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宮南枝提起一顆心,掉到嗓子眼里,宮廷秘史,風(fēng)皇今夜這是怎么了。 莫雨也是瞬間清醒,舉杯的手哆嗦了兩下。 夜月笙眸光微凜,白皙的臉龐映著燈盞的余暉悠悠清淡,看不出是何態(tài)度。 當(dāng)年風(fēng)皇還是太子的時候,聽說一度迷戀武林教派,荒廢正業(yè),而將其帶上邪路的據(jù)說是他當(dāng)年好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子,卻無人知曉那人到底是誰。 因為,知道那個男子的,在風(fēng)皇登基后全部秘密消失了。 自此,無人敢提當(dāng)年荒唐的風(fēng)皇,無人敢問那是何教派,無人可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竟如此讓人噤若寒聲。 現(xiàn)在,風(fēng)皇提到的敵人,是不是就是當(dāng)年那個男子? 一時之間,眾人目光齊齊看向風(fēng)皇,大氣不敢再出一聲了。 “朕,年少時尊他,敬他,也......朕也感謝他,成全了現(xiàn)在的風(fēng)皇,沒有他,朕做不到皇帝的心狠手辣,做不到這天下獨尊,現(xiàn)在,朕卻有些......醉了,這第三杯酒,南國太子替朕飲下吧!” 眾人一驚,天子賜酒,還是質(zhì)子,這是何意? 段飛手心緊握,目光灼灼看著自家殿下,卻不敢表漏一點痕跡。 夜月笙嘴角勾笑,眉若青山眸若寒星,起身雙手作揖,“笙謝陛下賞賜!” 福祿將酒呈到夜月笙面前,“殿下,請飲美酒?!?/br> 一陣風(fēng)吹來,夜月笙月白色錦袍翩然起舞,烏發(fā)卷起,仰頭沒有半點猶豫便一飲而盡。 福祿將空杯轉(zhuǎn)給侍女,再次退身到風(fēng)皇后面。 眾人這才將心放下,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 李德勛編排的歌舞不得不說精彩至極,開場就是一段振奮士氣的水鼓舞,院中央高起的臺子上面,齊刷刷擺了九只紅皮水鼓,九個妖艷的舞女著面紗上臺,咚咚的鼓聲帶起陣陣水花,激揚澎湃。 引得眾人齊齊喝彩。 接下來的節(jié)目也是鱗次櫛比,有歌舞,有劍舞,花樣百出。 宮南枝今晚有點心不在焉,葡萄美酒的后勁上來,只覺得腦門子都暈圈了,偏偏意志力極強(qiáng),外人卻也看不出什么。 夜月笙淡淡的望來,見她此時小臉微微發(fā)紅,嘴唇嫣然,發(fā)絲顯得有些小小的嫵媚動人。 嘴唇一陣發(fā)干,愈發(fā)覺得宮南枝自不量力起來。 風(fēng)皇為何會讓夜月笙代他飲下這杯酒,敵人之酒。在座之人全都恍然不知,卻都不敢再問什么。 楊太尉輕聲同風(fēng)皇商榷,“陛下,質(zhì)子之期眼看馬上就要到了,二皇子也在北朝歷練了十年時間,您看......” 風(fēng)皇精明的眸光微微瞇起,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北朝太子這是在北朝的第十個年頭了啊,算起來明年開春就要回去了?!?/br> “陛下,萬萬不可!”宮展附上輕語,楊廣貞斜眼看去,忍住腹誹。 “二皇子能否回北朝只是時間問題,陛下現(xiàn)在鼎盛時期,無需太過冒進(jìn)考慮立太子之事,目前北朝大皇子對天子之位虎視眈眈,而夜月笙正在北朝為質(zhì),若不能如期回朝,夜中庭必然會提前在北朝立太子以自立。到時,朝廷分兩派,以鸞貴妃為首另立太子呼聲的夜中庭一派,以老臣擁護(hù)卻人在北朝的太子一派,必然勢如水火。如若夜月笙如期歸朝,時期太短,夜中庭需要的準(zhǔn)備時間不充分,矛盾達(dá)不到激化狀態(tài),陛下,還請三思?!?/br> 宮展說完,抬眼看向院中夜月笙,神情肅重。 “二皇子長期在北朝為質(zhì),十年時間未接觸朝政,與他來說,不只是立太子之說,只怕連朝中眾人一時半會也認(rèn)不全面,據(jù)探子回報,夜中庭這幾年一直籌劃奪位之事,若讓夜月笙如期回朝,路途遙遠(yuǎn),我想夜中庭必然早有安排?!睏顝V貞條理清晰,據(jù)理分析。 “夜中庭如果提前安排在北朝境內(nèi)呢,夜月笙若在北朝遇襲,這必然成為北朝發(fā)兵緣由,到時我方理虧,于情于理都是說不過去的。”莫琊皺眉深思,顯然贊成宮展意見。 “屆時調(diào)集御林軍護(hù)送,加派數(shù)千隱衛(wèi)暗中保護(hù),直至抵達(dá)南國都城燕蘇,到燕蘇之后,若夜月笙再遇不測,那也是南國朝政上面的事了?!睏顝V貞眸光聚起,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 “此計雖妙,陛下卻不可賭上北朝太平盛世,二皇子,他既然當(dāng)初自愿入南國為質(zhì),必然是抱著勢大決心,陛下,臣萬萬不贊成此時放夜月笙歸朝?!蹦鹫Z氣毋庸置疑。 風(fēng)皇嗖的睜開眼睛,此時不再有任何遲疑,“風(fēng)桐公主如今也有十四了,再過一年便是及笄?!?/br> 宮展心下了然,暗暗松開了握著的手。 “風(fēng)桐,朕給你指一門婚事可好?”歌舞聲中,風(fēng)皇的聲音不大不小傳到風(fēng)桐耳朵里。 風(fēng)桐小臉一紅,面上不語,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眼夜月笙。 “父皇,兒臣還小,望父皇......”話沒說完被風(fēng)皇打斷,“你自小跟月笙他們一起長大,心性脾氣自然是最了解的,不如將你指給南國太子殿下夜月笙,北朝公主,南國太子,當(dāng)真是絕配!” 宮南枝呆呆的看著夜月笙,整個人愣在那里,呼吸都不能繼續(xù),一顆心掛在胸口,卻再也感覺不到它是否跳動,只覺得輕拂拂的飄在胸口,看不住,握不到,不能眨眼,怕化掉那一汪清泉,左手撫上胸口,似乎還在跳動,宮南枝輕輕吸了口氣,定定的看著夜月笙。 風(fēng)桐一張小臉愈發(fā)紅潤動人,嬌羞似花。 “兒臣全憑父皇做主!” 夜月笙白皙的臉看不出任何變化,眉目舒展,嘴角噙笑,他起身,“公主千金貴體,萬不可如此倉促。三月歸朝,我定當(dāng)稟告父皇,以公主之禮,傾城迎娶?!?/br> ☆、酒不醉人人自醉 傾城迎娶。 宮南枝松開手,她怕太用力,那顆心就會被抓取出來,真是矯情至極。 她笑笑,改天該去趟萬佛山,求個靈簽,要不然這恍惚的一年剛開歲,豈不是太太觸霉頭。 傾城迎娶,呵呵,自己真是一個徹頭徹尾自作多情的人,難怪莫春風(fēng)一直叫自己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宮南枝喜歡夜月笙,所有人卻不知道夜月笙心里想什么。 “月笙莫急,今晚已經(jīng)飛鴿傳書,想必三五天后莫春風(fēng)便會收到朕的信件,到時有他稟告南國夜皇,就說公主舍不得你,我朝愿意與南國修百年之好,將朕最心愛的女兒嫁到南國,你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然愿意等公主及笄之后,一起回南國,可好?”風(fēng)皇雖說是商量的話語,語氣卻是毋庸置疑。 “如此,月笙怕是要委屈公主了,待到公主及笄之后,我定當(dāng)全力安置,給公主一個盛大的儀式?!币乖麦系男?,像最溫暖的月光,柔和,不帶一點溫度。 后面的宴會還在繼續(xù),宮南枝卻是再也忍不住眼里的那一汪清泉,借口如廁,匆匆奔向綠樹叢中。 歌舞消失于耳際,宮南枝斜靠著柱子,慢慢滑下來,坐到石頭上。 那人對誰都是堪堪有禮,溫暖謙和。 真是自作多情,自找難看,以前段飛的冷嘲熱諷登時都涌上心頭,宮南枝只覺得莫大的荒唐。 鼻涕眼淚一把,手下也沒東西擦拭,便就著袖子抹了一把。 “臟死了!”冷不丁一個男聲傳來,段飛從梁上躍下,嫌棄無比的看著她。 宮南枝剛開始嚇了一跳,看到是段飛,心下緩過神來,氣鼓鼓的說,“要你管,臟不臟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你高興了,如你愿了,我就是你家殿下的跟屁蟲?!?/br> 段飛撇撇嘴,雙手抱胸,“我高興什么,我只覺得今晚月亮真好看,早就跟你說過,我家殿下豈是你能肖想的,如今早早斷了念想,也是好事?!?/br> “為什么我不能肖想,我哪里不好,這還是早早斷了念想嗎,我做他跟屁蟲十年了,只覺得再硬的心也能被我感動,如今看來,真是天下第一號傻瓜。”宮南枝憤憤不平,滿腔委屈與怒火說不出來。 “殿下那是一直不愿打擊你,明眼人都知道殿下對誰都是謙謙有禮,唯獨你把這看成了對你的唯一,誰讓你傻呢,今天明白,也算不晚?!倍物w單腳點地,騰空飛到房頂,“我走了,你好自為之,若是你想讓別人看你笑話,盡管在這待著吧?!闭f罷已不見人影。 宮南枝心下波濤洶涌,卻不知源頭在哪,又該流向何處,胸口像被拿走了什么,最后粗糙的堵上一團(tuán)棉花,疼得絲絲透氣。 若是一直在這待著,內(nèi)朝外院還不一定怎么去想,不光落了話柄,還會平白的招來不少口舌之噪。 起身拍了拍屁股,宮南枝吹著微冷的北風(fēng),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面上已是看不出什么。 莫雨湊在她耳朵上,“干嘛去了,不是躲著哭了一場吧?” 宮南枝咧咧嘴,兩手無所謂的搭靠在她身上,掛住脖子,嫣然一笑,“別提了,這個院的茅廁尤其難找,好不容易樹后看見了,不知哪個傷天理遭雷劈的,居然門口拉了一坨屎,好死不死,我踩上了,沖了許久,如今,你聞聞,還臭嗎?”說罷,將腳抬起來,作勢要給莫雨聞聞。 莫雨趕緊拉開她,捏緊鼻子,眉頭狠狠皺起,嫌棄的說道,“我倒是小瞧你了,他們都等著看你笑話呢,可繃住了?!?/br> 宮南枝挑挑眉,“放心,誰敢再惹我,拿腳臭死他們。” “霸氣!”莫雨拍拍手,自動遠(yuǎn)離了宮南枝,仿佛真有那么一股nongnong的味道纏繞鼻間,揮之不去。 “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有什么過不去的呢?”宮南枝接著飲酒,自以為豪氣沖云天,外人看來,卻是另一番情景。 宮家小姐為情所困,不得心上人的喜歡,于是過分飲酒,甚是傷情,尤其面色,兩腮發(fā)紅,眸里含淚,好一個失了魂魄的小女子。 散場時分,眾人皆已微醺,或大醉。 回去的路上,竟飄起了點點雪花,宮展掀開轎簾,若有所思,“瑞雪兆豐年,天佑北朝?!?/br> 宮南枝已經(jīng)在轎子里睡了起來,臉色白皙中泛著醉人的粉色,小嘴不時嘟囔幾句。 有時候,一些人,錯過了,走著走著,就再也遇不到了。 此時,年輕的他們卻不會明白這個道理,情,從一而終,愛,適可而止,念,終入悱惻,忘,此去經(jīng)年。 子夏冬青看到醉酒的宮南枝,皆是心疼不已,子夏快速鋪好被子,放了一個軟枕,鋪上一層熏過香的薄紗。 倆人緊接著除去了宮南枝外衣,大紅扔在地上,內(nèi)里還是雪白柔軟。 宮南枝掙扎了幾下,一頭扎在床上,怎么喚也不肯醒了。 冬青輕輕拉上錦被,點了醒酒的熏香,輕輕往床邊扇了扇。 子夏撿起地上的衣服,嘆了聲氣,“小姐怕是今晚傷心了。”冬青疑惑的伸過頭來,“這袖子是怎么了,怎么黏黏膩膩的?” “應(yīng)是小姐的鼻涕眼淚的,開歲之夜,不知道誰讓她傷心了?!弊酉膶⒁路诺絿鷻谏?,挨著床坐了下來。 “還有誰,定是那南國太子殿下?!倍嗪莺莸恼f,“不知道他多好,以為自己是誰,小姐配不上嗎,再是鐵石心腸的人,這十年,誰能經(jīng)的住小姐的軟磨硬泡啊,照我說,還不如莫三公子呢?!?/br> “小心點,小姐醒后,再不要提這個太子殿下了。”子夏吹滅外面的燈,獨留了一盞在桌上。 ☆、好巧,你也在放燈 院中,枯藤柳樹之上,雪還在下,小了很多,一個人影坐在上面,潔白的衣服,背影看上去遺世獨立,清爽朗朗。 唯獨臉上的鬼面面具,看上去有點唬人。 他摸了摸腰間,卻發(fā)現(xiàn)玉佩早已不再了,嘴角悵然,“你我都是傷情之人,倒也算是知己了。只是你貌似比我陷得更深,執(zhí)子佩,等我改天再來取吧?!?/br> 說罷,伸手撲去頭頂上的雪花,想已是坐了大半天了。 起身一躍飛走了。 新一年,宮南枝決定,從此之后拋卻兒女私情,勵精圖治,發(fā)憤圖強(qiáng)。 基本上每日除了關(guān)在房里從早練到晚南枝小體之外,就是偶爾開開門,院里擺張桌子,揮灑筆墨,勾畫大好院落。 這樣下去的結(jié)果就是,書法愈發(fā)精粹有韻味,丹青欲發(fā)青出于藍(lán),想想朱顏順也該以她為豪,這一生有這么一個有資質(zhì)肯努力的學(xué)生。 宮南枝自己以為沒事,可是急壞了子夏冬青,她倆心里一肚子話卻不敢問出口,見小姐整日不提那人,悶頭習(xí)字練畫,都覺得她這次是傷透了心,性子竟然發(fā)生這么大轉(zhuǎn)變。 宮展從涼亭看過來,老眸子由暗轉(zhuǎn)深,嘴角微微一笑,心下嘆息,自己為官二十年,眼下只有這么一個女兒,是福是禍,她這一生,不求多么尊貴的地位,多么富足的生活,只愿能夠平安長久,有一個人真心對待,總是值得。 rourou過了個年,愈發(fā)長得圓潤了。黃色的毛現(xiàn)在看起來油亮亮的,尖尖的嘴巴,粉紅色的小爪子,頭頂撮著一縷紅色毛,住在自己寬敞的籠子里,分外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