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回房間。”邱辭想了想又說，“我也有些人脈，如果趙奇這個名字是真的，或許我也可以查查?！?/br>
    南星點點頭，要把剛才從電腦上拍的信息發(fā)給他，才發(fā)現(xiàn)缺少一個步驟。

    邱辭看出來了，笑說：“來，加個好友?！?/br>
    好友圈里只有陶老板一個的南星遲疑片刻，還是將二維碼交了出去。

    ——申請好友。

    ——通過好友。

    ——你們已經(jīng)是好友，現(xiàn)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南星備注——邱辭。

    邱辭備注——星星姑娘。

    南星把照片發(fā)送給他，就去前臺退房了。邱辭看看資料，又看南星的頭像——系統(tǒng)默認的頭像。

    邱辭放好手機，覺得手機重了一點，多了一個人，當然會更重一些。

    南星在回去的路上就收到陶老板的信息了，那邊的朋友又查到一些趙奇的資料。

    資料發(fā)送過來，南星看的時候，還在想，如果這份資料也對不上，線索就真的要斷了。

    趙奇。

    男。

    27歲。

    現(xiàn)住……

    信息終于吻合。

    南星握緊手機，如果再不成功，她可能會被狡猾的趙奇氣死。

    資料對上了，她懸浮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什么時候去找趙奇，南星還不能做決定。

    不能打草驚蛇，否則線索又將斷了。至少要等查到更多信息后再出發(fā)，而且她還要想好各種對策。

    南星回到陶家店，手機陸續(xù)收到陶老板發(fā)來的有關(guān)趙奇的資料。

    原來是個富二代，現(xiàn)在在家族企業(yè)掛了個閑職，基本不到公司，酷愛往世界各地跑。但這兩年收了心，沒有什么出境游的記錄，連國內(nèi)游都少。

    南星想了想，趙奇確實像一個閑著沒事做又好奇心滿滿的富二代。

    如果說朱砂筆是拿來練手的，也說得通了。重點是，他從哪里得到的朱砂筆。

    南星躺在床上，看著手機發(fā)呆，趙奇的資料已經(jīng)不算少，但她還是覺得不夠，或許是因為她總想著，能從資料上面夠捕捉到堂妹的蹤影，但并沒有看到。

    忽然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跳出一個陌生的對話框。南星看見名字，手一震，被手機砸了臉，疼得她摁住發(fā)疼的鼻梁，忍了忍才重新拿起手機。

    邱辭發(fā)來的。

    也是一堆關(guān)于趙奇的資料。

    同樣已經(jīng)躺在床上看外面江景的邱辭一會收到了回復。

    一看，不由一笑。

    “?！?/br>
    不知是冷漠，還是懶。

    ——明天我要出門做任務去了，手記得換藥，回見。

    ——。

    拿著手機的南星沒有再看見邱辭發(fā)來的信息，她看了兩次，屏幕都沒有再亮起來。直到她睡著了，也沒。

    接連兩天，南星都在陸陸續(xù)續(xù)接收趙奇的信息。白天她會遛遛狗，去陪下陶老板，晚上一個人住在陶家店。馮源也兩天沒出現(xiàn)了，沒拿新任務來，連影子都不見一個，南星很懷疑他是不是跑路了。

    這天她又帶著大黃去醫(yī)院看陶老板，進了病房，沒有看見連日都臥在病榻上的楊大闖。她對那個雖然患了重病，卻依舊樂觀，會講笑話給他妻子聽的人印象很深刻。陶老板見她往那看，說：“早上就進了手術(shù)室，已經(jīng)三個小時了。”

    南星點點頭，看看他桌上，依舊沒有蘋果的蹤跡。她坐在一旁問：“你還有多久才出院？馮源失蹤了，他再不出現(xiàn)，我就去陰陽中介所找他?！?/br>
    “大概是在給你找任務，你這活不容易找，畢竟信的人并不多。”陶老板勸著她，又說，“休息休息吧，馬不停蹄地跑了那么多年，是時候休息一下了。”

