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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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行老,就是這些牙郎的頭兒。徐三先前聽那蒲察說自己是做買賣的,但見他憨頭憨腦的,還有幾分不信,但今日再見蒲察,她卻已然信了幾分。 徐三一笑,又稍稍側(cè)頭,定定看著蒲察,輕聲問道:“你如此大費周折,就是為了將這便宜,拱手送給我?這個金元禎,是真的還是假的?” 蒲察抿了抿唇,眉眼帶笑,也不知在兀自想些甚么,半晌過后,才撓了撓頭,用那古怪的漢話,笑呵呵地回道:“金元禎,名字帶個‘真’,當然是真的。他要將宅子賃出去,也是真的。” 話及此處,他清了清嗓子,又離徐三近了些,在她身側(cè)低聲道:“那個村子,我派人去看了。他們想跑,但是遇著了土匪,一個都沒活下來。這個仇,是你替我報的。所以我呢,就替你貼、貼……貼補了,一些錢。這是我的報恩?!?/br> 貼補這個詞語,對他來說,似乎是個難點。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怎么說。徐三聽著,不由莞爾。 說罷之后,蒲察眨著一雙又大又亮的褐色眼睛,又有些委屈地道:“但是報恩,是一碼事,三娘你對我動手動腳……可不能就這么算了。你都沒有說我的胸好看。我知道漢人有句話,叫‘癡心婦人負心漢’,后半句我不記得了,但我覺得,說的很有道理?!?/br> 蒲察說到最后,緊抿著唇,重重點了兩下頭。徐三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早就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只是一來,她無心與他談情說愛,二來,她還沒摸清蒲察的底子,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因而此時此刻,她也只能故作愚笨,裝聾作啞,假裝甚么也聽不出來。 但徐三也清楚,無論如何,在人品上,蒲察還是信得過的。他深入狼巢虎xue,乃是為了替手底下報仇,由此可見,他是有武技傍身的,而且,他很講義氣。 而昨夜她和他作戲之時,蒲察也不曾借機占她便宜,老老實實的,由著她來回擺弄,寬衣解帶,作為一個來自男尊女卑國家的男人來說,他的品性,實屬難得。 蒲察對她有意,但徐三覺得,或許只是因為他生在金國,沒見過她這般的女子,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這新鮮勁兒,遲早是要過去的。再說了,他這周身上下,總有幾分浪子的氣息,這浪子的話,哪能和他認真? 徐三想著,禮貌一笑,身子稍稍往后,與他拉開了些距離,隨即輕聲道:“你,我自然是信得過的。話不多說,咱兩個立契畫押罷,契書定過之后,我就將銀子給你送來。只不過……你給我貼補,我當然高興,但是,我并不是替你報仇,只是順便報了你的仇而已。漢人還有句話,叫做‘無功不受祿’,你的好處,我不能拿。” 蒲察挑起濃眉,抿唇想了一會兒,隨即一笑,沉聲道:“你是順便,還是不便,你都給我報了仇,我心里高興,那就偏要給你好處。三娘,你要是覺得心里過不去,我有個法子,能讓你好受。我啊,漢話說得還行……” 他說到這里,徐三沒忍住,抿唇一笑。蒲察看在眼中,也跟著咧嘴笑了,又繼續(xù)道:“但我現(xiàn)在,只能讀懂賬本、契書上頭的漢字,你要是有空,就教我認字罷。這樣就是有來有往了?!?/br> 教漢字而已,哪抵得過那么多銀錢?徐三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好處可不能白拿。兩個人討價還價,來回扯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最終定了下來——徐三每日黃昏過后,都要來教他一個時辰,教的是習字、書法、作詩、為文。 徐三這樣打算,其實也有自己的用意。