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盡歡等了半天沒見下文，于是問：“那怎么樣？這個錢我一定要還給你的。”

    利慎平應了一聲，慢慢地開口：“那這樣吧，從初一開始，你一天發(fā)一百的紅包給我，就當是新年的好彩頭吧。”

    “這樣嗎？”習盡歡覺得這樣不太好吧，“這樣好像顯得我不是很誠心一樣?！?/br>
    一共也就一千多塊錢，哪有人這樣一天一百地還。

    “不會的?！彪娫捓锏穆曇舳嗔艘唤z暖意，利慎平隨口哄她，“南興有這樣的風俗?！?/br>
    習盡歡聽他這樣說，也不再堅持，“那、那好吧?！?/br>
    空姐在旁悄聲示意她關機。

    習盡歡連忙說：“那好吧，先這樣。我關機了，到了再聯(lián)系?！?/br>
    “好?！?/br>
    機場外的利慎平，半倚靠著車身，雙眼微瞇，望著不遠處的機場跑道。

    腦子里忽然想起利慎澤的聲音。

    “要相互虧欠，女人才會忘不了你?！?/br>
    利慎平嘴角微勾，笑容有些無奈。

    他摸出煙盒，長指取出一支細煙。

    柔軟的唇瓣含住濾嘴，卻沒有點燃。

    耳邊響起巨大的轟鳴，他看著一架又一架飛機密集地起飛，不知她會被哪一架飛機平安地送回家？

    不過沒關系。

    他仰望著天空，淡淡笑開。

    初一到十五，一天一百塊，剛好等到她回來。

    第36章 我想你了

    習盡歡第一次坐頭等艙，一路都很興奮，直到落地取行李。

    頭等艙的行李拍掛著優(yōu)先的牌子，可是傳送帶都已經(jīng)轉動出十幾個行李箱了，習盡歡也沒等到自己的。

    過年過節(jié)易出錯，她跑去問旁邊的地勤人員會不會丟了。

    地勤手里的對講機叭叭叭地叫，不耐煩地說：“這哪兒知道啊，得等行李全都出來完了才知道?！?/br>
    “可是我頭等艙要優(yōu)先送的啊?！?/br>
    “嗨，大過年的誰能保證頭等艙就先送？”

    “……那還貼個牌子干什么?！?/br>
    地勤眼皮都不抬：“總比不貼好啊，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聽到這種論調(diào)，習盡歡有些無語。

    又等了二十多分鐘，她的行李終于出來了。

    “麻煩讓讓?！彼齻壬韽那芭诺娜酥袛D了進去。

    旁邊的大叔見她吃力，干脆幫她從傳輸帶上提出了行李箱，“嚯，你這箱子夠重的??！”

    “帶了點特產(chǎn)，謝謝您??！”

    習盡歡看了看手機，離飛機到達都過了半個小時了，她推著行李，小跑著出門到達閘口。

    閘口外放眼望去都是烏壓壓的人頭，一張一張臉悄聲期盼著，木然又焦急，只有在看到熟悉的面龐時才瞬間綻放出笑容。

    習盡歡有點近視，仰著脖子到處看，忽然聽見嘈雜的人聲中，一個洪亮的聲音以壓倒性地優(yōu)勢脫穎而出：“習盡歡！在這兒！這兒！”

    習盡歡瞇眼一看，果然是濃妝艷抹的汪秀梅，旁邊還有因為mama嗓門太大而一臉難為情的meimei汪素素。

    她推著行李快步跑去，“姨媽！素素！”

    習盡歡一走近，原本笑臉如花的汪秀梅看著她裹著個黑色羽絨服又素著一張臉，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哎呀，你怎么回事，妝也不畫畫，好歹圖個粉底呀?！?/br>
    “我坐飛機涂什么粉底呀，悶久了要長痘痘的?！?/br>
    “你就是懶！”汪秀梅接過她的行李，“你看看我，過年專門燙的頭——小姑娘家家的妝也不畫，頭發(fā)也不弄弄好，真沒個收拾！”

    習盡歡看著她燙了個小卷發(fā)，矮胖矮胖的身上穿了件短款的皮草大衣，看上去倒確很精神漂亮。她只好敷衍道：“哎呀，明天再畫?！?/br>
    汪素素抿嘴一笑，趁機說：“姐，我媽還專門換了大一號的金耳環(huán)才出門呢?！?/br>
    習盡歡見她笑著橫了她mama一眼，小鼻子小眼睛里都是看笑話的神情，挽著她故意說：“等你考上大學，姐給你買一對更大的！”

    汪素素果然氣得跳腳，“誰喜歡了！我才不要呢，多俗氣！”

    習盡歡跟汪素素雖然是表姐妹，但兩個人都像媽，五官倒頗有幾分相似。只是汪素素膚色白，性格纖細，又有幾分讀書人的清高，跟汪秀梅和習盡歡的氣質(zhì)相去甚遠。

    “俗個屁，我這個好著呢，不要拉倒，以后我的金項鏈都給你姐?！蓖粜忝酚柫怂活D，又往習盡歡后探了探身，“周遠航呢？怎么沒跟你一起來？”

    習盡歡沒想到姨媽一見面就問周遠航，支吾了下才說：“人家也有家啊，好不容易過次年，得回去看看父母吧?！?/br>
    汪秀梅哼了兩聲，不太滿意，“行了行了，先回家吧，你張叔還在車庫等著呢?！?/br>
    三個人這才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去了地下停車場。

