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第四十九章 樓臺高鎖。 西門嫣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設想過自己再見到阿城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情景, 她想,那個時候, 阿城應該已經(jīng)從那個還需要她抱著的孩子成長成一個獨立、睿智又有能力和擔當?shù)拇笕肆恕?/br> 她以為二十年的萬里相隔,她會哭,也會覺得生疏。畢竟他們之間隔著太久太長的時間和空間, 這種距離永遠存在, 無法填補也根本就不必去填補。 可是出乎西門嫣預料的是,當她真的再一次見到葉孤城的時候, 看著昔日的小小少年成長為偉岸可靠的男子, 西門嫣心中除卻欣慰,竟并沒有太大的波瀾——就好像昨日她還看著他去讀書習劍, 轉眼他下學歸來一樣。 西門嫣揚起頭來看著已經(jīng)和師父一般高大的小師弟,只能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有些欣慰又難免有些感懷的說道:“阿城長大了?!?/br> 葉孤城從成為白云城主開始, 母親和家中長老就一直教育他要沉穩(wěn)持重,已然很久沒有人這幫摸他的頭發(fā)了——確切的說,自從他娘親故去, 白云城上下對他尊重有之, 卻已然沒有人會和他這般親昵了。 葉孤城心中百般滋味, 只是他到底已經(jīng)不是昔日牽著師姐裙角的稚齡孩童, 微微抿緊了嘴角,葉孤城低低喚道:“大師姐?!?/br> 他其實并不擅長和人話家常, 不過幼年的記憶翻涌而上, 葉孤城這樣寡言的人都忍不住對西門嫣一連串說道:“二十年之久, 大師姐絲毫未變,只是阿傾生得和師姐太像,恐怕不出幾年,江湖中人就要錯認你們母女了。” 這話其實陸小鳳也說過相似的,不過西門嫣只是笑了笑,卻也沒有放在心上。而葉孤城顯然是不會哄女人的,聽到就連他都這樣說,西門嫣不由的也跟著笑了起來。她不常笑,這一笑起來就宛若寒冰乍破,讓人險些都要移不開眼來。 玉傾雪也時常笑,可是她一笑就像是狡黠的靈貓,那雙異色的眸子里總像是藏著萬千的壞點子,讓人覺得驚艷的同時卻也不免要心生警惕。而同樣一張臉,她娘親笑起來就像是冰河初融,帶著冰雪的氣息,卻也沾染了俗世的暖意。 葉孤城說,再過幾年恐怕江湖人會將她們母女二人錯認,但是熟悉玉傾雪的人都知道,那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概率。玉傾雪就是玉傾雪,她永遠成不了她家娘親,也不會成為第二個玉羅剎。 這一點,其實她的朋友們心知肚明。 玉傾雪一家和葉孤城之間的關系,這其實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只是為了方便葉孤城和自家娘親敘舊,玉傾雪一早就清了場,將陸小鳳和楚留香還有花滿樓一行人都拉了出來,至若她家那個一見到小舅舅就有些挪不動步——好吧,其實是有些躍躍欲試的想要與之一戰(zhàn)的兄長也一并拽走,玉傾雪毫不留情的打擊著自家大哥。 “好啦好啦,阿雪雪我已經(jīng)跟他打過了,如果你要跟他一戰(zhàn),最起碼先打得過我再說吧?!庇駜A雪沒有絲毫畏懼的戳了戳西門吹雪的臉。 她家兄長有一個旁人都不太清楚,哪怕是陸小鳳都從沒有想過的秘密,那便是他一笑起來的時候,又一邊的臉頰其實是有一個小酒窩的。那個小酒窩遺傳自玉羅剎,不過和玉羅剎生得方向相反。 小的時候西門吹雪生得玉雪可愛——雖然,迄今為止,玉傾雪都想不明白自家的老管家是怎么昧著良心將這次和自家兄長聯(lián)系到一起的。不過根據(jù)他們的描述,據(jù)說自家大哥在沒有習劍之前還是可以和“可愛”這種詞匯聯(lián)系起來的,而那小小的酒窩不知道萌翻了萬梅山莊中的多少人。 可惜西門吹雪七歲正式踏上劍道,從那之后便很少能再見到他的酒窩了。不過越是不常見,就越是讓人好奇,因此玉傾雪總是時不時的戳一戳西門吹雪的臉,恨不得能將那個小酒窩再戳出來。 