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那不一樣!”余皓少有地也激動起來,朝周昇說,“我不想你被人誤會!” 周昇長腿一跨,騎在石椅上,面朝余皓,說:“余皓,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說?!?/br> 余皓注視周昇雙眼。 周昇說:“你問心無愧,怕什么?” “我問心有愧。”余皓想也不想就答道,心想媽的我怎么變成周芷若了…… 周昇明顯沒看過《倚天屠龍記》,被余皓這句“問心有愧”給砸了個措手不及。一下不知該說什么才是。 余皓說:“周昇,我想,要么我還是搬回我原來的寢室去……錢我會繼續(xù)繳的,我只是不想……” “艸?!?/br> 周昇只說了一個字,接著頭也不回地就起身走了。 余皓腦海里一片空白,就像金頂上起的那陣白茫茫的霧,不知道為什么,他最后居然會說“錢我會繼續(xù)繳”這種話,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毛病。 他摸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起身去追周昇,周昇的身影,卻在幾個棧道的拐角后。 “周昇!”余皓剛說出那話就后悔了,他在懸崖盡頭喊道,“我錯了!” 周昇本來速度就快,下金頂天梯幾個轉(zhuǎn)折,已過了吊橋。 余皓在后面跟著,喊道:“將軍!” 余皓上了吊橋,一陣風(fēng)吹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頓時有點(diǎn)站不穩(wěn)。 周昇的身影突然又從霧里出現(xiàn)了,一把緊緊抓住了余皓胳膊,帶著他徑直穿過吊橋。 余皓說:“周昇,我……” 周昇又走了,余皓只得跟在他身后,最后說:“咱們還沒拍照呢?!?/br> 余皓突然想起,自己和周昇還沒合過影。 周昇就這么一語不發(fā)地到山腰,余皓跟得氣喘吁吁,周昇卻刻意放慢了步伐,確認(rèn)沒有把他一個人扔在山上,卻也不與他說話。兩人下得停車場來,只見一車人全齊了,就等他倆。 整車人看著余皓跟在周昇后面,穿過停車場,像吵架的情侶般一先一后上了車。 “對不起?!庇囵┟Φ狼浮?/br> “時間沒到。”陳燁凱說,“不用道歉,人齊了就走吧,吃火鍋去!” 周昇坐到最后一排,余皓看看周圍,在傅立群身邊坐下了,打開手機(jī)想和周昇說幾句,卻見周昇發(fā)來了一張他倆的合照。 確實是合照——在山腰餐廳。 吃飯時,周昇扮了個鬼臉自拍,背后不遠(yuǎn)處另一桌前,坐著的正是余皓與陳燁凱,余皓出神地朝餐廳外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照片里只有他倆,角度截得很完美,陳燁凱沒出現(xiàn)在鏡頭里。 晚飯余皓沒得選,只能與自己班上的人一桌,大伙兒隨口聊了幾句,大多不知道金頂?shù)氖聝?,余皓看了周昇那桌一眼,見他正在與陳燁凱喝酒劃拳,兩人的臉都喝得發(fā)紅,像是分分鐘要打起來。 晚飯后就地解散,吃完的也可以先走。余皓沒什么胃口,等了一會兒,見體育班一時半會兒想必也不會走,只得朝陳燁凱說了聲回去了,陳燁凱便點(diǎn)點(diǎn)頭,周昇則朝自己班上的人說著什么,看也沒看余皓一眼。 余皓先回寢室,開燈時,見傅立群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玩手機(jī),嚇得大叫。 “這么快回來?”傅立群說,“沒啥事吧?” 余皓說:“周昇生氣了?!?/br> 傅立群自顧自看著手機(jī),隨口說:“我就知道他要發(fā)火?!?/br> 余皓十分懊悔,覺得今天的事全是自己作死作出來的,卷起袖子,收了衣服,把周昇昨天泡著的臟衣服拿出來洗,傅立群又問:“周昇是不是吃醋了?” 余皓把收下來的衣服扔給傅立群,說:“還有么?