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正了正神色,玉傾雪直接道:“借景和梅園比鄰,梅園若真成了兇宅,對我這借景也沒甚好處,小李探花不若細(xì)細(xì)說來,玉某說不定能幫上一二。” 旁人或許聽不懂,但是言語之間,玉傾雪已然將自己的身份對李尋歡交代清楚了——畢竟這座糟心的客棧在他們李家老宅旁邊開了這么多年,不說玉羅剎沒有半分刻意遮掩,就是玉羅剎一直遮掩,恐怕李家對他的身份也會有所猜測。 如今玉傾雪不必多言,這幅主人家的架勢和“玉”這個姓氏,已經(jīng)足夠李尋歡將她的身份猜出來了。 玉傾雪說的不無道理,不過李尋歡還是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無花。 無花了然笑笑,雙手合十施了一個佛禮,只是淡淡道:“貧僧無花?!?/br> “妙僧無花?”李尋歡不由一愣,看向玉傾雪和無花的目光更是怪異了起來。畢竟,這兩個人怎門看都不該摻和在一起才是。 無花只是笑了笑,將話題又繞回了梅園之中的命案上。 李尋歡并非喜歡探究旁人隱私之人,見對方不愿多言,李尋歡便直接將李家老宅之中的人命案件與這兩人細(xì)細(xì)道來。 死者是李家的一個婢女,她是自縊而亡,可是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身上明顯有被凌|辱過的痕跡。那痕跡是新的,李尋歡和在李園做客的幾位江湖朋友查看現(xiàn)場的時候,恰看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這才追了出來。 卻不想,他們這一追,便追到了借景梅園中來。 第四十五章 西風(fēng)渭水。 一個李家的婢女被發(fā)現(xiàn)身死, 死狀慘烈不說,更可怕的是她在死前還受到了一個女子所能承受的最大的侮辱, 這樣的事情一出,小李飛刀和他的那群在李園做客的朋友都有些出離憤怒了。 李尋歡這般生氣乃是因為道義,那人行事殘忍, 迫得一個姑娘自我了斷, 已然觸碰了李尋歡的道德底線。至于其他人,有的是真的因為正義, 卻也有一部分不是礙于李尋歡的面子而跟著前來, 就是因為覺得若是此事自己如果坐視不管,他日傳出去, 恐怕對自己名聲有礙??傊搅俗詈?,李尋歡和這些暫住李家的客人都隨著那一閃而過的身影而來, 追到了玉傾雪和無花所居住的客棧之中。 李家的婢女出了這種事情, 他們一行人追著那一團(tuán)黑影至于此,總不至于覺得會是玉傾雪一個姑娘所為,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黑影沒入此地, 因此這屋中唯一的男子無花會也就成為了眾人最是懷疑的對象。 無花聽了事情的始末, 面對這一屋子懷疑的目光, 他卻并沒有為自己辯解。他本就容貌清雋, 如今這幅不悲不喜的模樣,更顯出幾分佛法圣潔。 其實早在方才, “妙僧無花”之名一出, 在場這些人的心中就已經(jīng)有了一些疑慮了。畢竟這屋中的人, 是少林這三百年中最是出眾的僧侶,縱然不看在無花本人的面子上,他們業(yè)總該相信那千年少林選取門徒的眼光。 只是一個和尚的房內(nèi)卻有一個妙齡少女,雖然看著這兩個人不像是有什么首尾的樣子,可是這瓜田李下的,眾人還是不由的有些懷疑。 無花不辯解,卻不代表著玉傾雪就有那么好的耐性看著她的人被如此懷疑。她冷笑了一下,目光直接看向了站在這些人在最前面的李尋歡失。上下打量了李尋歡一番,玉傾雪輕“嘖”了一聲,而后拖長了語調(diào)說道:“可憐你年紀(jì)輕輕的,居然眼睛就這么瞎了?!?/br> 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李尋歡還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他身后跟著的那一群江湖人的臉上已經(jīng)有了些許憤懣的神色,只是方才玉傾雪出手狠辣,這些江湖人之中除了李尋歡之外雖然看不出她真正的深淺,但是混跡江湖的人多少都有一些本能,他們本能的覺得玉傾雪危險,所以如今雖然憤怒,可是卻也沒有一個人敢傻傻的再站出來給李尋歡出頭了。 