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為首的天兵認(rèn)真地回答道。 “這是大家一同討論確認(rèn)過的,請愿天軍營從這里遷往東海西岸的請愿書?!?/br> 奉玉問:“你們要遷往東海做什么?” “不是我們要遷往東海,而是……東海這不是離……白及仙君仙宮比較近嘛……” 天兵回答道,說完,他看到奉玉神君的神情,又忍不住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解釋道:“咳……上次從妖境回來的慶功宴上,長淵仙君喝醉說漏了嘴,我們才曉得小夫人和玄英居然是這般出身。難怪上回山神大會的時候,白及仙君竟會平白無故地路過此處……雖說這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不過當(dāng)時大家都嚇了一跳。” 白秋和玄英在天軍營都沒怎么提起過他們的出身,天界也不興問這個,因此大家都不太清楚,只曉得他們兄妹出生于仙家。 盡管天界不同于凡間還有門第高低之分,但因白及仙君著實是有名的神君,清逸絕塵而稱東方第一仙,得知他們是他的兒女,仍是讓人不禁變了對對方的印象,就像平日里和你勾肩搭背的兄弟,突然告訴你他的老爹是天帝似的。 不過吃驚歸吃驚,大家心里終究是以將軍為重。 只見那天兵肅了肅臉,問道:“將軍這次外出……是去向小夫人提親的吧?” 奉玉微頓,未言。 于是那天兵在奉玉面前蹲下,愈發(fā)嚴(yán)肅地將那卷皮紙往奉玉的方向推了推,認(rèn)真地開口道:“將軍,您萬年來開一次花不容易……” 奉玉:“……” 天兵道:“小夫人年紀(jì)尚小,聽說又是在家里長大,聽玄英平日里所言,她應(yīng)當(dāng)頗受父母疼愛,白及仙君和云母元君想來或許不愿意讓她這么早離家,您冒然前去,幸許會受到冷遇。但若是你住在浮玉山附近,或許情況就不同了,至少能夠讓兩位仙君多考慮一二,故而我們覺得將軍您應(yīng)當(dāng)會需要此物,便集天軍營三十六軍,共百萬余人,準(zhǔn)備了這份請愿書,請愿將天軍營從南海遷往北海!” “當(dāng)初天軍營建在南海,本是因天軍營需要的云面較大,而南海離九州大陸較遠(yuǎn),位于云上便不大引人注目,而東海也是在海上,遷一遷也是無妨的。關(guān)于天軍營中天兵天將之時,將軍也不必?fù)?dān)心,其實大家平日里大都住在天軍營中,移到哪里都是如此……仙宮離得近的人,也是特意將仙宮遷來的,跟著走便是?!?/br> 說著,天兵的臉色愈發(fā)凝重了幾分,將紙卷完全遞到奉玉面前,說:“將軍您千萬不要和我們客氣,我們都討論過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小夫人跑了。如此,至少可以沒有后顧之憂,請將軍收下!” 話完,一齊進(jìn)來的天兵們紛紛認(rèn)真點頭,看上去像是認(rèn)同為首天兵所言。 他們進(jìn)來的總共是六人,大約是一人代表六支天軍,總共三十六天軍。奉玉聽得一頓,終是將皮紙拿在手中,起手展開,大致掃了幾眼。 他能夠感覺到紙卷上相當(dāng)充沛的仙氣,應(yīng)當(dāng)?shù)拇_是天軍營中的天兵天將一人放了一縷仙氣上去。這么大的工程,也虧得他們真的能弄出來,也不知是從合適開始準(zhǔn)備的、至今弄了多久。 奉玉有些好笑地?fù)u搖頭,將視線從皮紙上收起,看向六人,頷首道:“多謝,勞你們替我擔(dān)心了……不過,我如何能讓你們替我出這些主意,不必如此,我心中早有打算?!?/br> “……?” 天兵聞言,皆是呆住,不知將軍是有什么打算,紛紛疑惑地面面相覷。 奉玉想了想,將皮紙重新卷了起來,收入袖中,道:“這個我亦先收下……有勞你們費心?!?/br> …… 這個時候,奉玉從袖中取出、置于白及仙君和云母仙子兩人面前,便是一卷皮紙。 白及仙君稍滯了一瞬,抬手將其取過,展開,等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亦是一頓。 “……這是知我要來此處,天軍營中將士們贈與我的書信?!?/br> 奉玉緩緩解釋道:“盡管關(guān)于書信中的內(nèi)容……我已婉拒,但天軍營中的神仙大多性情直爽明快,先前秋兒在天軍營中小住,我手下之人都對她極有好感。她如今對此處想來也已熟悉,日后若是她仍有與天軍營接觸之處,仙君不必?fù)?dān)心這個方面。” 白及的確是略微有些吃驚于奉玉竟會拿出這樣的東西,旁邊的云母湊過來看,亦是愣了一下。白及的手指摩挲皮紙的紙面,感受上面蓬勃的仙氣,仙氣多少能夠感覺到一些情感,從這紙上的說法還有依附在皮紙上的仙氣,竟是當(dāng)真能夠感受到天軍營中人相當(dāng)歡迎秋兒。 如此一來,秋兒這段時間在天軍營中,應(yīng)當(dāng)是過得比較順利的。 想到這里,白及不禁松了口氣。 但他微微停頓,清冷的眸子看向奉玉,婉言道:“……秋兒尚小,且剛拜入師門不久,還未出師,因此仍在師門中,只怕不適合離開仙門。” “我明白。” 奉玉聽到此處,鳳眼亦跟著沉靜了許多。他道:“我雖拒了他們將天軍營挪過來的提議,但此事并非沒有別的辦法?!?/br> 白及說:“旭照宮中只怕沒有神君可居之所?!?/br> 仙宮必然有主位神仙,除夫妻亦或子嗣之外,沒有兩位仙君亦或是神君共主一位之說。正如各海龍王可以與龍子龍女同住,大家族共主龍宮,但文之仙子下凡歷劫而成星君之后,如今便只是在其師父文曲星君仙宮中暫住,不久就會自立文星、獨主仙宮,而沒有和文曲星君共主文曲星之理。 白及上仙仙君,奉玉則為神君,兩人沒有共主一宮的說法。 “……我知道?!?/br> 然而奉玉頓了頓,仍是道。 他說:“我有些想法……物為死,而人為活,若為我一己之私挪動天軍營未免太興師動眾,但天軍營盡管立在遠(yuǎn)處,但我的仙宮,卻是可以搬遷的?!?/br> “……!” 白及一頓。 奉玉道:“我可將東陽宮移到東海,亦或是直接移到浮玉山,與仙君的旭照宮齊并。若是仙君覺得可行,可以同東陽宮原先立在天軍營一般,有甬道連接。只是我搬過來住罷了,秋兒還可同原來一般,日后如何,等她出師后再說?!?/br> 奉玉說得平靜淡然,仿佛只是鎮(zhèn)定地稱述事實,然而從他的語氣構(gòu)想中,也可聽出他思索此事,只怕并非心血來潮。 如此這般,連白及聽得都有些啞然,雖說他平時就少言,可是這會兒沉默的時間卻未免太長。 云母亦是對奉玉神君直截了當(dāng)?shù)貨Q定搬過來的決定吃驚,她心里也有些不舍自己整天圈在尾巴里抱著的小女兒突然就搬到別處去,畢竟若是沒有奉玉,他們一家人可以同住很長一段時間,但見奉玉讓步至此,又覺得好像并非不行。 云母想了想,說道:“如此……未必不可行。只是神君所言,應(yīng)當(dāng)還算是日后之事……秋兒還回家沒有多少時日,之前我們未曾聽她提過神君,關(guān)于提親之事……主要還是看秋兒如何想的。且秋兒年紀(jì)小,婚姻又是大事,哪怕她之前有決定,也還是讓她多考慮些時日……” 白及聽妻子如此說,稍頓,覺得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索性不再說話,只點了一下頭,便閉目凝神。 奉玉本也沒有準(zhǔn)備立刻定下的意思,他之前將臨時仙宮立在云外,便是做好了在這里小住些時日的準(zhǔn)備,此時聽白秋的母親這么說,便已覺得滿意,繃緊的精神微微放松了些,行禮應(yīng)道:“好?!?/br> …… 另一邊,白秋從主殿出來以后,就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舍中,坐立不安地等著奉玉和爹娘那里傳來消息。 她這日按理來說本還是應(yīng)當(dāng)要聽父親講道、跟娘親學(xué)琴的,可是由于奉玉的突然來訪,功課也都擱置了。她化成狐貍在院子里跑了兩圈,追了三只蝴蝶,在床上打滾、梳尾巴,將自己的九條尾巴來回數(shù)了幾百遍,可是即便她如此消磨時間,心中焦慮卻仍是未減。 