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菜都上來了，江予奪伸手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

    “我開涮了??！”江予奪給他倒了一滿杯酒。

    “好?！背蹄↑c(diǎn)點(diǎn)頭。

    江予奪拿過一盤rou嘩啦一下倒進(jìn)了鍋里，他這才猛地想起來，這人吃火鍋是狂野的上輩子餓死派。

    “快吃！”江予奪沖他說，“一會兒老了！”

    “……你少擱點(diǎn)兒不就不會老了嗎？”程恪有些無奈，從鍋里夾了一筷子rou。

    “那多沒意思，”江予奪拿著漏勺在鍋里兜了一下，把一大勺rou倒進(jìn)了他碗里，“吃rou就得一塞一滿口?！?/br>
    程恪猶豫了一下，把江予奪舀到他碗里的rou在蘸料里裹了裹，全都塞進(jìn)了嘴里。

    “shuangma？”江予奪看著他。

    “……嚼不開，”程恪擰著眉很費(fèi)勁地裹著滿嘴的rou說，“我cao……燙……”

    江予奪沖著他一陣樂。

    幾大口rou塞下去，程恪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酒。

    爽的確是挺爽的，就是腮幫子累，而且這么幾口下去，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飽了……

    “你在地鐵上想說什么事兒？”他看著江予奪。

    江予奪喝了一口酒，趴到桌上往他這邊湊了湊：“你……”

    程恪看著他。

    “你以前……”江予奪說得比他剛才吃rou還艱難，“以前交過男……朋友是吧？”

    程恪瞇縫了一下眼睛：“就問這個(gè)？”

    “不是，”江予奪頓了一下，拿起一盤rou又倒進(jìn)了鍋里，拿著勺邊攪邊說，“就，你弟說你喜歡的都是……那種……”

    程恪拿著杯子慢慢喝了一口酒，耐著性子聽他說。

    “就那種，”江予奪一咬牙，“漂亮的小可愛？”

    程恪嗆了一口，趕緊偏開頭。

    “是不是就那種，”江予奪給他舀了一大勺rou，“人妖……”

    “什么？”程恪咳了兩聲，感覺自己聲音都是掛著問號出來的，帶著轉(zhuǎn)兒。

    江予奪頓時(shí)說得更艱難了：“漂亮……可愛的人一……”

    “閉嘴！”程恪壓著聲音把他那個(gè)妖字給腰斬了，“江予奪你他媽是不是個(gè)傻逼??？”

    “我他媽也不是同性戀，”江予奪瞪著眼睛，“我哪知道你們都什么口味?。∥乙牢疫€問你么！”

    程恪喝了口酒給自己壓了壓驚，過了一會兒才擰著眉又問了一句：“程懌說的？”

    “他沒說人……就說漂亮的小可愛?！苯鑺Z給他倒上酒。

    程恪嘆了口氣。

    “他大概以為我……”江予奪清了清嗓子，“所以想刺激一下我吧?！?/br>
    “以為你是我新男朋友么？”程恪笑了笑。

    “嗯，”江予奪點(diǎn)頭，大概是問出口之后放松下來了，臉上又恢復(fù)了平時(shí)的表情，“你這個(gè)弟弟，挺陰險(xiǎn)的，都這份上了，還不放過你，我要真是你新男朋友，我聽了這話估計(jì)得不爽?！?/br>
    “這有什么不爽的，我還不能換換口味么?！背蹄≌f。

    “……我他媽也不是你男朋友，你換個(gè)屁的口味？”江予奪看著他。

    程恪笑了笑沒說話。

    “哎，”江予奪吃了兩口又忍不住湊了過來，“是真的嗎？”

    “什么？”程恪看著他，“漂亮的小可愛？”

    “嗯?！苯鑺Z點(diǎn)點(diǎn)頭。

    “是啊?！背蹄『攘丝诰啤?/br>
    “我就不太明白啊，”江予奪擰著眉，“你喜歡那樣的，那你干嘛不找個(gè)姑娘啊，姑娘隨便一個(gè)都比男的漂亮可愛吧？”

    “姑娘沒把兒。”程恪說完就跟江予奪一塊兒愣住了。

    他迅速看了一眼酒杯，這也就第二杯，他又迅速看了一眼酒瓶。

    這他媽應(yīng)該是瓶假酒。

    “我真是……”江予奪瞪著他，“小看你了啊?！?/br>
    “客氣?！背蹄_他舉了舉杯，又喝了一口酒壓驚。

    環(huán)境真是能改變一個(gè)人。

    這樣的話，他過去二十七年里不要說說出口，就連腦子里想想都沒有過。

    江予奪大概也震得有些回不過神，低頭吃了好幾口rou才又抬眼看著他。

    “還有什么不解之謎需要我給你講解的？”程恪問。

    “沒了，”江予奪說，“就有點(diǎn)兒理解不了，都是一樣的，一點(diǎn)兒神秘感都沒有，有什么意思??？”

