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機(jī)固定在一臺發(fā)電機(jī)頂上，燈光刺眼了點(diǎn)，瑪利多諾多爾沒有阻止她，站在那里伸手等她遞杯子過來。他需要一只手摸索著灌油的入口確定位置，雙手碰觸能感覺到手指上沾滿令人不適的滑膩。杯子交接時(shí)貝莉兒感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

    她被他握了很多次手，沒有幾次像這樣心悸，盡管那只手在之前握過的時(shí)間久得多了。她抖了一下，與此同時(shí)瑪利多諾多爾低聲說：“thank you，莉莉。”

    這兩個幾乎是同一時(shí)間發(fā)生，貝莉兒心存僥幸，或許他沒感受到她的緊張。對啊，這有什么好緊張的，她在胡思亂想什么。她抬頭看過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蹲在那里，朝著他的臉的方向齜著牙笑：

    “you are wele瑪多?！?/br>
    最后他們走出地下室的時(shí)候兩個人都全身骯臟，頭發(fā)上帶著潮氣和油灰，沒敢摸是不是有蛛網(wǎng)。小黃熱情地?fù)渖蟻?，對著貝莉兒的懷里嗅嗅，立刻打了個噴嚏，嫌棄地跑遠(yuǎn)了。

    “哈哈哈小黃你好討厭?！闭媸菬o情無義的狗子，貝莉兒追著它猛打了一下它的屁股。小黃汪嗚一下跑得更遠(yuǎn)了。貝莉兒帶著笑回頭看著瑪利多諾多爾，他也站在那里，低頭看著她。

    走廊上光線要清晰多了，貝莉兒感覺自己幾乎是嘆息一聲。她看得見那張明亮而狼狽的臉。黑一道白一道，滿是汗和油，濕發(fā)黏在臉上，顯出一張帶笑而紅彤彤的臉。“莉莉。”那個聲音喚她，她也朝他露出個笑，她想她估計(jì)也是這個臉。有點(diǎn)傻乎乎的，又天真，又是單純的享受和快樂。

    “瑪多！”

    語言不通似乎會更加地有這種體驗(yàn)，只是簡單的詞語甚至名字就能包含了許多話。你好，謝謝，對不起，辛苦了，好開心，別介意，還有……很高興有你。

    他們先去找水洗手，然后一起走到車庫去把開關(guān)打開，一路上互相用手機(jī)抱怨里面有多熱多難受，地下室有多黑，周圍有多臟。同仇敵愾地?cái)?shù)落地下室的不友好，仿佛那不是瑪利多諾多爾的房子，而是一個無良老板的地獄房間。小木屋的倉庫里有老鼠，所以他們可以忽略除了老鼠之外的所有事，這里就一切缺點(diǎn)都顯露出來，滿是灰塵，到處不經(jīng)意的地方的油痕，手擦在上面滑膩膩的，只想趕快去洗手。

    瑪利多諾多爾很怨念自己的衣服被弄臟了。他穿的是羊絨衫，又是純色的，經(jīng)不起臟污，油蹭在身上臟兮兮的，難受得他恨不得立刻脫下來。他們討論到重新接通電源后去洗澡。

    貝莉兒也沒有料到配電室是這樣的哈哈哈，她的衣服也毀了。她的是毛衣和牛仔褲，給小黃做了窩和身上的這一件，毛衣也不多了，瑪利多諾多爾答應(yīng)給她分一件，大廳有暖氣，所以不合身也沒關(guān)系，他找一件u領(lǐng)的給她，這樣她可以日常穿著。

    貝莉兒：“……”她總覺得他們還沒到互相分享衣服的地步，但是仍想一想，關(guān)系似乎又已經(jīng)非常親近，他們互相咒罵過，一起過過節(jié)日，一起參加舞會，在暴風(fēng)雪里共同合作和生死與共。無論如何，他們是可以將性命相互交托的朋友了?！路炙闶裁茨?？

    她只是覺得……反正不自在，而且這種不自在因某種隱晦如深的念頭造成了一種新的不自在和緊張感。小黃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他們身后，等他們從升降梯上來，又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來。他們走到了大廳，它已經(jīng)冷了，穿著單薄的衣服都讓人開始打寒戰(zhàn)。

