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再見了?!卑滓粔m說。 時亦南流著淚,扯唇笑了起來,即使笑得很難看,他也還是笑著,就像白一塵說的這三個字是“我愛你”一樣,而他也一如既往的,像以前那樣回應(yīng)白一塵似的回應(yīng)他:“我也愛你?!?/br> 白一塵最后留下了一幅畫,但是他沒自己留著,而是送給了時亦南。 時亦南搬來南城后的這段時間都是住在白一塵的別墅里,這間別墅也處處充斥著他的影子,可是他真正帶來的東西,不過就是一些常用的日用品,還有幾套衣服而已。 來的時候輕松的兩箱行李,走的時候也是兩箱行李。 白一塵送他到別墅門口,外面的雨還沒停,所以白一塵又進(jìn)屋給他找了一把傘,是那把藍(lán)白色的格子傘。 時亦南將傘撐開后看了會仍是嶄新的傘骨,怔怔地笑了笑,說:“這把真的不是我送你的傘?!?/br> “它現(xiàn)在是我送你的傘了?!卑滓粔m走上前,為了他攏了攏風(fēng)衣,“夜里涼,早點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吧?!?/br> 時亦南拎起行李,和他道別:“好,晚安。” 白一塵也和他揮揮手:“晚安?!?/br> 第69章 end 然而時亦南帶走他的行李后并沒有走遠(yuǎn), 他坐在自己的車?yán)?,在一棵樹下遙遙望著白一塵的別墅, 望著他二樓臥室的那盞燈。 雨在夜里逐漸變得大了起來,敲打在車頂和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時亦南一個人坐在車?yán)?,幾乎要被這蕭索的孤寂所吞沒,即使他打開了車頂?shù)呐療粢矝]有任何作用。 忽然間, 時亦南就想到,大概在別墅里的白一塵也是這樣的吧? 他想要等到白一塵臥室的燈滅后再離開, 可是一直等不到,那是不是意味著白一塵早就睡了, 只是他也怕冷, 怕一個人會很寂寞, 所以不想關(guān)上溫暖的燈。 而夜里那么冷,如果他晚上踢了被子,他不在白一塵身邊,沒有人給他掖被角,他會著涼的吧? 時亦南胡思亂想地想了很多東西, 他根本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的思緒,他一直停留在這里,似乎這樣做就可以把這個夜晚無限拉長,只要天不迎來黎明, 他就可以不離開這里, 不離開白一塵。 但時亦南最后還是走了。 他沒有開車去尋找酒店住下, 而是到予安路路口處的收藏品畫室附近轉(zhuǎn)了一圈,他看到不遠(yuǎn)處私藏品酒吧的燈還亮著,就撐著傘走了進(jìn)去。 這個點酒吧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客人了,宋玉珩在吧臺前擦著酒杯,余光瞥見藍(lán)白格子傘的影子時還以為是白一塵來了,誰知道傘一放下,底下的人卻是時亦南。 “時先生?”宋玉珩驚詫地喊道。 時亦南將傘放進(jìn)門邊的傘桶里,走到吧臺前坐下,和宋玉珩打招呼道:“宋老板?!?/br> “你們分手了?” 宋玉珩很奇怪,他思索著這個點時亦南為什么會在外面晃蕩,而不是在白一塵的身邊,不過僅僅幾秒后他馬上就想出了答案——除了分手,還能因為什么呢? 所以他也立刻問了出來。 “嗯?!睍r亦南見吧臺柜上還有一瓶沒有放回柜子里的酒,便拿了過來,倒了一杯喝下。 他們真的分手了啊。 宋玉珩驚訝之余,卻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畢竟白一塵愛時亦南愛得那樣深,分手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一件永遠(yuǎn)也不可能發(fā)生了的事。 宋玉珩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有些緊張地問他:“為什么分手?” 時亦南一邊喝酒,一邊睨了他一眼,笑道:“還能因為什么?我今天下午去畫室找他的時候,看到他和時亦鳴在接吻……”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和他分手的嗎?”宋玉珩激動起來,一向冷漠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抓住時亦南的衣領(lǐng)質(zhì)問道。 