畢竟,方才那個一進(jìn)屋就口放厥詞的人已經(jīng)被玉傾雪敲斷了門牙,那人之所以敢這樣輕易的出頭,除卻自己本身的性子比較剛直易怒之外,他的武功也是他們這些人之中除卻李尋歡之外最好的。 而這個人在玉傾雪面前都沒有什么還手的余地,現(xiàn)下他們這些人就更不敢貿(mào)然跟玉傾雪為敵了。看著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小姑娘,這些人縱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期待的看著李尋歡,盼望著小李飛刀能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娘們兒。 李尋歡卻是一副好脾氣,并沒有和玉傾雪計較,他只是沖著無花和玉傾雪微微拱了拱手,卻是堅持道:“姑娘息怒,只是方才我們幾人追擊至此,的確看見那賊人隱入此間,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讓吾等探查一二?” 玉傾雪當(dāng)然介意,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和李尋歡嗆聲,無花會就已經(jīng)先一步拉住了她。對李尋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無花側(cè)了側(cè)身,用另一只手按下了玉傾雪即將拔刀的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捏了捏玉傾雪的小胖爪爪,無花只道:“幾位施主但搜無妨?!?/br> 無花這個舉動就仿佛示弱一般,李尋歡身后的那幾個江湖人的臉上很快閃現(xiàn)出了得色,不過他們嘲諷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只見無花身形微動,腳下挪開半步。這原本是十分輕盈的動作,可是在無花挪開的時候,那青磚鋪成的地面上,卻被踩出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有那么一瞬間,這些江湖人疑心無花腳下的不是堅硬的青磚,而是柔軟的泥沙。不過他們就親身踏在這片青磚上,甚至還有人暗暗運(yùn)轉(zhuǎn)內(nèi)力,妄圖想要如同一樣在腳下的青磚上留下腳印。不過玉羅剎當(dāng)年建造這間客棧的時候選的都是好材料,大多數(shù)武林人用盡了力氣也不過在青磚上留下了一層白屑,也有人當(dāng)真踏碎了一塊兒——那青磚堅硬,不過卻也有一定的脆性,大力之下自然碎成了幾塊。 無花能夠在那樣的青磚上留下自己的足印,其內(nèi)力之精深,對內(nèi)力控制之精準(zhǔn),已經(jīng)到了讓人嘆為觀止的地步了。 人聲頓消,方才那些仿佛在審視罪犯一樣審視著無花的人都不由得目光游離了起來。方才他們自持正義,又覺得這一個和尚面皮白凈,卻是個躲在女人身后的慫包,所以這才分外的氣盛了起來。 可是這會兒在發(fā)現(xiàn)無花的武功并不弱,至少在他們之上的時候,這幾個人都不由的有些慫了下來,漸漸的退回了李尋歡的身后。 玉傾雪見到這幾個人如此,唇邊嘲諷的笑意更是濃了幾分。幾個人被她這樣的笑臊得滿臉通紅,只恨不得自己根本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xiàn)過。 “幾位施主?”無花低頭揉捏著玉傾雪軟若無骨的手,一雙澄澈的眸子望向了李尋歡和他身后的幾個人,似乎在奇怪這幾個人為什么說是要搜查他們的房間,可是卻遲遲沒有動作。 無花的如此一手,李尋歡自然很是驚嘆。高手之間總有一些惺惺相惜,他沉默了一下,搖頭道:“大師心胸坦蕩,吾等又何須多此一舉?” “總歸,佛在心中,大師是前任少林方丈關(guān)門弟子,俯仰天地,大師只要能做到無愧于心便是?!