西門吹雪只是抬手握住了幼妹作亂的爪子,眼神卻是如同天際的星子一般的亮。他定定的望著娘親和葉孤城的方向,輕聲道:“終有一日?!?/br> 西門吹雪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到了突破的邊緣,只是他尚且缺少一個契機。他們兄妹的武功原本在伯仲之間,而此番玉傾雪江湖歷練,很快便尋找到了這個契機。她自己也清楚,其實她不是真的比兄長強,只是她很幸運,可以比兄長先走一步。 玉傾雪生長在大漠,那里比中原更加殘忍血腥,更加信奉力量,卻也更加的直白無垢。在大漠之中并沒有那么多的人心曲折,從來都是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而此番前往中原,玉傾雪見識到了鬼狷的人心,認識了許多奇怪的人。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再加上她修習的西方魔教的武功本就飄忽不定,似神似魔,因此玉傾雪才能心境倏忽超脫,武功突飛猛進。 而西門吹雪說是出塵,實際上卻一直在入世。比起玉傾雪來說,他的突破的契機更微妙和難得。 不過西門吹雪最有耐心之人,他可以等。 西門嫣和葉孤城聊了很多,兩個不擅言辭之人,卻可以滔滔不絕的聊下去。西門嫣的面容平靜,聽著葉孤城說著這些年來白云城中的境況。白云城很好,這一點西門嫣已然有所耳聞,而聽了葉孤城的更詳盡的介紹,西門嫣甚至有些驚詫她的小師弟居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良久,西門嫣開口道:“阿城,雖然師姐不曾看你長大,但是你永遠記得,我們是一家人?!币驗槭且患胰耍员銘撌赝嘀?。西門嫣懂自己的男人,更懂自己的一雙兒女,若是他們覺得和白云城相交甚密不妥,那么今日她是不會站在這里和葉孤城相見的。 她選中的男人懂她、體諒她,而她的兒女更是體貼她。因此他們陪她到這里,就已經(jīng)說明自己愿意鼎力相助了。 當年葉星閣的無端亡故是西門嫣和葉孤城心里永遠的刺,而玉傾雪他們,已然不準備將這根刺一直留在自家娘親心里了。 葉孤城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動了動,他緩緩抬起了頭,只是道:“那是我自己該做的事情?!彼麃韺熃阒皇菫榱水斈甑某兄Z和情誼,并沒有想要向師姐借力的意思。這一點,葉孤城總是不希望西門嫣誤會的。 西門嫣卻是重重的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一向溫和的臉上卻帶上了幾分不容忤逆的嚴肅,她同樣定定的回望葉孤城,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是我?guī)煾?、還有我?guī)熌锏拿?,此仇未泯,何以心安??/br> 豁然起身,西門嫣背過身去,聲音中卻帶了幾分哽咽:“阿城,他們只養(yǎng)了你七年,可是……可是他們養(yǎng)了我整整十三年!十三年啊阿城!沒有師父和師娘,今日的西門嫣又該身在何處呢?” 其痛徹骨,其恨切膚。這么多年來西門嫣和玉羅剎伉儷情深,又有一雙兒女郁郁蔥蔥的成長起來,她看似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可是那一個一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那些輾轉難平的恨意,理智里西門嫣知道應該等著阿城長大 ,然后由他自己親自弄清事情真相,為師父師娘報仇雪恨,可是人不可能一直理智的活著,西門嫣還是選擇了追查下去——不依不饒的追查下去。 若非如此,玉羅剎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妻子這樣久的滯留中原。早些日子是他修建萬梅山莊,讓妻兒在此居住,是因為大漠西方魔教之中局勢不穩(wěn),他照看小女兒便有些分身乏術,兒子也還沒有自保能力,玉羅剎穩(wěn)妥起見才讓妻子帶著兒子獨居中原,而他則小心在兩地往返。 