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平樂公主在濟(jì)平侯府住了兩日,越來越想回宮了,尤其是她聽外祖母講了狠心娘小時候的事,原來娘是大舅舅帶大的,她好可憐啊,怪不得她那么愛哭呢。她聽奶娘說了,被罰沒有晚膳那天,她在屋里哭,狠心娘在院子外頭也偷偷抹眼淚呢。 她哭得時候并不是傷心,更多是哭給爹娘看的,倒是把娘給惹哭了,平樂公主十分后悔,她決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保護(hù)狠心娘,讓她再也不哭了。 只是眼下狠心娘竟然不來接自己,到底是不知道自己跑到外祖家來了,還是故意的,總不會是把自己給忘了吧?她好想回宮,可就這么回去,好像有點沒面子。 平樂公主越想越不安,決定去問問外祖父,聽說外祖父最是博學(xué)多才了,這種事他肯定知道該怎么辦。 “這件事啊,”濟(jì)平侯抱著平樂公主坐在自己的膝頭,“先不說你爹娘該怎么辦,咱們先說說阿禧該如何做,要知道,咱們常常管不了別人,但卻可以管好自己?!?/br> “我?”平樂公主有些茫然,仰起小臉看著外祖父,“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濟(jì)平侯一笑,扯住她頭上的小鬏鬏,稍稍用力拉了一下。 “哎呦,外祖父你干嘛?!很疼呢!”平樂公主不滿地撅起了小嘴巴。 濟(jì)平侯根本就沒舍得用力,見她喊痛,很是心疼,大手揉著她的頭,輕聲道:“你看,我只是輕輕扯了一下,還沒把阿禧的頭發(fā)扯掉呢,阿禧就這樣疼了,你想想,要是把阿禧的頭發(fā)扯下來,那該有多疼?” 平樂公主烏黑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這兩天她也隱隱知道自己錯了,讓外祖父這么一扯,她更是明白自己做得太過分了,怪不得娘會生氣。 濟(jì)平侯拉著平樂公主的小胖爪子,“阿禧是一國公主,身份尊貴,別說是扯掉了阿黃的幾根尾羽,就是把阿黃殺了,或者把宮里的鳥都?xì)⒘?,也沒人敢反抗??墒前㈧溃ⅫS也會痛,夫子也會痛,被打板子的內(nèi)侍宮女,他們雖然不敢叫出聲來,可身上也痛得要死,所以,阿禧以后要責(zé)罰別人,一定要弄清楚因由,正因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句話就可以定人生死,才更要慎重,不可任性妄為?!?/br> 平樂公主低著頭,把外祖父的話想了又想,她拔阿黃的羽毛,阿黃肯定疼了,可它無處可躲;她扯夫子的胡子,夫子也疼了,可他雖然生氣,卻不能拿自己怎么樣。是不是娘擔(dān)心她會成為外祖父口中“任性妄為”的人,胡亂地欺負(fù)別人,隨意的傷害別人? “我、我錯了?!逼綐饭魈鹦∧X袋,愧疚地看著濟(jì)平侯,“外祖父,我錯了,我不該淘氣的?!?/br> 被她那純真清澈的眼睛看著,濟(jì)平侯心底一片柔軟,“阿禧,你想想,你把你娘的金印摔壞了,她有沒有生氣?” “沒有?!逼綐饭鲹u搖頭,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奶娘說那金印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不讓她碰,可她卻非要拿到手里玩,還抱著跑來跑去,結(jié)果摔了一跤,把金印給摔壞了,可娘只是心疼地抱著她,問她是不是摔疼了,根本就沒管那金印。 濟(jì)平侯道:“對呀,小孩子淘氣是正常的,你平時淘氣你娘也從未生氣,阿禧說說,你娘這次為什么非要罰你呢?” “因為我淘氣的時候,傷害到別人了。”經(jīng)過濟(jì)平侯的循循善誘,平樂公主已經(jīng)明白了。 濟(jì)平侯繼續(xù)努力,“那阿禧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我、我會向夫子道歉的。”平樂公主對著手指,卻不肯說回宮的事,她可是離家出走的,要是就這么回去,好像太沒面子了。 濟(jì)平侯豈能不知道她那小心思,“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勇于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那可是勇敢之人才做得出來的。