崩顚g說著,臉上的神情卻有一些凝重。方才說要搜查的是他,這會兒說不搜的也是他。不是李尋歡的言語反復(fù),而是這個屋子他們也看見了,分明是半點兒藏人的地方也沒有??墒撬麄兎讲欧置骺匆娔呛谟岸萑脒@里,如此之下,事態(tài)居然有幾分僵持不下的意味。 玉傾雪看著李尋歡這話里有話的樣子,言下之意就是對無花的懷疑未消,不知怎的就在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來。她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并不大,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挽著無花的手上移,玉傾雪勾住了無花的脖子,而后就以這種在無花懷中的樣子沖著眾人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哼道:“你們自己瞎,莫不是以為我家無花哥哥也是瞎的?李家的婢女就是再漂亮,她能漂亮過我去?無花哥哥作何要舍近求遠(yuǎn)?” 此言一出,眾人的眼睛不由的瞪大了。 玉傾雪誠然是人間殊色,不說李家的一個婢女,便是這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美人在她面前也難免會失色幾分。方才她挽住無花手腕的時候,這些人之中不是沒有人懷疑他們兩個有什么,只是礙于無花乃是得道高僧,因此這些人不敢妄加猜測罷了。 此刻當(dāng)事人自己將這其中的曖昧挑明,這些人當(dāng)然要驚悚幾分。 李尋歡也是有些錯愕,他的錯愕全然寫在了臉上,只是還沒有等李尋歡開口,他身后的一個半百老者已然搶先道:“無花大師乃是少林高僧,豈容你個妖女在此胡言亂語!” 這個老頭的胡須都?xì)獾妙澏读似饋恚粗駜A雪的樣子仿佛在看什么妖孽。接著他有幾分痛心疾首的對無花道:“無花,你這樣可對得起你師父?” 無花抬頭看了這人一眼,很快便認(rèn)出了此人。這是個少林的居士,和他師父有些故交,對佛法之類的也挺虔誠,平素一年之中總要在少林的禪房里住上幾月,并且奉上大筆的香火。 不過面對他的指摘,無花面上依舊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溫文模樣,眼底卻已經(jīng)因為方才這人對玉傾雪的辱罵而染上了絲絲縷縷的寒意。世人辱他輕他謗他,無花皆可等閑視之。然而世人若是對他的小姑娘有半點非議,無花總是想要給他家的小姑娘討回那么幾分公道的。 “非她之過,是貧僧……”伸手輕輕撫上了玉傾雪的腰,無花的嘴角含了一分笑意,他像是安撫著炸毛的小貓一樣用另一只手在玉傾雪的腦后撫了撫,這才一字一句道:“是貧僧,不能持?!?/br> 男子的神態(tài)安然,他的眉眼堅定,寫滿了“不悔”。這樣的不悔在旁人看來,和執(zhí)迷不誤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墒撬菬o花,他本該是最心性豁達(dá)之人,本該是對佛祖最虔誠的信徒。而如今,他的不悔在世人看來,又和叛佛有什么區(qū)別? 那個老頭伸手指著無花,一時之間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無花大師……”氣氛一時之間更是冷凝,李尋歡明白,今日無花此舉,和將“妙僧無花”的名頭扔在地上踩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而他不惜為了一個女子自毀聲名,李尋歡只能嘆息一聲,感慨一句情字誤人。 江湖艱難,李尋歡不評價無花的選擇,可是卻想要勸他慎重一些。 他雖然言未曾盡,不過無花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愛cao心的老好人的未盡之意,輕笑出聲,無花只是緩緩道:“諸位以為,貧僧號稱乃是少林三百年來天資最出眾之人,卻為何沒有繼承主持之位?” 