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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無所畏懼(作者:初云之初)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兇年無谷曰荒;外內(nèi)從亂曰荒;好樂怠政曰荒。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惡謚。

    它的主人,便是太上皇與章太后的長子,也曾經(jīng)是這偌大帝國的儲君。

    南安侯如何會忘記荒王,在他期待之心最盛的時候,甚至想過唐貴太妃之子是否能取代荒王,坐上那個位置,然而事實(shí)證明,那不過只是妄想罷了。

    他慘然一笑,道:“記得。”

    “記得就好,”太夫人輕輕頷首,又問道:“荒王有五子三女,都是龍子鳳女,如何何在?”

    南安侯的身體驟然僵硬起來,仿佛被勾走了一縷魂魄,霎時間安靜起來。

    他叩頭到地,顫聲道:“兒子明白了。”

    ……

    說做就做,衛(wèi)國公也不磨蹭,午膳都沒正經(jīng)用,喝了幾口茶,便領(lǐng)著喬毓進(jìn)宮去。

    他是正經(jīng)的國舅,皇帝特許無召也可入宮,現(xiàn)下捎帶著喬毓進(jìn)去,自然也是輕車熟路。

    戍守皇城的禁衛(wèi)皆是出自高門,又只在這一畝三分地打轉(zhuǎn),瞧見喬毓那張與明德皇后相似的面孔,都不覺有些怔神,想起長安近來瘋傳的喬四家四娘,心下便明白了幾分。

    宮闕重重,巍峨而又莊穆,喬毓是頭一次進(jìn)宮,看什么都覺得新鮮,只是不知怎么,又覺得對這一切有種淡淡的熟悉。

    她覺得有些困惑,想四下里轉(zhuǎn)著看看,卻也知道此處不是衛(wèi)國公府,由不得她胡來,便老老實(shí)實(shí)的跟著衛(wèi)國公,叫禁衛(wèi)引路,順著道路前行。

    沒等走到顯德殿,他們便先一步遇見熟人了,皇太子與秦王大抵是聽人通傳,先一步到此等候,微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衣袍拂動,當(dāng)真玉樹臨風(fēng),一時雙璧。

    喬毓遠(yuǎn)遠(yuǎn)看見兩個外甥,腳步便禁不住快了起來,她隱約有種預(yù)感,見到了他們,這事兒便十拿九穩(wěn)了。

    衛(wèi)國公看她就跟匹脫韁野馬似的往前跑,真想找根韁繩將人給拴住,伸手扯住她腰帶,硬是將人給拽回去了。

    喬毓沒被捏住命運(yùn)的后頸皮,卻被扯住了生命的尾巴,蔫噠噠的退了回去,老老實(shí)實(shí)的跟著哥哥往前走。

    衛(wèi)國公心滿意足的舒口氣,卻覺遠(yuǎn)處有人目光不善的往這兒來,抬眼去瞧,便見皇太子與秦王主動近前,微微蹙著眉,神情中似乎有些不悅。

    不知怎么,他有點(diǎn)心慌,幫著喬毓順了順腰間絲絳,和藹笑道:“看你,亂糟糟的,沒個女孩子樣兒?!?/br>
    喬毓有些不自在的看他一眼,又去瞅兩個外甥,不知怎么,忽然不好意思開口了。

    “小姨母,你怎么進(jìn)宮來了?”

    皇太子早就知曉事情原委,見她窘迫,便只做不知,低頭看著她,溫柔問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遇上了什么意外……

    意外……

    喬毓腦海里回蕩著這幾個字,抬頭看看他,心里感動極了。

    這孩子真好,一點(diǎn)兒會叫長輩尷尬的話都不說。

    喬毓受用極了,又低下頭,嘆氣道:“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我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你看這事鬧的……”

    皇太子聞言失笑:“交給我們?!?/br>
    頓了頓,又撫慰道:“別怕?!?/br>
    衛(wèi)國公早知會如此,倒不覺得意外,略微說了幾句,便要往顯德殿去拜見皇帝,皇太子與秦王自然隨他們一道,剛到顯德殿外,卻見有個年輕禁衛(wèi)迎了上來,示禮道:“圣上請兩位殿下與衛(wèi)國公、喬家四娘進(jìn)殿?!?/br>
    頓了頓,又道:“祖母與南安侯也在?!?/br>
    喬毓忍不住怔了一下,不是因?yàn)樗f的話,而是因?yàn)檫@禁衛(wèi)生的實(shí)在英俊。

