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男子眼珠子一轉(zhuǎn),奉上一張笑臉:“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我們老板剛在寧城立足,想請您吃頓便飯,只是您貴人事忙,時間一直定不下來,不得已才讓我來叨擾的?!?/br> 樊夢這下子是真稀奇了,她好整以暇地看著男子:“我與你們老板素昧平生,他為何如此執(zhí)著地想讓我赴約?” 男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樊老板,我們老板說了,您看看這個就懂了?!?/br> 樊夢定睛一看,見男子遞來一方手絹。 當(dāng)她看清那手絹上的圖樣時,臉色驀地一變。 那是一方絲綢手絹,上頭繡著一只鴛鴦。 “我們老板說了,您看了這方帕子自然明白?!?/br> 樊夢渾身顫抖著,她一把握著那帕子,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是他么?他還好么?” 轉(zhuǎn)瞬間,又想起了自己的失態(tài),忙將發(fā)鬢攏了攏,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心神。 “您放心,我們老板很好,他還說了,他很想念您,盼能早日相見。” 樊夢一顆心跟開水瀝過似的,煎熬中帶著一絲微疼。 “你們老板他……要約什么時候?” “自然是看您的意思?!?/br> 樊夢看了眼日程表:“明日下班的鐘點可以么?” “老板說了,只要是您開口,什么時間都可以?!蹦凶佑行┩嫖兜乜粗媲暗膶幊堑谝慌畯?qiáng)人,緩緩開口道,“您是我們老板的貴客,怎敢有所怠慢呢?” 第65章 真心假意1 次日, 樊夢又一天沒到公司上班。 此刻的她,坐在化妝鏡前,一點點地擦著煙熏色的眼影。 勾描眼線的瞬間, 她的手微微一抖, 原本上挑的眼線頃刻間垂落下來。 在眼角暈開了一團(tuán)失敗的黑。 樊夢將妝卸了一遍又一遍,等她終于滿意的時候, 已經(jīng)離約定時間很近了。 樊夢覺得自己魔怔了, 早八百年前坐在談判桌上時, 她就已經(jīng)不知緊張為何物了, 然而今天, 在靠近舍得茶館的一刻,她的心居然跳得那么快。 仆人替她拉開車門,樊夢抓緊了手中的提包,一襲湖藍(lán)穿花旗袍襯出了她精致的身段。 她腰背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地往里走。 在舍得茶館的最里間,隔著竹簾,她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樊夢就此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那身影。 “既然來了, 還站在那兒做什么?”男人的聲音, 帶著一絲喑啞, 冷冷清清的, 聽不出什么情緒。 樊夢強(qiáng)自鎮(zhèn)定著走過去,可當(dāng)她第一眼看到男人時,忍不住驚訝地捂住了嘴。 男人臉上有一條猙獰無比的傷疤, 硬生生毀了一張俊臉,讓男人的眼神看起來,帶著幾分邪肆。 “祁,祁宣?真的是你?你還活著?!”樊夢訝異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樊老板,你在說什么?我姓鄭,你怕是認(rèn)錯人了吧?!?/br> “不可能的,你就是祁宣。”樊夢一口咬定。 鄭鵬程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上頭的名字寫得清清楚楚。 “瞧清楚了,我不姓祁,樊老板這樣,實在是有些唐突了?!?/br> 樊夢看著眼前的人,她想要大喊,想要大叫,可是碰上那人古井無波的眼神,又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樊老板喝杯茶定定神?!?/br> 樊夢捧起茶杯嘗了一口,是她最愛的信陽毛尖。 她出神地望著手中的茶碗,許久沒有說話。 “今天我請樊老板到這兒來,為的是談生意。大豐可以為夢三生提供優(yōu)厚的理財和金融服務(wù),還可以付給貴公司價值不菲的廣告費。相應(yīng)的,貴公司在香水瓶身上為大豐做廣告。這可謂是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雙贏互惠的好事?!编嶚i程喝了口茶,“只是不知道,樊老板為何沒有同意呢?” 樊夢動了動嘴唇,第一次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從來沒考慮和大豐合作,最大的原因是夢三生和泰和銀行聯(lián)系緊密,有泰和撐腰,她犯不著去和大豐談合作。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本以為已經(jīng)過世了的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往昔的溫情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玩味地和她談合作。 “怎么?樊老板不愿意?”鄭鵬程臉上掛著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也難怪,寧城處處傳聞樊老板和泰和銀行現(xiàn)任當(dāng)家秦旸關(guān)系匪淺,既有泰和撐腰,自然是瞧不上大豐的,倒是我強(qiáng)人所難了?!?/br> “不,不是這樣的,我和秦旸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br> “哦?那是哪種關(guān)系?” “我和他只是……”樊夢一時語塞。 “哼?!编嶚i程冷笑了一聲,“聽說樊老板是做旗袍生意發(fā)家的,那必定最懂女人的心思?!?/br> “你說,當(dāng)一個女人愿意那么多年無名無分地跟在一個男人身邊的時候,為的是什么?” 樊夢沒接話。 “可能有人會說因為愛情?!编嶚i程“砰”的一下將茶碗砸在了桌案上,“要我說啊,全他媽是瞎扯淡,她愿意那樣跟在一個男人身邊,只是因為那個男人身上有她所圖謀的東西,比如,她夢想中的商業(yè)帝國,所以她寧愿這樣無名無份、不清不白地跟著一個男人?!?