她時不時就從院子里跳出去,偷偷摸摸地往內(nèi)殿的方向看一眼,想要探探奉玉和爹娘那邊的情況,誰知他們一說就從白日說到了夜晚,直到天黑了,她都沒瞧見奉玉從爹娘屋里出來。 這么晚了,白秋也沒法繼續(xù)趴在門口等,只得回到自己屋里窩在床上。 這般情況,她雖是可以慶幸都到這個時間,爹娘即便再想找她問情況,最起碼也要等到明日……可是一點奉玉的消息都沒有,她又對未知感到惴惴,而且就算現(xiàn)在奉玉出來了,恐怕爹娘也不會讓他這么晚留下…… 白秋在床上團(tuán)成一團(tuán),頗為不安地翻來覆去。盡管還未到她平日里就寢的時間,可卻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今夜是否能夠睡著…… 白秋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使勁閉著眼開始提前醞釀睡意,然而根本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隱約聽到一點很輕的腳步聲,接著,窗戶那里傳來一些響動。 她一驚,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拖著尾巴蹦到窗邊,等看到窗外之人,她忽而一愣,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 本以為今日已經(jīng)見不到了,可是此時,他卻站在窗外。 奉玉從內(nèi)殿出來后,便匆匆趕來,還不等他敲窗戶,便見白秋在屋內(nèi)高興地喚他道:“奉玉!” 第130章 白秋向來不善于撒謊, 表達(dá)感情亦相當(dāng)直白。此時奉玉便看著她一見到自己, 立刻歡快地跑了過來!整只小白狐貍在窗戶底下跳來跳去, 九條漂亮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她的眼眸中絲毫沒有掩飾欣喜之色,眼底綴滿了星光。 現(xiàn)在的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他在白及仙宮中停留的時間著實不短。奉玉本以為白秋肯定已經(jīng)睡了,他還特地繞路過來,不過是因思念、是因放心不下, 并未期許還能見到她, 故而此時看著白秋高興地向他跑來, 反而愣了一瞬。 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 白秋便已沖到面前。她蹦來蹦去地用那雙含著星光的眸子高興地看著他, 驚喜地問道:“你出來啦!你來看我嗎?怎么樣啦?” 蹦了一會兒,她又擔(dān)心地問道:“你還好嗎?我爹娘有沒有生你氣?” “沒有?!?/br> 奉玉看著她各種情緒毫不掩飾的神情, 還有眼中的關(guān)切之意,不由淡笑, 應(yīng)道:“在里面待得久,不過是需要說明的東西多了些,他們沒有為難我?!?/br> “真的?說來時間都這么晚了,他們還同意你過來看我呀?” “這倒沒有。我是尋著路, 自己偷偷過來見你的。” “……” 白秋迎著奉玉如夜色般鎮(zhèn)定安然的鳳眸, 被他一句話說得臉紅。她能夠感覺到奉玉正站在窗外灼灼的望著她, 這種目光令她覺得羞澀, 卻又隱隱有點高興。 白秋這時還在窗邊跳來跳去, 她竭力壓抑著情感,讓它們不要滿溢得太過火,可心里還是激動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才好。她原先未見面時還不覺得,而現(xiàn)在看到了奉玉的臉,才發(fā)覺自己竟然這般思念他,以至于這會兒眼眶都有些發(fā)酸。 若是仔細(xì)算起來,從文之仙子回天那日分別后,他們兩個也有好幾日沒有見了。除了奉玉獨自進(jìn)妖境中的那四個月,他們已好久沒有分開這么久過。 