宋玉珩無法想象,如果時亦南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和白一塵分的手,那白一塵該得有多難過?他是想白一塵和時亦南分手,只是他希望的是白一塵愛上另外一個人才和時亦南分的手,而不是因為時亦南看到白一塵和別人接吻所以提出分手。 “他只是——”宋玉珩想要替白一塵解釋。 “他認(rèn)不出我了,我早就知道了?!睍r亦南卻打斷他的話,“也是你告訴時亦鳴這件事的吧?” 宋玉珩頓住,沉默了幾秒,他坦誠道:“是,就是我說的?!?/br> “厲害?!睍r亦南似乎有些醉了,他笑著給宋玉珩豎起大拇指,“知道他病的人不多,夏醫(yī)生不會松口,樂棟好歹我們也做過幾年同學(xué),他沒那么無聊,就只剩下你了……宋老板,你可真是玩得一手好陰招?!?/br> 時亦南又喝了一口酒:“你也真是心大,寧愿讓時亦鳴和他在一起,也不愿意他和我在一起?!?/br> 宋玉珩承認(rèn):“是,時亦鳴比你好千萬倍,他不像你,我寧愿幫他一把,讓一塵和他在一起?!?/br> “不會的,一塵不會和他在一起的?!睍r亦南笑著搖頭,“一塵和我說了,他只愛我一個人,他這一輩子……都只會愛我一個人……” 時亦南嘴里一直在重復(fù)這幾句話,說到后面,他眼眶又紅了,放下酒杯怔怔地望著里面的酒液,緩緩道:“可是他如果真的和時亦鳴在一起了就好了,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學(xué)他一樣欺騙自己,告訴我他也許就是故意在氣我,報復(fù)我,想看到我后悔的表情,所以……他也許還是在乎我的。” “可是他沒有,他不會給時亦鳴一點希望,因為他擔(dān)心時亦鳴深情錯付,變成第二個他?!睍r亦南閉上眼睛,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也不給我欺騙自己的機(jī)會,他沒有愛上其他人,他就只是愛我,以前愛我,以后再也不會愛我了……” 宋玉珩沒有接話,因為他無法判斷一個喝醉了的人說出的話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時亦南酒杯中最后的酒一飲而盡,和宋玉珩說:“宋老板,你也別擔(dān)心,我今天過來只是想謝謝你,我謝謝你也替一塵謝謝你。謝謝你讓他擺脫我這個人渣,從今以后,他就可以真的快樂起來了,哈哈哈……” 時亦南笑得幾乎停不下來,他問宋玉珩:“宋老板,我要走了,夜里涼,一塵讓我早點找個地方休息,這瓶多少錢?” “不要錢,我打烊了?!彼斡耒裾f,“這杯酒算我請你的?!?/br> “宋老板是個爽快人,那祝你生意興隆。” 時亦南笑著離開私藏品酒吧,沒忘記帶上那把藍(lán)白色的格子傘,但是他卻沒有撐開,而是就那樣徑直地走入雨中,任由臉上冰涼與溫?zé)峤焕p縱橫。 第二天,白維歡來上班時剛一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就聞到一股濃重酒味,他順著酒味走到休息室門前,一開門就愛看到了里頭西裝都沒脫就倒在床上睡著的時亦南。 他渾身酒氣,身上還有著雨水捂過一夜后的腥土氣息,白維歡跟了他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狼狽的樣子,連忙走過去叫醒他:“時總?時總?” 時亦南好半天才睜開眼睛,宿醉使他頭痛無比,靠著床頭緩了一會才完全清醒過來。 白維歡小心地問他:“您怎么在這里?是……和白老師吵架了嗎?” “不。”時亦南頓了頓,說,“我們分手了?!?/br> 說完,他就打開帶來的行李箱,隨便拿出一套衣服走進(jìn)了浴室。 白維歡則是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半天沒能反應(yīng)過來時亦南在說什么——他不懂,為什么昨天還是好好的,忽然間就分手了呢?他們的婚禮都準(zhǔn)備了一半了啊。 但他看著時亦南那蕭索孤寂的背影,卻也明白,他們是真的分手了。 時亦南從浴室出來之后,白維歡和他匯報道:“時總,之前您說的請柬……已經(jīng)全部做好了,要怎么處理?” 他們都分手了,那做好的請柬,估計也用不上了吧。 然而時亦南想了想,卻說:“留著吧。你去幫我看看南城有沒有合適的別墅,靠近予安路那邊的?!?/br> “您要買新房子嗎?”下意識地問完之后,白維歡又覺得自己是白問了,偏偏還要踩時亦南痛處一次。 