陽光明媚，韓主事帶來的畫眉在廊檐底下唱著悅耳的歌，南楓無端端覺得身上發(fā)冷。

    第17章 現(xiàn)實和理想的距離

    她看著滿倉庫的破損朽爛兵器，越看怒氣越盛。想了許久，她開始行動。

    等下次馮郎中來，南楓并未湊上去多話，眼楸著他看了一圈要走，南楓緊跟著上。馮郎中對這個小鐵一開始印象不錯，后來被他逼的緊，他就有些頭疼，現(xiàn)在看他不依不饒的又趕上來，馮郎中眼看跑不掉，準備繼續(xù)哈哈。

    南楓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dāng)?shù)馈按笕?，請問我這倉庫一年您能給多少銀子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