要是阿禧向夫子道歉,你娘知道阿禧這樣出色,肯定會歡喜的,唉,也不知道她這兩天找不到阿禧,有沒有著急,要是急病了——” “現(xiàn)在就回宮吧!”平樂公主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要是娘病了還了得! …… 離家出走兩日的平樂公主又回宮了。 她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捂著臉,從指縫里偷看遠(yuǎn)處過來的爹娘,待到看見狠心娘拎著裙擺,不顧形象地朝著她跑了過來,口中還喊著“阿禧”,她頓時忘了什么叫面子,大叫了一聲“娘”撲進(jìn)了狠心娘的懷抱。 “阿禧,我的阿禧!”葉芊抱著女兒,摸著她的背、胳膊、頭、臉,這兩日她雖然知道女兒在侯府,可心里卻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擔(dān)心女兒會想不通,擔(dān)心女兒會睡不好…… 狠心娘香香的、軟軟的,懷抱那樣溫暖熟悉,平樂公主的眼睛一酸,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這次她不是哭給爹娘看的,是真心想哭了。 “怎么了?阿禧怎么了?”葉芊有些慌了,她擔(dān)心自己這次給女兒的懲罰太重了,把她嚇到了。 “我、我想爹娘了!”平樂公主哭著,“娘,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葉芊的眼睛也紅了,在女兒額頭親了親,“好,咱們娘倆再也不分開了?!?/br> “嗚嗚,今晚我要和娘一起睡!” “好好,咱們娘倆一起睡!” 正要過來安慰嬌妻和愛女的皇上臉黑了。 …… 安慰好相擁哭泣的母女倆,蕭言風(fēng)一手抱著自己的小公主,一手牽著自己的小皇后,慢悠悠地回鳳儀宮。 進(jìn)了屋,平樂公主依偎在葉芊身邊,“娘,我知道錯了,我會向夫子負(fù)荊請罪的?!?/br> “咦,阿禧都知道負(fù)荊請罪啦?”蕭言風(fēng)笑道。 “知道?!逼綐饭餍∠掳鸵惶ВH為驕傲地答道:“外祖父給我講的?!?/br> 葉芊摸了摸她的小臉,“那阿禧準(zhǔn)備怎么負(fù)荊請罪呢?” 平樂公主從自己的小荷包里小心地取出一根頭發(fā)來,“這是我親自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來的,給夫子賠罪?!?/br> 看她這樣認(rèn)真,葉芊心疼了,揉了揉她的頭,“自己拔的啊,阿禧疼不疼?” “疼!”平樂公主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巴,“我本來想多拔幾根,可太疼了!”真沒想到這么疼,怪不得當(dāng)時夫子的表情那么痛苦呢。 葉芊忙道:“夠了夠了,阿禧只要有這個態(tài)度就夠了,夫子會原諒阿禧的?!?/br> 平樂公主摸了摸自己的頭,不安地問道:“我少了一根頭發(fā),看不出來吧?” 葉芊撲哧一聲樂了,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看不出來,我的阿禧還是那么可愛好看?!?/br> …… 當(dāng)晚,平樂公主睡在了葉芊的鳳儀宮,她躺在大床上,右邊是香香的娘,左邊是好看的爹,真是太幸福了! 從此之后,平樂公主喜歡上了和爹娘一起睡,可惜很少能成功,因為爹爹平時對她極好,唯獨這一樣不肯讓步,幸好每個月里總有幾天她是能夠得到允許的。 不過,好景不長,過了沒多久,爹爹就再也不許她留宿在鳳儀宮的大床上了,因為娘的肚子里有了小寶寶,她睡覺不老實,爹爹怕她翻來翻去地碰到娘。平樂公主自己也不敢和娘睡一起了,聽說那小寶寶現(xiàn)在只有她的小手那么大,那得多嬌弱啊。 隨著葉芊的肚子越來越大,平樂公主有了新的期盼,等弟弟出來了,她要對他好,要帶著他玩,帶他去看御花園里的螞蟻,帶他去御膳房偷拿好吃的,自己寢殿里多寶閣上的小玩意都給他玩,還要教他認(rèn)字讀書…… “言哥哥,你說鹿太醫(yī)診脈應(yīng)該很準(zhǔn)吧?”