一來,崔鈿每隔十日,才能出得軍營,她這個幕僚當?shù)模镜扔谫x閑,總得找點兒事兒做;二來,她每日讀書備考,也要找點兒閑事做做,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可不能死讀書,讀死書;三來…… 先前羅昀曾對徐三提過,說是金國日后,必會卷土重來。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無論是作為幕僚,還是作為官員,她都必須對金國有更多的了解。而蒲察,無疑是一個不錯的渠道。 至于這最后一點……實在是因為蒲察的眼睛,有點兒像狗的眼睛。她一對上他那眼神,又見他待自己這樣殷勤,心里頭多少有些不好受,總想將他給自己的好處趕緊還回去。 崔鈿說她心硬了,但她卻知道,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從來都沒變過。 作者有話要說: 讓女主來這個地圖兜一圈兒,也是為了給她更多儲備~ 第84章 紙畫鐘馗驅(qū)鬼崇(四) 紙畫鐘馗驅(qū)鬼崇(四) 徐家?guī)兹俗∵M這新宅子后,還要數(shù)唐小郎最是高興。那小郎君能和徐三住一個院子, 雖說沒能住一個屋里, 但這孤男寡女, 同在一個檐下, 再沒旁人來擾,唐玉藻的心里, 早就又胡思亂想起來。 至于徐阿母, 卻是另有一番思量。這夜里她過來找了徐三, 先抱怨了這燕樂城里都找不到賣瓜子兒的地兒,過后又對徐三蹙眉道:“鄭七若是這回沒出事兒,烏紗帽還能將將保住, 咱也不圖別的了,趕緊把親事辦了。只是那鄭七,乃是窮苦人家出身, 手里頭不定有幾個子兒呢……” 她話音未落, 徐三便已心知肚明。徐阿母愁的不是別的,就和數(shù)千年后的人們, 有著同樣的愁緒——房子。這安身立命之所, 當真是一啼萬古愁。 在徐阿母看來, 若要成親, 起碼也得有個小院子, 總不能還似現(xiàn)在這般,賃著院子,著實不像話。 那婦人越說, 越犯起愁來,又對著徐三低聲道:“閨女,你給阿母拿個主意。若是咱又給買院子,又搭上好一筆嫁妝,這不就跟倒貼無異了么?且不說讓鄭七撈著個大便宜,咱身段放得這樣低,等你弟弟過了門,人家便也不會高看咱一眼了?!?/br> 徐三低著頭,一邊整理著才從街上買來的書冊,一邊緩緩說道:“阿母聽我一言。那個鄭七,只要能過了瑞王這個坎兒,日后定是還要升官兒。到那時候,她在不在這燕樂縣里,都還說不準呢。再說了,現(xiàn)如今她在軍中當差,便是成了親,又能回宅子待多久?她若能按我所說,找找門路,調(diào)至城中守備,那倒還能好些。” 她將最后一本算經(jīng),重重壓在那一沓書的最上頭,隨即勾唇一笑,抬起頭來,輕聲道:“阿母,這時候想得再多,也是白想。明日便是洛薩節(jié),我見著崔娘子,再跟她打聽打聽?!?/br> 徐榮桂聽著,嘆了口氣,也知道一時之間,唯一能做的,就是干等著。這幾日里她又是趕路,又是被土匪擄走,難免有些疲乏,便又對徐三道:“你這丫頭,也不知心疼心疼你娘我。咱家里頭,你弟弟的事,還要數(shù)我最cao心!” 徐三無奈而笑,連忙又走到她身后,給她揉捏起肩頸來,嘴上更是跟抹了蜜糖似的,一個勁兒地奉承起她來。徐榮桂自是最吃這一套,徐三夸了她一會兒,她便滿面生花,笑呵呵地道: “這閨女沒白養(yǎng)。老三,你弟弟是潑出去的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后就改姓鄭了,鄭七去哪兒,他都得跟過去。俗話說得好,養(yǎng)女才能防老,阿母我就指著你升官發(fā)財,接我去開封享福了!” 徐三沒吭聲,笑了笑,好不容易將她哄走之后,又坐于書案之前,翻閱起書卷來。她看了整一個時辰的算學,手中執(zhí)著炭筆,寫寫停停,將那幾張草紙寫了個密密麻麻,滿是字跡。 州試之時,崔鈿曾經(jīng)說過,她之所以負于那賈氏文燕,就是輸在了算學及詩文兩門。詩文考的是平時功夫,她功底比不過古代土著,加之也沒甚么天分,著文也是靠邏輯取勝,沒太多的文筆可言。思來想去,徐三還是打算先將算學補上來,爭取將弱勢轉(zhuǎn)為強勢。她也堅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學了一個時辰之后,徐三才一擱筆,便聽得那唐小郎立在門前,眉眼含春,丹唇微啟,嬌聲說道:“娘子,天色已晚,可要奴伺候你歇下?” 