    它看起來似乎重新回到他們進(jìn)入時(shí)的那樣，窗簾拉著，滿室清冷。但又不是，壁爐溫暖地點(diǎn)著，正燃燒到旺處，鋪蓋溫暖地堆在那兒，四周星星和氣球和無數(shù)彩帶的裝飾還沒取下，圣誕樹安靜地立在壁爐一角，雖無彩燈金星，仍有蒼虬靜立。它們一起保持著那溫柔的溫度，，似乎空氣中還有最后一點(diǎn)余溫，留戀著尚未消散。

    瑪利多諾多爾看了它一會兒，這才低頭對等待著的貝莉兒說：【我離開的時(shí)候它看起來比這冷多了?！?/br>
    他曾經(jīng)一個人游走在這大廳里，興之所至地演奏樂器和閱讀書籍，他一個人孤單慣了，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這種孤獨(dú)，而將周圍的人都以傲慢看待。杜維因與他在興趣上截然不同，成年后他們就很少在一起游樂了，而他周圍陪伴的只有仆人。

    現(xiàn)在這個大廳如此熱鬧溫暖，暖得令人嘆息。他想他等這溫暖等了很久。

    貝莉兒想起來地和他說：【等下你要不先去泳池洗個澡吧?！繕巧袭吘箾]有暖氣，太冷了，油污這種東西很難洗掉，還是要在溫暖的地方好好地洗，慢慢地洗?，斃嘀Z多爾笑了氣力?。骸發(fā)ady first?！彼b作橫眉豎目地和他對峙：“man work，man first?！?/br>
    這個游戲永遠(yuǎn)都玩不膩，他們兩個互相嚴(yán)肅地看了一會，不知道誰先笑起來的，哈哈哈停不下來。

    瑪利多諾多爾想了想：“together？”

    他用手機(jī)向她解釋了一下。泳池原本就是溫泉，當(dāng)然那不是用來洗澡的，而是用于觀景。雖然暴風(fēng)雪還沒停，沒法打開觀景的玻璃幕墻，不過也不妨將溫泉的原本功效發(fā)揚(yáng)光大，他們可以去泡溫泉享受一下勞動后的愜意。貝莉兒：“？？？”

    【等等，那個池子沒有味道啊，是溫泉嗎？！】

    【不是所有的溫泉都有味道。】

    瑞士原本就是擁有許多溫泉的國家，而這是度假別墅，這沒有什么稀奇的。貝莉兒張大了嘴，她只是——她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是溫泉。

    【水是流動的，你可以在那里洗澡，我在里面的更衣室洗?！?/br>
    這樣兩個人就都可以享受到暖氣，好好地洗干凈自己了。貝莉兒漲紅了臉，她怎么就覺得有哪里不對呢？可是，明明是生死與共的朋友！……她懊惱地想著就因?yàn)檫@樣她才……但是這能怪公舉嗎？他們之前有那么多誤會和不愉快，現(xiàn)在全都沒事了，他那么努力，想對她好。

    你是個王八蛋貝莉兒。她提醒自己。

    “then……then ok，good advice?！彼⒖叹驼?jīng)經(jīng)努力端正心態(tài)開始計(jì)劃怎樣玩溫泉。他們可以帶點(diǎn)吃的進(jìn)去，可以效仿日本玩泉上托盤，那個溫泉很適合泡澡，不知道溫泉蛋行不行，不過不妨帶一個雞蛋進(jìn)去試試。她發(fā)著愁，【是溫泉的話是不是可以給小黃洗澡？不對，今天是我們，那么明天給它洗吧?！克龥]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情如此強(qiáng)行的自然。

    而瑪利多諾多爾微笑地看著她，或許花兒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步步地退。她總是很羞澀，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感到無比拘束和回避。他知道東方人的感情內(nèi)斂，但挖開她的心于他而言也是一種想不到而奇妙的體驗(yàn)。她不懂他的心意嗎？她總有一天會懂的，他想要她明白，不用他說也會明白的明白。

    她只是太溫暖了，她沒有意識到，因?yàn)槟穷w心總是明亮而溫柔，不止友善對人，也對別人的好意涌泉相報(bào)。

    “……啊對了。”貝莉兒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我沒有泳衣?！?/br>
    “it's ok?！爆斃嘀Z多爾胸有成竹地告訴她：【我有辦法?！?/br>
    ……于是貝莉兒拿到了兩件羊絨衫。她：“……”瑪利多諾多爾：【你可以選一件穿下水，另一件日常穿著，隨你喜歡?！?/br>
    很久以前沒有足夠的先進(jìn)技術(shù)時(shí)人們也游泳，女士們可以選擇毛線織就的比基尼。羊絨衫也是一樣的，輕薄寬大，一直垂到她的大腿，貼在身上也可以很好地掩飾女性曲線。貝莉兒：emmm都挺好了，只是還有一個問題，這是他的衣服……

