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不好意思的臺面話，劉浩卻是迅速把卡給收了起來，他又自自然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小唐，這都快六點了，一起吃個飯吧?！?/br>
    劉浩這個人到底有多貪小便宜，我一清二楚，我?guī)浊K的購物卡都能送出去了，吃飯那幾百我更不會省，我就客隨主便的，跟著他到了附近一家粵式酒家。

    落座，推辭著將餐牌重新回到劉浩的手上，我揣著手機借故上洗手間，要給張代打個電話。

    也是巧得很，我剛剛走到人跡寥寥的走廊，張代就給打了過來，問：“唐小二，你在回家的路上，還是在客戶那邊？”

    我站定腳步：“跟客戶出來吃飯。我正要打給你呢?！?/br>
    噢了一聲，張代很快：“我忙完了，你把地址給我一下，我過去找你?！?/br>
    我想都沒想：“你還沒吃吧？過來一起？”

    張代笑了笑：“打擾你工作不好，你把地址給我，我就在附近溜一溜，等著你就行?！?/br>
    我真心覺得張代要不一起吃飯，就沒有折騰他自己的必要，他完全可以早點回家休息，可他執(zhí)拗著說什么之前跟我說好，我要應(yīng)酬他都得來接我之類的，我無奈，把地址發(fā)給了他。

    回到餐桌上，我發(fā)現(xiàn)這個劉浩貪小便宜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他還真把我當成大水魚了，他說他有個朋友剛好在附近，想讓他朋友一起過來吃，我自然只能點頭同意。

    毫不客氣點了六菜一湯，劉浩故作客套把餐牌遞給我，我也就意思意思點了一個。

    不多時，劉浩那個所謂的酒rou朋友過來了，他也是不上道的主，一口氣點了一整箱啤酒。

    不過好就好在，我說我開車沒法喝，劉浩倒沒有強行勸酒，他就讓我一個女的干坐著，看他們兩個****似的不斷干杯。

    有些男人，真的就是那么一副德行，清醒的時候還像個人，一旦喝了點酒，上了頭，就變得豬狗不如，隨著這兩個****飯飽酒酣，他們那張破嘴，開始沒完沒了的說葷話。

    說什諸如吃飯吃餃子，睡人睡嫂子之類的，反正要多惡俗有多惡俗。

    雖然我不斷在心里面默念著，就當他們在放屁，就當他們在放屁，但這些污言穢語終究是穿耳而過，我如坐毛氈。

    在我拼命忍耐著煎熬時，劉浩帶出來的那個****，他冷不丁一句：“唐小姐，你結(jié)婚了嘛?！?/br>
    我硬著頭皮，敷衍著簡單答：“結(jié)了。”

    那個****，他瞟了我一眼，突兀發(fā)神經(jīng)似的提高聲音：“我就說嘛，看你容光煥發(fā)的樣，肯定是已婚嘛，有男人滋潤和沒有男人滋潤的女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唐小姐，看來你跟你老公很恩愛，但也得節(jié)制節(jié)制，聽說女人那里被弄得多，容易….”

    那些狗屁話還沒說完，這個****的瞳孔突兀撐得老大，他的視線直挺挺落在我身后。

    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弄得七上八下的，我下意識扭過臉去看，只見張代陰沉著一張臉，死死盯著剛剛用語言冒犯我的傻叉。

    張代的出現(xiàn)，讓場面陷入了十幾秒的沉寂，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坐在我斜對面的劉浩，忽然騰一聲站起來，他對著張代，狗腿子巴巴的：“張總你好，這么巧啊，你怎么會在這里?。俊?/br>
    “張總，你吃過飯了沒？不然賞臉一起吃點…”

    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張代聲音一凜：“我來接我老婆回家?！?/br>
    ☆、第123章 都不過是畫蛇添足的亡羊補牢

    嘴巴張大得快要能塞下一個鵝蛋，劉浩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我，他再將目光送到張代的臉上，他的聲音有些磕磕巴巴的：“張總，小唐…啊，不，唐小姐，唐小姐她是你老婆??？”