    他說著，忽然看見南星驀地一頓，回頭往楊大闖的病床上看去，久久沉默。

    ——手術(shù)失敗，楊大闖死了。

    手術(shù)的成功率本來就很低，蔣芬悲痛之余，并沒有責怪主治醫(yī)生。只是黃醫(yī)生心里并不好受，再過兩個月，他就要退休了。本來醫(yī)院沒有再給他安排手術(shù)，但黃醫(yī)生覺得楊大闖的手術(shù)成功率低，換成別的醫(yī)生，他也并不放心，于是申請了手術(shù)。

    結(jié)果……

    手術(shù)還是失敗了。

    黃醫(yī)生從手術(shù)室出來，回頭看那已經(jīng)沒有心跳的楊大闖，怔了許久。直到旁邊的護士叫他，他才回過神來，滿眼都是楊太太的眼淚，滿耳朵都是楊太太撕心裂肺的哭聲。

    或許……換做是別的醫(yī)生來做這個手術(shù)，是能成功的。

    他害死了楊大闖。

    黃醫(yī)生心頭一悲，早就見慣生死的他忽然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過了半日，蔣芬在娘家人的陪同下為丈夫辦理死亡證明，準備送去火葬場。誰都沒有想到，她的三個兒子來了。

    氣勢洶洶，還領(lǐng)了十幾個漢子一起沖到醫(yī)院，抓了個護士就質(zhì)問：“外一科的辦公室在哪？黃醫(yī)生在哪？叫他出來，殺人償命！”

    剛剛才恢復神智的黃醫(yī)生一聽，趕緊從樓上下來，那些漢子一見他就上去揪住他的領(lǐng)子，照著臉就給了他一拳，叫嚷說：“你害死我爸，庸醫(yī)！為了多賺點手術(shù)費，連我爸的命都可以開玩笑！庸醫(yī)！”

    醫(yī)院的保安來了人，和鬧事的人對峙。此時蔣芬也從悲痛中醒來，聽見大兒子阿德帶著人來鬧事，踉踉蹌蹌到了大堂，見他抓著黃醫(yī)生的領(lǐng)子揮舞拳頭，氣得大叫，上前用力推開兒子，怒聲：“你們鬧什么！你爸住院的時候你們不在，動手術(shù)的時候你們不在，現(xiàn)在你爸沒了，你叫人來醫(yī)鬧，裝什么孝子！”

    阿德急聲：“媽，這庸醫(yī)害死了爸，我這是替爸討回公道！”

    “逆子！”蔣芬抬手就朝他扇巴掌，大聲說，“錢就這么重要嗎？鬧什么！同意手術(shù)的字是你爸和我簽的，要鬧也是我鬧，你給我滾！當初你爸要趕你出家門的時候，我就不該攔著，不該再偷偷給你還賭債！”

    阿德被她推得有點懵神，生氣說：“媽，你糊涂了，你到底向著誰？這庸醫(yī)害死我爸，他得賠錢，讓醫(yī)院賠錢！”