內(nèi)褲襪子扔出來洗,吃醋?吃誰的醋?” “凱凱啊?!备盗⑷阂荒樏H?,說,“他是不是整凱凱了?不然凱凱干嗎安排他陪葉晉上山?” “沒有整他吧?”余皓尷尬道。 傅立群說:“周昇的占有欲太強(qiáng)了。” “那是的?!庇囵┬南脒@倒說得沒錯,可關(guān)鍵他根本不知道得怎么辦才好,整個人都活在無比的茫然里,就像吊橋上撲面而來的那團(tuán)霧。 “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庇囵┩O聞幼?,說,“做什么都不對。我只是不想……” 傅立群翻身下來,打斷了余皓的話:“都是被你給慣的。” 余皓十分無奈,傅立群朝微信里說:“還打不?不打我脫衣服睡了?!?/br> 那邊傳來周昇的聲音,說:“先不打了!凱凱讓給他個面子!改天再說吧!” “打什么?”余皓說,“大半夜的還打球?” “打架?!备盗⑷赫f,“回來車上約好了,今晚找三班那幾個家伙約架,到學(xué)校外頭去,周昇一個,單挑他們?nèi)珜嬍遥渌巳ブ?,不動手就看著,對方敢另外叫人,我們再一起上?!?/br> 余皓抓狂大叫道:“會被處分的吧!” 傅立群:“學(xué)校外約架,不會的啦,小心點(diǎn),別被條子帶走就行?!?/br> 余皓:“怎么沒人告訴我?!” 傅立群:“我們班有個十來人的小群,都是玩得好的,周昇說,他們在金頂上欺負(fù)你,他必須去教訓(xùn)一頓?!?/br> “沒有!沒有!”余皓馬上道,“沒欺負(fù)我!別動粗!” 余皓以前也打過架,真要打也不怕,往死里揍就行,卻沒約過群架,這么一群體育班的,鬧起群架來得多大陣仗,還得挨處分,再要說起來,萬一演變成周昇為了他,興師動眾地搞出了一場群毆,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說凱凱知道了,這次給他個面子,算了?!备盗⑷旱?,“那我睡了,今天拍的合照發(fā)你了,順便幫你磨了下皮,不過你皮膚好磨不出啥效果?!?/br> 余皓心想你怎么能對打架這事兒這么淡定?看來高中多半也挺能耐的。周昇在他們班上的人緣居然這么好嗎?他平時都和自己在一起,也不常找同班同學(xué)玩。但他想起,周昇的專業(yè)似乎很強(qiáng),也許因此能服眾吧。 第37章 見血 洗過衣服, 余皓躺在床上, 看著天花板上的星星。 十點(diǎn)四十五,周昇還沒回來, 宿舍樓到了關(guān)門時間。 “上哪兒去?” 手機(jī)屏幕映著傅立群那張王力宏一樣的帥臉, 從側(cè)面看尤其像。 余皓:“買煙?!?/br> 傅立群:“你又不抽?!?/br> 傅立群自從和岑姍分手后, 說話的語氣總是這么不悲不喜的,像極了手機(jī)里的男siri。 “哄人。”余皓說, 繼而穿著短褲拖鞋t恤, 到二樓,順著暖氣管溜了下去。 宿舍樓的門禁根本禁不了這伙體育生, 尤其最早開發(fā)出十點(diǎn)后通路的周昇。 周昇簡直深得跑酷門道, 跳上跳下飛檐走壁如履平地, 從一樓跳到防盜窗上再一翻就進(jìn)二樓了。但余皓不行,周昇教了好幾次都沒教會,最后只得改成教他爬暖氣管并予以無情的嘲笑。 余皓給周昇買了包中華,揣在兜里, 想起前幾天周昇的打火機(jī)快沒氣了, 整個宿舍里都是艱難的嚓嚓聲,又買了個打火機(jī)。 他突然很想拆開, 抽一根。 春夜的校園吵吵嚷嚷,眾多野狼被荷爾蒙禁錮著男性的rou體里, 于走廊上赤膊走來走去, 時而干嚎幾聲,一身青春的力氣無處發(fā)泄, 苦悶無比。 余皓沿著宿舍后的小路走出,逐漸遠(yuǎn)離宿舍區(qū),世界便安靜了下來,春風(fēng)沉醉的夜晚,唯煙、酒與性可供慰藉,可這三樣,他一樣也沒有。 得讓周昇少抽點(diǎn)兒,余皓拆開煙盒,坐在運(yùn)動場邊上,心想練鐵人三項還抽煙,對心臟不好。最好找個電子煙,漸漸地給他替了。不過余皓很喜歡他身上淡淡的煙味,混合著身體的氣息,已成了周昇的某種標(biāo)志。 