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她甚至從魯迅先生在課桌上刻“早”字的故事中得到了啟發(fā),找來一張便利貼, 寫下目標, 拿透明膠仔仔細細地貼在課桌上, 時時看,時時激勵自己。 幾個目標, 按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分排名先后: broken, mys, b大。 一次,張曉雯課間來找她聊天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張便利貼,狐疑地問:“這是什么?” 朵棉回答她:“我的目標?!?/br> 張曉雯更奇怪了,皺眉:“b大我知道,但是……這個‘mys’是什么?‘broken’又是什么?” 朵棉笑笑,“mys是我喜歡的一支電競戰(zhàn)隊,broken是我崇拜的一個電競大神?!?/br> 張曉雯對電競既不了解也不感興趣,聽完,很隨意地哦了聲。余光掃過朵棉身邊的空位,挑挑眉,忽然又想起什么。 “欸?!睆垥增┥衩刭赓獾貕旱吐?,湊近朵棉。 朵棉翻開一本化學練習冊,眼也不太地應:“怎么?” “上上個星期六,你不是去和靳川見面了么?”好友沖她擠眉毛,。一雙眼睛閃動著八卦之光,“都過去這么久了,合著我不問,你就不打算跟我交代交代情況?” “……”正在認真做題的朵棉動作驟頓,不知想起什么,雪白的臉幾秒間便浮起紅云,支吾:“交代什么?” “結果呀?!睆垥增┳屑氂^察她的表情,詫異:“成了?” “……算吧?!?/br> “成就是成,沒成就是沒成,什么叫‘算吧’。” “……那就是成了吧。” “我天。”盡管早有預感,張曉雯還是被驚了下,嘖嘖道,“可以啊小朵,平時看著挺老實,結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敢跟靳川早戀?!?/br> 朵棉被口水給嗆到了,默了默,小聲爭辯:“我們約好了七個月之后再……正式戀愛。那時候都高考完了,不算早戀?!?/br> “‘早’不是重點,‘戀’才是重點。”張曉雯拋了拋桌上的橡皮擦,又有點好奇,“那你肯定知道你家靳川為什么請長假吧?” 咦? 她家靳川……原來在群眾眼里他已經(jīng)是她家的了嗎…… 等等! 醒一醒!這根本不是重點! 朵棉紅著臉甩了甩頭,干咳兩聲,打哈哈:“這個嘛……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吧?!?/br> “切?!睆垥增┞犕臧T嘴,“連我都瞞,不說就算了。” 朵棉沖她露出一個干巴巴的笑,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做題。 張曉雯站了會兒,大概是覺得沒挖掘出什么勁爆猛料有點不甘心,小聲問:“那你們那天拉手沒有???總不會都抱了吧?” “……”聞言剎那,朵棉手抖,簽字筆在空白處畫出一道斜線,臉如火燒地憋出兩個字:“秘密。” * 高三兩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就又過去了一個月。這期間,朵棉每天都把自己泡在各科題庫里,不打游戲,不刷微博,遠離所有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物。 她唯一無法避免的,就是經(jīng)常會想起靳川。 想起那人深黑色的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個黑燈瞎火中的熱吻,他嘴里清淡的、混合著薄荷氣息的煙草味,充斥她所有感官…… 無意識地,朵棉亂涂亂畫,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個“川”字。 起風了。 已經(jīng)是十二月底,冬季的晚風寒涼凜冽,從半開的窗戶里吹入。她發(fā)燙的臉頰讓風一吹冷卻下來,回過神,一看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半。 這時房門外傳來腳步聲。 哐哐,房門被敲響,緊接著就是朵母的聲音,說:“快十二點了,早點睡?!比缓箢D了下,“明天周末,你可以晚點起床?!?/br> 朵棉彎起唇,“嗯,知道了mama?!?/br> 腳步聲又遠去。 朵棉坐在書桌前發(fā)了會兒呆,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手指頓在一個名字上,面色怔忡。 這種感覺其實很難形容。 怎么說呢??菰锏母呷畋救缫黄汃せ耐粒ǖ某霈F(xiàn),令這片荒土綠草成蔭鮮花遍野。如今,他從這片荒土上離開了,于是花草枯萎,顯露出底下堅硬丑陋的本來面目。 ……好想給他打個電話。 朵棉抿了抿唇。 這一個月里,她和靳川見面的次數(shù)為零,只在上周末的時候打過一次電話。那時他似乎在忙什么要緊事,因此那通電話的通話時長沒超過三分鐘。 訓練很辛苦吧,全封閉式,平時應該不能離開基地? 也不知道有沒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煙還是抽那么多么?