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何苦委身與夜景瑞,這個窩囊廢!” 咬牙切齒的話,孟惠君仿佛回到那個時候,看到他們二人談笑嫣然,一雙璧人,如此可恨! 夜月笙冷冷的看著眼前他所謂的母親,他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有這樣一個喪心病狂,如此偏執(zhí)的母親。 莫春風(fēng)咽下嘴里的血,“你看看你丑陋的形態(tài),怎么會有人喜歡你呢,若我是父親,我連正眼都不會看你!” “閉嘴!”一根銀針射出,宮南枝扇面無形中掃出,銀針不知去向。 “所以啊,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我找到她了,雨夜,我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我追她追到崖邊,她還在跟我解釋,jiejie,我不愛他,不愛他!那他們怎么會在一起,真是胡攪蠻纏,我將她刺了七七四十九劍,最后劃爛了她那狐媚的面孔,一腳踹下了懸崖,哈哈哈......” “你簡直不是人,像你這樣極端且無心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別人的愛。”宮南枝這次擋在莫春風(fēng)身前,唯恐這女人再次發(fā)飆。 “你跟他長得真像,太像了?!泵匣菥贿呎f著,一邊慢慢靠近,猩紅的嘴唇,變色的瞳孔,慘白的臉,越來越近。 宮南枝站起身來,折扇指向她,卻冷不防被她抓住手腕,一把甩飛了出去。 莫春風(fēng)心急用力撐住胳膊,嘴角噴出更多血水,眼睛看著那飛出去的人,恨不得替她抵擋一切苦難,哪怕賠上自己一條性命。 因是太過突然,夜月笙卻像一直有所準(zhǔn)備,縱身一跳將她順勢攬?jiān)趹阎?,莫春風(fēng)松了口氣,破敗的身子再次頹唐下去。 他看著他倆,突然間笑笑,夜月笙的月白色袍子已經(jīng)狼狽不堪,就連頭發(fā)也是從所未有的凌亂,可他看著南枝的眼神,依然那般熱烈純粹,世上癡傻的,何止他們二人。 有些事情,早一步晚一步,錯過便再難回頭。 他慶幸,如此之早便能得到南枝的傾心相許,從小看著她,追著她,戀著她,可是,他想,現(xiàn)在,自己不得不放開她了。 這種局勢,跟著自己,孟惠君勢必不會放過他們二人,可是虎毒不食子,孟惠君就算再狠辣,也不會傷害她兒子半分,否則,這十幾年的隱忍,佯裝修佛,全都白做樣子了。 他看看二人,冷風(fēng)依舊吹動著樹葉,卻不再是春寒料峭。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本來他們就該在一起的,既然自己不能繼續(xù)保護(hù)她,總該給她找個更為強(qiáng)大的臂膀,莫春風(fēng)冷哼出聲。 “宮南枝,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至此,事到如今,我還真是后悔當(dāng)初跟你在一起,真不知道腦子抽了什么風(fēng)。” 宮南枝看著他,掙開夜月笙的手,眼睛不敢眨一下,她對著他笑,宛如第一次見面那般純真美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抽風(fēng)抽了十幾年了,也不差以后的這一生了,莫三,別胡說?!?/br> “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煩,沒有你,我沒準(zhǔn)現(xiàn)在能封個親王什么的,我可不想跟你亡命天涯,以前就是哄哄你,哪知道甩也甩不掉了......咳咳咳咳......”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血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宮南枝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有這么多血可以流,可是,莫春風(fēng)的臉色卻是越來越白,白的慘淡無光,白的動人心弦。 “莫三,你別說話,你看這血都要流干了,我們得趕緊找到繆竹,你別動......”宮南枝手忙腳亂堵住他的嘴巴,試圖阻止噴薄而出的血水,也試圖阻斷他胡攪蠻纏的話。 莫春風(fēng)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嘴上的話有多么絕情,心里邊有多么的宛如刀割,不舍與訣別,“走吧,跟他走吧?!?/br> “我都說了,你別再說話了,莫三,別再說話了,好不好......”開始還在大聲咆哮,后面卻是祈求般哄勸。 夜月笙靜靜站在那里,眼神冷淡清涼,風(fēng)吹過,樹木悉悉索索的響,袍子也是迎風(fēng)抖動,雙手不知何時握得緊緊的,有一顆叫做心的東西,好像被人硬生生掏了出來,端到面前,笑著說,你看,這是你的心,從前你說不懂,現(xiàn)在我拿出來了,你看看,這可還是你的心? 突然間他踉蹌幾下,左手撫住胸口,刻骨銘心的疼痛穿心而過。 什么叫做一眼萬年,什么叫做錯過,什么又叫做報負(fù)。 現(xiàn)下全然了解,一切都是太遲了。 那人早已經(jīng)將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自己的人全部從自己這里拿走,無比虔誠的給了莫春風(fēng),那般莊嚴(yán)神圣。 他看著他們二人跪坐在那里,緩緩閉上雙眼,孟惠君冷笑,“你想騙我放她走啊,這種伎倆未免太兒戲了,放心,怎么著我也會成全你,黃泉路上,總得給你找個伴?!?/br> “母親,放過她?!币乖麦掀届o的說道。 “你跟你不成器的爹一個樣子,放過她?是他,還是她?你要放虎歸山,自作孽,不可活,他回去,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泵匣菥钢猴L(fēng),語氣中nongnong怒意。 “放過宮南枝?!?/br> “哈哈哈哈,笙兒,這樣的女子也值得你這般低聲下四,有點(diǎn)出息,南國未來的皇帝,拿出點(diǎn)你的氣魄。”孟惠君眼神突然清明,徐徐善誘。 “或者,你親手殺了莫春風(fēng),這女子我便不再多言,否則,不勞你動手。” 夜月笙依舊平靜無瀾,聽到這話只是將目光轉(zhuǎn)過去看著橫在地上的那人,對上莫春風(fēng)若有深思的眼睛,他說,“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要大殺四方了,好殘忍啊,不敢看,咩哈哈 ☆、你怎么不去死 宮南枝摟住他, 慌不擇言, “你敢!你們誰都不準(zhǔn)動他,不準(zhǔn)動他,月笙哥哥,我求求你, 你放過他,我們以后不再跟你作對,你別傷害他, 只要你別傷害他, 月笙哥哥,我們幾個人自小一起長大的,我求求你了, 你別動他?!?/br> 夜月笙提著長劍, 一步一步走來, 就像踏在無數(shù)的冰刀之上,步步刺心,步步生痛。 宮南枝突然伸出胳膊, 攔在面前,她不知道要說什么, 只是不停地?fù)u頭, 她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就像一個瘋子, 她甚至在心里咒罵,為什么方儲信到現(xiàn)在都沒有趕來營救。 “讓開。”夜月笙停在她面前,她搖頭, 只能搖頭,“你別動他,我求你了,月笙哥哥?!?/br> 一只手將她輕易推到一邊,她沒有真正見識過夜月笙的功夫,如今看來,真真是不可小覷。 什么都沒有看見,他只看見莫三被刺了一劍,然后,一腳被踹飛了起來,后面就是懸崖,沒有一絲屏蔽。 宮南枝腦子突然清醒,她看著那影子的方向,看著那白色袍子落下的地方,縱身跟著跳了下去。 “莫三,等我?!?/br> 她看到莫春風(fēng)緊閉的雙眼,毫無生氣的面孔,快要伸手夠到他的手,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腰間突然一緊,一股強(qiáng)大的拉力將她拽回地面。 她慌亂的爬到崖邊,想要再去夠到莫春風(fēng),后面那人壓低聲音,“別去。” 莫春風(fēng)快速墜落,風(fēng)鼓動著他的衣袍,下落的樹枝劃爛他的衣服,他還是沒有睜開眼。 