這近乎是少林辛秘了,眾人雖然私下討論,卻不敢這樣擺在明面上探討。如今當(dāng)事人自己說出來,這些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聽漏一字。 無花也沒有吊他們胃口,而是直接道:“乃是因為貧僧雖是師父關(guān)門弟子,卻是俗家弟子而已?!?/br> 無花漫不經(jīng)心的拋下天雷,似乎怕眾人不信,無花繼續(xù)道:“諸公若有好事之人,不若去翻翻少林名冊,看可有貧僧的名姓否?” 少林弟子分為入門弟子、俗家弟子和記名居士,少林名冊之中記載的只有少林的入門弟子,至若后面兩者,是不上少林名冊的。無花他師父當(dāng)日收徒,無花便是鉆了個空子,說自己心性不穩(wěn),不宜先上名冊。之后這事便耽擱了下去,一直到無花師父圓寂,他還始終都不再名冊之上。 一時之間,眾人都被這個消息弄得頭暈?zāi)X脹,竟是有些忘了自己剛才的最初目的了。 第四十六章 簾外雨潺。 玉傾雪忽然意識到, 自己的行為,其實已經(jīng)是變相的在給無花一個名份了。而對方又仿佛是那種特別容易順桿爬的人, 只要玉傾雪踏出一步,那么無花絕對不會給她再后退回去的機(jī)會。 無花今日在這里說的每一句話,玉傾雪都肯定這些江湖人會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開去, 相信不多時日, 無花的“真實身份”就會江湖中掀起一番波浪。到了那個時候,世人誹謗和萬千質(zhì)疑都會向著無花洶涌而來。 玉傾雪的手指顫了顫, 長長的睫羽上仿佛有蝴蝶輕翾, 她抬頭望向了這個抱著自己的男子,無花也其恰好低頭看她。兩個人目光交匯, 卻驀然橫生出了一種篤定來。 那是一瞬間的心動,和以往的年少相依的新人截然不同。 玉傾雪的心顫了幾顫, 卻忽然笑出了聲來。她只是忽然明白了——這就是無花啊, 他用他們多年的情誼為賭注,他不后悔,自然也就不允許玉傾雪后悔。 無花就仿佛將自己置身在懸崖邊上, 下面是江湖浪濤, 是千夫所指, 而他卻將唯一能夠拉住他的那根繩索放在了玉傾雪手上。玉傾雪自然可以松手, 然后轉(zhuǎn)身離去,那么他就將面對江湖中人的萬千嘲諷。 那些人會說, 少林的無花被一個小妖女迷了心智, 自悔聲譽(yù)卻備對方棄之如弊履。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尤其喜歡看著端坐高處的人從云端跌落,而無花原來是那般霽風(fēng)朗月的性子,這樣的人墮入俗世,求而不得,不知道會戳中了多少人心中的陰暗之處,讓他們恨不得囂張到戳著無花的脊梁骨哈哈大笑。 而無花也是在賭,賭他的阿傾不會舍得他落入這樣的境地。 無花算無遺策,從來都是謀而后動,這一次他與其說是頭腦發(fā)熱,忽然沖動,不若說他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謀劃好了這一天會發(fā)生的一切,而他一直在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jī)。今日,算是李尋歡這群人給他送來的最合適的契機(jī)了。 玉傾雪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微小的氣流吹起了她額前的碎發(fā),似乎有些無奈,又像是故意報復(fù)無花的如此“算計”,玉傾雪環(huán)住了無花的腰,卻是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捏起無花腰側(cè)的一點皮rou,足足旋轉(zhuǎn)了一圈。 無花的眉峰動了動,伸手扣住在在自己腰間作亂的小胖爪爪,面上尚且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笑。只見他抬手扯住了床幔上的一顆珠子,繼而手指微動,這顆珠子便向著窗子的方向疾射而去。