為什么那么喜歡抽煙,抽煙等于慢性自殺,對身體的傷害真的很大啊……她亂七八糟地思索著。 就在這時,手里的電話突然震動起來。 朵棉嚇一跳,垂眸,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赫然三個閃亮亮的大字:靳大爺。 ……什么情況? 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她驚訝地眨了眨眼,然后飛快滑開接聽鍵把耳朵貼上去,輕聲:“喂?” 那人低沉嗓音透出一絲及不可察的疲憊,淡淡的,“睡了?” “還沒?!?/br> “干嘛呢?!?/br> 朵棉頓了下,乖乖地老實交代,“……正在糾結要不要給你打電話?!?/br> 靳川那頭不知人在哪兒,她聽見有輕微的風聲從聽筒里傳出,然后是“?!币宦?,類似金屬打火機的蓋帽被甩開的聲音。 盯著臺燈暖橙色的光,朵棉已經(jīng)自動腦補出他垂眸,吸燃火星的畫面。 靳川笑了下:“找我有事兒?” 她臉微紅,隔著一條電話線好像膽子也跟著大起來,清清嗓子,“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么?” “能?!彼麘醒笱蟮貞?,“你有什么不能的?!?/br> 朵棉嘴角彎了彎,問道:“你呢?你睡了嗎,這段時間你們的作息應該會被嚴格控制吧?!?/br> “沒有。”靳川說:“睡不著?!?/br> 朵棉聽完就皺起了眉,擔憂,“心情不好么?為什么睡不著?”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朵棉被這道古怪的選擇題弄得一懵。 靳川:“假話是之前熬夜混亂慣了,突然讓早睡早起,有點兒適應不過來?!?/br> 朵棉有點好奇:“那真話是什么?” “想你。” “……” “我這邊兒朝思暮想睡不著覺。”靳川一手拿電話,空出的手撣了撣煙灰,淡淡地說,“那蘋果你呢。想我沒?” 朵棉心口一緊,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很悶熱,舉著手機上前兩步,把窗戶推得更開。 “……嗯。”她面紅耳赤嗓音微啞,悄悄呼出一口氣,低聲:“想啊?!?/br> 話音落地,那頭一聲輕笑。 朵棉原本還能假裝淡定,一聽他笑,心態(tài)就崩了,瞬間有種挖個坑坑把自己整個藏起來的沖動。 幾秒后,靳川輕聲喊了她一句,語氣低柔得不可思議,“蘋果?!?/br> 朵棉心還顫著,應道:“嗯?” “想見面么?!?/br> “……” “想就下樓。”靳川說,“我就在你家單元樓門口?!?/br> 聞言,朵棉瞬間呆了。下樓?單元樓門口?現(xiàn)在?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跑到窗戶邊上往下看,夜色深濃,目之所及處只有幾戶人家還亮著燈,四處都安安靜靜。 朵棉近視,沒戴眼鏡只看見烏漆嘛黑的一片。她皺眉,一時不能確定靳川的話是真是假——那人的性格,天大的事也能拿來開玩笑,萬一又是逗她呢? 她有點不相信,“你別跟我鬧著玩兒……” “下樓不下樓?!?/br> “……你真的在?” 靳川沒什么語氣,“兩分鐘,沒見你人我就摁門鈴了?!?/br> “……”朵棉簡直要給這位大爺跪下來唱征服,忙忙道:“別別,我信你我信你,你稍微等一下我馬上下樓?!闭f完飛快掛斷了電話。 臥室里暗暗的。 她啪一聲把燈的開關摁亮,照鏡子,手忙腳亂地撥了撥頭。鏡子里的姑娘個子小小的,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用功的緣故,圓潤的臉蛋稍微瘦了點,勝在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就算穿著套天線寶寶的居家棉襖……也不算太見不得人。 琢磨著,朵棉拿起鑰匙,關掉燈,輕手輕腳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主臥里頭漆黑一片,爸媽應該都睡熟了。 朵棉墊著腳小跑,連棉拖都沒換就打開大門出去了。在等電梯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靳川剛才拿摁門鈴來威脅她?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家是幾樓幾號?他壓根不知道啊。 ……又被騙了。 朵棉有點懊惱地鼓了鼓腮幫。 話說,之前住奶奶家的時候,靳川也這么大晚上來找過她。 深夜碰面…… 有種在幽會的感覺。她咬咬唇,摁住噗通亂跳的心口。 “?!?,電梯到一樓了。 朵棉忐忐忑忑地走出電梯,穿過大廳,抬頭,果然看見夜色下站著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靳川斜靠著一棵粗壯老樹的樹干,手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一枚打火機,似乎察覺到什么,他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