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不看,”程恪站直,從他身后伸手過去,兜著江予奪的下巴,輕輕捏著,“傷口疼嗎?” “不疼了?!苯鑺Z說。 “嗯?!背蹄?yīng)了一聲。 江予奪和他一站一坐,面對著窗戶,今天他回來的時候拉開過窗簾,這會兒窗簾沒像平時那樣完全關(guān)閉,開著一尺寬。 程恪往外看著,人不多,但時不時就會有人經(jīng)過,還有車,他猶豫了一下:“我把窗簾拉上吧?” “……不用。”江予奪說。 “我不是,怕你看到他們,”程恪清了清嗓子,“就,你知道吧,現(xiàn)在客廳所有的燈都是打開的?!?/br> “嗯?!苯鑺Z應(yīng)著。 “咱倆就對著窗戶杵這兒,”程恪說,“外面的人看我們看得特別清楚?!?/br> 江予奪抬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笑了起來:“造型還很詭異,有點兒像鬼片兒是吧。” “嗯,”程恪點點頭,“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健康,我們把窗簾拉上吧?!?/br> “好。”江予奪說。 程恪過去把窗簾拉上了,轉(zhuǎn)過身的時候看到江予奪剛抹過眼淚的臉上又掛上了淚痕。 他從來沒想過江予奪能哭成這樣,像個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怎么也止不住眼淚。 程恪去浴室拿江予奪的毛巾正想給他擦擦花貓一樣的臉,江予奪的手機響了。 “是陳慶?!苯鑺Z又抹了抹眼淚,伸手拿過毛巾,在臉上來回蹭著。 “接嗎?”程恪問,“你怎么知道是陳慶?” “這會兒這一片都已經(jīng)知道老三被張大齊收拿了,”江予奪說,“陳慶肯定會打電話來問?!?/br> “那……”程恪看著他,不知道如果江予奪接了電話,會不會跟陳慶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那陳慶估計得驚出毛病來。 “沒事兒,”江予奪拿出手機看了看,接起電話按了免提放到桌上,繼續(xù)拿著毛巾擦臉,“干嘛?!?/br> 這一嗓子,讓程恪有些意外,只憑聲音居然聽不出來跟平時有任何不同。 “三哥你沒事兒吧!我cao!你還好嗎!你受傷了沒!我馬上到你家了!”陳慶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裹著風(fēng)。 “我沒事兒,”江予奪說,“你過來干嘛?” “今天晚上我不把張大齊酒吧拆了我不姓陳!”陳慶怒吼著,“個扒著棺材不讓蓋蓋兒的王八蛋!” “那你想好姓什么了通知我一下,”江予奪說,“先回家吧,我沒事兒?!?/br> “回個屁!”陳慶吼,“我他媽帶著人了!” 程恪愣了愣,看著江予奪。 “帶了多少人?”江予奪問。 “來了多少人?”陳慶應(yīng)該是在問旁邊的人。 “現(xiàn)在差不多有四十個吧,”大斌的聲音在旁邊說,“還沒到齊?!?/br> “瘋了嗎?”程恪愣了,“就這么在街上走,走不出一百米警察就該來問話了!” “恪哥?”大斌聽到了程恪的聲音,“放心,我們沒一起走,分開的,身上也沒帶家伙,他們?nèi)ゾ瓢筛浇戎?,我跟慶哥先去看看三哥,一會兒要動手的時候車把東西送過去?!?/br> “嗯?!苯鑺Z應(yīng)了一聲。 程恪一聽就急了,分頭聚集,拿車把武器拉過去,這一聽就是一場大型械斗,出了事兒都不是幾天拘留所能出來的。 江予奪把電話掛了之后,程恪看著他:“江予奪,這事兒你們以前干過嗎?” “沒,”江予奪抬眼看著他,“以前沒人這么惹過我?!?/br> 程恪這會兒本來就暈,再加上急,感覺眼睛都要花了。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尤其是在江予奪眼下這樣的狀態(tài)下,江予奪不會讓他這些弟兄們看出來他的異常,可現(xiàn)在明顯他并不能像平時那樣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一但被這些人發(fā)現(xiàn)他“不正?!?,會有什么后果,程恪連想都不敢想。 “一會兒他們來了,”程恪說,“先聽我說?!?/br> “說什么?”江予奪問,臉上已經(jīng)被他擦干凈了,但程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知道江予奪現(xiàn)在的狀況,所以怎么看,都覺得他表情里還帶著幾分委屈巴巴。 “不要打架,這架要是打起來,事兒就太大了,”程恪說,“陳慶大斌他們都是有工作的人,萬一進去了,怎么辦?” 江予奪在意他這些小兄弟,程恪知道。 果然他說完之后,江予奪就沉默了。 “用別的辦法,”程恪說,“真想打一頓出氣,也可以之后小規(guī)模動手。” “什么別的辦法?”陳慶拍著桌子,指著江予奪的腦袋,“他的人把三哥打成什么樣了你看到?jīng)]!” “別指我?!