不過時亦南倒是沒有說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白維歡也不敢再說了,只是離開辦公室之前,他回頭看了時亦南一眼,而那個男人只是怔忡地望著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用手指輕柔而眷戀地摩挲著它。 在這此后的幾天里,時亦南出奇地平靜,他直接就住在了辦公室旁的休息室里,每天也盡心地打理自己,出現(xiàn)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嚴(yán)肅冷漠的模樣,和以前沒有多大差別。 他仿佛變成了一臺只會工作的機(jī)器,只有獨自撫摸戒指的時候,他的目光是有溫度的,即使他表面平靜無比,但白維歡卻覺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或許曾經(jīng)有過一場山崩海嘯,那場災(zāi)難使得時亦南的世界分崩離析,只留下一個叫做白一塵的名字。 幾天后,葉婉香打來了一個電話,她又換了個號碼,時亦南沒注意就接起了—— “時亦南!你和白一塵分手了是不是?”葉婉香在電話那頭都快氣瘋了,“我早就告訴你了,他只是為了你的錢,他把時氏拿到手,就把你直接給甩了!” 時亦南說:“我以前把時氏拿到手的時候,也把他甩了?!?/br> 葉婉香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停頓了幾秒又罵道:“瘋了瘋了,你真是瘋了!你就是個瘋子!” 時亦南這次沒有接話,他靜靜地聽著葉婉香罵了許久,然后問她:“罵完了嗎?我要繼續(xù)工作了。” “你還有心思工作?!你快點把時氏弄回來??!你怎么這么沒用?要是亦北還活著,他絕對不會像你這樣,要是——” “要是我死了就好了?!睍r亦南替她把話說完,“可是我不能死,一塵的公司還等著我去打理?!?/br> 掛斷電話后,時亦南靜靜地看了會手機(jī),然后顫著手指打開收件箱,里面還有白一塵給他發(fā)的短信—— [公司事情忙嗎?你下午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晚上回來吃飯嗎?我給你做南瓜甜羹030] [回來的,寶貝,你不用做,我晚上會早點回來的,我做就好了。] [好,那你早點回來。] [嗯,我愛你。] [我也愛你。] 讀完一遍這些短信,時亦南笑了起來,手指輕輕撫過那個“030”的表情,眼眶又變得有些紅。 但是下一刻,手機(jī)又打進(jìn)一個電話,是花店老板張瑜打過來的。 時亦南看到這個名字時差點沒想起這個人是誰,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就是做花瓶的那個花店老板。 “喂,時先生嗎?” 時亦南回答道:“是的?!?/br> “噢時先生,你的花瓶做好了啊,你什么時候有空過來取一下吧?” “我今天就有空,我現(xiàn)在過來拿吧?!睍r亦南馬上道。 “好好,那待會見啊——” 掛斷電話后,像是偶然又像是巧合,外面又下起雨來了,雨聲沙沙的,十分溫柔,時亦南坐在轉(zhuǎn)椅上發(fā)了會呆,沒有拿車鑰匙就出門了。 他要坐公交車去花店。 那家花店恰好在南城大學(xué)附近,坐17路公交車就可以到達(dá)。 時亦南投幣上車后急著找座,而是拎著藍(lán)白色的格子傘抬頭朝車廂里望了一眼,車廂里零零散散地坐著一些人,但是第七排靠窗的那個座椅卻是空的。 八年前,白一塵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時亦南選擇坐到了這個位置的前一個座位處,只是他坐下后還是沒忍住回過頭,朝空蕩的座椅上看了一眼,下車路過這個座椅時也微微停頓。 他多么期望現(xiàn)在會有個叫白一塵的青年會坐在這里,他會把這把藍(lán)白色的格子傘遞給他,然后那個青年會在下車的時候偷偷牽住他的手。 “花瓶做好了,小心保存,別再摔碎惹你愛人生氣了?!睆堣ばχ涯莻€花瓶遞給時亦南,“拿去給他道歉吧?!?/br> “我在瓶底刻了首小詩,你就說是你讓我刻的,他看到后一定會原諒你的?!睆堣ぷ詈笥盅a(bǔ)充道。 花瓶周身透明,是玫瑰葉般的深青色,高頸圓肚,幾乎和以前那個一模一樣。 時亦南聞言將花瓶翻轉(zhuǎn)過來,瓶底果然有一首三行情詩—— i always remember that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