/br> 樊夢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隨口感慨而已,樊老板又何必這么敏感呢?” 樊夢僵著一張臉:“夢三生不會選擇跟大豐合作的。” “為什么?” “大豐初進(jìn)駐寧城,發(fā)展前景還未知,和夢三生也可謂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們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必要?!?/br> 鄭鵬程盯著樊夢看了許久,才輕聲道:“夢三生和大豐沒關(guān)系么?” “祁宣,寧城人士,齊家獨子,字三生……” 樊夢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無比。她眼睜睜地看著鄭鵬程靠近自己,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如果夢三生當(dāng)真和大豐沒關(guān)系,為什么要取這個名字?祁三生是你什么人,他有那么重要么?他不早該死了么?你何必假惺惺地取這么個名字,讓他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 “夠了!你別再說了!”饒是頗有涵養(yǎng)如樊夢,也忍不住喊出了聲。 “你是祁宣,我不會認(rèn)錯的?!狈畨艨粗粴莸哪腥?,眼神沉痛。 “我是與不是,有什么要緊的?” 樊夢如坐針氈,她握緊了拳頭,蹙眉問道:“你……為什么會回來,為什么要回來?” “當(dāng)然是為了搶回屬于我的東西,不管是錢,還是人?!?/br> 樊夢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心中一駭,顫聲道:“你要整垮泰和,整垮秦家對不對?” “秦家?”祁宣仿佛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這世間哪里有什么秦家?他們手頭握著的那些,都是祁老爺子一點點打下來的,以為洗白就能改朝換代?他秦旸做夢去吧?!?/br> “祁宣,你不可以!”樊夢失聲喚道。 鄭鵬程的目光陡然一厲,隨即又軟和下來。他哼笑一聲,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你果然是向著他的,也是,我本該想到的,樊夢,秦旸,這兩個名字本就是一體的,像你這樣的女人,要名又要利,不甘心當(dāng)個姨太太,偏要當(dāng)女企業(yè)家,也就是秦旸才愿意陪你玩這種幼稚的把戲,把你看得比寶貝還貴重。這么多年,你和秦旸的兒子也該成年了吧,讓我猜猜看,秦家三兄弟里,哪個才是你們的兒子?” 面對樊夢蒼白如紙的臉色,鄭鵬程倒像是越發(fā)有興致一般,他輕輕地敲了敲腦門:“你瞧,我這初來乍到的,地方掌故還做得不好。只是聽說寧城風(fēng)頭最勁的,當(dāng)屬秦家三爺,秦非然?!?/br> 見樊夢不說話,鄭鵬程又下了一劑猛藥:“秦旸那么寶貝你,你們的兒子他一定也當(dāng)珍寶一樣疼著,我猜,這位秦三爺就是你們的結(jié)晶?!?/br> “祁宣!”這一次,樊夢儀態(tài)全無地吼叫出聲,“你給我閉嘴!” “我為什么要閉嘴?”鄭鵬程寸步不讓地盯著樊夢,“樊老板,世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我奉勸你一句,當(dāng)了婊子就別再想著立牌坊,這樣做只會讓人惡心?!?/br> 樊夢額頭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她的身體晃了晃,在祁宣沒留意的剎那間,倒下了。 鄭鵬程只感覺身前人軀體一軟,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將人抱住。 剛一碰到樊夢的身子,鄭鵬程就難以自抑地皺起了眉頭。 她實在是太瘦了,就連腰窩子也沒有rou感,就這么細(xì)細(xì)的一截。 “樊老板,樊老板?!彼傲艘魂嚕娙藳]有轉(zhuǎn)醒的跡象,一下子也著慌了。 等他將人送到教會醫(yī)院時,檢查的醫(yī)生看了他一眼:“您是病人的家屬?” 鄭鵬程猶豫片刻,開口道:“不是?!?/br> 醫(yī)生眉頭緊皺:“她的家屬呢?她病得很嚴(yán)重,我們需要將病情告訴家屬?!?/br> 鄭鵬程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他著急地追問:“她怎么了?” 醫(yī)生看著手中的病歷,沉聲道:“癌癥晚期,最多還有一個月的壽命?!?/br> “你……說什么?!”鄭鵬程駭?shù)寐曊{(diào)都變了。 “這個病人先前自己來看過好多回,她清楚自己的病情,卻不愿意接受我們讓她入院的建議,說自己還有許多事情沒完成?!?/br> 鄭鵬程抬起頭時,醫(yī)生嚇了一跳,只見他雙目通紅,整個人瀕臨暴走的狀態(tài)。 “我不相信,這不可能的!說吧,你想要多少錢,要多少錢能治好她的?。俊编嶚i程語帶嘲諷道。 醫(yī)生狠狠地皺了皺眉:“我不可能記錯的,這個病人很特殊,每次看病都是她一個人來,每次來都開一大堆的藥,她有很強(qiáng)的求生意識,可也給人一種行將油盡燈枯的感覺?!?/br> 醫(yī)生還沒說完,就見鄭鵬程已經(jīng)抱著頭蹲了下去。 “我一直希望她能痊愈,不過目前來看,病情還在逐步惡化,節(jié)哀吧?!?/br> 等樊夢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她的身子疼得要命,張了張喉嚨卻說不出話來。 她的記憶在暈倒前戛然而止,不得已只能詢問醫(yī)生。 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告訴他,是一位陌生男子將她送過來的,男子已經(jīng)走了。 樊夢這才松了一口氣,醒來后的樊夢,又變成了那個一刻不停的陀螺。 她先讓女傭拿了換洗衣物過來,又讓員工將資料帶過來,順便問院方要了鋼筆、墨水和紙。 接到樊夢入院的消息時,柳雁歡正在做著香調(diào)測試,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消息,柳雁歡心中有一種不斷增強(qiáng)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