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知道那毒|藥發(fā)作需要時間,葉星閣不敢再有片刻耽誤,只能星夜兼程的趕回南海,因為他尚且有許多事情需要安排。 回到了南海的第三日,葉星閣自知時日無多,正準備從容赴死,卻有一個女人悄無聲息的闖入了他的內(nèi)宅,一掌將他劈暈了過去。 那個女人看起來比他還要年輕,武功也不及他,但是葉星閣還是被這個人劈暈了過去。原因很很簡單,因為此刻葉星閣身中劇|毒,行動已然遲緩,而且他們?nèi)~家真正厲害的劍,那個時候葉星閣的劍恰好不在他身邊就是了。 劈暈了葉星閣,那個忽然闖入的女人——也就是江染,她和一向嫻靜的葉夫人交談了三言兩語,之后兩人竟然商議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計劃。 幾日之后,白云城主葉星閣“病逝”,次年,白云城主夫人亦病逝。 這個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中原的皇帝終于松了一口氣,并且為自己除去了一個心頭大患而自鳴得意。然而他以為葉星閣病逝的重點在那個“病”字上,以為這個消息是白云城傳出來遮掩葉星閣真正死因的托詞,可是中原的皇帝卻不會料到,白云城主夫婦真正想要遮掩的,是葉星閣其實并沒“逝”的這件事情。 當時這計劃冒險,水母陰姬有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解了葉星閣身上的毒,因此城主夫人果斷拍板,將這件事死死的瞞了下去。這位城主夫人表現(xiàn)得比誰都冷靜,也比誰都大膽,她一旦決定就勢必干凈利落,不僅瞞著中原皇帝和白云城城民,而且還瞞著他們年幼卻老成的兒子以及大弟子,甚至,這位夫人都并未和她中毒已深的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昏迷的夫君商議。 此事關系重大,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葉夫人選擇不對白云城中人坦白實在是情有可原。而作為師娘與母親,她所以能夠就連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弟子與親生骨rou都不曾知會,卻是她也實在不知葉星閣的毒是否能夠被解開,若是不能,又何苦給那兩個孩子希望,最終又讓他們傷心呢? 葉星閣必須“死”,這件事已然成了定局。而城主夫人猶豫再三,沒想好自己是看顧兒子與徒弟些年歲,之后再去神水宮和葉星閣匯合,還是隨著葉星閣一道走。 最終,是水母陰姬的一句話點醒了她。她說,慈母多敗兒。 葉夫人自然對自己的兒子的品行有信息,但是作為白云城新一任的掌舵人,哪怕是葉孤城的性情移了半分,對于白云城來說都是滅頂之災。葉夫人本就是有大胸襟大氣度的女子,所以她很快就有了決斷。 于是,她用一年的時間安排好了白云城的一切,而后便也去了神水宮后面的古城之中。 神水宮最聞名江湖的,應當便是它的天一神水了。只是天一神水是天下至毒,水母陰姬作為神水宮宮主也是精通藝術,然而想要克制住葉星閣體內(nèi)的毒,他們還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最終還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葉星閣發(fā)現(xiàn)那生長在這座孤城的墻外的藤蔓上的汁液對他體內(nèi)的毒似乎有些作用,經(jīng)過了好一番嘗試,他們才配制出了可以清除葉星閣體內(nèi)的毒的解藥。 只是那藤蔓雖然能夠克制葉星閣體內(nèi)的毒,但是解毒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一些,葉星閣和他的夫人在神水宮旁居住了二十年有余,體內(nèi)的余毒才終于差不多清理干凈了。 