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溫家兄弟站在人群中,溫豁仍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溫達卻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許是感知到柳雁歡的目光,兩兄弟一齊看過來。 這一看,溫達臉上就跟開了染坊似的,表情十分精彩。 “哼,柳雁歡,不要以為你學了洋人的東西就能把我們比下去,我會讓你知道,最了解國人的,始終是國人。” 柳雁歡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沖一旁的溫豁點了點頭。 溫達的性子哪里甘愿吃這樣的悶虧,登時拔高聲音:“柳雁歡,你什么意思……” 話音剛落,就見樊夢從門口處走進來。 溫達立馬噤聲,忌憚地看了樊夢一眼。 樊夢卻像是沒看見這邊的風波,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大家想必已經(jīng)拿到試題了,沒錯,童年就是這次比賽你們所制香水的主題。這個房間所有的原料你們都可以用,當然,不僅僅限于這個房間的原料,整個莊園的原料你們都可以使用。我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十天之后我希望能夠看到成品,各位十天的食宿,由夢三生公司一力承擔。” 話音剛落,眾人嘩然。 “比賽作品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這十天時間,你們可以在莊園內(nèi)自由活動,只要你們確信能在最后一刻將成品做出來,哪怕你們真正花在調(diào)制上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也是可以的。” 樊夢環(huán)視著臉上表情各異的選手,朗聲道:“各位,還有問題么?” 此時,溫達問道:“這次比賽的評委是?” “評委只有我一個人?!?/br> 話音剛落,現(xiàn)場立馬炸了鍋。馬上有調(diào)香師質(zhì)疑:“那豈不是勝負全憑您一人說了算?” “對啊,總該有個標準吧。” “這樣太草率了吧?!?/br> “在場那么多人,難保沒有人動歪心思。” 眾人的議論聲,樊夢都聽見了,她輕笑道:“我一直覺得,調(diào)香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同一種香水,有的人喜歡,有的人不喜歡,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次的主題是我定的,所以勝負自然也根據(jù)我的喜好來判斷,若是有人對此有所不滿,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夢三生不僅不會追究各位的責任,且已經(jīng)備下了法蘭西波爾多莊園的美酒兩瓶,送給各位做紀念?!?/br> 這下子,質(zhì)疑聲都銷聲匿跡了。 “還有問題么?”樊夢再次發(fā)問。 見沒有人提問,她才斂了眉目:“那就請各位先隨侍者到住處吧,這之后的時間由各位自行支配?!?/br> 柳雁歡一行跟隨著侍者來到住處,從外觀上看,整個住處的建筑風格接近歐式古堡,除了主體建筑外,周圍還圈出一大片地。 柳雁歡好奇道:“后山也是我們能涉足的地方么?” 侍者點點頭:“諸位這些天可以在這片區(qū)域自行活動,并不受限制,所有需要的原材料,都可以交代我們前去采集?!?/br> “非常感謝?!绷銡g道了謝,提著箱篋來到住處二樓的房間。 “噠”的一聲,房門開了,是個雙人間。 柳雁歡剛將箱篋放好,門外就傳來一聲蹩腳的中文:“泥嚎,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柳雁歡聽著這奇怪的語調(diào),心知他的室友定然不是中國人,可定睛一看,來人又是個黃種人。 那人見柳雁歡發(fā)愣,索性自報家門:“我是來自東瀛的調(diào)香師,請多多指教?!?/br> 原來是個日本人。 柳雁歡點點頭:“我叫柳雁歡,中國人?!?/br> “柳……柳……”或許是柳先生這個稱呼的發(fā)音太難,那人嘗試了好多回都沒成功,言語間頗有些沮喪:“酒井深?!?