層層云霧間,那人竟這樣倉促的與自己生離死別,再也不見,何其殘忍。 轉(zhuǎn)過身,她看著那人,眼神是寒潭般冷冽的刺傷,胸口像被悶了一拳,想用全天下最惡毒的話來回?fù)羲?,報?fù)他,卻又嫌棄最惡毒的語言也無法描述此刻內(nèi)心的怨恨。 想了再想,她說道,“夜月笙,你怎么不去死?!?/br> 那人驚恐的看著她,雙手卻不停抖動起來,他咬著嘴唇,一雙眸子透著無限神傷,她叫他夜月笙,你怎么還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夜月笙,你怎么不去死...... 像一個惡性循環(huán),這句話一直反反復(fù)復(fù)在腦子里盤旋。 終于,兩人像約好了一般,同時噴出兩口鮮血,卻是內(nèi)里俱損。 夜月笙無暇抹去嘴角的血漬,他笑笑,再笑笑,然后費(fèi)力的撐起身子,風(fēng)吹著他搖擺不定,神志卻比往昔任何時刻都要清明。 “我不會死的,我怎么會死呢,南枝,從今天開始,我便是南國的皇,至高無上的皇,任何忤逆我的,都將連根拔起,全部鏟除,任何我想要的,都如掌中之物,求而必得?!?/br> 然后,宮南枝卻再也支持不住,硬生生倒在了那堆亂石之中。 “笙兒,你跟你父皇一樣,如此兒女情長?!泵匣菥淅淇粗厣系娜?,拂袖而去。 段飛趕來的時候,夜月笙正跪坐在地上,一手?jǐn)堉鴮m南枝,一手將一條染滿血的絹帕端在眼前,似乎在細(xì)細(xì)觀摩什么。 “殿下,你這......”段飛握緊手中長劍,“白音在安國寺中等候多時了,她帶了大部分的甲子軍來,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剿滅大皇子的御林軍,剩下三分之二的御林軍,已經(jīng)全部繳械投降了,全軍上下,如今都在等候殿下,等候殿下,君臨天下!” 手指一松,絹帕撲簌著像一只斷翅的彩蝶,悠然輾轉(zhuǎn)間墜向了懸崖。 回過頭來,他淡然說道,“將她安置在你的院府,不要讓她知道?!?/br> 她,應(yīng)該指的是白音吧。 段飛長吁口氣,滿臉惆悵的看著自己殿下,這樣真的好嗎?自己倒成了金屋藏嬌的主,蒼天吶,為何總讓他來收拾這破敗的結(jié)局。 夜月笙回去的時候,安國寺已經(jīng)遍地血跡,鐘鳴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見到了未來的主子,齊刷刷跪了下去,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欲聾,響徹云霄。 他站在祭壇之前,端住一絲氣息,發(fā)絲凌亂卻掩蓋不住那生來的華貴,肅穆莊嚴(yán)的鐘聲,“今日,亂臣圍攻安國寺,欲刺殺本太子與皇后娘娘,行跡可惡,意圖謀逆,罪責(zé)當(dāng)誅,念在同胞,特此斬立決,大皇子府內(nèi)所有人等,一律誅殺,不得求情,鸞貴妃伙同鸞雄以下犯上,更是挾天子自居,賜毒酒兩杯,觀之飲下,鸞雄府內(nèi)所有人等,一律杖殺。 所有御林軍將士聽旨,今日你們被小人蒙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所為,念在你們世代忠良,保家衛(wèi)國的份上,今日之事,全部網(wǎng)開一面,不做追究,還望之后繼續(xù)精忠為國,不畏勞苦?!?/br> 所有御林軍如同天降恩賜,喜極而泣,還好他們沒有連累到自己的家人,還好他們還有機(jī)會證明自己。 “甲子軍聽令!從開國到現(xiàn)在,每每夜皇遇險,甲子軍將士都能臨危受命,殺敵護(hù)國,實(shí)在忠勇可嘉,忠心可表,特賜宗□□金匾,世代傳承?!?/br> 此言一出,當(dāng)下嘩然,金匾在南國只是傳說,從未真正賜出,得此金匾,猶如得了尚方寶劍一般,能庇佑宗□□一世長安。 白音站在甲子軍之前,男裝打扮,白色的衣袍迎風(fēng)顫栗,他看著她,她對上他灼灼的目光,嘴角莞爾笑起,多少年的韶華,才盼的今日甲光向日,時光流轉(zhuǎn),多少年的隱忍,才讓自己愈發(fā)成熟大氣,多少年的委屈欺騙,才換的大皇子十二分的信任,乃至今日自己對他背棄之時,他對自己發(fā)下的毒誓。 