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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我等你到風(fēng)景看透在線閱讀 - 第143節(jié)

第143節(jié)

    瞿連娣在床上躺著搭了一句:“那不是你送的么,不算咱倆人兒的信物啊?你還敢給養(yǎng)死了?”

    “也是啊?!蓖踬F生咧嘴一樂,“萬一沒養(yǎng)好給養(yǎng)死了,我都不敢來了?!?/br>
    瞿嘉在院子里洗了一大盆衣服,用竹竿擎著,一件一件晾到院子中間的鐵絲繩上。老王把菜買回來了,在小廚房里做飯,遍身熏蒸著白氣,汗流浹背,煙卷就夾在一側(cè)的耳廓上邊。瞿嘉就幫忙在爐子上煎了一副藥。

    bp機又響了,是周遙呼他:【最后一個月,嘉嘉猴你今天復(fù)習(xí)英語詞組了嗎!】

    瞿嘉就站在窗臺邊上打個電話,回呼:【都背了,復(fù)習(xí)了?!?/br>
    瞿嘉端了一大碗面,茄子rou丁手搟面,沒有在家里吃,就出去坐到大院的門檻上。他嘴里叼著面條,看胡同墻頭上綠草成蔭的風(fēng)景。

    距離“高考結(jié)束”的死線,就只有一個月了。

    周遙mama那時候,就相當(dāng)于給他判了個“死緩”。他好像一腳踏進肅穆莊嚴(yán)的審判地,腦袋架在鍘刀口上,兇殘的大鍘刀卻沒有馬上落下,非要讓他等著,等過了那道截止日期再手起刀落,給他個了結(jié)。那一道深邃的鴻溝,依然存在。

    王貴生走到大院門口,捏住他肩膀:“小子,收拾你穿的用的東西,跟老子走一趟,去我家住幾天?!?/br>
    瞿嘉當(dāng)時沒有料到,老王同志真就帶他過去另外那個家了,而且讓他住滿一個月。

    那也是老胡同里一間普通平房,左右兩頭臨街的房子都已出租成店鋪,賺取租金就足以致富了。繁華的街邊,胡同的深處,這就完全是兩個世界。街邊的時尚,就好像國家版圖上排列成一條曲線的那些開放城市,它們坐落在海岸沿線就足以讓新鮮事物的浪潮覆蓋掉城市舊貌,洗刷出一派新顏;剩下的這些堆積在胡同深處的矮破平房,就也如同內(nèi)陸上閉塞的老城,多年仍然固守著不變,在沉寂中目睹墻頭野草一歲一歲地枯榮。

    這房子離王路軍念書的朝陽三中很近,也就意味著離他們朝陽一中也近,往來方便。

    而且,老王提前就把小王同學(xué)挪到爺爺奶奶家住了。王路軍臨走嘟嘟囔囔,簡直氣壞了,憑什么他來我走?瞿嘉來了我滾蛋?沒天理啊。

    “你爺爺家不能住了?”王貴生說,“那還是樓房呢比這里條件更好,不一樣住嗎?”

    王路軍認為他爸這就典型的有了新媳婦忘了親兒子,原配嫡子竟然被擠出了正屋,瞿嘉已經(jīng)搬進來鳩占鵲巢,宅斗肥皂劇里都是這么演的,太過分了。

    老王就說,你們倆互相看不順眼想掐架,就等高考完后,你倆出去隨便掐,老子都不管。現(xiàn)在你倆就給我各回各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王路軍跟瞿嘉同一年的,所以也忙著高考,沒心思鬧騰了,就憋著高考完了再去找瞿嘉打一架,一定要爭出個嫡庶呢。

    ……

    “為什么讓我住這兒?”瞿嘉站在那間平房的正中,煤爐子旁邊,左右看看,有些狐疑。

    “方便你一人復(fù)習(xí)功課,就甭再cao心別的事,不用管你mama了。”王貴生說,“什么家務(wù)也不用干,照顧好你自個兒吧?!?/br>
    “冰箱里有好多熟食,還有凍的餃子包子,胡同口就是副食店。”王貴生又說。

    “那誰照顧我媽?”瞿嘉立刻就問。

    “這不廢話么?我啊。”老王戳著胸口指自己,“你小子整天像蹲在熱鍋灶上似的,你瞎忙活什么?”

    “您怎么照顧?”瞿嘉還在犯愣。

    “你住過來,我正好住過去唄。”王貴生覺著這小子是學(xué)功課學(xué)傻了吧,“我住你們家不就方便了么,省得老子跑來跑去也夠累的!”

    “您算干嗎的?!宾募瓮首由弦蛔?,皺著眉頭就說,“名不正言不順,您憑什么住我們家?”

    非法同居么?

    瞿嘉一撇嘴,很不爽的,還要護著mama呢,可不能吃這個虧。

    “老子還憑什么?”王貴生低聲罵了一句,“懶得跟你們這兩個難弄的臭小子計較,另一個忒么就耍小脾氣跟我鬧別扭,說不樂意,不同意,你這邊就挑毛病嫌棄老子沒有名正言順了?怎么能讓你們倆小子都滿意?”