若非如此,江染也沒有必要帶著玉傾雪來見葉星閣——毒沒有解干凈,她也怕這小姑娘面對還是身中劇|毒的故人傷懷,那樣豈不是顯得她神水宮太過無能了? 葉星閣夫婦自然疑心過江染,因為她做的一切都太過可疑。哪怕跳脫如葉星閣,也總是知道人不可能不勞而獲的道理的,這位神水宮宮主對他們算是有大恩,如此大恩之下若是還別無所求……那其實才是一件讓人驚悚的事情。 為此,葉夫人還曾鄭重其事的詢問過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也并不避諱,直言是為了一個人,所以才會插手他們白云城之事。一開始她不說那個人是誰,不過葉夫人本就心思細密,將所有可能細細過濾一遍,再加上江染本身也并不擅長遮掩——除了沒有說出名字,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情意。因此不多時候,葉夫人便對她所說的那個人有了大概的猜測。 她猜測出的結(jié)果其實是讓她駭然的。哪怕是如今他們夫婦還要仰仗神水宮庇佑,葉星閣也還需要神水宮的地界上的藤蔓解毒,可是若是水母陰姬攜恩求報,想要以此來威脅他們的徒弟的話……葉夫人倒是寧愿他們夫妻二人死了干凈。 葉夫人直接挑破此事,江染面上有些尷尬。畢竟她本就是女子之身,癡戀另一個女子終歸驚世駭俗了些。不過在明白葉夫人的憤怒并非因為她的性別會后,江染便只是愣愣的擺了擺手,眸光也空遠了起來的道:“你若是說西門嫣,那我心悅之人倒不是她?!鄙晕㈩D了頓,江染還是告訴了葉夫人他們的大徒弟被大漠的那只大貓叼走了,而且肚子里還帶了小崽子的消息。 葉夫人和葉星閣被那個消息弄得很懵,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而江染便是趁著這個時候轉(zhuǎn)身往她的神水宮走。江染有的時候也會問自己,她費了那么大的周折救下葉家夫婦,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將所有的利弊都一一分析,最終江染還是要承認,她救他們,只是因為她想要救他們罷了。 若是武功到了她這個地步都不能為所欲為,那人生還真是一件讓人難堪的事情。 江染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終歸不再糾結(jié)。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這么做,只是想要在再見到那小丫頭的時候,在她面前討一個好罷了。她第一次這么努力的想要討好一個人,卻總是顯得有些笨拙。然而若是能夠換得再見之日那人的一個微笑,那么人間的一切倒還算是值得。 “阿染?!甭犕炅巳~星閣講述的事情始末——當然,他隱去了那些水母陰姬晦澀的心路歷程,玉傾雪不由喚了水母陰姬一聲,難得鄭重其事的道:“阿染,謝謝你?!?/br> 一直綴在玉傾雪和無花身后的水母陰姬聽見了玉傾雪的話,她面上一絲表情也無的點了點頭,背在身后的手卻緩緩地放開了。 ——足夠了。如今這樣,已然足夠美好,她當真已別無所求。 第九十六章 知與誰同。 玉傾雪和水母陰姬的一道出現(xiàn), 還有她們之間的三言兩語,葉星閣或許還有幾分后知后覺, 但是葉夫人卻在剎那之間得見端倪。 她站在自家?guī)煹艿纳砗螅臒o聲息的伸手掐了掐他腰間的軟rou, 讓葉星閣直接“嘶”了一聲。腰間的軟rou被捏住自然是很疼的, 但是葉星閣并不敢叫喚, 只能求饒一般的看向了自家夫人,而后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啊呀小姑娘,當年我見你的時候,你就生得就像我家阿嫣的meimei似的, 如今這么多年不見,你竟是一點兒都沒變, 怕這會兒你站在阿嫣面前,說是她閨女都有人信了哈哈哈哈哈哈?!?/br> “便是信了又如何?”