    瑪利多諾多爾顯然明白她的顧慮，微笑著表示：【我不介意?！?/br>
    我介意啊嚶嚶嚶。

    但是人家如此考慮周到，拒絕的話就太不合適了。貝莉兒不知該做什么表情地接過來，還得注意別讓衣服被弄臟?！爸x、謝謝啊……thank you。”

    “you are wele?！彼筛吲d地一點(diǎn)頭，公舉仿佛那一瞬間又戲精上身?！皌i’s all for you?！?/br>
    他們約定好過一個小時(shí)在泳池見。貝莉兒就留下來，注視著瑪利多諾多爾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里?！_始緊張了一會兒，在這里換衣服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樣子。那邊的門即使是緊閉著也給人好在意的感覺，貝莉兒一咬牙的先把腳伸進(jìn)水里。

    腳下的水流非常溫暖，溫暖而波動。被說明是溫泉后，它的那種特質(zhì)才突然凸顯出來，溫?zé)岬乃?，泉涌的出口，腳伸到最底下時(shí)有暗流涌動。貝莉兒舒服地嘆了口氣，晃晃水，做好心理準(zhǔn)備以后，才整個人慢慢滑進(jìn)水里。

    她第一時(shí)間飛快地把全身都擦了，上肥皂，擦干凈，縮在水里，頭發(fā)也油膩膩的，索性拆開來洗了一遍。臟污的灰跡在水面上搖擺，看著讓人感到十分可惜，不過過一會兒，這種灰跡就逐漸地?cái)U(kuò)散開來，最終一個小小的浪花，消失不見。

    羊絨毛衣貼在身上的感覺很怪異，仿佛刺著皮膚，全身燥熱。她穿著一條安全褲，謝天謝地她聽說暖氣室內(nèi)會很熱，所以試探著帶了一套裙裝打底。這樣安全褲加羊絨衫，就可以泡溫泉了。

    貝莉兒竭力忽視這種怪異地玩著水。溫泉真的很舒適，躺在里面什么都不做，也能被這股水流席卷著，靠在池邊，舒服地嘆出一口載浮載沉的氣。然后她又開始后悔自己進(jìn)來時(shí)沒看確切時(shí)間，貝莉兒一直不停的看手機(jī)。她只和瑪利多諾多爾約定了時(shí)間一小時(shí)后見，她卻忘了和他核對那一小時(shí)是幾分幾秒她想過了一小時(shí)了吧？應(yīng)該超過了？公舉還不出來？不過考慮到他的換裝秀，她沒敢去敲他的門。

    還會看見他穿泳褲呢，她扶著額頭。彎月形的泳池，原本就是很小才設(shè)計(jì)成這個樣子的，這一時(shí)間，泳池突然心慌得空曠無比。

    貝莉兒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臉，準(zhǔn)備從水里爬起來去廚房找點(diǎn)零食、雞蛋。飲料什么的，來一發(fā)曲水流觴。她正一只腳可笑的翹在池邊地上，要擺脫水里的重力，鴨子似的從水里撅著屁股爬起來。更衣室的門打開了，貝莉兒瞬間地把腳縮回水里，動作太急她在水里翻了個跟斗然后嗆到水：“咳咳咳……”

    腳步聲傳來，在水里一下又一下地回蕩，那只有力的手把她從水里扶著雙肩拖出來。“莉莉？”瑪利多諾多爾喚她。貝莉兒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忙著說：“ok、ok?！彼?、她只是不小心。

    “sorry。”他說，她知道他知道她是被他嚇到的，她重復(fù)地說：“ok、ok！”

    她掙扎地從水里爬出來，趴在地上喘氣。羊絨衫貼在身上，離水特別的冷和重，它終于恢復(fù)它該有的貼服感了，只是從那股冰冷里更加的發(fā)出熱來。她看了眼瑪利多諾多爾，公舉穿著敞開胸口的襯衫，水池的霧氣里，他的衣服終于恢復(fù)了那種潮流大眾的天藍(lán)色，秀氣的白扣子貼在她手臂上，印出一點(diǎn)蜿蜒的痕跡。