    我也是醉了。

    之前劉浩叫我，都是小唐小唐的，現(xiàn)在知道我是張代的老婆，我特么的就變成唐小姐了。

    我跟劉浩這廝合作兩年有余，也算是勤勤勉勉，沒少給他讓利，遇到過他拖延貨款，我也努力力挽狂瀾保證不讓他難做，對待他我算是做足了該做的，都沒能換來他一聲唐小姐，他還是小唐小唐的瞎叫叫，現(xiàn)在我竟然是沾著張代的光。

    雖然內(nèi)心有些微微吐槽，可我對這種捧高踩低的事已然是司空見慣，再則我縱使不知道劉浩為啥對張代這么巴著，但我看他氣勢遠遠落于張代之后，我也就靜觀其變了。

    張代語氣淡淡：“怎么，你覺得我配不上唐二？”

    明明張代的手上沒揣著菜刀手槍之類的武器，天知道劉浩他怕個屁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配得上，肯定配得上啊，張總你一表人才，配唐小姐是卓卓有……不不不，你們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瞧我這張破嘴，說的都是什么話?！?/br>
    覆在我肩膀上的手輕拍了一下，聲音的聲音從淡轉(zhuǎn)濃：“旁邊這個，是你朋友？”

    臉色波瀾起伏著，劉浩也是個人精，他大概是嗅到了張代語氣里面的淺淺不善，他忙不迭說：“不算是朋友，熟人，就一個熟人，熟人而已?！?/br>
    剛剛用污言穢語噴射我的****，他仍舊像尊佛似的坐在那里，他一聽劉浩這話，很是不樂意：“浩哥，你說話摸良心，咱們哥們….”

    他話沒說完，應(yīng)該是劉浩用腳蹬了他，他就此沉寂下去。

    腆著個巴結(jié)的笑臉，劉浩小心翼翼的：“張總……”

    聲音徒然一冷，張代語速緩慢：“我剛剛走進來時，聽到你帶出來的熟人，用一些非常不堪的話，對我老婆實施了sao擾。你說，這事該怎么處理？”

    嘴角抽了抽，劉浩的眼睛里有驚恐洋溢，他再開口已經(jīng)是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張，張，張總，你想怎么處理，都，都可以，我都能行?！?/br>
    手瞬間轉(zhuǎn)移落在我的手腕上，將我?guī)щx了位置，張代滿嘴的冰渣子：“你拿個酒瓶?！?/br>
    劉浩的手哆嗦著，還真是乖乖的將離他最近的酒瓶抓在了手上。

    惜字如金，張代冷冽道：“砸。”

    身體抖了抖，劉浩哭喪著個臉：“砸誰??？”

    張代撂下幾個字：“我討厭蠢貨?！?/br>
    盡管他的聲音不大，里面卻似乎帶著無窮的魔力，這種要命的力量支配著劉浩舉起酒瓶，干脆利落往剛剛說話不講究的****頭上扣了過去。

    隨著那****一聲慘叫，他一個蹦起來，也抓起了酒瓶跟劉浩對峙著，餐廳不遠處幾桌客人循聲投來目光。

    我生怕這事鬧大了不好收場，我趕緊的扯了扯張代的衣袂，壓低聲音：“張代?！?/br>
    炙熱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張代用眼神示意我，他聲音清淺：“我有分寸?！?/br>
    轉(zhuǎn)而將我的手握得更緊，張代盯著被劉浩砸得額頭起了一個腫包的****，他放慢語速：“酒瓶子放下，坐好！”

    與張代對視不過幾秒，那****所有被酒精撐起來的氣勢消失殆盡，他喪著臉一屁股摔坐回到座位上，他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頭，無力抵擋劉浩瘋了似的，用酒瓶一下接一下地砸他的頭。

    他的連聲慘叫，引來個大堂經(jīng)理，那經(jīng)理看這陣勢，也沒敢說再鬧事就報警之類的硬氣話，他而是賠著笑臉問張代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我眼看著那****，額頭上起了一堆的腫包，我怕劉浩再這么砸下去，早晚把人砸成腦震蕩，我再用力揪了揪張代的手。

    張代這才慢悠悠的，神淡氣定：“夠了?！?/br>
    如獲大赦，劉浩如釋重負將那個已經(jīng)起了裂縫的酒瓶子頓在桌子上，他可能是大腿發(fā)軟，他扶著椅子，對著張代哭喪著個臉：“張總，我錯了。我不該什么人都往唐小姐身邊帶，我真的做錯了?！?/br>
    沒有接劉浩的話茬，張代自顧自掏出手機撥了個號，他將手機貼到耳邊：“你進來一下?！?/br>
    他放下電話沒幾分鐘，李達就步履匆忙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泰然自若的，張代淡然說：“你看著處理?！?/br>
    李達干脆利落的點了點頭：“好的，張先生。”