玉傾雪眸中閃過了幾許狡黠。無花再看身側(cè)將玉傾雪眸中閃現(xiàn)的這點兒精光看得分明, 知道她是有意要作怪,無花憐憫一般的給那位葉前輩在心里點了一根蠟燭,不過卻并沒有打攪他家小姑娘的玩心。 葉星閣和玉傾雪當年的相交日淺, 不過卻頗為印象深刻。這其中原因有二,第一個自然是這孩子生得跟他家大徒弟一般絕色, 血親之名無需辯駁,因為她們兩個的那張臉, 就是最好的證明。而那第二個原因, 便是玉傾雪在武學一道上的天資卓絕。 葉家不乏在武學之上天賦異稟的人物, 就連葉星閣門下的當做女兒在養(yǎng)的弟子,他們夫妻二人雖未要求西門嫣非要達到什么樣的武學成就,但是其資質(zhì)亦算得上是難得一遇了??墒怯駜A雪,在葉星閣這輩子見過的人力,她的天賦算是獨一無二。葉星閣甚至可以推測,就連他和師姐的阿城也很難在天賦上超過她了。 這樣的任務,哪怕隔了二十多年,當年他們探討武學劍道的種種,葉星閣還能記得真切。 只是,若是算算年紀,這姑娘今年也應當過了而立之年了吧……畢竟他的兩鬢已經(jīng)斑白,如今已然是年過半百之人了??墒墙袢湛粗駜A雪,若說這人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恐怕也有人相信的……吧? 葉星閣知道有的人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容顏永駐”的,譬如他們身前站著的那位水母陰姬,便是其中高手。只是這種所謂的容顏永駐終歸是有限度的,讓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是有可能的,但是讓一個女子的容貌一如二十年前?哪怕是葉星閣親眼所見,他還是不能相信。 完全不知道這位前白云城主到底在腦海中自腦補了什么,玉傾雪輕咳了一聲,第一次正式的向葉孤城的雙親介紹自己道:“重新認識一下,在下玉傾雪,玉羅剎的玉?!?/br> 這些年從水母陰姬的口中,葉星閣夫婦也知道了不少關于自家大徒弟的事,所以他們兩人自然知道,這個玉羅剎,便是當年叼走他們家阿嫣,還提早讓阿嫣揣上小崽子的人。 大概老父親對女婿總是有一種近乎天然的“敵意”,更何況根據(jù)陰姬提供的消息,當年那臭小子還是平白占了他家徒弟的便宜,因此如今哪怕是聽見“玉羅剎”這個名字,葉星閣的周身的氣息都更加凜冽的幾分。 玉傾雪忍不住想起了她爹面對她家無花哥哥的時候的表情,兩張怒發(fā)沖冠的臉近乎重疊了起來,讓玉傾雪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擺了擺手,繼續(xù)往葉星閣那里扔□□:“啊,忘了跟你說,玉羅剎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容玉。” 葉星閣果然眼睛瞪的更大,他當年見到容玉那個臭小子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兒,于是在心中暗暗提防著他,不教他知道他家還有一個跟那小姑娘生的一模一樣的女弟子。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那賊膽包天的混蛋,讓他家的徒弟生生被人占了便宜去。 葉星閣的表情堪稱“痛心疾首”,反倒是一旁的葉夫人神色雖有幾分激動,卻還是能條理清晰的沖玉傾雪問道:“阿嫣這些年過得還好?玉羅剎……嗯,你爹待她如何?” 玉傾雪是知道這位葉夫人當年是如何將自家娘親趕走的,只是當時情勢不由人,長輩們的虧欠與恩待她終歸沒有資格評價,因此玉傾雪雖在旁人面前一向乖張,就連無花都覺得她會對當年從白云城趕走西門姨姨的葉夫人出言諷刺的時候,玉傾雪卻一反常態(tài)的十分平靜。 她并不添油加醋,只是陳述道:“最初的幾年,娘親在萬梅山莊封劍,她雖不再用劍,卻終日劍不離身,很是傷懷。后來她將驚鴻給了我,鑄成如今我的這兩柄雙刀,娘親也仿佛釋懷。