這顆珠子本就是上好的芙蓉玉石磨制而成,在無花的內(nèi)力催動之下,從窗子的右上角穿到了窗戶外邊。 李尋歡本也是以一手飛刀絕技聞名江湖,自是能夠看出無花這投射出珠子的動作看似平平,但實際上卻是威力巨大,若是此人肯在此路之上鉆研一二,他日未嘗沒有與他一比之力。 李尋歡在此之前只是聽說無花天資卓絕,今日一見,果覺他“少林三百年來最具天賦的弟子”之名名不虛傳。只是李尋歡還來不及感嘆,便聽見外面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眾人很快反應(yīng)過來,急忙推開窗子去查探一二。 他們只看見一個黑衣人捂住自己的肩膀,身形狼狽萬分的往前方逃竄而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有人伸手在窗框上抹了一把,指尖便粘上了幾許猩紅。 一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方才他們之所以遍尋不見,不是因為那個行兇之人的武功有多么高超,身法又有多么精妙,而是燈下黑,這個人分明沒有走遠(yuǎn),只不過是用特殊了一些的功法將自己整個人吸在了屋檐下,因此眾人才沒有看到罷了。 “貧僧一直覺得清者自清,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一場千夫所指,還真是覺得江湖險惡,有點灰心呢。”無花嘴角含笑,垂眸對玉傾雪說道。 他說著失望,可是臉上卻沒有多少失望的神色,只是當(dāng)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恍若洞察了世事的雙眸從李尋歡那一行人臉上一一掃過,沒有任何威懾和怨恨意味的眸子,卻讓這些人忍不住都低下了頭去。 玉傾雪自然知道他家無花哥哥慣會假裝,不過她卻還是眉梢一挑,沖著幾人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冷冷道:“你們腳底下的青磚乃是西域冷泉山特產(chǎn),一塊抵得過五兩黃金,你們幾個自己數(shù)一數(shù)自己弄碎了幾塊吧?!?/br> “五兩黃金?你怎么不去搶?”一個中年人的眼睛簡直都要瞪出眼眶。江湖中人像是李尋歡這樣家產(chǎn)豐厚的到底是少數(shù),更多的江湖人其實都是依靠門派供養(yǎng)或者“路見不平”取得事主的酬謝,以此度日。而江湖人又慣常是揮霍無度,哪怕手里有些閑錢也會很快揮霍一空,所以玉傾雪提出這樣的要求的時候,他們的面色當(dāng)然都會難看下來。 畢竟方才他們效仿無花,弄碎了一塊青磚的都是少數(shù),大多都是弄碎了五六塊之多。 包下此地的春夜喜雨閣的花魁一夜也不過三兩黃金,幾十兩黃金他們自然是拿不出的??墒窃谝娮R過玉傾雪和無花的武功之后,這些人是斷然不敢賴賬的,一時之間,他們臉上的神情更加難看了幾分。有人剛想要說些什么,然而玉傾雪的雙刀豁然出竅半寸,那銀亮的刀光瞬間讓這些人不敢多話了。 幾個人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尋歡,李尋歡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他倒不是沒有銀錢,只是沒有想到玉傾雪會來這么一招。反思一下,他們這些人以江湖人自居,而江湖人打架,毀壞了個把桌子椅子似乎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像是這般被人要求賠償?shù)摹顚g也真是第一次見到了。 “阿彌陀佛,眾生皆苦,今日阿傾尚有能力為自己討回個公道,可諸君以往尋釁,那店家可是要自認(rèn)倒霉了?!睙o花笑了笑,可是他的話卻像是直接剝掉了這些江湖人臉上的遮羞布,直接讓他們有些無地自容了起來。 哪怕是李尋歡,被玉傾雪和無花這樣連番擠兌,面上也有幾分火辣辣的感覺。