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一出門程恪就縮了縮脖子,今天明顯比昨天冷了不少,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降溫了差不多十度。 還好江予奪給他的這件羽絨服很厚,他把帽子戴上了,然后看了看江予奪。 這人還是長袖t恤,外頭套了件棉服,拉鏈都沒拉,只是戴了頂滑雪帽,居然還能在風(fēng)里走得全身舒展。 “你不冷嗎?”程恪忍不住問。 “有點兒冷。”江予奪說。 “冷就把拉鏈拉上啊,”程恪簡直莫名其妙,“玩什么瀟灑?” “習(xí)慣了。”江予奪說。 “習(xí)慣什么?”程恪沒聽懂。 “就,比如你這個冬天,只有一件厚外套,”江予奪說,“你在一開始的冷的時候就穿上了,那再冷些的時候怎么辦?更冷的時候呢?” 程恪看著他。 “冷得不行了,加件長袖,”江予奪說,“再冷得不行了,再穿件毛衣,然后再……以此類推,懂了嗎?” “以此類個鬼的推啊,”程恪拉起衣服遮住半張臉,“你現(xiàn)在只有一件厚外套嗎!” “以前,”江予奪說,拉上了外套的拉鏈,“不過我不是特別怕冷?!?/br> “是么?”程恪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以前?以到多久以前?那個“不怎么好”的小時候嗎? 江予奪沒說話,突然把手伸進(jìn)了他外套兜里,抓著他的手握了握。 程恪反應(yīng)過來之后有一瞬間的暈,風(fēng)從背后兜著拍過來的時候他踉蹌了兩步,轉(zhuǎn)頭瞪著江予奪。 “怎么樣?”江予奪問。 “什么?”程恪還是瞪著他。 “我手一直在外面都還是暖的,”江予奪說的時候臉上表情居然有點兒小得意,“你一直揣兜里還冰涼呢?!?/br> “……哦!”程恪恍然大悟,尷尬中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強調(diào)自己的恍然大悟,“哦!” “哦個屁啊?!苯鑺Z掃了他一眼。 程恪無言以對。 走到路口的時候,江予奪停了停,回頭看了看,程恪跟著他回過頭,一眼過去看到的只有埋頭飛快地在風(fēng)里走著的行人。 “你昨天說的……他們,”程恪說,“是怎么回事兒?” “他們跟了我很多年了?!苯鑺Z說。 “是什么人?”程恪問。 江予奪沒有回答。 “你昨天受傷,是他們嗎?”程恪又問。 “嗯?!苯鑺Z皺了皺眉。 “為什么不報警?”程恪繼續(xù)問。 “報警?”江予奪轉(zhuǎn)過頭,“你什么時候看到過街面兒上混的人報警的?” “你這都受到人身威脅了?!背蹄≌f。 “這些傷嗎?”江予奪笑了笑,“這些算個屁?!?/br> 程恪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哪天我要傷得動不了了,”江予奪說,“你幫我報警吧。” 程恪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他有時候覺得江予奪是在抽風(fēng),有時候覺得他敏感過頭了,有時候又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都是真的,現(xiàn)在似乎都已經(jīng)牽扯到他自己了,報警嗎? 報警了說什么? 走到一半,江予奪推了他一下,帶著他拐進(jìn)了一條小街,進(jìn)了一個看上去很有年頭的市場,里頭全是賣香料的,一進(jìn)去就各種神奇的氣味。 程恪在這塊兒住了兩個月了,第一次知道還有這么個地方。 從市場的側(cè)面再出來,過了街轉(zhuǎn)過路口,他看到了一個寫著他們小區(qū)名字的大門,但并不是他平時出入的那個。 “這是后門?”程恪問。 “東門,”江予奪說,“你平時走的那個是南門?!?/br> “哦?!背蹄?yīng)著。 到了他樓下的時候,江予奪停下了:“我不上去了?!?/br> “好,”程恪說,猶豫了一下又說了一句,“謝謝?!?/br> “入鄉(xiāng)隨俗吧,跟我們這些人就別這么客氣了,”江予奪在兜里掏著,“你每次說一說謝謝,我都不想再說話了?!?/br> “我也就是習(xí)慣性說一句?!背蹄】粗麖亩道锾统隽艘粡垷煔ぜ?,頓時覺得一陣無語,“我能問問嗎?” “問?!苯鑺Z又從兜里拿出了一支筆,在煙殼紙上寫著。 “你是每天都帶著一摞煙殼紙出門嗎?”程恪問,“帶便利貼不行嗎?還能多帶點兒呢?!?/br> “這個不容易皺,”江予奪寫完把煙殼紙遞給了他,“這是陳慶的電話,如果你這兒有什么事,又聯(lián)系不上我,可以打電話給他?!?/br> “……哦?!背蹄〗舆^煙殼紙。 “上去吧,”江予奪說,“要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就給我打電話。” 程恪想說我住的是頂層,往樓下看人就只能看到個頭頂,但想想他還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往樓里走。 “你那個一坨一坨的羽絨服?!苯鑺Z在后頭說了一句。 “嗯?”程恪愣了愣,回過頭看著他,“什么?” “拿個衣架子拍一拍就行,”江予奪說,“把絨拍松,以后洗完了晾的時候平著放?!?/br> “……啊。”程恪點了點頭。 進(jìn)了屋之后他脫掉,坐到暖氣旁邊的地板上,好一會兒才把這一路走過來的透心涼給逼散了。 為什么沒打個車? 是啊為什么? 江予奪一直沒提打車,他居然也就沒想起來。 他嘆了口氣,起身把扔在沙發(fā)上的江予奪的外套領(lǐng)起來抖了抖,疊好了放到一個袋子里。 猶豫了一下,他又去衣柜里拿出了那件一坨一坨的羽絨服,他原來的計劃是這衣服就扔了。 但現(xiàn)在他想試試江予奪的方法。 他拎著衣領(lǐng),然后用衣架對著羽絨服啪啪抽了兩下。 似乎扛得住。 于是他揮舞著衣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噼里啪啦把羽絨服抽了一遍,再摸了摸,好像是比之前要強點兒了? 不過胳膊有點兒酸,這是個體力活。 程恪把衣服扔回柜子,還是重新去買一件吧。 他拿了換洗衣服進(jìn)了浴室,打算洗個澡補補覺。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經(jīng)過客廳的窗戶,程恪停了下來,往外看了看。 他平時很少看樓下,現(xiàn)在天兒冷了,樓下小花園的花草都已經(jīng)黃了枯了,看上去灰撲撲的沒什么生氣,人也基本看不見,顯得特別寂寞。 不過他看了兩眼之后就愣住了,盯著小花園噴水池旁邊的長椅又看了一會兒。 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又拿過手機,對著長椅拍了一張,然后放大。 江予奪坐在長椅上,嘴里叼著根煙,胳膊撐著膝蓋正在玩手機。 本來看著就非常寂寞的小花園,因為這個場景而變得更加寂寞。 程恪在窗口站了能有快十分鐘,江予奪一直坐在那兒,嘴里的煙已經(jīng)掐了,但還是專心致志地看著手機。 估計是在看那個修仙小說。 程恪實在是很佩服他,又看了一會兒,感覺一時半會兒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拿過手機撥了江予奪的號。 聽筒里開始振鈴的時候,江予奪抬頭往他窗口這邊看了一眼,然后接起了電話:“怎么了?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三哥,”程恪打開窗戶,趴到窗口,狠狠地?fù)]著手往小花園里到處指著,“你自己看一看,這樓底下除了你,還有別的人嗎!” “那你緊張什么?!苯鑺Z說。 “我沒緊張,”程恪說,“我就是跟你說,讓你回去。” “我一會兒就走,”江予奪說,“看完這章?!?/br> “你現(xiàn)在就走,”程恪就開窗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覺得臉都凍疼了,“打車回去,太冷了?!?/br> “嗯?!苯鑺Z應(yīng)了一聲,站了起來。 “要真有什么不對勁我肯定給你打電話,”程恪說,“你不用這么一直守著?!?/br> “好。”江予奪轉(zhuǎn)身往小區(qū)大門那邊走過去。 “那我掛了啊?!背蹄】粗谋秤埃睦镉悬c兒說不上來的滋味,情緒突然就有點兒低落。 “掛吧?!苯鑺Z說。 接下去的幾天,江予奪沒有再在樓下出現(xiàn),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程恪松了口氣。 他沒有接觸過江予奪這類仿佛生活在世界邊緣的人,刺激而寂寞,也許這樣的人性格就是這樣吧,一天天的閑著,總得找點兒樂子。 今天程恪起得比平時要早,許丁的那現(xiàn)場表演安排在11點,怕他睡過頭,許丁給他打了叫早電話。 程恪洗漱完看了看時間,還比較充足,于是拿過手機準(zhǔn)備叫個外賣來吃,以防一會兒表演還沒開始他就餓了。 早點可以選擇的范圍很少,就那幾個店,他在屏幕上來回翻著,走到窗邊點了根煙。 雖然覺得江予奪只是在找樂子,但他站到窗邊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往樓下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