    “這個(gè)沒法跟你說了，”程恪說，以前身邊的人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無論能不能接受，出于禮貌，都不會有誰這么把禮貌踩在腳下求知欲旺盛地跟他打聽，看著江予奪這樣子，他居然沒有反感，倒是覺得挺有意思，“你要不找個(gè)漂亮的小可愛去試試吧?！?/br>
    “cao你大爺，”江予奪猛地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少他媽惡心我?！?/br>
    把禮貌踩在腳下的人，有時(shí)候很可愛，有時(shí)候卻會讓人心情猛地一下閃著腰。

    江予奪這個(gè)直白而又真誠的反應(yīng)，說實(shí)話，讓程恪有些受傷。

    “還是有這個(gè)想法的嘛，”他笑了笑，“可惜我沒大爺。”

    江予奪看著他沒吭聲。

    程恪也沒再說下去，拿了杯子喝了口酒，夾了點(diǎn)兒青菜在鍋里涮著。

    “程恪，”江予奪愣了一會兒之后把椅子往他這邊拉了拉，“你生氣了？”

    “沒，”程恪說，“這就生氣我十年前就氣死了?！?/br>
    “我不是說你惡心，”江予奪低聲說，“你那樣吧我就……不覺得惡心，就突然一下擱我身上，我就有點(diǎn)兒……惡心?！?/br>
    “嗯，”程恪看了他一眼，“吃你的吧?！?/br>
    第23章

    江予奪有些后悔問了那些問題, 他并沒有接觸過這些, 跟自己那幫兄弟在一塊兒，聊的全是姑娘, 胸, 腿……長這么大他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同性戀, 還是程恪這么一個(gè)神奇的大少爺，實(shí)在是沒管住自己的嘴。

    雖然之后他們都沒有再繼續(xù)這個(gè)話題, 但能感覺得出一直到吃完飯, 程恪的情緒都不太好。

    也依舊是會微笑，說話也還是那樣, 甚至食欲都沒有被影響, 吃得一點(diǎn)兒也不比他少。

    可就是眼神里某些他已經(jīng)挺熟悉的東西沒了, 有好幾次江予奪都有種他跟程恪昨天剛認(rèn)識的錯覺。

    程恪結(jié)完賬之后，他點(diǎn)了根煙叼著，拿出手機(jī)：“我叫個(gè)車吧，這會兒風(fēng)大了。”

    “嗯?！背蹄?yīng)了一聲。

    “要么？”江予奪把煙盒遞給他。

    “不了, ”程恪搖搖頭, “悶得慌?！?/br>
    江予奪把煙盒收起來，沉默地盯著手機(jī), 車距離還有50米的時(shí)候，他站了起來：“到了, 走吧?！?/br>
    走出飯店門口, 程恪深呼吸了一口，長長舒出一口氣。

    “里邊兒空氣不太好了吧？”江予奪說, “這種店就這樣，都抽煙?！?/br>
    “也沒什么，”程恪說，“我以前跟朋友在包廂吃飯要沒女孩兒在，也一樣都抽?！?/br>
    江予奪沖開過來的那輛車招了招手，車停到了他倆跟前兒，程恪上了后座，他猶豫了一下，坐到了副駕的位置上。

    他估計(jì)程恪是不高興了，但他也實(shí)在沒什么招，更拉不下面子再繼續(xù)道歉，于是決定坐前頭，不招人煩就行了。

    一路上他倆都沒說話，程恪在后座上閉著眼睛，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車開到他樓下停了，江予奪叫了他兩聲他都沒反應(yīng)。

    “哎！”江予奪回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到了！”

    程恪這才睜開了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到了？”

    “嗯，”江予奪看著他，“下車?！?/br>
    程恪打開車門下了車，走了一步又回頭在副駕窗戶上敲了敲。

    江予奪放下車窗。

    “明天我過去找你交房租，”程恪說，“我買衣服順路過去?！?/br>
    “嗯，幾點(diǎn)？”江予奪問。

    “下午吧，三點(diǎn)？”程恪說。

    “行?！苯鑺Z點(diǎn)頭。

    程恪轉(zhuǎn)身進(jìn)了樓道。

    江予奪看著他進(jìn)去，又看了看四周，司機(jī)問了，他才報(bào)了自己家地址。

    車往小區(qū)外面開的時(shí)候，他總感覺有人，但探著腦袋幾次往程恪家樓下看，卻什么也沒看著。

    他皺了皺眉。

    有那么幾個(gè)瞬間，就是程恪突然變得很冷淡的過程當(dāng)中，他幾次都想不再管程恪的事了，他是不是被人盯上了，被誰盯上了，會不會有危險(xiǎn)，他都不想管了。

    畢竟自己都一堆麻煩處理不了，睜開眼睛無聊，閉上眼睛噩夢。

    程恪是個(gè)大少爺，就算被趕出了家門，他真要碰上了什么事兒，也輪不著自己去cao心。

    今天跟著程恪和許丁走出那個(gè)藝術(shù)館的時(shí)候，看著一個(gè)又一個(gè)跟程恪打招呼的人，他算是第一次對程恪過去的生活有了那么一絲絲的感覺，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已經(jīng)完全是兩個(gè)世界。

    他嘆了口氣。

    回到家的時(shí)候，樓道口停著一輛車，這種高檔車只要是停在這兒，就肯定是陳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