他輕咳了一聲,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玉姑娘,李某明日定將百兩黃金奉上,今日多有得罪,煩請海涵?!?/br> “小李飛刀家財萬貫,自然是不介意這些許銀錢的。”玉傾雪帶著幾分不耐的揮了揮手,轉(zhuǎn)而面色一冷,對其余人重重哼道:“滾吧?!?/br> 這一聲并不大,但是讓那幾個人都是心中一顫,李尋歡也知道此事是將這位玉家姑娘得罪狠了,也是自己理虧,李尋歡嘆了一口氣,第一帶頭走了出去。其他人見李尋歡如此,也是不敢在做單個,只能隨著他一道退回了李園。 等到這些人走了之后,玉傾雪還沒有來得及和無花互訴衷腸,就直接拉著他往樓下而去,原因無他,玉傾雪還記得這家可憐的幾位老掌柜和伙計。 玉傾雪素來護(hù)短,他爹被她娘帶上了鎖鏈,因此在殺人屠戶這種事情上便多了幾分謹(jǐn)慎。玉傾雪卻是沒有這諸多顧及,她確定,若是自己想要?dú)⑷?,那么她家和尚肯定是第一個給她遞刀的。 玉傾雪自知她日后會是西方魔教之主,而這些人雖然不在教中卻都是她的門徒,若是方才那幫人傷了她手底下的人性命,玉傾雪也是不介意讓他們血債血償?shù)摹热粨?dān)了“魔教妖女”這個名頭,她也總該做些妖女該做的事情。 江湖傳說小李飛刀從來都不殺人,玉傾雪對此嗤之以鼻,不過在看見那些只是被人用飛刀釘在地上,有些被擊暈了過去、有些還在掙扎的伙計和老掌柜的時候,玉傾雪還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和無花將地上的人都“解救”出來,玉傾雪望著地上那幾柄刻著“李”字的飛刀,微微的瞇了瞇眼睛。 無花站在玉傾雪身旁,一見就知道這孩子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主意。不過玉傾雪說的不錯,若是她想要?dú)⑷?,那他定然是第一個沖上去給她遞刀的,更何況這孩子今天實在說了太多讓他開心的話,無花不覺笑了笑,在一旁攬住玉傾雪的腰,伏在她耳邊輕聲道:“阿傾想要做什么?” 玉傾雪被人摟住腰的時候身體先是本能的僵了僵,不過她很快放松了下來,往身后靠去,將大部□□體的重量交付給無花,某只魔教小喵笑得一臉純良:“無花哥哥應(yīng)該認(rèn)識一個拍賣行的人?!?/br> 原隨云如果知道,自己的極樂樓到了這個小丫頭嘴里竟然淪落成了拍賣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氣得又去重cao舊業(yè)縫人家眼睛了。 不過無花自然是不會對玉傾雪解釋這其中的區(qū)別的,他只是點了點頭,一揮衣袖將地上的小李飛刀都是握在了手上,轉(zhuǎn)而對玉傾雪道:“阿傾想要開價多少?” “自然是……”玉傾雪原本想要開口就是個高價的,畢竟小李飛刀的飛刀,無論是李尋歡的崇拜者還是他的對手,總是不乏人傻錢多的主,想要花高價收了此物的,不過心念一轉(zhuǎn),玉傾雪笑容更加狡黠了幾分,頓了頓,玉傾雪重新說道:“自然是一文錢了?!?/br> 無花在心里默默可憐了一下得罪了自家小姑娘的小李飛刀,不過卻也沒有多么好心為一個冤枉過自己的人說話,點了點頭,無花認(rèn)同道:“不過是幾許凡鐵,也不值當(dāng)多少銀錢。” 極樂樓拍賣的東西,原隨云都是要抽利三成的,無花相信那位是不會放過這個狠狠撈一筆的機(jī)會的,所以這低到離譜的開價,除卻羞辱李尋歡之外,倒也沒有什么實際的影響了。 掂了掂手上的五六柄飛刀,無花的思緒卻在另一件事情上。 同樣想到了那個被無花傷到了肩膀上的黑衣人,玉傾雪抬手摸了摸下巴,一雙異色的眸子閃過了幾許別樣的情緒。最終,玉傾雪嘆了一口氣,伸手?jǐn)噭訜o花寬大的袈裟袍袖,輕聲道:“無花哥哥的名頭,也不是那么好用的?!?/br> 既然有人想要以她家大師的名頭行事,她不禮尚往來讓對方付出點兒代價……總顯得她好欺負(fù)似的。 無花的手撫上玉傾雪的后頸揉了揉權(quán)做安撫,卻也眉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