    軒眉俊目,氣宇非凡,雖然甲胄在身,但即便是低頭示禮時,也有種難以言表的雅正英秀。

    喬毓見過的美男子不在少數(shù),皇帝雍容威嚴(yán),皇太子冷峻挺拔,秦王溫潤如玉,喬家小輩兒們也是各有春秋,但若說最是端方雅正,這人卻是頭一個。

    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見過他,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了。

    皇太子見她如此,倒沒有多想,一指那禁衛(wèi),道:“這是林縉,他的祖母,便是武安大長公主,論及輩分,我該喚他一聲表哥?!?/br>
    林縉聞言,恭敬應(yīng)了聲:“不敢?!?/br>
    皇太子淡淡一笑,沒再多說,向他頷首,領(lǐng)著幾人往顯德殿去。

    秦王知道喬毓對這些人際關(guān)系一無所知,便同她介紹了幾句:“武安大長公主是太上皇的胞妹,昔年也曾征戰(zhàn)疆場,軍中很有聲望,父皇與母后都曾受過她恩惠,對她很是敬重。”

    說及此處,他若有所思道:“今日,她與南安侯一道進(jìn)宮,怕是……”

    秦王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yàn)榇丝桃呀?jīng)到了顯德殿前,內(nèi)侍監(jiān)高庸親自出迎,將幾人請了進(jìn)去。

    皇太子身份最高,便走在前邊兒,然后才是秦王與衛(wèi)國公,最后則是喬毓,只是不知怎么,等到了內(nèi)殿,皇太子卻將她拉到身邊去,叫與他齊頭并進(jìn)了。

    喬毓心下有些奇怪,卻沒貿(mào)然去問,目光一掃,便見皇帝端坐上首,手中捏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茶蓋兒,自己這邊兒幾人向他問安,也只是淡淡一抬手,示意落座,卻連余光都沒往這兒瞥。

    喬毓見狀,倒覺松一口氣,目光一轉(zhuǎn),便見皇帝下首處坐了個老夫人,一頭銀發(fā)梳的齊整,精神矍鑠,目光炯炯有神,暗自猜測那便是武安大長公主。

    大抵是察覺到喬毓的目光,武安大長公主側(cè)目去看,望見她面容時,不覺顯露出幾分訝色。

    喬毓心知她是覺得自己與二jiejie相像,微微一笑,頷首致意。

    武安大長公主同樣報以一笑,看眼跪在殿中的南安侯,轉(zhuǎn)向皇太子,和藹道:“唐六郎大不敬,罪在不赦,南安侯教子不善,同樣有過,剛剛正向圣上請罪,打算削爵還鄉(xiāng),終老此生了?!?/br>
    皇太子眸光平靜,未有波瀾,淡淡看了南安侯一眼,說了句:“是嗎?!眳s沒再說別的。

    他不表態(tài),秦王與衛(wèi)國公更不會主動說話了。

    皇太子不喜歡唐家的原因有很多,從唐六郎那幾句罪該萬死的話,到太上皇身邊嬌嬌繞繞、屢次挑唆是非的唐貴太妃,再到太上皇為帝時南安侯朝堂之上幾次三番的興風(fēng)作浪,不一而足。

    好容易皇帝登基,執(zhí)掌大權(quán)了,他跪下來求個饒,服個軟兒,就想將之前的賬一筆勾銷?