    手像藤條般纏繞到我的腰間，張代擁著我，他面對著吳浩和那個****時的暴戾，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不曾有過那般，他輕聲對我說：“唐小二，我們回家?！?/br>
    說完，他順手將我放在位置上的包包拎上。

    臉上喪意更濃，劉浩的聲音還有顫意：“張總，我真的錯了，我以后知道我該怎么樣做了，張總…”

    充耳不聞，張代攬著我，在其他餐桌的人那些目光環(huán)繞下，走出了大廳。

    用手將我的衣襟收緊一些，張代湊到我耳邊一些：“你放心，李達會把一切處理得很好?！?/br>
    內(nèi)心翻涌著百味雜陳，我有些幽幽然：“張代，其實有部分男人就是這副德行，在飯桌上喝了幾杯酒，就七葷八素的搞不懂自己是人還是狗了，對于這種無聊的****，直接略過就好了，其實不必搞出那么大陣仗吧?！?/br>
    像棕熊抱住自己的獵物般，張代幾乎將我整個身體揉進他的懷里，他沒有接我這個話茬，他而是說：“外面冷，我們先上車。我讓李達載我過來的，我坐你的車回去?！?/br>
    一路相擁無言來到停車場，坐上車之后我正要系上安全帶，張代冷不丁一句：“這四年的業(yè)務(wù)生涯里，這樣的事，你遇到很多次吧？”

    我緩緩道：“還好?！?/br>
    側(cè)過身來，張代手貼在我的臉上，將我的臉掰過去，與他對視著，說：“讀大學(xué)那陣，我們還沒正式談戀愛，我就隨口逗你一句，你差點沒把我砍死。現(xiàn)在，面對著比我當初要污穢百倍的話，你竟然都能風(fēng)淡云輕熟若無睹。”

    張代的眼眸里，似乎有萬千層出不窮的霧靄，這讓我在對視之下，仍舊分不清楚他說這些話的本意到底是什么，我只能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

    眉頭皺起一些，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半玩笑的語氣：“張代，你的意思是說，我變了對吧？以前的我眼睛里面揉不下沙子，現(xiàn)在就算接納整個撒哈拉沙漠也不在話下。你覺得，我太看重利益，開始沒皮沒臉沒點羞恥心，啥話都能接，啥氣都能受，與以前那個我漸行漸遠了是吧？”

    覆在我臉上的手，來回撫動了幾下，張代的嘴角抽了抽：“不是?！?/br>
    我的腦海里，突兀出現(xiàn)早上汪曉東說的那些話，說什么女業(yè)務(wù)員，就算再潔身自好，也會給大部分男人那種不好的感覺之類的話。

    心里面的皺褶，層層堆砌，將我禁錮其中，讓我磕磕絆絆下，更對自己剛剛的判斷深信不疑。

    努了努嘴，我抽了抽鼻子，將所有的驚濤駭浪壓在心里，只讓淡然流于表面：“張代，我覺得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這樣的，每一個年紀，都有每一個年紀該呈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大學(xué)時代我入世未深，我還不懂社會優(yōu)勝劣汰的殘酷，我固執(zhí)堅持著自己那一套生活方式，現(xiàn)實它不會給我甩耳光子告訴我那樣行不通。”

    停了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忽然變得廢話多多：“后來我來到深圳，口袋里面揣不到一百塊，吃了上頓沒下頓，就像是一過街老鼠。我好不容易躋身進了品博，謝云她窺見我的困窘，她給我作擔保，給我預(yù)支了一千塊的工資，才讓我不至于流落街頭。我剛開始出去跑客戶，只要男客戶盯著我看多兩眼，我就會開始磕巴，說不出話來。男客戶只要說句稍微過界的話，我不懂管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什么都寫在臉上，幾個月下來，我的業(yè)績慘淡得要死。當時謝云她還沒坐到總監(jiān)的位置，品博的業(yè)務(wù)總監(jiān)是個五十來歲的老男人，他拿著報表當著一眾同事的面，讓我滾蛋，滾回去玩泥巴，又是謝云頂著壓力把我留下來。也就是從那天起，我發(fā)現(xiàn)那些所謂的羞恥心，所謂的尊嚴，都是笑話一場。這個社會現(xiàn)實又殘酷，沒有人會因為你足夠剛烈，就對你刮目相看，對你網(wǎng)開一面。我若然不改改自己的性子，吃虧的還是我自己，我餓肚子，也不會有人同情我。我要融入這個社會，我無力改變它游戲的規(guī)則，我只能改變我自己的某些處世方式。”