他拆出一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萬籟俱寂中,余皓忽然抬頭,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筆直地穿過籃球場后的花園,走向cao場外側(cè)的宿舍樓。 余皓皺眉抬頭看,那人影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平行移動,很快就消失在了宿舍樓后。 余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那是教師宿舍樓。沒有門禁,但回宿舍樓的人,通常不會特地注意自己的腳步聲,竭力不發(fā)出腳步聲的人只有一種,在掩飾著什么。 余皓起身,從cao場的鐵絲網(wǎng)朝外看,這次他確實看見了,一個人影進(jìn)入了宿舍樓,但他沒有上樓,也沒有開門!只是進(jìn)了樓梯間下的拐角區(qū)域! 余皓頓時一陣背脊發(fā)涼,那是誰?宿舍樓樓梯下有個狹隘的三角空間,平時存放掃帚等物,有人在接近十一點(diǎn)時,走進(jìn)了放掃帚的地方?!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沿著停車場,從另一條路繞到教師宿舍樓后,走向樓梯間。 那個人影背對自己,安靜地站著。 余皓:“……”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人影轉(zhuǎn)過身,與他面對面。 陳燁凱。 陳燁凱就這么靜靜地站在樓梯間下,猶如一個鬼魂。 “陳老師?”余皓一陣毛骨悚然,聲音都快不屬于自己了。 外頭傳來汽車行駛聲,明亮的車燈掃過宿舍樓一樓,有車來了,正要照亮余皓站立之處,說時遲那時快,陳燁凱猛地抓住了余皓手腕,強(qiáng)行將他拖進(jìn)了樓梯間里! 余皓在陳燁凱身上一撞,聞到他外套下、襯衣上殘余的酒氣。下一刻,陳燁凱抬手,捂住了余皓的手。 “別吭聲。”陳燁凱極低聲地在余皓耳畔說道。 陳燁凱穿的外套不是今天爬山的那件,擋住了聚餐后的酒氣,而余皓渾身的血液凝固了,他不知道陳燁凱想做什么,卻本著對他的信任,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宿舍樓外,汽車熄火,關(guān)車門,上報警器,聲音接連傳來。接著,男人的腳步聲朝樓梯不斷接近。 “好的,關(guān)鍵在于她一直沒醒。”男人在打電話,嘆息道,“我真不知道,到底還有什么要說的?!?/br> 余皓感覺到陳燁凱的心跳瞬間上了一百六,他的一只手始終揣在衣服兜里,沒有掏出來,此刻,陳燁凱的全身都在發(fā)抖。 余皓隔著外套,反手握住了陳燁凱的手,按著他,他摸到了外套衣兜里的一件東西。 “行?!币粋€男人的聲音說,“那就,麻煩您了?!?/br> 男人直接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并未發(fā)現(xiàn)躲藏在黑暗中的兩人,沿著樓梯走了上去。 “希望吧……” 聲音漸遠(yuǎn)去,三樓電子鎖“嘀”一聲,關(guān)門聲響起。 陳燁凱才把手放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依舊在黑暗里站著。余皓握住他的手腕。 “給我,老師?!庇囵┱f。 陳燁凱不住發(fā)抖,最終慢慢松開手,任憑余皓把他的手從衣兜里抽了出來,并帶出了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 手術(shù)刀透過衣兜,已將余皓的手割出少許血來,染紅了陳燁凱衣服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