而如今,西方魔教看起來多方勢力抗衡,可實際上玉羅剎卻已經(jīng)掌控了大部分的勢力。至若那零星的有異心之人,只是玉羅剎留給小女兒練手的。 這種情況下玉羅剎還沒有接回妻兒,便是因為西門嫣要在中原探查當年事情的真相的緣故了。玉羅剎的財富大部分還是來自于收攏沙漠周邊小國,讓他們定期向西方魔教“朝貢”,而西方魔教的教眾則保證那些小國的安穩(wěn)——這種模式,和中原的皇族也沒有太大的本質上的區(qū)別。 而那在中原遍地開花的屬于玉羅剎的鋪子,與其說為了斂財,不若說是玉羅剎和西門嫣用數(shù)年時間鋪就的一張巨大的消息網(wǎng)絡,用來探查各種辛秘。比之南宮靈的丐幫,他們的這種鋪子探查到的消息要更加精確一些。 而因為西門嫣的緣故,玉羅剎和石觀音雖然有些不對付,但是更多的方面則是呈現(xiàn)出一種“聯(lián)手”的趨勢來,丐幫與萬梅山莊名下的鋪子互通有無,再加上最近轉到無花名下的青衣樓,這天下之事,近乎沒有他們探查不出的。 只是當年白云城的老城主亡故之事到底已經(jīng)相隔日久,哪怕這些人能力拔群,想要抽絲剝繭的還原事情的真相,總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作為自家娘親的貼心小棉襖,玉傾雪從遇見葉孤城那一日開始就將這件事吩咐了下去,甚至還和葉孤城通了氣。 “小舅舅不會嫌棄我越俎代庖吧?”當日小姑娘這樣問著,小胖爪還不忘緊緊的握住自己的雙刀,生怕一撒手她的雙刀就和葉孤城的劍吸到了一起。說來這也是玉傾雪覺得詫異的地方,分明自己的雙刀更重一些,怎么不是葉孤城的劍被吸過來,而是她的雙刀總往人家的劍那兒跑呢? 當然是因為葉孤城在暗自用力,不讓自己的烏鞘長劍被吸過去啊。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長劍往一旁挪了挪,葉孤城皺眉道:“此事我已有些眉目,你們小孩子無須參與。” 被稱作小孩子的玉傾雪卻是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她猛的欺近葉孤城,方才還一派甜軟的聲音里不覺帶出了絲絲縷縷的涼意。她說:“我不為你?!?/br> 是了,如此費力,她不是為了葉孤城,而是為了自己的娘親。這是娘親的心中傷痕,是娘親的舊恨,身為兒女,玉傾雪根本就不可能坐視不理。她這樣努力的習武,這樣努力的工于心計,為的便是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她不為葉孤城,可是她為了她娘親。 葉孤城似乎未曾料到方才還一派甜軟的小姑娘疏忽變臉,只是他并沒有愣住很久,有那么一瞬間,葉孤城甚至彌生出一種“本該如此”的情緒。 他對她真的是很沒有戒心,因為對方和自己記憶中的大師姐生得那樣相似,又時常是一副小女兒的嬌憨模樣。葉孤城先入為主,有的時候當真會真的單純只將玉傾雪當做家中的小輩看待,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葉孤城總是難免出現(xiàn)幾分“哄人”的情緒。 雖然白云城主會哄一個孩子,這件事本身在江湖恐怕就是驚世駭俗了。 不過玉傾雪到底是被玉羅剎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的,不說在尸山血海里走出,可是她從小見過的血腥和殺戮,恐怕并不會比一個老江湖少。更甚至則可以說,葉孤城是南海之主,可是玉傾雪又何嘗不是大漠幼主? 若沒有西門嫣這層關系,其實他們合該是平等而論的存在。葉孤城恍然醒悟這一點,也很快調整了面對玉傾雪的態(tài)度——至少是調整了面對他面前這樣的玉傾雪的態(tài)度。 商人有一句話是“在商言商”,葉孤城并不愿意平白接受玉傾雪的相助,哪怕在玉傾雪看來,她是為了自家娘親,而并不是在幫助葉孤城。所以,最終玉傾雪和葉孤城約定各憑本事,也就是說,他們誰先查到了仇家所在,誰便先行報仇。而與此同時,大漠和白云城之間的一條商路也正式打開。 