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珊不傻，剛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話攔著她還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話她還是得說清楚的，老太太這一言不合就搞失蹤，結果親閨女親兒子不折騰，就逮著她男人這個綿羊薅毛，有這樣的嗎？

    當著小睿的面，衛(wèi)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為這個，徐文珊就開始說叨了，“剛才我還跟研新說，您要是再不回來，那可不能瞞著劉瑜小瑾他們了，萬一您在外面有個三長兩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誤他們兄妹倆工作學習，可到最后可別再落了埋怨?！?/br>
    “你少說一句?！毙l(wèi)研新頭疼，他小時候有童年陰影，不會在兒子面前跟老婆爭吵，只能這么有氣無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卻是在興頭上，哪肯就此作罷？她總得讓老太太知道，雖然眼前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可比她那親閨女親兒子上心的多。

    越過兒子衛(wèi)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陳敏的手，這讓陳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說話不好聽，可道理卻也是這么個道理，不管是她還是當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歡麻煩人的主兒，所以這事是她做的不對。

    不過她這還沒組織好語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點猝不及防。

    “陳姨，我這人你也知道，不會說話，可是我這也是擔心你，你別往心里去。”

    這先是來了一棒槌，緊接著就是給一顆甜棗，陳敏不覺得徐文珊不會說話呀，這先兵后禮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腦海中是一些關于老太太的記憶，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動rou不動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這一頁翻過去了。

    這樣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點，如今沒了老伴兒，往后日子雖說不用指望兒子兒媳婦，可總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說了，往后過日子的是她，所以陳敏不準備走北歐的性冷淡風。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這一招讓徐文珊有點懵逼，就算是她當初嫁進來的時候，婆婆對她也沒這么親熱過。

    “今天這事是我做的欠考慮，主要是你爸他剛走，我心里……”雖然提及衛(wèi)大鈞只是一個說辭，可陳敏還真覺得這心口有點難受，這大概是這身體做出的本能反應吧，“我心里有點難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讓你們擔心了?！?/br>
    徐文珊是真的被嚇著了，老太太這轉變用天翻地覆來形容都不為過，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衛(wèi)研新結婚這也有些年頭了，雖然沒有跟兩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對于這公公婆婆的脾氣也多少知道些。

    兩口子過日子哪能沒點磕磕絆絆，老爺子生前的時候也跟這老太太鬧過別扭，可從來都是老頭子先低頭服軟。為了這個，徐文珊還是挺羨慕這個婆婆的，別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爺子這個吼一聲省研究所都要三級地震的人物給降住。

    雖說她這個小家庭是她說了算，可是衛(wèi)研新還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樣，對此徐文珊還曾經(jīng)有點意不平。

    哪想到，驕傲了半輩子的老太太，如今親熱的抓著她的手不說，還跟她道歉。

    這可是劉瑜和衛(wèi)瑾兄妹倆都沒享受過的待遇。

    原本主動的徐文珊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奶奶不難過，小睿陪你玩。”小蘿卜頭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陳敏的手，小孩子的手rou嘟嘟的，陳敏覺得心都被這軟綿綿的聲音給填滿了。

    “不難過，不難過。”抓著小孩子那rou乎乎的小手，陳敏低聲重復道。

    徐文珊覺得這老太太是真有點轉性了，雖說平日里對小睿就很好，可是這渾身張牙舞爪的氣勢都柔和了下來，還是很不一樣的。

    “小睿，你先去書房里寫作業(yè)，爸爸mama去買點菜?！被氐郊依铮煳纳赫伊藗€借口便是拉著她老公出門。

    衛(wèi)研新有些不情愿，關上門后才開口，“你自己去就行了?！?/br>
    “你跟她還能有多少話說？”徐文珊一句話嗆得老公不知道說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著，其實還真沒多少話好說。之前有老爺子在，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再說了，自己家里頭，怕什么?！毙煳纳浩鋵嵾€是有別的心思，所以拉著衛(wèi)研新出來買菜，“研新，你看現(xiàn)在爸沒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們……”

    “陳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家里有外人?！毙l(wèi)研新覺得有些話還是早點說，趁早打消這念頭比較好。

    “你這話什么意思呀？我都嫁過來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還是外人呀？虧得你還跟我說你小時候她對你不錯，就這么個不錯法？老爺子剛沒了，就把咱們當外人？”徐文珊有點生氣，頓時嚷嚷起來，虧得電梯里沒有外人，這才不至于家丑外揚。

    衛(wèi)研新被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說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沒好氣，“不浪費錢嗎？”找了保姆誰出這個錢？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還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錢還不一定落好，有這個錢她還不如買個包呢。

    “我是說要不咱們搬過來住，或者讓老太太搬到咱們家去，她最近這不是狀態(tài)不好嗎？身邊有個人多少也能照顧下?！?/br>
    衛(wèi)研新聽到這話忽然間站在那里不動彈，“你真的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點心虛，不過嘴上說的卻還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請假，劉瑜跟小瑾都忙，萬一出了點什么事還不是你在這邊張羅，我說衛(wèi)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這好心你當驢肝肺是吧？”