    哪有這么簡單的事情。

    這不是云淡風(fēng)輕的個人恩怨,而是皇帝與太上皇——這兩個居于帝國頂端的龐大利益集團(tuán)之間的較量,成王敗寇,如果輸?shù)氖撬麄儯F(xiàn)在墳頭草怕都有幾丈高了。

    武安大長公主見這情狀,便知此事怕是很難善了了,心下也是苦笑。

    她也曾經(jīng)在帝國最高權(quán)力的中心打過滾兒,甚至為此付出過巨大的代價,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年邁,實(shí)在不愿再摻和這些事,然而南安侯太夫人早先于她有恩,登門請求,委實(shí)不好推拒。

    武安大長公主年輕時便聰慧,年老時更是豁達(dá),無法強(qiáng)求的事情,便不會執(zhí)迷。

    她是對帝后有恩,但這恩情的分量是不會變的,今天用了,明天就沒了。

    她老了,也想著給兒孫留下幾分余蔭,而不是耗費(fèi)在別人身上。

    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南安侯自己的造化了。

    武安大長公主有些疲倦的打個哈欠,在午后的陽光中,倚著隱囊,合眼睡著了。

    皇帝始終沒有吭聲,只盯著手中茶盞看,其余人更不會無緣無故的開口,南安侯跪在殿中,汗出如漿,想要擦拭,又怕這動作太大,只得忍下。

    冷汗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淌,不多時,便在那平滑如鏡的地磚上留下了一汪淺湖。

    如此過了大半晌功夫,皇帝方才道:“唐六郎既已伏誅,此事便到此為止。南安侯,出宮去。”

    南安侯臉上卻沒有逃過一劫的欣然,反倒盡是驚懼。

    他還記得臨行前母親說的話:

    如若圣上削去你的爵位,準(zhǔn)允你還鄉(xiāng),那這一頁就算是掀過去了。

    如若圣上保留你的爵位,不再提此事,并不意味著他寬恕你,這只是意味著,將唐家連根拔起的時機(jī)還沒有到。

    南安侯嘴唇動了動,膝行幾步,想要再說句什么,內(nèi)侍卻已經(jīng)到了近前,客氣但不容拒絕的將他請了出去。

    直到南安侯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武安大長公主方才有些迷糊的睜開眼,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秦王含笑道:“再過半個時辰,便要準(zhǔn)備用晚膳了?!?/br>
    “哦,”武安大長公主笑了起來,站起身,施禮道:“我也該回去了。”

    秦王站起身,道:“我送您出去?!?/br>
    武安大長公主笑著謝過他,向皇帝致意,一道走了出去。

    喬毓到這兒之前,腦海里轉(zhuǎn)過許多個念頭,卻不曾想到最后,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問題。

    從頭到尾,南安侯甚至沒有提過她的名字。

    按照話本子里的走向,至少也應(yīng)該撕上幾章才對啊。

    喬毓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了。

    天色的確已經(jīng)不早,除去她自己,殿中便只有皇帝、皇太子、衛(wèi)國公與零星幾個內(nèi)侍在,不知道為什么,氣氛怪尷尬的。

    衛(wèi)國公似乎也察覺到了,略微停了停,便起身告辭。

    皇帝頭也沒抬,擺擺手,叫他們出去了。

    “這也太順利了。”出宮的時候,喬毓同皇太子與衛(wèi)國公嘀咕。

    皇太子笑問道:“不好嗎?”

    “當(dāng)然好啊。”

    過了午后,日頭便漸漸西移,雖然還是明亮,日光卻染上了幾分橘紅。

    喬毓笑吟吟的說了一句,唇紅齒白,青春正好,暖紅色的陽光灑在她臉上,說不出的好看。

    皇太子就這么看著她,心里忽然涌上幾分難言的情愫來,似酸澀,似感懷。

    他在母親身邊度過了大半個童年,對于那時的他而言,父親只是一個遙遠(yuǎn)而又帶著幾分生疏的稱呼,而母親,卻是他的全部。

    她陪著自己讀書寫字的模樣,夏夜里坐在床邊,靜靜幫他打扇的模樣,還有下雨時幫他撐傘時的模樣……

    每一幅面孔,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他也險些落到那樣的境地去,好在天可憐見,一切都還來得及。

    喬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臉,正想問他一句,卻聽身后腳步聲傳來。

    幾人回首去看,竟是高庸追上來了。

    “四娘,圣上有幾句話想同您講,”他極客氣的行個禮,一抬手,道:“請?!?/br>
    第36章 明言

    皇帝有話同她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