葉芊摸著肚子,有些微微的焦慮,鹿太醫(yī)說了這次八成是個男孩子,可他也說了是“八成”,雖然現(xiàn)在沒有朝臣鬧著要選秀了,她還是想早點生個兒子出來,一國之君膝下沒有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她心里總是有些不安。 “芊芊別擔(dān)心這個,就是女兒我也很高興?!笔捬燥L(fēng)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前世兩人沒有孩子,這一世有了平樂,看著她乖巧,看著她淘氣,看著她一點點長大,他的心里總是漲得滿滿的,就算只有一個女兒他也很知足了,更何況現(xiàn)在他的小皇后肚子里又有了一個。 握著她的手摩挲了兩下,又在她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著,蕭言風(fēng)安慰道:“看看平樂多么可愛,要是再來一個這樣的女兒,我也很滿意的。” “可是沒有皇子的話,總不能到最后真的過繼吧?”關(guān)鍵過繼來的同蕭言風(fēng)并沒有關(guān)系。 “過繼什么?”蕭言風(fēng)漂亮的長眉一挑,“咱們有自己的孩子,過繼別人的做什么?要是說皇位的話,有兒子就按照傳統(tǒng)傳給兒子,沒有兒子就傳給阿禧?!?/br> “阿、阿禧?”葉芊的杏眼睜大了,她可從未想過這個結(jié)果。 “對呀,咱們的阿禧也可以做皇帝的?!笔捬燥L(fēng)笑道:“阿礪的女兒不是已經(jīng)立了太女嗎,到時候咱們阿禧也做皇帝,她們表姐妹一個在大邏一個在大齊,都是一國之君,好不好?” 葉芊有些傻眼,猛聽得外面“哇”的一聲,平樂公主的哭聲傳來,她一頭扎了進(jìn)來,扯住葉芊的袖子哭道:“不要,我不要做皇帝!嗚嗚,爹爹壞,我不要做皇帝!” 一見女兒哭了,葉芊心疼了,忙哄道:“好好,不做皇帝,咱們有弟弟呢,弟弟做皇帝。” 蕭言風(fēng)就不明白了,做皇帝有這么可怕嗎?看把女兒都給嚇哭了,他想了想,還是沒能明白女兒是怎么個想法,“阿禧,為什么不愿意做皇帝啊?” 平樂公主剛止住哭,抬起朦朧的淚眼警惕地看了一眼爹爹,見他只是好奇地問問,并不是堅持要自己做皇帝,這才松了口氣,“做皇帝好辛苦,每天天還沒亮就要去早朝,還要批奏折!”她在鳳儀宮住的時候,每次睜開眼睛爹爹就不見了,奶娘說爹爹要比她早起一個多時辰呢,她現(xiàn)在起床已經(jīng)很不情愿了,要是再早上一個時辰,那也太痛苦了,更何況還要批奏折,厚厚的一摞,比夫子布置的功課還煩人。 平樂公主頗為同情地看了一眼爹爹,“我絕不做皇帝,傻子才做皇帝呢,讓弟弟去做吧!”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想著對弟弟好來著,只想把這個煩人的差事推給弟弟。 “傻子?”蕭言風(fēng)的眉毛立了起來。 葉芊一看形勢不對,忙道:“什么時辰了,我好餓啊?!?/br> 一聽小皇后餓了,蕭言風(fēng)什么都顧不上了,吩咐人傳膳。 …… 幾個月后,葉芊順利誕下一子,滿月之日,被皇上正式封為太子,舉國歡慶。 平樂公主大失所望,弟弟小小的,躺在小床上根本就不會動,他連走路都不會,她要如何帶他出去玩? “唉,弟弟,你什么時候才會走路?。俊逼綐饭靼窃谒男〈策?,嘆了口氣。 大齊朝尊貴的太子殿下胡亂蹬了兩下胖成藕節(jié)的小腿,小嘴巴吧唧吧唧,吐了個泡泡。 平樂公主伸出小手指把那泡泡戳破,眼看著他的嘴巴周圍濕了,拿起一旁柔軟的棉巾子,輕輕給他擦了擦,好脾氣地說道:“好吧,我多等些天好了,反正你總會長大的?!?/br> “阿禧在跟弟弟說話嗎?”葉芊走了過來,把小太子抱在懷里,小太子高興地手舞足蹈,小胳膊小腿亂伸。 “嗯,弟弟還不會說話,只有我說他聽?!逼綐饭魑兆〉艿艿哪_,不讓他踢到娘身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蕭言風(fēng)也進(jìn)來了,笑道:“阿禧真是個好jiejie?!彼樖职哑綐饭鞅Я似饋恚饺~芊身旁,一手?jǐn)堉鴲叟谒南ヮ^,一手?jǐn)堊善薜募绨颍吐暤溃骸败奋?,我好歡喜?!边@一世,父母還在,嬌妻安好,還多了一雙可愛的兒女。 “言哥哥,我也好歡喜?!