    蔣芬本來就悲痛，聽見兒子如此不講理又丟人，她又氣又急，抓了大廳里的掃帚就朝他打。

    但阿德是個壯漢，打不疼且不說，手一抓，就把掃帚抓住了，用力一扯，拽得蔣芬步伐不穩(wěn)，重重摔在地上。

    阿德一頓，就見舅舅阿姨全都圍了過來，指著他的鼻梁罵不孝。阿德理虧，只好扔了掃帚，灰溜溜離開了。

    蔣芬跪在地上痛哭，痛心丈夫離去，痛恨兒子不孝。

    挨了兩拳的黃醫(yī)生臉頰青腫，他沒有走，也跪在一旁，想說些勸慰或者道歉的話，但是最后還是說不出口。

    如果……如果是別的醫(yī)生來動手術(shù)，大概就不會失敗了。

    黃醫(yī)生一直這么想著，一生從醫(yī)，救治人命的心也跟著死了。

    他的手術(shù)刀，殺死了他對醫(yī)學所有的熱忱。

    第38章 斷喉寶劍（五）

    沒有了楊大闖的病房, 冷清了不少。

    楊大闖的遺物還沒有收走, 蔣芬昨天被兒子氣得不輕, 到了今天才緩過神來。進門時兩眼通紅腫脹，等看見陶老板和南星在這，自己丈夫的病床卻空蕩蕩，眼淚又涌了出來。

    “楊太太節(jié)哀。”陶老板說, “不要太難過?！?/br>
    蔣芬點點頭，哽咽得不能說話。她一邊落淚, 一邊收拾丈夫的東西。沒一會, 護士就小跑進來, 說：“楊太太, 你兒子他們又來了！”

    蔣芬一愣, 又氣得落淚, 東西也不收拾了，就往外頭跑。

    外面鬧聲轟隆, 樓下已經(jīng)傳來辦喪事時吹的嗩吶聲。南星皺眉, 走到窗邊往下面看，就看見蔣芬的兒子阿德穿著孝服, 懷里抱著個骨灰盒子站在大樓下, 后面跟了二十幾個人，還有一條“庸醫(yī)無良 還我爸爸”的橫幅。

    黑底白字, 觸目驚心。

    赤丨裸丨裸的醫(yī)鬧。

    陶老板不知什么時候也走到了旁邊，看著樓下說：“他爸活著的時候，倒不知道原來他的兒子這么孝順, 人心真壞?！?/br>
    南星默了默問：“他們?yōu)槭裁匆t(yī)鬧？”

    陶老板說：“誰又知道呢，大概是覺得自己不會得病，不需要醫(yī)生，不需要住院吧?！?/br>
    “民國的時候，醫(yī)院是個稀罕物，窮人是進不去醫(yī)院的，只有權(quán)貴才有門路去?！?/br>
    人多，事就容易亂；但是就算再亂，醫(yī)生也是不能缺的，畢竟病人遠遠比醫(yī)生多。

    “叮咚——”

    聽見信息的聲音，陶老板下意識要去拿自己的手機，可他發(fā)現(xiàn)手機在床邊，但聲音卻近在身邊。他頓了頓，只見南星拿出了手機。

    ——手換藥了嗎？

    南星抿抿唇角，沒有，她回復——“?！?/br>
    接著收起了手機，再抬頭，就看見陶老板一臉意外地看著自己。她皺眉：“怎么了？”

    陶老板欲言又止，他很想問問南星加了誰為好友。他認識她這么久，都過了大半輩子了，社交軟件興起后，她也就只有他這一個好友。

    現(xiàn)在她的好友名冊上，已然多了一個人。

    陶老板的心情莫名好了許多，似有種吾家孫女有著落的安心感。

    南星的視線又落回了地面上，她看見黃醫(yī)生出去了。又過片刻，蔣芬追了出來，把他推回去。又去拿了掃帚打楊德，但這次楊德有備而來，回頭一個眼色，背后就有人過來把蔣芬架走了。

    如果不是醫(yī)院保安來得及時，黃醫(yī)生又得挨揍。

    場面再次混亂，整個醫(yī)院都不安寧，不斷有人拍照，有人喊著橫幅上的大字。

    足足鬧了兩個小時，直到醫(yī)院報警，警察來了，他們才散開。

    到了傍晚，南星離開醫(yī)院時，在走廊上看見了黃醫(yī)生。

    黃醫(yī)生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腰身彎到了膝蓋上，似有重擔重重壓在他的背上，讓他沒有辦法再直起腰來。

    充滿了陰郁和懊惱的感覺。

    南星緩步走過，直到摁下電梯，黃醫(yī)生也始終用那樣的姿勢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老黃?！币粋€同樣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走了過去，說，“院長開過會了，院方的意思是，讓你暫時回家休息，等這事過了再說。你放心，這事院方不會妥協(xié)的，也不會影響你退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