苯鑺Z說。 “打成什么……”陳慶指著程恪,猶豫了一下又指向了大斌,“打成什么……” 大概覺得大斌跟他是一國的,沒什么好指的,這屋里也沒有能指的人了,他只好在桌上用力戳了幾下:“打成什么樣了!外面現(xiàn)在都知道三哥被打了!三哥!混這片兒這么多年!就沒有人能把他打成這樣!” “聽程恪說完?!苯鑺Z嘆了口氣。 “行,”陳慶坐下了,“你說吧,反正不管什么辦法,這口氣必須得出?!?/br> “你們不是人挺多么,叫百十來個人進去坐著,他什么時候開始營業(yè)你們什么時候進去,坐到關(guān)門,”程恪說,“每天都去?!?/br> 陳慶看著程?。骸安稽c東西就那么坐著?丟人啊?!?/br> “點一杯橙汁兒?!背蹄≌f。 “成本有點兒高啊恪哥,”大斌說,“百十來號人坐一晚上,一人一杯飲料吧,這就得……” “不是一晚上,”程恪說,“是一直坐到他那兒沒人進去為止?!?/br> “我cao,”陳慶看著他,“你對錢是不是沒什么概念?” 程恪從兜里摸出了那張銀行卡放到桌上:“我出錢?!?/br> “那怎么行!”陳慶說,“這錢……” “這錢白來的,”程恪說,“歪著來的錢,就得歪著用。” “可是……”大斌皺著眉。 “你們不能打架,”程恪說,“尤其不能打這么大規(guī)模的架,不想用這個法子,有什么別的辦法解決也行,總之不能打架?!?/br> 陳慶愣住了,半天才轉(zhuǎn)過頭看著江予奪:“三哥?” “能不動手就不要動手?!苯鑺Z說。 這句話江予奪經(jīng)常說,陳慶聽了沒再出聲。 “要是不爽,喝完飲料再把杯子摔了?!背蹄≌f。 “那得賠,”大斌說,“他一個杯子就敢要一百塊?!?/br> “報警,投訴?!背蹄≌f。 “那要他發(fā)現(xiàn)了,以后不讓我們進了呢?”陳慶問。 “鬧啊,憑什么不讓進?”程恪說,“一個不讓進,兩個不讓進,一百個都不讓進,鬧一百次,他這一晚上也不用進人了,他們敢動手你們就報警。” “你是不是這么干過?。俊标悜c看著他。 “……是?!背蹄≌f。 “cao,你們有錢人也這么無聊?”陳慶問。 “有錢人才無聊?!贝蟊笳f。 “你們上哪兒找這么多無聊的有錢人???”陳慶又問。 “請了兩個包工隊,”程恪說,“別管我吧,你們就先這么干,不行再說?!?/br> 陳慶看著他,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這是要逼我們從良啊。” “慶哥?!贝蟊筇嵝阉?/br> “行了知道,用詞不當(dāng)?!标悜c擺擺手,又琢磨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看著大斌,“通知一下先到了的那些,進去點一杯橙汁,最好一人占一個桌,怎么惡心怎么來最好能把人惡心走了,占不了桌的就在吧臺坐一溜,后邊兒再站一溜,誰有閑工夫的還可以去廁所占地兒,完事兒了來找我領(lǐng)錢?!?/br> 陳慶和大斌走了之后,程恪松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搓了搓臉。 “真幼稚?!苯鑺Z說。 “隨便吧,只要不打架,怎么都行?!背蹄≌f。 “你是怕我出事嗎?”江予奪看著他。 “不是怕你出事,”程恪說,“是不讓你出事?!?/br> 江予奪沒說話,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后咧嘴笑了笑,眼淚就跟著笑容滑了下來。 “你剛才沒哭完對嗎?”程恪趴到桌上,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 “嗯?!苯鑺Z應(yīng)著。 “沒事兒,”程恪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想哭就哭吧,你長這么大,還沒有這樣哭過吧?” “沒有,”江予奪蹭了蹭眼睛,“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哭?!?/br> “不需要為什么?!背蹄”ё∷X袋,看著他自己橫七豎八貼上去的幾片紗布。 “別看我?!苯鑺Z說。 “好?!背蹄?yīng)著。 江予奪扳著他的腰,把他往后轉(zhuǎn)了過去,然后摟著他,把臉按在了他后背上。 在程恪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要干什么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到了江予奪的哭聲。 就貼在他背上,很大聲。 程恪一直覺得,哭聲是能聽得出情緒的,真哭,假哭,高興哭,難過哭,熊孩子滾地哭,每一種哭泣的聲音,都能聽出不同的情緒。 江予奪發(fā)泄式的哭泣里,卻沒有發(fā)泄過后的輕松,程恪聽到的只有難受。 第7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