大漠和海洋,聽起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詞匯,但是大安地貌奇特,其實在大漠腹地便有一塊綠洲,而橫跨這個綠洲之后,便是廣袤的海洋。之前因為西門嫣和葉孤城娘親的約定,這條商路始終未曾打開,而如今,也該到了兩地通商的時候了。 玉羅剎覺得這輩子唯有對兩個女人沒轍,那兩個女人一個是他夫人,而另一個則是他閨女。難得的,葉孤城竟然也體會了一次玉羅剎的感受??粗榫w有些激動的大師姐,葉孤城無奈嘆了一口氣,只得將玉傾雪之前和他的談話內(nèi)容告知了她。私心里葉孤城并不希望師姐一家摻和進這件事情來,不過如今看來,他是阻止不了的。 總歸這件事情并非能夠一蹴而就,葉孤城只能暫且應下了。 一直到西門嫣的情緒漸漸平復,她又恢復到一慣溫柔而淡漠的樣子,葉孤城才終于推開了門,將門外的一群人都叫了進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中白衣持劍的西門吹雪身上,不自覺的,葉孤城散開了自己原本收斂著的劍意。他的劍道已至臻境,周身劍氣已然可以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西門吹雪給人的感覺是一柄沒有劍鞘的絕世神兵,鋒銳無匹,勇往直前。而葉孤城與之相比則要更為內(nèi)斂,他的劍意淬入了骨髓,成為自身的一部分。已然不必刻意施展,葉孤城就是他的劍本身。 這一外放和一收斂之間,西門吹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就是他和葉孤城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乍一看只是一線之隔,但是西門吹雪也清楚,僅僅是這所謂的“一線之隔”,便極有可能是許多劍客窮盡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化身高山且仰止,西門吹雪望著葉孤城,目光之中是幾許快意和灼熱。 葉孤城也在看著西門吹雪。其實算起來,他們的年歲只是相差了七|八歲,可是輩分擺在那里,他是西門吹雪的長輩,這是不可反駁的事實。 不再單純的以看對手的目光去審視西門吹雪,葉孤城的語氣中不覺帶出了幾分“吾家玉樹”一般的欣慰:“好劍。” 西門吹雪的劍和葉孤城的劍單從外表看起來就很相似,一如他們兩個人,雖然之前并未謀面,但是眼角眉梢和言行舉止總是有那么微妙的相似。西門嫣曾經(jīng)對玉羅剎說過“外甥似舅”,那看似是一句戲言,可是卻在冥冥之中印證了什么。 西門吹雪的烏鞘長劍乃是西門嫣親自畫的圖紙,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會與那柄只有白云城主才能用的烏鞘長劍如斯相似了。 看見西門吹雪的劍,葉孤城驟然響起母親去世那一年,大師姐輾轉托人寄過來的一條絲帕。那條絲帕上面是兩個血字,字跡和葉孤城自己的像了七八分——是了,葉孤城本就是由西門嫣親自啟蒙,他的字便是西門嫣一手教出來的。 而那條絲帕上寫著“不忘”二字,一如他的師姐這個人一般執(zhí)著。 師恩不忘、故人不忘、家仇不忘。葉孤城當時便隱約有些明白師姐想要表達的意思,而今日在看見西門吹雪的劍的時候,他更加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不忘也好。葉孤城有的時候也會覺得自己的母親當年其實做錯了,他的師姐是他母親一手教導出來的,性情也像了他的母親十成。倔強和決絕,堅定和柔情,但凡他大師姐和他母親有一絲一毫的相似,這些性情她就該一樣不缺。而一個這般性情的人,“離開”和“逃避”絕對只會是折磨,而不會是解脫。 思緒翻涌,可是當葉孤城看見西門吹雪目光之中的璀璨的時候,他心頭的紛亂被劍客的本能壓了下去。鄭重的頷了頷首,葉孤城道:“本就是好劍?!?/br> 有那么一瞬間,陸小鳳甚至懷疑他這位一直不茍言笑的小伙伴兒笑了。不過西門吹雪臉上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逝,等到陸小鳳再去細看的時候,一切已經(jīng)又不見了絲毫端倪。