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第38章 比心 周遙大腿上那道傷疤早就愈合變淺了。那疤卻好像突然又活了, 從暗處揮起一刀就砍上瞿嘉的心口, 砍出新鮮的傷口。在那里愈合, 在這里又洇出血。 “甭再踢你的球了,小身子骨兒?!宾募梧洁煲痪?。 “我踢球帥不帥?”周遙滿不在乎地一笑, “你就承認我?guī)浢??!?/br> “那腳就故意踩你的吧?”瞿嘉又火大了,不爽,“往哪兒踹呢?幸虧踩偏了, 不然一腳踩破你的dan, 你就傻么?!?/br> “哎——沒有, 沒事兒了?!敝苓b趕緊安慰一句,“蛋沒破”。 瞿嘉把手覆蓋上去,小聲說:“不疼了?給你揉揉。” 這句話就值得了。 周遙怔了一下, 就下意識的,猛地把恤衫往下一扽,短款愣是拽成長款,恰到好處地遮住。其實還沒怎么著, 就心虛臉燙, 簡直是欲蓋彌彰。瞿嘉也趕緊把手移開了。 瞿嘉冷笑他:“拽成裙子?再拽啊?!?/br> 周遙回道:“腿好看,爺們兒不怕穿裙子?!?/br> 瞿嘉說:“是,你就愛這個。你小時候還喜歡涂口紅刷睫毛膏?!?/br> 周遙怒罵:“去你媽的,我才沒有呢!” 瞿嘉把嘴一撇:“趕緊把你褲子提上, 別晾著!” 周遙坐著不動:“哎呦——陳年老傷又疼了呢——” 瞿嘉猛一轉(zhuǎn)身,伸手襲人了!周遙“啊”一聲,在人家芳姐的床上滾走, 提摟著他的褲子躲開瞿嘉偷襲他的手,光著腳跳下床。 這好像還是瞿嘉頭一回主動那樣兒鬧他呢,也摸來摸去的。周遙大跨步跳下床,才晃過神兒來,跑啥啊,傻逼啊你周遙,長沒長dan?應該反撲摁倒啊……每次自己在被窩兒里腦補的,都是翻來滾去浪出天際,見著本人,就又害臊成這副慫樣兒。 見著嘉嘉,拉手都不好意思拉一下。 瞿嘉給他笑一下,被他哄好了,他心里就漫天放起煙花了。 …… 這事暫時過去了,回到學校,校隊的哥們兒還有班里同學,聽說周遙在校外差點兒被三中的小混混暗算了,都咬牙切齒得,說下回再碰見了一定干他們,替周遙出這口氣。 “三中的就是嫉妒咱們學校,籃球打不過咱,足球也踢不過咱,中考高考也考不過唄?!比苇傇u價道。這種學校與學校之間記恨結仇,淵源由來以久,很難說得清了,就跟他們朝陽一中的也很嫉妒八十中一樣。 “就只、只能,在打架這事兒上。”劉春雨深沉地說。 “下回干丫的!”潘飛一句話替大伙總結了。 他們那時候心里都很鄙夷三中的混混學生。站在云端的人,也不會想要和泥間的那些人群交錯往來。 三中的地位,就是在附近一大片學區(qū)里,把成績排在最低檔的學生大撥轟進去,像轟進集中管。這樣的生源,能指望學校辦成什么樣呢?因此,很多家長都說,學生進了三中就完了,好孩子也都學壞。抽煙、打架、搞對象,此為學生時代的“三宗罪”。 那一檔次的學校,都沒幾個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堅持到高考,有些初中畢業(yè)就不想念了,有些就轉(zhuǎn)入中?;蚵毟?。這還不算最爛的,當時社會上,還有更低一檔的集中營場所,叫做“工讀學?!?,專門容納學籍檔案上有污點甚至犯罪記錄的未成年人,家長們談之鄙夷變色,嚇唬小孩兒就是這句話,“你再不好好學習就把你送到工讀學校去!” 周遙和瞿嘉還是那樣兒的,結伴晃在校園里,但也瞧不出比其他同學更親密。男生么,通常都是三五個人成群結伙,嘻嘻哈哈,邋里邋遢。 午餐時間,在食堂排隊打飯,周遙排在前邊,打完自己的一大盤子,說:“后邊兒那位他不吃素菜,他要兩份土豆燒牛rou,麻煩您給他兩勺啊。” 瞿嘉埋頭瞄著周遙的后腰,走神呢,剛一遞進餐盤,chua chua的被打飯師傅盛了一勺半的土豆燒牛rou。勺子抖,抖,抖,還把牛rou抖掉了,就剩土豆了! 打飯師傅抖勺技術一流,還抱怨一句:“太挑食,都要土豆燒牛rou,這都沒了,后邊兒人吃什么???” 