徐三瞥了他兩眼,又見夜色已深,有甚么事,大可以明日再做,這便立起身來,手捧書卷,坐于床沿,由著唐小郎替她褪襪沐足。 唐小郎蹲在地上,仰著狐貍般的小臉兒,一邊輕輕揉弄著她那玉足,一邊瞇眼笑道:“娘子真是用功,這洗腳的工夫,都要用來看書。依奴所見,明年省試,娘子定能拔得頭籌。” 徐三一笑,翻了一頁,緩聲說道:“你這馬屁,可是沒拍對地兒。這書可不是科舉的書,而是教漢人學金文的?!?/br> 唐小郎不解道:“咱在這兒,也就待個一年出頭,且這城里頭雖有金人,但還是漢人更多,娘子……這是何苦。” 徐三笑了笑,卻是沒說話。她和唐玉藻有根本性的隔閡,雖說這小郎君聰明,有心計,甭管教他什么,他都一點就通,但有些東西,譬如遠見,卻是全然無法教出來的。 想要了解一個國家,必須懂得它的語言。而兩軍對戰(zhàn)之時,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 還有一點,也是唐小郎所意識不到的。學習一門新的語言,可以有效地提高記憶力。對于徐三來說,這本《女真譯語》,就是她用來放松的課外讀物,也是她用來喚醒和提升記憶力的秘密武器。 這徐三娘一不回聲,唐小郎便癟起了小嘴兒來。他既不知哪里惹了娘子不快,亦覺得有幾分委屈難言。徐三抬眼一瞥,見他耷拉著眉眼,自是明白了過來,便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道:“這幾日,你可還住得慣?” 小狐貍眼睛一亮,可算是得著了機會,連忙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先說這宅子里沒人兒,他們雖只賃了西邊兩個院子,可卻是哪兒都能去,實在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接著又說在這燕樂城里,放眼望去,哪兒都能瞧著金人,那些郎君又黑又壯,打扮得怪模怪樣,真是可笑又滑稽,不懂該怎么做男人,怎么討女子的歡心。 徐三原本還沒甚么困意,可聽他說了這么一通,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來。唐玉藻看在眼中,癟著小嘴兒,連忙噤聲,不吭不響地替她擦過雙足,又伺候起她洗面漱口。 徐三困意上涌,自是顧不得他是怎么一番心思,洗漱罷了,便攆了他出去。唐小郎回了自己那廂房里頭,側(cè)躺于榻,咬著指頭,又是苦苦尋思起來—— 如今沒了晁四,三娘也還沒上京,他必須抓住這空當,趕緊將生米煮成熟飯……不然的話,等到下一個晁四出來,他說不定早人老珠黃了,娘子哪里還瞧得上他! 唐玉藻如何心急,暫且按下不提,卻說明日過后,即是這燕樂縣的大日子——驅(qū)鬼節(jié)。及至半下午時,徐三收拾妥當,才要出門,去那遠來驛等候崔鈿,不曾想?yún)s聽見院子里有人聲若游絲,每個字都拉長了音,緩緩道:“徐……老……三,你還不……趕緊出來……迎我……” 徐三一聽這聲音,立時回頭,卻見崔鈿靠著門,苦著臉,癟著嘴,瞧那模樣,也不知瑞王是怎么苛待她了。徐三怔了一下,趕緊迎她入內(nèi),又端來砂瓶,給她親自斟滿茶盞。 崔鈿一瞧見那茶湯,嘆了口氣,當即一飲而盡,只留了一點兒茶根,接著便拉著徐三,絮絮然訴起苦來。卻原來那瑞王說了,你崔鈿既是來監(jiān)軍的,那你就必須懂軍中的規(guī)矩,不然又要如何監(jiān)之?她便令麾下四將,挨個帶著崔鈿,上午看糧草,下午看兵備,夜里頭還要看士兵如何cao練,看完了將士,半夜三更還要被瑞王叫去,一同秉燭夜談。 崔鈿邊說著,邊壓低聲音,忿然道:“她這般折騰我,偏我還抓不著她的短處。人家是名正言順,光明正大,我若是不依,她可說了,會寫折子參我的!徐老三,你趕緊給我出個主意。我就想當個富貴閑人,混混日子,可不想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天還沒亮就被拉起來胡轉(zhuǎn)?!?