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喬毓心虛道:“我就問問嘛?!?/br> “去去,”常山王妃嘆口氣,道:“立夏跟白露跟著,會告訴你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你一進宮門,皇太子便會接到消息,想來也會去接你的。有他看著,家里邊兒放心。” 喬毓從座椅上彈起來,道:“那我走啦?” 常山王妃擺手道:“趕快走!” 喬毓有種被嫌棄了的微妙感受,鼻子哼了一聲,領(lǐng)著立夏與白露,騎馬往宮門處去了。 …… 端午宮宴的變故,皇帝交由皇太子全權(quán)處置,整個長安都在等著出結(jié)果,京兆尹也是一夜間白了好多頭發(fā),但只有皇太子知道,這事兒根本沒什么懸念。 唯一活下來的刺客已經(jīng)死了,此事便是死無對證,可實際上,無論是對他、還是對皇帝而言,那個刺客的死活都不重要。 只要叫長安勛貴知道,有一個活著的刺客在皇太子手里,那就足夠了。 想叫皇帝死的就那么幾個人,一并清除掉,還怕會有所遺漏嗎? 刺客到了他們手里邊兒,還不是想叫說什么,就能說什么。 退一萬步講,即便有人想親耳聽刺客招供,他們也能再找個刺客,當堂將事情吐個干凈,達到理想中的完美結(jié)果。 什么,有人說那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刺客,是皇太子叫人假冒的? 刺客出現(xiàn)時都蒙著臉,你怎么認得清哪個是哪個? 難道你是幕后主使? 妥了,又捉到一條漏網(wǎng)之魚。 …… 五月的天氣有些燥熱,皇太子倚在窗邊,眼眸閉合,聽東宮的幾個屬臣前來奏事,剛聽了沒多久,便聽外邊兒有人前來回話。 正是他處理政務(wù)的時候,若無意外,沒人會來打擾,皇太子眉頭微動,睜開眼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秦國夫人進宮了,”內(nèi)侍恭聲道:“您說過,若有秦國夫人的消息,便第一時間來報的?!?/br> 母后進宮了? 皇太子心頭微喜,三兩句打發(fā)走屬臣,便往宮門口去迎。 喬毓對自己的惹事兒體質(zhì)也略有了解,知道太上皇一系與皇帝不睦,唯恐出現(xiàn)意外,便老老實實的站在宮門口,等著外甥來接。 皇太子過去的時候,便見她百無聊賴的在那兒打轉(zhuǎn),素白的上衫,天水碧色的襦裙,搭了條秋香色半臂,明明是偏向于素雅的色調(diào),卻被她穿出了十分的明媚來。 他不覺笑了,到近前去,輕輕喚了聲:“小姨母。” 喬毓一見到他,心情便雀躍起來,提了提半臂,笑道:“阿琰,我沒打擾到你?” “怎么會,我近來不忙?!被侍邮疽馑刃?,又溫和問道:“你怎么進宮來了?” 他斟酌一下言辭,體貼道:“是不是又遇上什么意外了?” 喬毓:“……”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多能惹事??! 她有點兒無奈,氣呼呼道:“沒有!我是那種總闖禍的人嗎?” “好,沒有便沒有?!?/br> 皇太子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耐心叮囑道:“若是遇上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你若是瞞著,我怎么幫你收尾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喬毓:我喬大錘就是憋屈死,死外邊兒,從這兒跳下去,也絕對不會闖禍的!??! ……真香。 第43章 可憐 喬毓感動壞了。 二jiejie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把大外甥教的這么溫柔體貼! 皇太子見她這等神情, 不覺失笑,做兒子的能夠這樣孝敬母親, 心里其實也很幸福。 