不過小舅舅這次出海為你們報仇,娘親一向不理世間塵囂,這一次卻也參與其中了?!?/br> 三言兩語將這些交代清楚,玉傾雪又道:“娘親也長我家老頭子幾歲,葉城主待您如何,我家那邊便近乎是你們的翻版了。我還有一個哥哥,名喚西門吹雪,他比我早生了些,總是要占一些便宜,因此我家是兄長隨了您的姓氏,而我只能撿我家老頭的姓用了?!?/br> 說到這里,玉傾雪聳了聳肩膀,言語之中也帶上了幾分促狹和戲謔。在大漠,他們的教主是妻管嚴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因為他們公子隨了夫人的姓氏,在一些玉羅剎的親近一些的屬下眼中,他們的教主儼然就是倒插門的典范了。 葉星閣的夫人是他的師姐,他性子跳脫,葉夫人卻是性子沉穩(wěn),因此在葉家也是葉夫人說的算的。在這一點上,玉羅剎和葉星閣倒是有相似的地方。 “咳咳,咳咳咳咳咳!” 葉夫人聽了玉傾雪的話,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然而葉星閣卻是克制不住的嗆咳出聲,緩了好一會兒,他不敢置信的盯著玉傾雪看了半晌。他的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半晌之后,葉星閣才驚叫道:“你說什么?你說阿嫣是你的誰?” 達到了自己預期的效果,玉傾雪微微勾了勾嘴角,而后定定的望著葉星閣,十分“好心”的一字一句的重復道:“當然是我、家、娘、親、了?!?/br> 知道事情始末的無花在心里默默地憐憫了一下這位白云城主,不過他一貫是他家阿傾插刀、他就勢必要在后面幫著補刀的性格,因此無花微微一笑,緩緩道:“施主何須如此驚詫?阿傾本就是人間殊色,除卻西門姨姨,又有誰的女兒能是這般模樣?” ——可是、可是、可是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十五六歲,那時候我家阿嫣只是雙十年華???她上哪里生的出你這么大的閨女?葉星閣有苦說不出,思來想去只想到了鬼神之說,青天白日的竟是被自己的腦補嚇出了一腦門的白汗。 葉夫人哪里知道他們的那些前緣,當年葉星閣回到白云城的時候已經(jīng)意識不輕了,短暫的清醒時間他都用來交代白云城的大小適宜,又怎么會和自家夫人提及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她看自家夫君神色有異,只覺得他有是間歇性抽風了——這些年他們隱居在此,葉星閣就連之前在人前的三分穩(wěn)重都懶得去裝了。 女人大概都是喜歡聽人夸獎自己的孩子漂亮的,無花的這一句話將葉夫人的女兒和外孫女都夸了一遍,簡直比夸葉夫人自己還有效。登時葉夫人看無花的目光便更加柔和,也便問出了之前就想要問無花的話:“方才我就想問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阿傾的朋友?” 多年修佛,無花身上的沉靜氣質(zhì)最是討長輩、特是女性長輩的喜愛,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就連他岳父都要討好的人,無花面上掛上了謙和有禮的微笑,對葉夫人道:“在下無花,并非是阿傾的朋友,而是心悅阿傾之人?!?/br> “呀!”葉夫人有些驚訝,不由道:“阿傾今年……” “阿傾是三月份的生辰,去年已然舉行過及笄禮了。”無花輕笑著為葉夫人解釋道。只是饒是如此,無花卻也還是知道,女子及笄之后可以議親這種事,多半只發(fā)生在中原,而無論是南海還是大漠,但凡家中寬裕一些的人家,也是會將閨女再留幾年的。他的阿傾今年正是二八年華,說這些終歸顯得有些太早了。 只是無花和玉傾雪既許鴛盟,無花便一直想要將他們的關系公之于眾。玉傾雪并非是羞澀的閨中少女,很多時候,她還是很寵愛她家大師的。