瞿嘉:“???” 周遙一樂,拽著瞿嘉走了。 瞿嘉瞪他:“這是你給我打的土豆么?你這么愛吃土豆?” “啊。”周遙說,“本來是幫你要土豆燒牛rou么,哈哈,吃我的rou吃我的rou?!?/br> 食堂里,長發(fā)長裙翩然而過,仍然很好看,很恬靜。 葉曉白每次在校園里走過,周圍就一片安靜,男生和女生都鴉默雀靜,都會回頭看。對美的欣賞人人都有,而有些美是符合人類普世價值的。 “沒去謝謝人家?那天幫忙撈你一回?!宾募握f,“不然你就真被揍了。” “我去謝了啊?!敝苓b說。 瞿嘉:“哦?!?/br> 吃完飯往教室走回去,瞿嘉足足沉默五分鐘,突然站定,問:“你們倆中秋節(jié)一起吃飯了?” “啊?”周遙也沒傻,心里比誰都明白,“你說葉曉白?” “嗯。”瞿嘉一樁樁一件件都給周遙記著。 “不是那么回事兒?!敝苓b趕緊解釋,“就是上回說的,她mama跟我mama老早就認識,又是同事,就過節(jié)約一頓飯,去外面吃的?!?/br> “你跟葉曉白約???”瞿嘉看著他。 “什么啊,是我媽約她媽!”周遙一瞅瞿嘉盯他的那種眼神,立刻就慫了,“就兩家人湊一起吃頓飯,大人聊天,我就是坐那兒悶頭吃的!” 都有搞聲樂背景的兩個高知家庭,家長安排著一起吃了頓飯,就在當時紅極一時的“阿靜粵菜酒樓”。“阿靜”是廣東一個年輕女老板搞起來的,那老板名字就叫阿靜。這也是北京第一家有名氣的粵菜館,自那時起,南方高檔菜系終于席卷并腐蝕了北方有錢人的飯桌。 葉曉白也不愛說話,在飯桌上基本也是埋頭吃。 周遙還說:“啊,你也很能吃啊?” 葉曉白小聲說:“好無聊,不吃東西能干什么啊?” “呵呵?!敝苓b覺著對方挺有意思,“你竟然也吃不胖?你運動么?” “從來不運動,懶得動?!比~曉白說,“你吃這么多也不胖?” “我天天都訓練,我練多累啊?!敝苓b說,“不練就是一肚子肥膘兒,上了場我都跑不動!” 周遙mama瞧著說:“你們曉白真好,特別漂亮,文靜,有才,學習也好,就是我們最欣賞的那種女孩兒。” 曉白mama說:“你們遙遙也好,學習好還能練體育練這么優(yōu)秀。男孩兒都活躍愛玩兒,如果學習還好就難得了?!?/br> 周遙mama趕忙謙虛:“誰愛讓他練體育,哎,他自己非要練的,耽誤時間,還老受傷。高二以后就不想讓他練了,安心考試吧?!?/br> 曉白mama點頭:“對,有個特長,弄個加分,然后踏實考上最好的大學。倆人一起努力,你們遙遙多棒?。 ?/br> 周遙mama笑道:“倆人以后要是也能考進一個學校,就更好,都是理科強些么。也別再去外地,以后都報北京學校,留在北京。” 一頓飯期間,雙方家長強行互相吹捧,氣氛高潮迭起,展望美好未來,都hold不住了。后面的話簡直不用再往下說,字里行間都有別樣意味,理科強些,一起努力考到北京那所最好的大學…… 所以,周遙腦筋也不傻的,瞿嘉但凡不問,他絕不主動提,心虛而刻意回避。他聽著都感到別扭刺耳,瞿嘉如果聽到,一定就是刺心刺肺。 瞿嘉:“……” 倆人就站在教學樓小廣場的國旗桿下面,一左一右,守衛(wèi)國旗呢,倆人卻又是這么不同,天差地別。 瞿嘉也不想問了,誰看不明白?就“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這八個字,就能成就很多,也能扼殺很多、毀掉很多。你拿什么跟人家爭?癩蛤蟆不守本分癡心妄想,他跟唐錚就是兩只呱呱叫的大癩蛤蟆。 周遙把腦門撞了一下旗桿柱子:“哎,你再幫我個忙,葉曉白她宿舍床壞了,咱倆幫她修個床?” “你滾吧,”瞿嘉氣得,“你自己給人家修去!” 太他媽嫌棄了,但是瞿嘉那天放學以后還是跟周遙去到學校宿舍,一起去幫女生干活兒。 倆人撅在宿舍地板上,幫人家把塌掉的床腳掰正,螺絲擰緊。葉曉白站在一旁不停地致謝,完后還請他倆人吃零食,從行李包里掏出各種五花八門的袋裝零食。