    王貴生一把拉開床頭柜抽屜,抽出一個紅本子,往瞿嘉眼前一拍。

    瞿嘉是直到那天才看到老王同志的小紅本本。一式兩份,另一個小紅本顯然保存在瞿連娣那里。

    民政局簽發(fā)的,千真萬確,結(jié)婚證。

    我勒個cao。

    事先真就沒跟他打聲招呼,沒有征求意見,這倆老不正經(jīng)的家伙就敢瞞天過海先斬后奏,已經(jīng)去民政局領(lǐng)過證了。

    “什么時候領(lǐng)的?”瞿嘉一臉懵的。

    他再仔細看結(jié)婚證的簽發(fā)日期,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

    他mama早就再婚了,沒有告訴他。

    “就你在店里跟人打架受傷那次,打得滿臉是血,第二天你媽就死拖活拽著老子,非要去領(lǐng)這個證,她一天都不能等了?!蓖踬F生說。

    “……”瞿嘉完全怔住,坐在那凳子上。他彎下腰,混亂地思考著,回憶著,說不出話。

    “你媽這人的想法,老子特別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下回在‘五芳’的店門口再打起架來,滿臉是血的就應(yīng)該是我,反正不能傷了她寶貝兒子?!蓖踬F生說了句大實話,“責(zé)任就全扛到我這兒了,我還能跑得了嗎?”

    王貴生還說,原本打算瞞到高考完后,把你們倆小子帶去外地,旅游一趟,坐一起吃幾頓飯,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再把兩個小紅本本很豪氣地拍出來,一家人和和睦睦皆大歡喜。誰知意外的狀況讓人猝不及防,再不亮出證件就影響到老子的合法地位。

    王貴生又擼了瞿嘉的頭發(fā):“你小子好好用功,考個好學(xué)校,你媽是多在乎你啊?!?/br>
    “您瞞著我,不告訴我?”瞿嘉喃喃地說。

    “告訴你能怎么著,和現(xiàn)在有區(qū)別么?”王貴生反問,“我都亮出證了你能管我叫爹啊?”

    靠,瞿嘉沒話講了,才不叫你呢。

    “真考上了再說?!彼牟桓是椴辉傅剜洁炝艘痪?。

    “呵呦,你這樣要是真能考上北大清華,老子服你,我喊你聲爹!”老王損了他一句,抓起車鑰匙關(guān)門走人,忙著呢沒閑工夫。

    瞿嘉這一根奇長的反射弧,是過了一個小時,才慢慢感覺到一股濕熱的溫度,把他浸沒在那片海里了,也浸潤了他的眼,就逼得他坐在那間小屋里,把臉埋進手心,狠命地搓……

    他老媽是在那一晚決定再婚。

    多年沒有結(jié)婚是為了他吧。

    決定再婚,仍是為了他吧。

    老王就讓瞿嘉在他那房子里住一個月,而且說,高考完后假若還有需要,你就繼續(xù)住。兩家地方也不大,就這么幾間破房,拆遷的好事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瞿嘉后來再去學(xué)校,大清早騎車奔向校門的路上,和周遙相遇。

    倆人從不同的路口拐過來,一偏頭就都瞄到對方,瞿嘉再次用車前轱轆把周遙懟到了胡同拐彎的死角,沒人的地方,然后撇下他的自行車,抱住周遙。

    “干嗎???”周遙被瞿嘉緊緊地勒住,笑,于是也摟住對方的腰,兩人安靜地親一下。

    “抱抱。”瞿嘉小聲說。

    周遙的自行車把上掛著一個塑料袋,兩杯熱豆?jié){,那段時間每天都是如此。瞿嘉一看就皺眉:“高考那天千萬別給我買,你到時候也別喝了。二模喝得我上廁所!”

    他二模語文的時候,憋尿又不愿舉手找老師求助,臉皮薄么,不好意思么,干脆就很瀟灑地提前交卷了,不慎又成了全班的焦點:瞿嘉你丫二??荚嚩几彝鎯禾崆敖痪恚呖嘉覀兇蠹叶伎春媚氵?!

    “就是你那杯豆?jié){灌得?!宾募魏芟訔壍?。

    “好么好么?!敝苓b笑著趕緊哄著,“結(jié)果你語文考牛逼了有沒有?老頭兒夸你進步特別大吧?就因為我給你買了‘幸運豆?jié){’么……”

    周遙有時很成熟的,有時又幼稚得像六歲小孩兒,就是故意吧,在喜歡的人面前不由自主就說話軟軟的。

    瞿嘉就拿過那兩杯豆?jié){,一人拿住一杯,右手伸過去套過周遙的右手。

    周遙愣住,然后笑。

    就是喝交杯酒的姿勢。倆人像神經(jīng)病似的,躲在墻根兒底下,互相套著胳膊,“咕咚咕咚”地灌下這交杯豆?jié){,然后親對方的小舌頭。

    周遙覺著瞿嘉最近相當(dāng)?shù)膔ou麻,對他特別溫柔……為什么啊,又抽了?