    春節(jié)的機場停車場，到處都是車，她們走了老遠，才看見角落里停著輛面包車。還沒走近，駕駛位上跳下來個面色黝黑的男人，瘦瘦高高，看上去老實巴交的。

    他小跑兩步，嘴上說著“我來我來”，一把將汪秀梅手里的行李箱接了過去，打開車門，讓母女三人上車。

    習盡歡連忙叫人：“張叔，過年好??！每次都麻煩您?！?/br>
    “不麻煩不麻煩！”

    張叔追了汪秀梅三年多，汪秀梅以汪素素要高考為由沒松口。張叔也老實，覺得為了孩子是應該的，一直等著她，汪秀梅有什么事兒都忙前忙后的。

    張叔開面包車送她們回了家，又幫著汪秀梅把年夜飯張羅上才準備往自己家里走。

    “張叔，這是給您帶到一點特產(chǎn)，我聽姨媽說您添孫子了，我也沒什么準備，一個小紅包算是心意。”習盡歡見他要走，連忙把準備好的禮品和紅包拿了出來。

    張叔堅決不肯收。

    汪秀梅從廚房一看，揮了揮手，“給你你就拿著?！?/br>
    他這才收下，一個勁兒地說謝謝。

    見他走了，汪秀梅問習盡歡：“你紅包包的多少？”

    “沒多少，”習盡歡知道她心疼錢，“就兩百塊。”

    “浪費呀，一百塊就好了呀！”

    習盡歡勸她，“張叔還專程來接我呢，一百怎么拿得出手?。俊?/br>
    汪秀梅嘟囔了兩聲，才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洗手準備吃飯！”

    習盡歡的家不大，是那種小三室，姐妹倆一人一間房，她離家多年，那間屋子也給她留著。習盡歡把行李拖進了自己的房間，洗了手去廚房端菜擺盤。

    飯廳和客廳連在一起，沙發(fā)旁的圓餐桌餐桌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十個菜，都是習盡歡喜歡吃的。

    汪秀梅看了看時間，說：“趁著還沒吃飯，你先給你奶奶打個電話?！?/br>
    習盡歡不樂意，“這個點兒都忙著吃飯呢。再說了，光打電話不給錢，不如不打?！?/br>
    汪秀梅知道她這是找借口，沒強求，只是說：“好歹看著你爸爸的面子。”

    習盡歡嬉笑著說：“不行我就改姓唄，汪盡歡也挺好的?！?/br>
    “你別干糊涂事兒。”汪秀梅舀了碗湯給習盡歡，“他們歸他們，你爸歸你爸，你爸可沒虧待你。”

    “知道了知道了，說了多少回了?！绷暠M歡又開玩笑，“姨媽，你怎么一直說他好話呀，我奶都沒你能吹，你以前是不是暗戀我爸呀？”

    “去！”汪秀梅反手拿筷子背作勢要敲她，“什么亂七八糟的?！?/br>
    習盡歡和汪素素看著汪秀梅半斂著鳳眼，端著架子過了半分鐘才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仰慕你爸爸，像你爸爸那樣的人可不多了?！?/br>
    習盡歡的外公外婆去得早，汪秀梅一直跟著jiejie生活，可姐夫一點閑話不說，拿她當親meimei。說是姐夫，汪秀梅心里卻一直拿他當親爸親哥。

    見兩個女兒抿嘴笑，汪秀梅不以為然，“笑什么?！?/br>
    “你去打聽打聽，認識你爸的人都說他是活雷鋒，偷偷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就喜歡我姐。”汪秀梅一臉得意，“他倆感情別提多好了！”

    習盡歡夾了個雞翅啃著，含混道：“怎么好了？”

    她mama生產(chǎn)的時候大出血，那時候醫(yī)療條件不行，沒能救回來。習盡歡從小就沒見過親媽，她爸一直在部隊上，一年也見不了幾次，最后犧牲的時候，她還沒上小學。

    對于父母這個概念，她的印象其實非常模糊。

    在她的心里，汪秀梅就是她親媽，汪素素就是她meimei。

    但她喜歡聽姨媽講父母的事情，聽多少次都覺得新鮮。

    “只要你爸在家，你媽腳都不用自己洗，都是你爸伺候。我那個時候就想找個你爸這樣當兵的?！蓖粜忝房兄u蹄髈，大大咧咧地說，“結果誰知道遇到素素她爸，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

    汪素素的爸爸以前也是退伍的，但膽小怕事又沒擔當，因為汪秀梅把習盡歡接過來養(yǎng)，拋棄妻女離家出走就再沒回來過。

    那時候汪素素還不會說話，對那個爸爸沒什么印象，但也不高興她這么說，白了她媽一眼。

    習盡歡看到了連忙說打圓場，招呼大家吃飯。

    吃了飯，習盡歡主動去洗碗，汪秀梅不要她做，她也不肯。

    收拾好了，母女三人就坐在沙發(fā)上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習盡歡累了一天，其實很想早點睡，但還是陪著姨媽看節(jié)目。聽著她洪亮如雷響的笑聲，她覺得心里特別踏實。

    快十點的時候，小區(qū)里噼里啪啦地響起了鞭炮聲，習盡歡也有些撐不住了，從屋子里拿出兩個紅包，一個給了姨媽，可汪秀梅死活不肯收，習盡歡不想跟她爭，準備等走之前悄悄放家里。

    另外一個自然給了汪素素。

    汪素素吃飯那會兒還有些不高興，收到紅包才開心起來，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姐！”

    汪秀梅問：“你給她了多少？”

    “不多，620，祝她高考能考620分?！?20就能上南興大學了。

    聽到這個理由，汪秀梅就沒多說什么。

    “沒事兒，好好考試就行了?！绷暠M歡打了個哈欠，“那我先洗澡睡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