此處既無遮陰之處, 又人多眼雜, 并非說話的地方, 他便領(lǐng)著喬毓往太液池去, 又笑著向她介紹:“過了五月, 天就熱了,太液池綠樹成蔭,碧波連綿, 倒是個消暑的好去處?!?/br> 喬毓只進宮一次宮,這是第二次, 可前一次是因為闖了禍,進宮來告罪的, 根本沒機會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這回倒是有了空暇。 只是她還記得自己是來干什么的:“淑質(zhì)和阿昱、阿巍他們呢?” 皇太子笑道:“我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請他們了,咱們先過去便是?!?/br> “這樣,”喬毓放下心來, 又想起端午那日的驚變來, 見內(nèi)侍仆從都遠遠跟著, 與他們拉開一點兒距離,方才低聲道:“關(guān)于那些刺客,有結(jié)果了嗎?” 皇太子不以為意,輕笑道:“無非就是太上皇一系的人, 驟失權(quán)柄,想要殊死一搏罷了?!?/br> 喬毓沒有過去的記憶,卻也從身邊人的只言片語中猜度到皇帝當年與太上皇之間的這場爭斗如何激烈。 她姓喬,是明德皇后的胞妹,先天就是站在皇帝這一邊兒的,聽到此處,不免有些擔憂:“在宮外尚且如此,到了宮中,怕是更加……你們要多加小心才是?!?/br> “安心吧,”皇太子笑道:“到了宮中,反倒遠比宮外安全?!?/br> “天子始終是天子,太上皇畢竟也只是太上皇,”他垂下眼,溫和的看著她,道:“小姨母,你到了這兒,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沒什么好怕的?!?/br> 喬毓還記得自己上一次進宮時的場景,遠遠眺望著長安之巔的太極宮,低聲道:“太上皇還住在太極宮呢?!?/br> 玄武門之變后沒幾日,朝廷便假太上皇名義冊封當時的秦王,即現(xiàn)在的圣上為皇太子,總攬軍國大事,沒過一月,太上皇便匆忙退位,令皇太子登基稱帝。 可實際上,從貞觀元年到貞觀三年,太上皇一直都居住在太極宮,皇帝在東宮顯德殿稱帝之后,也一直住到了現(xiàn)在。 皇太子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神情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譏誚:“他很快就要搬出去了?!?/br> 喬毓心下微動,旋即明白過來: 這次的事情顯然觸及到了皇帝的底線,這對至尊父子之間僅存的那一絲溫情,怕也保不住了。 她沒見過太上皇,但對于他的境遇似乎不覺得同情,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倘若贏的是太上皇,喬家人這會兒怕是墳頭上的草都老高了。 “圣上打算叫太上皇搬去哪兒?”喬毓問。 皇太子道:“弘義宮?!?/br> 喬毓微露不解。 “就是昔年的秦王府?!被侍虞笭柕溃骸案富室呀?jīng)吩咐人清掃布置了,中秋節(jié)之前,皇祖父必然能搬進去。” 叫太上皇帶著章太后與一干嬪妃兒女搬到皇帝昔年住過的王府里邊兒去,皇帝這招兒這可真夠損的。 喬毓在心里吐槽一句,又道:“太上皇會愿意嗎?” 皇太子不甚在意道:“父皇會有辦法叫他同意的。” 不知道為什么,喬毓有點兒同情太上皇了。 沒有再繼續(xù)糾結(jié)此事,她問起正事來:“那日我說的那些,你與你父皇是怎么想的?” “小姨母所說諸事,對于當下而言,價值何止千金,只是大唐疆域遼闊,政事復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遠非朝夕之間所能改……” 喬毓聽他這么講,不覺有些失落,卻聽皇太子繼續(xù)道:“故而,我與父皇商討之后,決定先選定一處進行試驗,若有良果,便推行天下,若是失敗,也可重頭再來?!?/br> 這,這不就是后世人所說的特區(qū)嗎? 喬毓不禁意動,欣然道:“選了什么地方?” “等等,你先別說,叫我來猜,”她凝神細思一會兒,笑道:“既然是試驗,一縣之地足以,又不能離長安太遠,否則難觀成效,也無人主持,唔……是萬年縣還是長安縣?” “是附廓長安的萬年縣?!