/br> 柳雁歡和他禮貌性地握了手,剛想收拾行李,就聽酒井笑道:“柳,中國的調(diào)香師很少見?!?/br> 柳雁歡瞄了酒井一眼,見對方笑得一臉熱切,可柳雁歡總覺得這笑容讓人不太舒服。 和柳雁歡的陌生室友相比,溫家兄弟則幸運得多,他們原本就是兩人一同被邀請,現(xiàn)在更是名正言順地同住一個房間。 溫達單獨面對溫豁的時候,完全不像在柳雁歡面前那樣暴躁。 “哥,我給你看樣東西?!闭f著,他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個小紙筒。 “這是什么?”溫豁頃刻間皺起眉頭。 “你還記得上一次來給我們做放貸評估的秦非翔么?” “他可是秦家二少爺,秦家和樊夢的關(guān)系一向不清不楚的,我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他那兒打聽到這次比賽的試題,并且請人配好了方子。我保證請的人都是非常專業(yè)的,這次的比賽啊,我十拿九穩(wěn)?!?/br> 溫豁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你這是作弊!” “哥,我知道你是古法香方的行家,如果今天比的是香道,我絕對相信你能拿頭名,可這回樊夢要調(diào)制的是香水,本就不是我們兄弟的強項。再說了,就算不是頭名,拿個好點的名次氣氣那個柳雁歡總沒錯,哥你說呢?” 溫豁的臉色青黑青黑的,非常難看,顯然是氣狠了。 “溫達,你怎么好的不學,凈學些旁門左道。爺爺常說學香道先學做人,這話都被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把東西給我?!?/br> 溫達把小紙筒背到了身后:“我不給,這可是我廢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br> “給我,否則我今日就要行兄長之權(quán),長兄如父,相信你也不想承受家法吧?!?/br> 此話一出,溫達的臉色就變了:“你……你敢打我?!” “東西交出來,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fā)生過?!?/br> “如果我說不呢?” 溫豁已經(jīng)舉起了房中的高爾夫球棒,溫達一下子炸了:“溫豁,你當我拿這個方子是為了誰?我這不是怕你輸?shù)锰y看回去又被爺爺說嘛,我本來就打算將方子給你的,你照著制作出來,就算不是頭名也該是個三甲,可你居然要打我。罷了,我改變主意了,方子我不會給你的,有種你打死我!” 溫豁手中的高爾夫球棍舉了起來,揚了揚,終究還是沒有落下。 只是溫豁的臉色仍舊難看至極:“出了事,后果自負,不要牽連韶華。” “那是當然,不勞你這個正人君子費心,你走你的陽關(guān)大道,我走我的旁門左道,誰也不欠誰的?!?/br> 溫達果然說到做到,自此之后,再也沒跟溫豁說過一句話。 次日,他起了個大早,一個人動身前往調(diào)香室。經(jīng)過昨天一個晚上,他已經(jīng)將香方背得滾瓜爛熟,恰巧香方上的香材在調(diào)香室里都有,他只需要按照標簽找到即可。 與溫達立即動身前往調(diào)香室的做法不同,在酒井眼里,他的中國室友仿佛是來度假的。且看他那優(yōu)哉游哉的做法,早上一覺睡到自然醒,享受了歐式別墅里一流的西式早餐,還特意要了個黃澄澄的溏心蛋。 看著柳雁歡泰然自若地吃完早餐,酒井看了眼手表,有些坐不住了:“柳,你今天不去調(diào)香室么?” “大好的時光,你沒瞧見外頭晴空萬里么?當然是好好地享受休閑時光啊?!闭f完,也不管一臉怔愣的酒井,轉(zhuǎn)身道:“我要去打高爾夫,一起么?” 酒井咬咬牙,笑道:“一起,一起,享受生活嘛?!?/br> 柳雁歡沖他做了個上道的手勢,兩人就成了參賽選手中的異類。 上輩子柳雁歡沒少打高爾夫,他這一手高爾夫球技,嚴格來說還是申昊教的。只是他比申昊有天賦,被領(lǐng)進門以后,他很快練得比申昊要好。 當然,自此之后,申昊就再也沒和他打過高爾夫了。 而今再摸上球桿,柳雁歡有些感慨,他試著揮了揮桿子,力圖找回前世的手感。 身邊的酒井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柳雁歡一竿子揮出去,他才如夢初醒般鼓掌。 “做什么呢?這球沒發(fā)揮好你還鼓掌,你心里想著調(diào)香室,那就去唄?!?/br> 酒井撓撓頭:“不,不,我還是更喜歡高爾夫?!?/br> 柳雁歡嗤笑一聲,見他這樣也就隨他去了。 兩人都不知道的是,遠處的一棟兩層小洋樓上,秦非然與秦非翔并肩而立。 秦非翔的手上拿著個望遠鏡,正興致勃勃地看著遠處那片高爾夫球場。 “柳雁歡身邊怎么還跟了個人?你派去的貼身保鏢?” 秦非然皺眉:“我沒給他派過人?!闭f著,從秦非翔的手里拿過望遠鏡,目光在酒井身上停留了許久。 “那人我也不認識,不過看這架勢,來者非善類啊?!?/br> “我說,你要真這么在意他,索性去央了樊姨,直接把名額給他得了,也省得溫達那個家伙隔三差五來sao擾我。” “你給他的,真是這次的試題?” “是啊。”秦非翔把玩著手中的文玩核桃。 “溫達的路子也不窄,回頭找人配了香,沒準真的得了樊姨的青眼?!?/br> 秦非翔睨了秦非然一眼:“喲,瞧你這緊張的,你放心,誰不知道你把柳雁歡擱心坎兒上呢,我再怎么混,也不能給未來弟夫下絆子啊,試題是真的,旁的地方卻可以做手腳啊,反正草包就是草包,你且看好了。敢拿小爺當槍使,爺就把他渾身上下掃出無數(shù)個窟窿眼兒,只是就溫達這智商,怕是怎么死的都還蒙在鼓里呢。” 秦非然聽著這話就回過味兒來了:“有人要收拾溫達?” 秦非翔指尖夾著煙:“三弟,這不關(guān)你的事兒啊。” 秦非然沒再糾纏這個話題,看了眼秦非翔吞云吐霧的模樣,他扔下一句:“少抽點兒,這樣的抽法,你當倆核桃能救得了你的命?”說完,秦非然轉(zhuǎn)身下樓。 “嘖?!鼻胤窍杩粗讣忾W動的煙火,猶豫片刻,還是把煙掐了。 而那頭的柳雁歡和酒井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況,柳雁歡實力詮釋了什么叫心大,除了高爾夫,他似乎鐵了心將所有的設施全都嘗試一遍,上午還瞧著他在高爾夫的草皮上,下午他就出現(xiàn)在游泳池里,最絕的是,有一回一位國外的調(diào)香師上山找原材料,透過倆樹杈看見一個飛來蕩去的身影,那叫一個衣袂翩躚。 那老外在華國呆了一段時日,聽過評書里的七仙女,瞬間覺得自己撞上了仙女下凡。結(jié)果滿心歡喜地出來一瞧,發(fā)現(xiàn)是柳雁歡坐在半山腰的秋千上,玩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自此之后,雖然柳雁歡一次調(diào)香室都沒去過,但是他的大名卻被每一個調(diào)香師所熟知。 這一邊,秦非然想從樊夢口中了解柳雁歡的情況,向來獨來獨往的他,破天荒地去拜訪樊夢。 樊夢打開別墅門的一剎那,臉上的笑容就剎不住車了:“我就知道你會來,快進來?!?/br> 嚴格來說,這是秦非然第一次來樊夢的家。 樊夢的家比起秦家本宅,色調(diào)要溫馨細膩得多,跟秦家的古樸厚重不同,樊宅給人的感覺是清新干凈。 樊夢給秦非然泡了壺茉莉香片,小火慢慢地煨著開水,秦非然打開了話匣子:“樊姨?!?/br> 樊夢沒等他說下文,就開口道:“留下來吃飯吧,樊姨也給你露一次手藝?!?/br> 秦非然看著面前金黃的茶湯和那個優(yōu)雅地撥弄著鬢發(fā)的女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樊夢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素燒丸子甜而不膩,明爐燒鴨香氣四溢,時令蔬菜新鮮爽口,只可惜秦非然心里掛著事兒,沒什么心思欣賞美食。 樊夢倒是對秦非然的評價滿懷期待:“味道如何?我不常做,不甚熟練?!?/br> “味道很好,有種家常的感覺。” 樊夢聽到這個評價,臉色明亮起來:“你喜歡就好?!?/br> “樊姨,柳雁歡他……” 聽到這個名字,樊夢的笑是再也掩蓋不住了,她笑道:“方才進門時,我就在想,你能忍住多久不問他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是要主動問起的?!?/br> “你說他有調(diào)香的天賦,我從前是信的,不過他現(xiàn)在在莊園,每天就抓魚捕鳥,很是悠閑,別人都拼了命地研究香方,他倒好,完全不把正事放在眼里?!狈畨籼崞疬@些,語氣就有些不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