他說,白音,我詛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幸福,你最愛的人,永遠(yuǎn)不會愛你,你會成為最惡毒的怨婦,活在欺騙和虛偽之中,就讓你帶著那虛假的面具,繼續(xù)偽裝的活下去吧。 她看著長劍刺入夜中庭的胸口,他還在大笑,眼睛卻是陰冷無比的瞪著自己,久久不能忘懷。 他不會的,白音看著那陽光般和煦的笑容,他只會愛她,也只能愛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安國寺中,夜月笙登基稱帝。 改國號為笙月元年,立皇后孟惠君為太后,后宮空缺。 同年,夜皇駕崩,還未來得及坐上那太上皇的寶座,便被埋入了夜氏皇陵。 “她睡了嗎?”正在看奏折的夜月笙冷不防出聲,段飛打了個寒顫,意識到他問的她是誰,有些茫然。 登基一月之久,殿下第一次問起她,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她挺好的,醒了之后一直很安靜,每天都在吃飯,每天都去院子里小坐片刻,看上去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是,皇上,她,她從醒了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我找了御醫(yī)私下里瞧過,都說,她怕是傷了耳朵,暫時聽不見了?!?/br> 手中奏折啪的落下,夜月笙倉皇起身,“暫時聽不見是什么意思,就算聽不見,她為什么不說話?難道聲帶也受到了損傷?” “沒有沒有,御醫(yī)說她聲帶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她不說話,是根本不想說話,而不是不能說話,這是心結(jié),至于她的耳傷,御醫(yī)說只要修養(yǎng)一段時日,也是可以康復(fù)的?!倍物w趕忙補(bǔ)上落下的話,生怕那人不顧一切就能飛奔到自己的院府。 夜月笙這才松下口氣,頹然坐在桌前,“段飛,你說,我這樣有意思嗎?” 你這話問的,可真是有失水準(zhǔn),既然知道沒有意思,偏偏干巴巴把人塞到別人家里,這金屋藏嬌的罪名,別人擔(dān)著,正宮皇后,還在這虎視眈眈。 當(dāng)然,段飛也就敢自己腹誹一下,全然不會說出來。 “音兒還在碧玉閣嗎?”夜月笙接過小太監(jiān)遞來的外衣,整理好衣領(lǐng),側(cè)身問道。 “回皇上,音姑娘早前來過上書房,看您在忙公務(wù),沒讓小的通報,這番還在碧玉閣等著呢,聽那邊的丫頭來回話,說姑娘到現(xiàn)在都沒吃一口飯,您看,今晚是何安排?”小太監(jiān)思量再三,還是以白音為主。 自從夜月笙登基,他絕口不提充納后宮一事,似是有意回避,而那傳說中的太后,至此又回去吃齋念佛,不問世事。 這樣一來,宮中彼女紛紛攢動,今天她戴一朵紅花,明天她折一枝綠菊,狀似偶然,看上去不經(jīng)意間,處處留情,唯恐夜月笙沒有看到,來回走上多少遍。 是以,夜月笙覺得南國宮中女子實(shí)在體格太好,每日辛苦伺候,還能這樣大步凜然,來回走動,當(dāng)真應(yīng)該多加例銀。 “你們別跟著了,我自己去就可以,段飛,你回府吧,照顧好她?!币乖麦掀鹕?,小太監(jiān)給他系好披風(fēng)的帶子,捋順了月白色長袍。 月色清涼如水,茶花早已不再開放。 遍樹的桂花映著皎白的月光,開的愈發(fā)金黃燦爛,細(xì)碎奢華,恬淡的氣息環(huán)繞身旁,油綠的葉子偶爾發(fā)出窸窣的響聲,幽靜的夜里顯得分外明顯。 碧玉閣涼亭,白音趴在外面的石桌上,雙眼微閉,嘴唇輕啟,夜月笙將披風(fēng)解下蓋到她身上,隨后坐在一旁。 應(yīng)是過了許久,白音轉(zhuǎn)醒,看到身上的披風(fēng),轉(zhuǎn)身那人就在身側(cè),心中不由得暖暖徐徐,她伸出手去,握住夜月笙擱在膝上的手,拇指慢慢畫著他的手背,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