    他也穿著四角褲，頭發(fā)在腦后抓著，頭上架著墨鏡。整個人的裝扮就跟去海灘曬太陽一樣愜意……好笑，而且無法再保守了。當(dāng)然他是為了她，才會穿得這樣。

    貝莉兒覺得有一種要讓大家吃好玩好否則對不起全世界的使命感。她重復(fù)地說：“ok！”并推開他。她重新在他手中滑進(jìn)了池中，衣服貼在身上，在水中漂浮?，斃嘀Z多爾蹲跪在那里看著她，微微伸手虛虛的護(hù)著，怕她再失足。等她確定好了他就拿過身邊的小車來。

    餐車上真是什么東西都有，一瓶紅酒，一壺果汁，他能hold得住的速凍香腸和披薩，一疊托盤?，斃嘀Z多爾把托盤放進(jìn)水中，讓水載著小盤游動，盤子游動在貝莉兒的周圍。貝莉兒震驚地說：“哇啊?！?/br>
    原來瑪利多諾多爾這么久沒來是另有原因，他將她說的話全都擠在心上，她趴在池邊，頭發(fā)上滴滴答落著水，她一邊感動一邊指了指餐車最底下那塊板子?！皐hat's that？”只有這個她看不明白。

    公舉掏出手機(jī)啪啪啪打給她看：【畫板?！克e起示意，畫板上配置的鉛筆、其余的水彩調(diào)色盤畫筆面包一應(yīng)俱全，旁邊還有一臺三腳架，裝備驚人完善。

    貝莉兒：“……”

    好像再感動下去，會有點(diǎn)變態(tài)。

    作者有話要說：　　畫畫的瑪多多，和泳池玩耍莉！

    猜瑪多多畫啥？

    他是打定主意不下去的，哈哈哈哈！【他游泳不好，但原因很多?！?/br>
    第39章 27日·泳池

    他們的這個下午是在泳池中度過的。

    彎月的溫泉冒著汩汩的熱氣, 為鐵灰愈發(fā)地看不清外面的玻璃幕墻上染上霧氣。原來就看不太見的空中走廊現(xiàn)在更加模糊了，在裊裊的白霧中蕩漾。往墻外望的話仿佛還能聽見外面的風(fēng)聲，模糊而鋒利的雪花如流星群雨，呼嘯砸向地上的小房屋, 呼嘯如此長時(shí)間的持續(xù), 以至于外面的聲音逐漸開始聽不真切，如同夢境一般。

    雖然外面的風(fēng)雪還是大得無法出門, 至少在這個里面他們能夠愜意地度過一段悠閑的時(shí)光。和下雨的午后如此類似, 天還是很暗，也一樣的有單調(diào)又無序的自然的聲音, 白霧, 食物，溫暖而昏亮的燈里, 貝莉兒舉起手，溫馨又自然的水花從她手中落下，在池面激起漣漪。

    這和大廳中的體驗(yàn)不太一樣, 他們沒有坐在一起玩。說起來游泳似乎是比坐在一起彈琴都還更親密的動作，說不來，和那么多陌生人在一座水池里游過泳的貝莉兒，不知道為什么泳池的客人數(shù)量只是縮減到2人份她就覺得這樣不自在。水池太空曠和太安靜了，整座房間里只余水聲，還可以注意到對方一切的動靜。

    公舉從餐車中取出一杯果汁，公舉將畫架打開支在地上，公舉坐下來。公舉拿起筆的時(shí)候突然覺得不太順手, 于是把畫架收起來，取出畫板。公舉在畫板上攤開紙張固定好，公舉將畫板架在膝蓋上。公舉正了正墨鏡——他為什么要在這種地方戴墨鏡？裝酷嗎？_(:3」∠)_公舉開始揮毫潑墨，啊不，畫畫。

    ……貝莉兒想立刻就跑出去，一眼都不想看到瑪利多諾多爾在干嘛，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注意他，當(dāng)然不是用正眼瞧。她在玩水、游泳、撲騰水花的間隙里做這事，而且總是不由自主地懷疑瑪利多諾多爾也在做同樣的事。他戴著墨鏡，甚至不需要掩飾他的眼神。他把頭往她這里偏過來的話她都不好確定他是不是在看她。