被侍有Φ溃骸艾F(xiàn)下是五月,最多六月初,這場試驗便要開始了?!?/br> 皇太子身為儲君,能夠調(diào)動的人力物力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左右春坊之中更是人才濟濟,由他親自統(tǒng)籌萬年縣一干事物,喬毓哪有不放心的。 貞觀二年,皇帝登基之后,便令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員嫡子事東宮,既是強調(diào)皇太子身份之尊崇,也為他來日登基執(zhí)政打下基礎(chǔ)。 可想而知,皇太子若真的在萬年縣建設(shè)特區(qū),身邊帶著的又是大唐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待他登基之后,大唐又會如何? 喬毓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到了年輕人特有的銳氣,也感知到了大國儲君的沉穩(wěn),不禁莞爾道:“你父皇真是用心良苦……” 皇太子性情嚴謹端方,現(xiàn)下見她面露笑容,卻忍不住也笑了,只是還沒等說句什么,卻有內(nèi)侍前來回話,恭謹?shù)溃骸疤拥钕拢碴査抡笠姟!?/br> 這名字有點兒熟悉,姓氏也頗少見,喬毓暗暗猜測,該是前不久見過的大理寺寺正安陽裕,卻見皇太子蹙起眉,有些不耐煩的道:“不是說過了嗎?小姨母在時,若無大事,無需來擾?!?/br> 那內(nèi)侍頭垂的更低:“安陽寺正說是為端午那日之事而來,事關(guān)重大,奴婢不敢阻攔……” 皇太子擺擺手,正待說句什么,卻被喬毓攔住了。 “你既有正事,便只管去忙,左右見面的時候多得很,” 她溫言勸慰:“若是因為我而誤了事,豈不叫我愧疚?” “……也罷,”皇太子略一思忖,道:“我去去便回。” 說完,又喚了白露與立夏來:“你們在宮中多年,路徑也熟,帶著小姨母在太液池附近轉(zhuǎn)轉(zhuǎn),阿昱他們也該快來了。” “父皇空置六宮,除去母后與幾個弟妹,便沒什么在意的人了,只是太上皇頗多內(nèi)寵,小姨母或許會遇到?!?/br> 白露與立夏聞言應(yīng)聲,皇太子又囑咐喬毓:“你既是秦國夫人,食邑千戶,便不需向她們行禮,若是遇上個客氣的也就罷了,若是遇上個失禮的,你也無需退讓,素日里如何處置,今日便如何處置,闖禍也沒關(guān)系,我會幫你兜著的……” 喬毓聽得心中暖熱,莞爾道:“若是遇上章太后呢?也沒關(guān)系嗎?” “沒關(guān)系。”皇太子笑微微道:“我兜不住,還有父皇呢?!?/br> 他左右看看,忽然道:“要不,就叫人將太液池清出來……” “那就不必了?!眴特冠s忙制止了。 開道清宮這種事,都是皇帝、太后這類角色才有的待遇,她既非皇族,品階也只是國夫人,再鼓動著皇太子這么干,未免太過囂張了。 皇太子見她不肯,也不強求,向她道別,隨同那內(nèi)侍匆匆離去。 …… 皇太子過去的時候,安陽裕正立在門前等候,或許是因為太陽初升的緣故,他面色較之此前更見蒼白。 “安陽寺正,”皇太子大步近前,徑直進了內(nèi)殿,開門見山道:“今日到此,有何貴干?” 安陽裕隨同他入內(nèi),躬身施禮道:“臣在大理寺的獄中見到了蔣國公府的世子,聽說,是陳寺正執(zhí)皇太子令,將他扣押于此的……” “確實如此,”皇太子對著他看了會兒,慢慢笑了起來:“刺客招供說,是蔣國公世子指使他們行刺,既有人證,免不得要請蔣國公世子挪一挪位置了?!?/br> “太子殿下,”君臣之間有著短暫的對視,最終,安陽裕一掀衣擺,跪伏于地,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嘆息:“蔣國公府的末日,是不是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