    瞿嘉不是因為對俞老師做過承諾保證,他就想對周遙好,因為周遙就是好。

    進了校門倆人就沒有機會親近了,不止是復(fù)習(xí)緊張課業(yè)太忙的緣故,瞿嘉那段時間就是各科老師的重點關(guān)懷對象。他們班主任就幫瞿嘉開小灶了,閱讀題劃了一堆重點,還找來幾十篇范文,讓瞿嘉全部背下來。

    周遙不止一次看見老爺子在上下課間cao的半道上,摟著瞿嘉脖子走路,貼耳朵說悄悄話。

    瞿嘉個子高,老頭兒矮,明明就夠不著,還要往上扒著。瞿嘉那性格,不習(xí)慣和周遙以外的人進行身體接觸,臉色就不自在了,皺著眉頭一抖肩膀想抖掉人,又被老頭兒薅著脖領(lǐng)子抓回去,摟住了,狂擼頭發(fā)。

    這就是班主任找班內(nèi)的重點關(guān)懷對象談心呢。

    擼頭發(fā)像擼貓,就是告訴瞿嘉:乖一點兒,不準(zhǔn)犯擰,給老子爭氣。

    那親密勁兒讓周遙快要吃醋了。

    小姜在周遙身旁小聲匯報:“老爺子還沒我高呢,還要去摟瞿嘉的肩膀,真貪心。”

    “你也想摟?”周遙回頭看小姜,“你也夠貪心的啊?!?/br>
    小姜先點頭然后搖頭最后默默低下頭。

    “我跟瞿嘉差不多高,我們倆肩膀持平。”周遙一臉正義,手握真理,“只有我摟他最合適?!?/br>
    周遙家里那種尷尬沉寂的氣氛,也就維持了一個星期,隨后也就默契地恢復(fù)了生活常態(tài),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彌合那若有若無的感情裂隙——不然能怎么樣?

    老周最初那一層震驚和惱火,當(dāng)時就被俞靜之鎮(zhèn)壓下去,這把火就沒能燒起來,小火星蔫兒不唧唧就都滅了。遙遙過去三年竟然是和一個男孩談對象,對這個事實難以接受的心態(tài),迅速就被“遙遙將來怎么辦”的憂心忡忡所掩蓋了。

    “你們年級,有幾個報清華的?”老周偶爾問了一句。

    “大概二十多個吧,老師說的。”周遙答。

    “能考上二十多個?”老周說。

    “沒有,去年就考上八個?!敝苓b說。

    還不如哈師范附中考上的多,這學(xué)校……老周同志埋頭讀著報紙,用報紙打掩護擋住眼神:“你們文科班的同學(xué),沒有報清華的?都報哪了?”

    “我沒有問別人都報哪,”周遙說,“我就知道嘉嘉他報北大了,我?guī)退黄鹛畹?。?/br>
    “哦……哦……”老周同志再次用報紙擋臉,喝茶,這一口灌大了,杯底一口茶葉都喝進去了。噗,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就知道老爸想要問誰,不兜圈子了,周遙端著果盤,悶聲不吭地吃水果,把他mama削得菠蘿芒果全部吃光。他爸真就把一嘴茶葉給嚼了,一臉忍辱負重的委屈,默默都咽下去了。

    晚飯后就都緊閉房門,不出來聊天了,假裝很用功的樣子,因為全家人腦子里時常裝得都是瞿嘉那小子,聊著聊著“瞿嘉”就不小心蹦出來,就好像已是家庭的一員,在話題里無處不在。

    當(dāng)年夏天也趕上世界杯,周遙還時不時偷瞄兩眼球賽,即便不能熬夜看整場直播,每天也要收錄全部進球集錦??吹骄实倪M球,公然地就在家里打電話與男朋友交流,那邊估摸也在看央五頻道的進球回放呢。

    周遙說:“啊,這球防不住了,突破了,誰能防住羅納爾多??!”

    瞿嘉說:“你巴喬老了?!?/br>
    周遙說:“我巴喬就永遠不會老!”

    瞿嘉說:“你要是今年才出道,他們得喊你小齊丹吧?”

    周遙說:“我有頭發(fā)的好么我這么帥,怎么也是小貝歐文合體吧?!?/br>
    瞿嘉說:“哦,大衛(wèi)·邁克爾·周遙?!?/br>
    周遙就隔著電話聽筒大笑。

    客廳里都是這樣的動靜,讓人實在沒法兒聽啊。兩口子干脆就躲到臥室,看電視和讀報紙。

    家里愈是不愛講話的人,心思也很重的。老周思前想后寢食不安,問老婆打聽:你說要解決,你怎么解決遙遙那位小男朋友了?

    “盡量也不要傷害到人家,別弄成老葉他家那樣糟糕,都結(jié)成仇家了……”周鳳城說。

    “你當(dāng)我是沒有頭腦和智商的?”俞靜之白了一眼,“怎么解決最不影響周遙考試,我就怎么解決他和瞿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