    可她又不能因?yàn)檫@個就提早跑出去，那太沒禮貌了，她還得玩久一點(diǎn)，起碼兩三個小時(shí)，玩得盡興，玩得愜意，玩得讓主人開心，知道自己已經(jīng)熱情而殷勤招待了客人。

    ——就比如之前小推車那些東西，更衣室是和外面的走廊相連的——畢竟誰也不想游完泳洗完澡后還從滿是水跡的岸邊走過地弄臟自己吧？公舉洗完澡后甚至還特地去廚房給她拿了這些，貝莉兒怎樣也要感激涕零地把上面的零食吃掉至少一半。

    她看著餐車，還有悠閑地坐在餐車邊已經(jīng)開始涂涂抹抹的公舉，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著她，可能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實(shí)在太露骨了，瑪利多諾多爾的頭的動作也停了一下，她看見他的面孔朝她的方向頓一會兒，墨鏡下的嘴唇微笑一下，算是沖她打招呼。

    貝莉兒覺得自己的臉迅速漲紅了，她想現(xiàn)在整個連頭埋進(jìn)水里，在泳池底下挖個洞鉆進(jìn)去，她感到一股完成任務(wù)般的沉重的壓力。

    這種玩法絕對和之前想的不一樣，不過貝莉兒得承認(rèn)自己說出邀請的時(shí)候也沒想到如果瑪利多諾多爾跳下水和她一起玩會是什么樣子。不管是什么樣子都很羞恥啊啊啊。他堅(jiān)持沒下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樗麄兡菦]說出口的默契——誰會把排擠別人不一起玩叫做默契？但她知道他不下來是為了她。她下水之前瑪利多諾多爾仿佛明白地手機(jī)對她說：

    【請自己玩吧，不用介意我，我有別的消遣。】

    他的確有別的消遣，他畫畫著呢。隨意支著膝蓋，墨鏡架在臉上，一臉嚴(yán)肅地拿著炭筆，在紙上勾勒。

    他又看過來了，可能是疑惑她怎么老看過來。貝莉兒還得裝作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畫畫的樣子，相當(dāng)緊張地拉了拉羊絨衫，安全褲貼在身上，突然濕得很勒rou。

    別傻了你，她咒罵自己，別胡思亂想，人家才不會畫你啦?？伤植桓覇枴Ｋ诔刈永锉еドw沉默地泡了一會兒，還試圖逼自己游泳，但她最后還是敗下陣來。這種氛圍讓她沒法舒適地享受，可能是溫泉的熱氣更可能是房間里這種無形的氛圍熏得她頭昏腦脹。最后她放棄地拖過來泳池邊那只小舢板。

    說是小舢板也是很大的了，一塊流線型的藍(lán)色塑料板，相當(dāng)實(shí)誠的做工和重量，大小也足以容納她整個人還有余。舢板做的很精致舒適，最前頭有個置物架，可以固定一個裝在防水袋里的，放著電影的ipad。

    很棒，終于有事做了。她把舢板推到泳池邊，正想去翻東西旁邊那只手就伸過來，手心上放著她的小音箱。貝莉兒抬頭看了眼，公舉臉上戴著墨鏡，此時(shí)正出于禮貌地架起來了，扶著眼鏡是想說話，露出那雙碧眼，而更加地映襯他那張玫瑰般微張的紅唇。

    他張開了嘴，貝莉兒看著他稍微呆愣走神了一瞬間——真是讓人嫉妒的嘴唇，又紅，形狀又優(yōu)美，他常年驕傲又高貴地抿著，很少像現(xiàn)在這樣，微微松弛，露出個微笑。

    “give you?！?/br>
    他一直在關(guān)注她？不然怎么知道她要找音響？她……說不來怎么的有點(diǎn)心慌，低頭訥訥接過來：“thank you?！?/br>
    他們的手掌有一瞬間的碰觸，沒有什么觸電感，很正常的肌膚接觸，很正常的交接，很正常的行為，和之前在地下室里，她被他扶著站穩(wěn)的一樣。他松了手，垂在身邊，放在地上，貝莉兒的眼睛跟過去，然后觸電般地收回來。她越發(fā)覺得自己是個王八蛋了。