    用手摸了摸結(jié)在一起的眉頭，我換了一口氣繼續(xù)說：“張代，可能有太多人，對女業(yè)務(wù)員有著誤解，不可否認確實是有一部分人走了捷徑，但我沒有。我雖然可以忍受那些亂七八糟的黃段子，可我從來知道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在哪里。我現(xiàn)在的工作狀態(tài)就是這樣，這跟你陪客戶應(yīng)酬，會不得已作出一些妥協(xié)，是差不多的道理….”

    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這番不知道從何而起的訴說，來個精彩的總結(jié)陳詞，張代突兀湊過來，將我環(huán)進他的懷里，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來回蹭了好幾下，他的聲音變得干澀：“唐小二，我沒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怪責我自己。你這幾年原本可以走得很順暢，因為我的緣故，你不得不被生活打磨，為生活妥協(xié)，你不得不收斂起最真實的自己。我以為，我努力把曹家掰倒，有很多事就會變得有所不同，但我忽略了，不管我后面再做什么，都不過是畫蛇添足的亡羊補牢?！?/br>
    沒想到，我憑著自己的臆想，對張代的想法妄加猜測，再給他嗶嗶一堆的有感而發(fā)，會造成他的心理負擔，我足足怔忪糾結(jié)了十幾秒，有些訕訕然說：“張代，你別想那么多啊，我只是給你解釋一下，我的工作狀態(tài)就這樣的，我沒有別的意思?！?/br>
    緩緩松開我，張代的雙手轉(zhuǎn)而攀附在我的肩膀上，他直視著我：“唐小二，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在這個行當里摸打滾爬，被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出口輕侮?！?/br>
    眉頭止不住的蹙起來，我：“張代，你是想讓我辭職嗎？”

    搖了搖頭，張代面露糾結(jié)之色：“唐小二，我尊重你對自己職業(yè)的規(guī)劃。我知道你很清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沒有權(quán)利強行要求你，該怎么樣去選擇?！?/br>
    抿著嘴思慮一陣，我緩緩說：“那我自己好好想想。”

    將張代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摘下來，我話鋒一換：“你吃過飯了沒？”

    張代搖頭：“我不餓?！?/br>
    眼看著都八點出頭了，他神仙啊不餓！

    淺淺淡淡的愧疚漫上心頭，我把他手放回去：“現(xiàn)在塞車，回到香蜜湖估計得一個多小時，不然先去吃點東西？”

    張代反手將我手團進手心：“回去，我煮個面就行了。今天沒什么胃口，不想吃外面的東西?！?/br>
    我撇了撇嘴：“吃面？不然我給你弄個干貝粥？”

    也真是挺好打發(fā)的，張代的眼睛一亮：“真的？”

    我點頭：“切，給你煮個粥，又不是讓我去炸地球，多簡單的一件事，有啥真不真的？”

    眉開眼笑，張代笑嘻嘻的：“能吃上你熬的粥，是我的榮幸嘛。”

    我一臉黑線：“就你知道瞎掰。得得得，安全帶系上，我開車了?！?/br>
    怕張代餓著，我沒往平時開的主干道上，而是抄了好幾個小路，在九點出頭總算回到家里。

    馬不停蹄的，我洗鍋下米，又是把瑤柱掰散，魷魚干泡水切絲，用油煎到金黃就撈丟到鍋里，伴著小米一起熬。

    因為時間緊，米一熬散，我就把火關(guān)了，給盛了一碗端出去。

    就像是從監(jiān)獄里面剛剛放出來，十幾年沒吃過靠譜東西似的，張代不顧粥還燙，他用嘴吹一吹，就往嘴里面塞，吃得不亦樂乎。

    我坐在旁邊，見他這么捧場，自然很是高興，一直看著他說：“吃慢點，鍋里還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