不過陸小鳳也沒有功夫在意這些了,他有些緊張的將目光來回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之間逡巡,生怕這兩個人一言不合就要拔劍。 至少現(xiàn)在,以陸小鳳對西門吹雪的了解,他拔劍之后只會有兩個結果——他死,或者他的對手死。西門吹雪的劍就是這樣,沒有半點余地留給對手,自然也沒有半點余地留給自己。而無論結果是前者還是后者,終歸都不是陸小鳳樂意看到的。 一直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互相點了點頭,卻并沒有要開戰(zhàn)的意思之后,陸小鳳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別傻站著了,我們還是快進去吧?!庇駜A雪從一棵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自己并沒有粘上半點灰塵的袍子,又推了推自家兄長,而后便率先推門撲進了她家娘親懷里。 至若為什么玉傾雪會上樹……只能說,西門吹雪的酒窩不是白戳的,這不,沒看見某只調皮太過的小奶喵就被人追得上了樹么qaq 其實若非西門嫣和西門吹雪的忽然到來,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是想要討論一下關于無花被人頻頻陷害這件事情的。如今這個事情牽扯到了神水宮,就不由的幾個人不在意。 認真說起來,神水宮其實是個單純由女子組成的門派,像是這種門派,一般在江湖之中是沒有什么地位的。君不見昔年峨眉派也是滿門女弟子,不過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只有女弟子的峨眉不可抑制的衰敗了下去,險些失去了“四大門派”的地位,幸好峨眉派當時的掌門幡然醒悟,開始著力培養(yǎng)門下男弟子,這才讓峨眉又屹立至今。雖然如今峨眉并不愿承認她們的危機和轉機是因為男女弟子資源分配不均造成的,但是峨眉掌門接連六代都是男性,這似乎已經(jīng)隱隱說明了一些問題。 而神水宮,卻儼然成為江湖中人不敢議論的存在。 并非因為神水宮的弟子們修習了多么厲害的功法,而是水母陰姬一人,就足矣震懾江湖之中的那些男子。當今世上,若說起功夫和性情可以稱之為“恐怖”的女人,恐怕更多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石觀音,可是說起水母陰姬,那卻是比石觀音還讓人覺得恐懼的女人。 如今那背后cao縱之人先是拖無花下水,如今又用“天一神水”將無花和神水宮牽扯起來,可是哪怕是楚留香和陸小鳳再是機智,他們也想不出這人如此苦心孤詣的如此陷害無花的目的是什么。 玉傾雪將事情細細的捋了好幾遍,卻還是想不通其中的關節(jié),無花也是微微皺眉——他的身份并不比玉傾雪簡單,可是那幕后之人針對的,似乎是受人敬仰的“妙僧無花”?和青衣樓主或是石觀音之子等等諸多身份比起來,妙僧無花更像是一種虛名,若是他那住持師兄針對他一下或許還有些利益可圖,可是若是換了旁人,無花也不太明白那人盯上自己的意義所在。 眾人一時之間有些沉默,反倒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西門吹雪忽然開口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那個人的目的不是無花,構陷無花……只是順勢而為?” “為什么???圖什么?。俊庇駜A雪有些不解,她家和尚該沒有這么得罪人的吧? 西門吹雪頓了頓,只道:“右手是執(zhí)武器之手?!?/br> 而無花,傷了那個人的右肩,那慣穿肩胛的傷,就是救治及時,恐怕也沒有辦法恢復到自己巔峰的狀態(tài)了。對于一個習武之人,特別是武功到了一定程度的人來說,這和殺人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在場的人的武功都不弱,不必西門吹雪細講,他們瞬間也恍然明白了過來?;M樓合攏了自己的折扇,輕輕叩了叩掌心,道:“江南的所有藥房我花家都能說得上話,既然那日無花大師將人傷的甚重,那么這些日子以來,那人買的藥定然不會少。