    她手上機(jī)械的的把藍(lán)牙音響放在岸邊，打開開關(guān)，擺好。ipad還要琢磨下看什么電影，打開屏幕擺弄著，手指心不在焉地滑來滑去。

    她能感覺到瑪利多諾多爾在看她，她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又不敢問。要平常她就問了，可這個情況不知怎么覺得問了就會讓他察覺到什么她不想讓他察覺到的東西……似的。

    她再次裝作抓癢地?fù)狭藫贤?，不?jīng)意的整理，將羊絨衫往下拉。

    瑪利多諾多爾放下筆地看著她，眼神從她擺蕩在水里的小細(xì)腿一直看到她身上的羊絨衫上。她大約是穿了抹胸，外面套著他的衣服。她覺得這樣就可以改變什么嗎？她穿的是他的衣服。他想她是意識到了什么，只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看著她。

    這有點(diǎn)無賴，還有點(diǎn)下流，還好他戴了墨鏡。只是他有點(diǎn)懊惱，他想他讓她緊張了，但他不是故意的，這就是……這就是本能。他知道他不可以再看，或者再將思路轉(zhuǎn)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他克制著自己，不然場面就要不可收拾了，他又有點(diǎn)怕她真的發(fā)現(xiàn)的緊張?，斃嘀Z多爾最后用力地看了一眼，看著她自己的那條項(xiàng)鏈掛在鎖骨中間，吊墜的下半段沒入了衣領(lǐng)，小小的骨頭的凹陷往下滑落了水珠。

    他發(fā)誓自己不是故意記下這景象，而趕忙將視線收回來，低頭去找手機(jī)。不過很巧的她也有話對他說，然后他們兩的手同時(shí)放在手機(jī)上。

    手機(jī)是并排放在一起，由他看著的。他們的手碰在一起，她細(xì)細(xì)的小手指頭碰著他的拇指?，斃嘀Z多爾第一反應(yīng)是慶幸自己天天洗干凈手，指甲營養(yǎng)充分而很漂亮。他的手沒有動，及時(shí)矜持地收住了動作，而她的手抖了一下，女孩兒終于抬起頭來了，黑眼睛對上綠眼睛，她露出個尷尬的笑。

    瑪利多諾多爾也本能地跟著笑，然后他們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都有點(diǎn)緊張，為泳池這個場景在意。這當(dāng)然不需要在意，這有什么好在意的，和勞動后并肩在壁爐前一起睡午覺難道不是一樣的嗎？和說完鬼故事以后手拉著手睡覺也沒有什么不同。女孩兒：“……哈哈哈哈哈哈?！?/br>
    那種拘謹(jǐn)突然煙消云散。瑪利多諾多爾把她的手機(jī)推給她，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機(jī)低頭打字，沒一會兒他們將各自的信息放在對方面前。

    貝莉兒：【要下來玩嗎？】

    瑪利多諾多爾：【還想吃點(diǎn)什么嗎？】

    問題不同，但好像他們兩個實(shí)在心有靈犀?，斃嘀Z多爾和貝莉兒都搖搖頭，然后彼此又為發(fā)現(xiàn)一種默契而傻乎乎地對望著笑?，斃嘀Z多爾想了下繼續(xù)打著字，眼角余光望著她趴在池邊好奇地等。她輕松起來了，兩只腿在水中微微地?fù)u擺。他把手機(jī)遞在她面前。

    【為什么那是羊？你喜歡綿羊嗎？】

    貝莉兒看了下擺在地上的音響，是一只小綿羊的形狀，有光亮的角和和白色塑料的四蹄，可愛地蹲在地上。嗯其實(shí)?！疚业膶傧嗍茄??！?/br>
    她好玩地在水里翹起腿來，借著舢板浮起來。她已經(jīng)不介意更貼近他了，而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反應(yīng)。公舉拿著手機(jī)看了半天，臉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明白。舢板有勾在池邊的小鉤子，貝莉兒干脆把它固定上，自己抱著舢板趴在那兒的繼續(xù)打：【知道種花的十二生肖嗎？】

    她稍微解釋了一下屬相，十二生肖，十二只動物，十二年一輪?，斃嘀Z多爾比她小三歲，屬狗。她豪氣地說：【以后給你買個狗的音響！】噫雖然不知道他的地址。而公舉聽見了就隱忍地抿了抿嘴，眼神本能地往門外一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