白秋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奉玉的面容,盡管之前在主殿也算見過,可是當(dāng)時有爹娘和兄長在場,奉玉又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自己是來提親,主殿內(nèi)氣氛不對,白秋又不好直接和他說話,因此直到此時她才有機會好好看他,此時才算是兩人重逢,可偏偏兩人還隔著扇半開半掩的窗。 白秋也難言心中是什么情緒,只飛快地跳到窗沿上,沖過去想抱抱他。 許久未見,奉玉又何嘗不是如此?他神情不顯,但風(fēng)平浪靜的外表下洶涌的情緒只會更甚,迫不及待地想將她擁入懷中。見白秋跑來,奉玉便抬手去開窗戶,然而下一瞬,他的動作卻頓住了—— “嗷?” 白秋前爪搭在窗戶邊上,有些不解奉玉為何不繼續(xù)了。 這時,奉玉似是思索了片刻,方才回答道:“這扇窗戶……好像開不了?!?/br> “嗷嗚?” 白秋疑惑地歪了下頭,說:“不會吧,我今天早晨還開過呀……” 說著她亦腦袋一低,努力地用額頭去頂窗戶,誰知這扇看似輕巧的窗戶竟紋絲不動,她的后腳蹬著蹬著都往后退了,窗戶卻仍然開不起來。 奉玉站在窗外,微頓,神情若有所思。 白秋推不開門,急得原地打轉(zhuǎn),額頭上亦微微冒出汗來。她想著奉玉進(jìn)不來,那她出去就是了,急急道:“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鉆……嗷嗚。” 白秋剛剛想努力一下從開了一點的窗里鉆出來,可還不等她探出頭,就像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墻壁,很快被擋了回來。白秋嗚嗚地叫喚了兩聲,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去門那邊,可是仍然是如此。她急得想哭,焦慮地在門窗邊上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是還是沒有辦法。 奉玉在屋外,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白秋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但聽到有聲音,問道:“怎么了?” 白秋在里面小聲道:“我這里也出不去了……” 奉玉:“……” 白秋:“……” 白秋問:“你能解開嗎?” “唔……” 奉玉沉吟了一會兒,方才壓低聲音,緩緩道:“你房間附了仙術(shù),仙君親自下的禁制……我大約開不了。” 奉玉都解不開的禁制,在屋中設(shè)下禁制的人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眼下這般情況,奉玉當(dāng)然能猜到這道仙術(shù)多半是白及仙君親自降下用來提防自己的,再看眼前著急的小白狐,奉玉不由覺得好笑,心卻柔軟成一片。 他定了定神,索性收了原本還準(zhǔn)備推窗的手,輕聲喚道:“罷了,也無妨……我本來便是過來看看你,只要看到便可以了。” 說著,他見白秋還徘徊在窗邊不愿意走,又道:“你若是暫時還不想睡,不如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吧?!?/br> 反正兩人碰不到對方,索性真的背靠著墻坐了下來,白秋見奉玉坐下,便也跟著坐下了。兩人在窗戶兩邊背對背靠著,中間一墻相隔,但仙氣隨著空氣流通,他們似乎隱約都能察覺到對方就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令心緒都漸漸地安心下來。 奉玉背靠墻面,面前便是白秋的院落。仙界的夜晚微涼,空氣中帶著不令人難受的亮起,白秋院子里整整齊齊,除了花植,還有有些簡單的陳設(shè)和盆栽,奉玉抬眼望去,只見青瓦屋檐之上,一輪皎白的明月正升到高空,澄凈的月光如溫柔的流水一般落了下來,照亮花墻一隅……夜布清澈,星星點點的銀光錯落于夜色之中,群星會作銀河,光亮猶如一道星河將夜海分為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