金瘡藥和止血生肌的藥材就那么幾種,購買的數(shù)量多或者次數(shù)頻繁,各家伙計應該會有印象?!?/br> 其實在此之前花家已經(jīng)整理出了名單,只是那無異于大海撈針,所以花家人只是因為花滿樓特地這樣叮囑,所以不想拂了他家七童的意,如今看來,花滿樓的法子,似乎是揪出這幕后之人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了。 無花的目光攤開在陸小鳳和楚留香整理好的那張紙上,紙上記載了這天后續(xù)案件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他在心中將這些雜亂的記載整理了一遍,又推演了一番,忽然開口道:“貧僧以為,這些案件不可能是一人所為。且看這兩樁案子,常人就是輕功再好,也不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從城北到城南的?!?/br> “團伙?”陸小鳳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些東西了。 第五十章 應待人來。 眼前的迷霧一旦撥開, 原本有些復雜而迷離的案情似乎有了短暫的清晰。陸小鳳是最敏銳的捕手,他沒有放過這一瞬間的明悟, 顧不上和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敘舊,陸小鳳抓起桌上的紙仔細的研究了起來,片刻之后, 他目光晶亮的望向了楚留香, 對楚留香道:“楚兄,我有些發(fā)現(xiàn), 我們出去研究一下?!?/br> 他說是研究, 其實便是查證了,楚留香也同樣在這幾個案件之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接受了作案之人并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伙之后, 楚留香也迅速聯(lián)想到了許多東西。 兩個最能鬧的人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幾個縱身之間他們的身影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原因無他,只是楚留香和陸小鳳兩人迅速整合了一下信息,而后便迫不及待的去探查了。 “無花哥哥知道是誰要這樣構陷你了么?” 在楚留香和陸小鳳走了之后, 玉傾雪托著下巴, 這樣對無花問道。 此刻無花并沒有跟玉傾雪黏膩在一起, 而是端坐在案前, 挽起了潔白而寬大的袖口,無花露出了一截好看的手腕。這只手腕不同于女子的纖細, 不過卻是呈現(xiàn)出了一種玉質的觸覺。 無花托起了一塊香料, 用火點燃之后在手指之間微微晃動了兩下, 不多時候,屋中便充盈了并不甜膩的暖香。 西門吹雪將幼妹拉到自己身邊放好,小姑娘沒骨頭似的靠在了大哥的肩頭,西門吹雪絲毫不懷疑,若是沒有自己拉著,這玩意多半是要歪到無花懷里的。 簡直不矜持。 西門吹雪并不是老學究和衛(wèi)道士,更多時候,世俗和禮教在他看來只覺得可笑。他只是看不得從小只和自己親昵的meimei忽然靠近另一個沒有血緣的男子。作為兄長的直覺告訴西門那吹雪,那個人會帶走他的幼妹,只是或早或晚的區(qū)別而已。 將燃著的香塊送入香爐之中,無花的時機選的很好,恰到好處的隔絕了那一絲煙火氣。 待到一壺茶暖,一簾香冽,無花這才放下了挽起袍袖,向著玉傾雪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這才緩緩答道:“其實也不必我去想。天一神水那樣的物什,這么多年來被江湖中人傳得神乎其神,可是這世上真的見過的人又有幾個人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