/br> 稍稍一頓,她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口中則繼續(xù)抱怨道:“你可不知道,瑞王還說了,我入了軍營,那就也算是兵。這兩日里,我都和兵士一塊兒喝白水,里頭那水刺恁的扎嘴,如今見著你這茶湯,自然是稀罕得緊?!?/br> 徐三不動聲色,輕輕瞥向桌面,卻見崔鈿用茶水在桌上寫出了個字來——“反”! 徐三抿了抿唇,了然于心。瑞王如此折騰崔鈿,一來是為了泄憤,二來則是裝模作樣,明明是反賊,卻裝起了忠臣。只是崔鈿卻不知怎的,短短兩日,便已然捉住了她的馬腳。 而崔鈿用茶水寫字,顯然也是因為隔墻有耳,不得不如此行事。徐三一邊隨口應(yīng)付著,一邊抬起眼來,用余光瞥向院內(nèi),這一瞧,便瞧見了幾個穿著盔甲的壯實娘子。 這可該要如何是好?若是日后她與崔鈿見面,瑞王永遠派人來跟,那她們兩個,還能說上幾句真話? 徐三抿了口茶,心中飛速想著,接著又低聲道:“不知鄭七可好?她從老虎身下,救出娘子,這份恩情,咱可斷不能忘?!?/br> 崔鈿瞥了她一眼,一邊給自己倒?jié)M茶碗,一邊故作隨意道:“哦,她啊,我念著她呢。當時瑞王一問,我就說了,那老虎多嚇人啊,那幾個被老虎咬死的,都是護主有功,鄭七雖沒死,但也得記她的功。瑞王爽快,當即就論功封賞??舌嵠呤莻€死心眼兒,跪下來說自己有罪,沒能護住其余姐妹,她死乞白賴的,瑞王便也不賞她了。嘖,真是想不開?!?/br> 徐三默不作聲,點了點頭,心里已然有數(shù)。便如她先前所言,瑞王是絕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兒罰鄭七的。這一關(guān),鄭七已然勉強逃過,下一步,必須調(diào)至城中,避避風頭,讓瑞王忘了她這個小人物。 二人正相對而坐之時,忽地聽得街外隱隱響起了鼓聲來。那鼓點十分激越,崔鈿一聽,便轉(zhuǎn)嗔為喜,高興起來,一手拉著徐三道:“算了,不說這些事兒了。今兒是大日子,街上有廟會,咱倆趕緊打扮下,出去湊湊熱鬧?!?/br> 徐三笑了一下,擺手道:“我就不必了。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br> 崔鈿聞言,滿面嫌棄,上下掃量著她,嘖嘖兩聲,道:“徐老三,我跟你說,這個洛薩節(jié),乃是金國那邊的年。再過兩日,就是咱大宋的年。我可聽當?shù)厝苏f了,從洛薩節(jié)到咱過年,這幾天里,若是穿得灰撲撲的,那這一年就都過不好了。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你阿母、你弟弟、你那小美人,多多著想著想罷?” 徐三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滿口胡話,多半就是她自己瞎編的。只是她眼瞧著崔鈿,卻也不愿掃她的興,只能無奈而笑,由著她喚來兵士,奉上妝匣及新衣,又陪她一同裝扮起來。 罷了,人活在世,總歸是需要一些儀式感的。既是年節(jié),那就梳妝一番,討個吉利罷。 崔鈿扯著嗓子,喚了唐小郎過來。唐玉藻雖久不替人梳妝,但這手法,竟也不曾生疏,一口氣伺候兩個娘子,也稱得上是游刃有余。沒過一會兒功夫,徐三抬眼一看,便見鏡中的自己香腮和粉,燕脂淡勻,配著這酥胸半露的襦裙,裹著這大紅鶴氅,那股俏生生的少女氣息,竟也于此時失而復得。 徐三定定地看著那菱花鏡中的少女,半晌過后,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唐玉藻立在她身側(cè),低眉垂眼,一心為她簪好珠花,對此卻是全然不曾察覺。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鰓鰓魚”,灌溉營養(yǎng)液 2020170720 13:48:24 讀者“甜竹君”,灌溉營養(yǎng)液 220170720 09:42:07 讀者“祁小喵”,灌溉營養(yǎng)液 1020170719 21:46:38 讀者“界泱”,灌溉營養(yǎng)液 220170716 18:54:57 讀者“甜竹君”,灌溉營養(yǎng)液 320170716 18:43:51 讀者“愛萌物的呆蓮”,灌溉營養(yǎng)液 1020170714 08:40:36 讀者“甜竹君”,灌溉營養(yǎng)液 220170713 22:36:14 謝謝各位的營養(yǎng)液~因為后臺沒有提醒,必須點進去看,所以我老是忘……不好意思~ 第85章 風月佳時逢故人(一) 風月佳時逢故人(一) 徐崔二人收拾妥當,這便上街游逛, 放眼一望, 便見夜光如晝, 花燈萬盞, 大道上紅飛翠舞,鑼鼓聲不絕于耳。