比~芊抬頭,抿著唇一笑,白嫩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小梨渦。 ——正文完。 第153章 番外:葉礪和燕云熹 對于葉礪來說, 燕云熹就像一道閃電, 明亮耀眼,就那樣肆意地出現(xiàn)在他的天空。 他不知道燕云熹對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他可以躍下懸崖只為抓住她的手,卻不肯放下自己的尊嚴(yán)去做她的夫侍中的一個, 可是當(dāng)燕云熹那樣倉皇無助地離開大齊,僅僅帶著千人儀仗返回已經(jīng)被他人控制的大邏, 他還是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 告別了父母,離開了弟弟,離開了自幼帶大的meimei,葉礪縱馬揚鞭,沿著官道而下。 燕云熹離開時是早上, 此時已經(jīng)是申時,葉礪遙遙望去, 遠(yuǎn)處看不到燕云熹的儀仗隊,不過她的人肯定沒有自己快, 只要馬不停蹄, 估計今夜或者明日就能追上她。 濟(jì)平侯親自挑選的侍衛(wèi), 個個忠心不說, 身手也是極好的,連夜趕路自然不在話下, 默不作聲地縱馬跟在葉礪身后。天上的圓月十分明亮, 照在平坦的官道上,又給縱馬飛馳的一隊人渡上一層清冷的光。 借著明亮的月光, 葉礪發(fā)現(xiàn)官道一旁開闊的草地上有零星的帳篷,有幾個手持刀劍守夜的人,正警惕地看著他們。 “燕云熹!”葉礪大喝一聲。 扎營安睡的人們頓時sao動起來,正中的帳篷門簾一挑,燕云熹走了出來,她顯然還沒睡,外衣穿得整整齊齊,只是那身明艷如火的紅衣被她換掉了,現(xiàn)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如雪的白衣,她站在那里,似乎比月光還要冷清。 葉礪翻身下馬,大步走到燕云熹面前,有幾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立刻護(hù)在燕云熹的身邊,雖然說葉礪被大齊皇帝賜婚給皇太女,可現(xiàn)在大邏叛亂,太女形勢危急,他們不得不謹(jǐn)慎些。 “阿礪,你、你怎么來了?”燕云熹看著大半夜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葉礪。 “我當(dāng)然要來了?!比~礪一雙星目深深地看著她,“我可是你的皇夫,自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br> “阿礪,你——”燕云熹苦笑一聲,“我現(xiàn)在不比以前,此去別說是皇位,就算是性命也未必能保住的。” “有我在,怕什么?!”葉礪劍眉一揚,不屑地說道:“我可是大齊武狀元,論弓馬騎射、論兵法謀略無人能敵,有這樣的皇夫在,你還擔(dān)心性命不保嗎?” 燕云熹定定地看著她,月光下突然展顏一笑,“阿礪說的對,有這樣的皇夫,我還愁什么呢?” 葉礪哼了一聲,“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有別的夫侍,我就把……把他殺了,自己也回大齊來!” 燕云熹嘆了口氣,“真是的,我有了你,還要別的夫侍做什么?縱有千千萬萬人,卻不及阿礪一個。”她本就不喜歡三夫四侍,這次母皇遇害,還不是跟她的夫侍有關(guān)。再說,自己現(xiàn)在如此落魄危險,葉礪卻舍棄了一切追了上來,她的心里怎么可能還容得下別人。 …… 葉礪和燕云熹匯集了大邏邊關(guān)十八城的兵馬,一路向皇城推進(jìn)。 大邏在女皇的統(tǒng)治下國泰民安,燕云熹更是自幼被立為太女,在民間威望極高,而她的表姐殺死女皇趁機(jī)叛亂奪位,并不為大家所接受,所以葉礪和燕云熹的兵馬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一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到了皇城附近才遇到了像樣的抵抗,戰(zhàn)爭變得殘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