因此既然無花在葉夫人面前這樣說了,玉傾雪便也配合的挽住了無花的胳膊,大方道:“我如今是小了些,所以他才只能說是心悅我之人,而不能說是我夫君呀?!?/br> “不過無花哥哥也是我心悅之人?!庇眯ou臉蹭了蹭無花的胳膊,小姑娘一臉迷之驕傲。她說的這樣坦蕩而直白,哪怕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玉傾雪說這樣的話了,無花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跳跳漏了半拍。 這兩人簡直是不是虐狗而是屠狗了,葉星閣夸張的捂住眼睛,嚷嚷道:“剛才我就說你們兩個傷風化傷風化,當真要收斂點兒啊,我們這老頭老太太的實在受不了這個!” 葉家人都生得偉岸,因此如今葉星閣五十余歲,其實也并不顯傴僂,而葉夫人雖然比他更年長幾歲,但是也不顯老態(tài)。此刻他嚷嚷著自己和夫人是“老頭老太太”,這樣不搭的稱謂讓玉傾雪直接不客氣的笑出了聲來。 玉傾雪和葉星閣互相嘲笑了一番,最終轉(zhuǎn)回了正題。 玉傾雪輕咳了一聲,拋下今天最后一個也是最重的一個□□。 原本她也沒有想說的,但是聽見葉星閣余|毒已清,可以離開這里了的時候,玉傾雪還是決定告訴他一下如今外面的情勢。 “算算日子我給段澄光的信也快到了,這小子看著老實巴交,但是對自由近乎是執(zhí)念。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會按照我說的去做的。”玉傾雪用手敲了敲桌子,而后深吸了一口氣,才對葉星閣夫婦道:“所以,不出幾日,他一定會禪位帝師?!?/br> 皇帝禪位之事古來有之,只要處理好了,在朝堂和民間都不會掀起什么大風浪。畢竟百姓在意的是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而不是皇帝是誰。 ——只是如今京中的“帝師”,除了葉孤城,又還能有誰呢? 第九十七章 天下歸心。 葉孤城第一次想打死一個人。 拿著一張段澄光寫給他的書信, 看著跪倒在他面前的諸多朝臣,葉孤城沉默了良久, 終歸忍不住提劍走了出去。 這位帝師大人,不, 是當今圣上中秋之夜一劍破開一座宮殿的事情京中已經(jīng)傳開, 如今葉孤城提劍而去, 縱然那些大臣們叫嚷著“國不可以一日無君”,可是卻依舊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一直到葉孤城的身影消失在城墻之中,才有朝臣小聲的說道:“人家都說子承父業(yè),兄終弟及,這種讓位給老師的……算是個什么事兒啊?” “陛下該不會是被那南王世子關傻了吧?”一個武將順勢說道, 然而就被他身邊站著的人狠狠一拐子,險些就連肺都要被人打出來。 那給了他一拐子的是個文臣, 他皺了皺眉,氣勢卻是十足:“仔細你的舌頭, 傻大個子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呢?” “不過陛下就是傻了,傻之前把咱們交給葉先生,也還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揉了揉自己被打得生疼的肋骨, 那武將撓了撓頭發(fā),卻是提高了聲量, 這樣說道。 葉孤城在京數(shù)月,京中大小事宜皆仰仗他, 在群臣和百姓之間已然很有威信, 再加上如今朝中諸人, 不是宮九舊部便是白云城滲透進來的釘子,還有幾個便是玉傾雪安排好的西方魔教的臥底,這幾方鐵了心要把“天下”這口大鍋甩給葉孤城,因此這些勢力竟是難得的多方配合,早早為葉孤城造勢。 白云城和西方魔教如此為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若宮九,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在看著段家血脈坐江山了,至若甩鍋給葉孤城,一來是方便,二來他最是看不慣這些江湖劍客一副劍外無物的出塵模樣,所以壞心的想要將葉孤城拉入俗世,好看看飄然如天邊之云的白云城主俗事纏身的樣子。 ——只是這些,他們通通都沒有和葉孤城講過就是了。城主大人從小受的便是君子教育,君子為人方正,從不知道還有這等cao作。然而玉傾雪卻是一個偏行左道之人,換而言之,就是城主他……被某只魔教小妖女套!路!了! 被人套路成皇帝什么的,葉孤城也真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只是怎么想都還是好生氣,葉孤城在捉不到某只小妖女的情況下,果斷決定……去揍她哥哥去了。 因為自家娘親的緣故,西門吹雪在決戰(zhàn)之后并沒有回萬梅山莊,因此如今葉孤城找起他來也十分容易。雖然不知道這位知己兼長輩今日為何又來和他約戰(zhàn),但是天底下能得白云城主陪練的機會又有多少?西門吹雪愛劍成癡,自然也就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雖然明知不敵,但是西門吹雪還是選擇了拔劍迎戰(zhàn)。 兩個人在屋外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西門嫣端著一杯清茶出來淡淡瞥了一眼,只說了句“小心些,都別傷到?!倍蟊慊剞D(zhuǎn)進屋,竟是半點兒擔心的樣子也沒有。 熊孩子打架而已,西門夫人果斷表示,她都已經(jīng)習慣了。 架是打完了,可是葉孤城卻也當真抽身不得,特別是他家?guī)熃阒雷约洪|女的“杰作”之后,竟也沒有斥玉傾雪一句胡鬧,反而還拍了拍葉孤城的肩膀,對他道:“這天下本就是葉家的天下,當年段氏竊國,如今阿城又奪了回來,如此一來,南海之危可解,就連邊境的戰(zhàn)事也能少很多,對百姓來說亦是幸事?!?/br> 這話說的倒也不無道理,段氏掌權的時候,大漠和中原接壤之處時常有小摩擦。大安皇族對大漠一直虎視眈眈,而大漠兒郎也不是吃素的,雙方時常有規(guī)?;虼蠡蛐〉臎_突。大漠兒郎人人習武,大安的官兵自然抵擋不住,常常是被殺得片甲不留。 于是,這些人便開始對大漠之中的婦孺出手,雖有玉羅剎屠殺一軍為震懾,但是卻難免有為了錢財而泯滅人性之人——畢竟,大安的皇帝規(guī)定,凡是殺死大漠之中鬼族一人者,不拘老□□女,皆賞五金。 鬼族,恰是中原皇帝對西方魔教諸人的稱謂。 五金在中原相當于良田一頃,五頃良田足矣讓一個小戶人家上下三代衣食無憂,因此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 只有葉孤城成為了中原之主,大漠和中原才能有真正的安寧。這不是中原帝王一個承諾就能解決的事情,對于即將統(tǒng)領大漠的玉傾雪來說,只有執(zhí)掌中原的人是葉孤城,這個約定才有意義和價值。 她不信誰的三言兩語,甚至不信什么簽字畫押,她只信葉孤城。 玉傾雪推葉孤城上位不能說沒有私心,只是這私心一舉三得——換白云城永絕后患,換中遠大漠百年互不相擾,換段澄光一世自由,并沒有傷害到誰就是了。 葉孤城聽了西門嫣的話之后沉默許久,終于轉(zhuǎn)身離去。西門嫣也并不攔他,她知道自己的小師弟有許多事情還需要捋順明白,而這個時候,除了他自己,誰勸他也沒有什么用。 不過她也并不擔心,雖然并沒有在葉孤城身邊看顧他長大,但是西門嫣知道,他終歸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葉家的血脈里就鐫刻上了“承擔”二字,天命相予者,即要承擔。葉家人總是習慣承擔的,她師父如是,她師弟亦然。 后來,彼此面面相覷、內(nèi)心惶惶的群臣還是等到了他們的帝師大人——不,從葉孤城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不是帝師,而是這天下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