    看著老婆有些生氣，衛(wèi)研新連忙解釋，“沒有沒有?！彼ブ煳纳旱氖?，“我沒這個想法，不過這事我得跟陳姨商量下?！?/br>
    徐文珊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倒是，過會兒我下廚，吃了晚飯你去商量?！彼拇_是另有心思，這老爺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遺產(chǎn)，幾處房產(chǎn)就不說了，公司的股份還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錢。要是分到這遺產(chǎn)，她那還用天天去上班折騰？

    可老太太這邊一句話不提，保不準是想回頭把這些都留給她閨女兒子呢。

    知道衛(wèi)研新的脾氣，徐文珊只好曲線救國，她呀好生生的照顧老太太，這鐵杵總有被自己磨成針的時候，辛苦個一段時間，老太太心一軟說不定就是大手一揮呢？不然她樂意跟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課似的。

    只是有一點徐文珊死活沒想到，現(xiàn)在的陳敏不是當初的陳敏，所以對于繼子提出的這個建議，陳敏二話不說就是拒絕了，“不用?！彼芙^的堅決果斷，讓衛(wèi)研新都是傻了眼。

    第4章 恩愛的夫妻

    陳敏也覺得自己好像拒絕的太直接了，看著愣神了的衛(wèi)研新，她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我也知道你們是好心，不過這段時間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br>
    衛(wèi)研新也是意識到問題所在——簡單來說就是陳姨追求清靜的目標與自己擔心她一個人住出現(xiàn)什么事之間存在著的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原本爸還活著，他們二老也能相互照顧，他們幾個子女也能過各自的小日子?？墒乾F(xiàn)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個人，萬一像是昨天那樣出了點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學校，要是出了點什么事情，那他將來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歡清靜不假，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陳敏看著衛(wèi)研新那神色，就知道這個繼子其實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剛當老師那會兒入職之初去參加市里的培訓，培訓的老師就是一個退休了的老教師，那老教師培養(yǎng)了一對優(yōu)秀的兒女，兒子在國外，女兒也是遠嫁，就剩下她一個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過于無聊，老教師免費給他們這些新入職的老師進行培訓，后來陳敏再知道這培訓老教師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發(fā)腦溢血，鐘點工上門打掃時發(fā)現(xiàn)的，身體都冰涼了。

    不過她跟那個培訓的老教師不一樣呀，護士都說了她這身體挺好的，耳不聾眼不花、也沒什么高血糖高血壓，關節(jié)腰椎沒毛病，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陳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沒有那種痛徹心扉的傷心，所以心思重這件事大概也跟她沒什么關系了。早前還想著她爸媽，不過那些人現(xiàn)在跟自己也沒什么關系。

    她現(xiàn)在的目標就是盡管適應自己如今是一個退休喪偶老教師的身份，盡快讓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這需要一點時間。要是衛(wèi)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過了。

    書房里一時間很是安靜，以至于能夠清楚的聽到客廳里傳來的徐文珊教訓兒子的聲音，“不要總是看動畫片，有時間去練練你的鋼琴?！?/br>
    衛(wèi)研新也是聽到了妻子的聲音，他猶豫了一下這才是說道：“我知道陳姨你不喜歡……你喜歡清靜，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回頭我和文珊晚上的時候帶著睿睿來這兒陪您吃飯，這樣我也放心，吃了晚飯我們再回去，也不打擾您晚上休息。”

    陳敏覺得這個繼子夠可以了，最起碼這是真心實意的在替她著想。

    衛(wèi)研新的工作穩(wěn)定，拿死工資的那種，現(xiàn)在還得養(yǎng)著兒子，單獨給自己請一個保姆的話開銷大，所以便是想出了這折中的辦法。

    雖說盡可能的不見衛(wèi)研新他們是再好不過，可歸根到底是一家人，總不可能一直躲著吧？

    見也有見的好處，也許從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陳敏還是應了下來，“那就辛苦你們來回跑了。”

    衛(wèi)研新多少松了口氣，其實他覺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會多起來，這樣來回走著自己也放心，算是兩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兩人的談話后有些沒憋住活，她沒想到自己都讓步了，老太太還是不識抬舉，“她是不是……”看到衛(wèi)研新，徐文珊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和一點點，“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說她那身體，咱們就光是晚飯的時候陪著，要是其他時候發(fā)生點什么，那……”

    “可咱們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時陪著呀?！笨戳搜酆竺嬉呀?jīng)困得睜不開眼睛的兒子，衛(wèi)研新嘆了口氣，“你要是嫌來回折騰麻煩，那晚上就自己隨便吃點，我?guī)ьｎ＿^來陪陳姨吃飯說會兒話就回?！?/br>
    “你這是什么話？拿我當外人，防著我是吧？”徐文珊假裝生氣，而這一招百試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來回折騰嫌煩?！彼⒉挥X得這對婆媳倆脾氣對付，萬一真的鬧起矛盾來，那問題絕對比現(xiàn)在更嚴重。