崔鈿是愛熱鬧的人, 一見著這副景象, 立時打起了精神來, 拉著徐三便往人堆里擠。 只是她雖興致十足,徐三卻是心思根本不在此處。她這個幕僚當?shù)?,真可謂是盡職盡責, 便是到了這么吵鬧的地兒,她也在思索著崔鈿該如何應(yīng)對。 她由著崔鈿拉著,偶爾出聲, 敷衍幾句, 只一個勁兒地皺眉思量。崔鈿看在眼中,自是蹙起了眉, 便嚼著手中的冰糖葫蘆, 含混說道:“我說徐老三, 你這是在想哪家郎君呢?是你沒帶出門兒的小狐貍?還是住在你家隔壁的傻大壯?” 徐三輕笑著搖了搖頭, 正要說話, 忽地聽見沉沉鼓聲愈來愈近,好似雷鳴陣陣,震得人耳膜發(fā)顫, 心跳加速。徐三皺起眉來,回頭一看,卻見不知何時,二人竟已被包圍在了游行隊伍當中。 這所謂的洛薩節(jié),乃是西域節(jié)日,又名驅(qū)鬼節(jié)。因此便有許多金人,基本都是男人,齊聚街巷,或是扮作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或是扮作斬妖除魔的神兵天將,混做一團,揚啰搗鼓,亦歌亦舞,繞行城中。 徐崔二人,及那三個兵士,夾在這隊伍當中,由于穿著打扮十分平常,倒顯得十分格格不入。有幾個金人似乎是起了興致,嘰里咕嚕地也不知在說些甚么,竟繞著崔鈿與徐三跳起了舞來。 這寒冬臘月的,前兩日才下過雪,這幾個金人面上涂著紅綠顏料,梳著一頭的小辮子,竟也不怕冷,皆光著膀子,嘴里頭呼呼哈哈,跳來跳去,瞧著倒也沒甚么惡意,好似只是逗這幾人玩玩。 崔鈿不曾領(lǐng)略過這般風情,偏著頭,咬著山里紅,興致盎然地看著幾人跳舞。徐三在旁淡淡一掃,卻驀地憶起了蒲察的話來。 那家伙說什么來著? 是了,先前尚在村中之時,他便千叮嚀萬囑咐,非要讓徐三去看驅(qū)鬼節(jié)的廟會。前兩日她給他去上第一堂課,臨走之時,那男人又說了好幾遍,教她一定要上街。 徐三挑了挑眉,搖頭輕笑。而旁邊那金人見她打扮得如此俏麗,此時又勾唇輕笑,便壯起了膽子,一邊跳著舞,一邊湊到她跟前去,眼神灼熱,用那極其蹩腳的漢話夸她道:“你,好白,高,真美!” 其實倒有不少金國男人,對相鄰的宋國,頗有幾分向往。當然,不排除其中有些男子天生就有受虐傾向,然而更多的男子,則是認為女尊國的女子放浪而隨便,大宋國在他們心中,是極為理想的艷遇之都。 雖說在女尊國,人們對于男子的審美,還是更偏向于嬌小秀麗,但是在這些邊關(guān)縣府,審美風向卻已悄悄有了變化。金人來了這兒,也有很吃得開的,甚至還有女尊國的女子,被迷得神魂顛倒,不惜違抗大宋律法,放棄女子為尊的體制,追隨情郎,逃到了金國去。 徐三掃了兩眼,便知這幾人是甚么貨色,對他們是半點兒興趣也無。她瞥向崔鈿,見她樂在其中,便回過頭來,給那兵士使了個眼色,叫她趕走這幾個金人。哪知那當兵的婦人還未出手之時,徐三便見有個男人出現(xiàn)在了這幾人身后,看那個子,足足比這些金人高出了一頭還多。 那男人身軀凜凜,牛高馬大,好似銅澆鐵鑄一般,再配上那齜牙咧嘴,金剛怒目的鬼頭面具,幽幽青光一照,當真是十分可怖。 徐三蹙起眉來,便見那男人低下頭來,不知跟那幾個金人說了些甚么,緊接著,那幾人便臉色一變,話也不說一句,混入人群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崔鈿見那幾人跑了,眉眼一耷拉,長長嘆了口氣。徐三才欲對那男子道謝,卻忽地被身后人群一擠,腳步一個踉蹌,便往前栽倒過去。 男人無奈低笑,連忙伸出大手,一把將她扶穩(wěn)。徐三很是不好意思,才要道謝,卻見那男人低下頭來,湊近她耳畔,用那標志性十足的語調(diào),隔著面具,甕聲甕氣地道:“小師父,連我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