周遙高呼,“我靠你竟然還有這個,玉米‘康樂果’,我以前老喜歡吃這個了,都是用我們東北玉米做的,老好吃了哈哈……??!你還有炸蝦條和地瓜干兒!” 一起分享零食,才是友誼真正的開端。沒有什么比發(fā)現(xiàn)同為吃貨的樂趣更能讓一群同齡人惺惺相惜。 瞿嘉都忍不住說:“你這是有多能吃?” 葉曉白笑道:“宿舍里也沒意思,又沒人說話,那就是不停地吃啊?!?/br> 瞿嘉哼了一聲:“寫數(shù)學吃包蝦條,背英語嚼一袋地瓜干兒。” 葉曉白捂嘴笑:“你怎么知道的?” 瞿嘉頓了一下,說:“那天瞧見打架你也害怕吧?” 周遙嚼著一嘴“康樂果”插嘴:“她嚇得丟下我,掉頭就跑了!” 葉曉白捂嘴繼續(xù)笑:“還沒有太害怕,之后看到瞿嘉竟然一個人沖去了,我才嚇到了。想著人數(shù)打不過么,至少應當喊個籃球隊過去呀,我還想要不要幫你們倆報警呢?!?/br> “哎你幸虧沒有喊警察叔叔!”周遙夸張地說,“警察叔叔來了一看,這誰打誰???” 瞿嘉很酷地哼了一聲,“打‘街霸’你沒二打五贏過?” 周遙不信:“你是用隆和ken打的嗎?” 葉曉白掩嘴:“春麗啊?!?/br> 瞿嘉周遙同時回頭:“你也會打???!” 葉曉白笑:“和同學都打過呀?!?/br> 后來大伙也慢慢都熟了,才知道,這就是個外表“城戶紗織”、內(nèi)心“春麗”的女孩子,天性是不會被長久壓抑的。 那天修完了床,他們仨竟然還結伴去逛藍島大廈,瞿嘉的褲子皮帶扣壞了,周遙帶著去修,葉曉白當時尚參謀,幫瞿嘉挑了個好看的皮帶扣。這就是學生時代最純潔的感情。內(nèi)心的淡淡惆悵以及對崎嶇前路的擔憂,也抵不過最美的年華里,飛揚著的青春。 葉曉白很好,連瞿嘉都認為,沒得挑人家的毛病。忒么老子要是家長,要是家里養(yǎng)個兒子,巴不得能有這樣的女孩。 周末,“朝陽杯”的最后一場分組比賽,仍然在首經(jīng)貿(mào)的大球場進行,那天很多同學都結伴騎車過去看球了,為校隊加油助威。 瞿嘉叫上唐錚再次結伴兒去看球,唐錚那時就說過,“嘉你現(xiàn)在才是犯賤了,你就非要摽著周遙混,圖什么啊你?!” 在學校附近就碰見葉曉白和其他女生啦啦隊。他們干脆就跟葉曉白同路一起,唐錚立刻就不逼逼了沒話說了,煙都掐掉不抽了,倆人騎車時候自動地分成一左一右,很有做爺們兒的自覺性,就跟倆保鏢似的,一路護送騎在中間的葉曉白。 校隊面臨強敵,這場球,贏了他們是小組第一,平了是小組第二勉強出線,輸了就淘汰回家。對方亦是如此,誰都不能輸啊。 周遙還是沒有首發(fā),瞿嘉就在替補席后面不遠處,一直盯著周遙,都不想看比賽了。場面膠著,被動,上來就丟球,太激烈太刺激人。 周遙一直在場邊來回跑動,拉伸,折返跑,做準備活動,雙眼望著場內(nèi),面色嚴峻,一絲表情都沒有。cao,這場真的要輸,回家刷鍋洗碗抱孩子去吧。 瞿嘉抱了幾瓶水,給自己學校的送水,丟給周遙一瓶冰紅茶。 周遙說:“給我拿一罐紅牛!” “你甭太急了?!宾募握f。真要是踢不過,淘汰就淘汰了,你喝馬家軍的中華鱉精也沒用啊。 “下半場開場,你直接上啊?!苯叹毥o周遙一個眼神示意。 周遙剛點點頭,場上就又是一陣飛沙走石,臨近上半時結束,還沒結束呢,雙方隊員一陣混戰(zhàn)爭搶,又有兩個撞到了鼻子狂流鼻血。 他們隊的前鋒捂著鼻子下來了,血流如注無法堅持。教練猛一轉(zhuǎn)身,往這邊一瞅能打替補的幾位,啊,也是沒招了,伸手急招周遙,拽過頭緊急指點了一句上去以后怎么辦。 瞿嘉看著那個捂著鼻子跑下來的,血從手指縫兒之間滑落,隊醫(yī)和老師都圍上來了。 他繃著臉再看周遙……這時候特別贊同一件事,周遙你當初,怎么就沒跟你mama學聲樂學鋼琴?你看那些在臺上表演鋼琴獨奏的,有哪個彈著彈著琴,被樂隊指揮或者大提琴手突然沖過來,“嘭”打了一拳,打出鼻血或者打折腿了,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