    潛在的問題更為突出，衛(wèi)研新兩相比較，覺得還是不要給自己增加更多的負擔好，“先來回跑著，我看能不能再從老家找個妥當?shù)挠H戚，來給陳姨做個伴兒。”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陳姨雖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腳比保姆都勤快，頭些年爸也動過一個小手術，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對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議是一口拒絕。

    所以他今天晚上壓根沒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著回頭看能不能從老家的親戚那邊找來一個，名義上是作伴的，這樣陳姨興許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沒想到她老公竟然是這么個想法，她有些沒能反應過來，等到了自家樓下這才是開口，“那你說咱們要不要……”

    “文珊，那個后備箱里有個果籃，你幫忙拿一下?！毙l(wèi)研新從后排把兒子抱了起來，他一時間沒手再去拎果籃了。

    徐文珊這么會兒工夫也是冷靜了下來，自己剛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剛去世，哪能這個節(jié)骨眼上給老太太找老伴兒。再說了，原本就是后媽，這繼子給后媽找老伴兒，傳出去那得成什么樣子？

    所以當衛(wèi)研新問她剛才想說什么的時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們要不要先問問陳姨的意思”糊弄了過去。

    用去世了的老爺子的話說，那就是徐徐圖之，不能著急的，所以她不著急，不著急。

    ……

    陳敏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熟悉了自己現(xiàn)在這個家。這是衛(wèi)大鈞去世的第三天，沒有像她老家那樣供奉著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著香爐，隨時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過一些老照片來認識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陳敏還真是沒多少期待。不過這對老夫妻卻讓她有些羨慕，好幾沓相冊，貼滿了老兩口的照片。

    相冊扉頁上是樸茂工穩(wěn)的字跡——甲午年，與陳敏同志喜結連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舊，甚是歡喜。

    這是老兩口的銀婚紀念相冊，陳敏一頁頁翻了去，她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將相冊翻到了最后一頁，陳敏也是意識到，為什么老教師會突然間去了。

    大概是那與你相約到白頭的人沒了，原本填滿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過那段時間真的是太難了。

    一邊看一邊回憶，陳敏把老教師過去幾十年的生活回憶了個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經(jīng)接受了的人，對于現(xiàn)在這有些松弛的皮膚自然也有著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歲，并不是二十七歲，所以陳敏沒有讓自己再熬夜，雖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著，腦子里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她糾結著糾結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生物鐘是個讓人無奈的東西，陳敏匆忙起來要去洗臉的時候這才是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是初中語文老師陳敏，而是喪偶老教師陳敏。

    剛才身體迸發(fā)出的那青春的勢頭消失無蹤，她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沒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來。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那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多了，陳敏去廚房里煎了個荷包蛋墊了下肚子。

    她現(xiàn)在不用再去學校教書，有的是時間來充分了解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幾沓相冊，今天陳敏打算再去書房研究研究，衛(wèi)研新一家三口說是晚上來吃晚飯，那她等到下午再去買點菜就行了，也不著急。

    印象中書房還是衛(wèi)大鈞用的比較多，書架上厚厚的工具書讓陳敏看著都是頭大，她翻看了幾頁，看到那些工程繪圖陳敏猛地闔上了書，這讓她想起了被圖紙控制的大學生活。

    對比起來，另一個小書柜上的書就是小資多了，陳敏看著也覺得有趣。

    有幾本還是珍藏版，現(xiàn)在只能在舊書網(wǎng)上高價買入的那種，陳敏看得時候都是幾分小心。

    門鈴響了的時候，陳敏還有些恍惚，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這才是意識到是自家門鈴響了。

    陳敏不慌不忙的過去開門，她長了個心眼，先是從貓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門外的男人時，她愣了下，然后這才是反應過來——這個，這個青年是她跟前夫劉建國的兒子劉瑜。

    只是這個點，劉瑜怎么過來了？

    記憶告訴自己，她與兒子劉瑜的關系不好不壞，母子倆關系絕對說不上親近，甚至于劉瑜對自己還沒有對衛(wèi)大鈞親近。固然有衛(wèi)大鈞幫劉瑜安排工作的緣故，其他的……陳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沒吃飯？”劉瑜掃了眼餐廳和客廳，又是看了眼廚房，很快就是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媽是真的有問題了。中午接到衛(wèi)研新電話的時候，他還沒放在心上，覺得既然他媽都這么說了，肯定是想開了的。

    衛(wèi)研新都那么關心，自己這個親兒子也不好沒表示，再說了研究所到這邊的研究所大院也不遠，他中午飯的時候就是過來了，這一來也是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

    “沒什么胃口?！标惷舫读艘粋€不怎么高級的謊言，不過卻有用。

    劉瑜皺著眉頭看了眼看著門的書房，書房旁邊那個柜子上的相冊和之前擺放的位置不一樣，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復生，衛(wèi)叔在天之靈也不想你這樣，我去給你做點飯，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