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昭和對碧媛眨眨眼睛,耳語道:“你心里想的,他如何能猜到?像你這樣灑脫的女子,怎么也這般靦腆起來?若是喜歡,便大膽的說出來,否則,難道等到天荒地老?” 碧媛低頭,臉頰微紅,沉吟不語。 昭和拍拍她的肩膀,輕笑道:“這可是我的忠告,成與不成,可是在你了?!?/br> 顧天澤知道她身份之后倒是收斂了不敢胡言亂語,沈拂只是深深一揖,便是作別。 昭和上了馬車,卻見碧媛快步走來將手里的東西交給她:“一點小禮物,算做個紀念吧?!?/br> 昭和笑著收了,馬車車輪轉(zhuǎn)動,聶縉騎馬跟在后邊,一行人向著十里亭外緩緩駛?cè)ァ?/br> 碧媛看向白衣男子,只見他雙目跟著那馬車,眼眸深沉,若有所思??墒撬齾s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贈給昭和的是她手繡的一方帕子,只是同那封帕子一起裝的,卻還有一把扇子。 她親眼看見他做了那把扇子,可是卻躊躇猶豫著,終于收入了錦盒,究竟送給誰的,她知道,他也知道。 只是沈拂還不知道,那把玉骨扇她已經(jīng)幫他送給了昭和。 馬車里,昭和打開了錦盒,是一方絲帕跟一個玉骨扇子,絲帕上繡著五彩牡丹,一看便是個巧手姑娘手作的,另外一個玉骨扇看著小巧,當她打開扇子的時候,上面兩行飄逸卻遒勁的墨字頓時映入眼簾。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闭押洼p念出聲,末了有一個題字“拂”。 昭和的手輕輕一抖,緊緊攥住了扇柄。 她悄悄揭開車簾,探頭向外望去,只見遠遠十里坡上,一人白衣翻飛,翹首而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向她這個方向,目光一直都沒有挪動過。 她落下了車簾,眼簾垂下,若有所思的看著這枚玉骨扇。 他這句話仿似是對她所說的,他的意思是他有朝一日要“直掛云帆濟滄海”,他是要上京都的,當他金榜題名天下知的時候便是來找她的日子嗎? 昭和自嘲的笑了笑,所謂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心插柳柳成蔭。前世她使盡百般機巧都不能成的事情,今生卻在她退卻的時候引得他心心念念,難道不是一個諷刺嗎? 她也想看看,當他到達京都之時,沒了她的阻礙拘禁,他到底會否青云直上直躍龍門。能看到那一日,似乎也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停車!”昭和一聲呵,馬車立即停了。 她下了馬車,對聶縉道:“坐車坐的累了,我要下車騎馬遛一遛!” 聶縉深深看了她一眼,勸道:“不要吧,這里地方荒僻,你瞧前面是個山谷,怕是有歹人出沒,最好不要亂走?!?/br> “我就要去,你管得著我?”她賭氣嘴,下了馬車便身姿矯健的翻身上了一匹白馬。 “瞧,那邊山谷春暖花開,可不是美的很嗎?”她臉上帶著雀躍之色,回頭對聶縉道,“你同我一起來,其他的人都別跟來了!” 昭和一馬當先,聶縉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只得抽了幾鞭子跟了上去。 肖遠跟春華對看了一眼,兩人站在遠處果真沒有跟過去。 入了山谷,里面的情景便被兩邊的林木擋住了,看不到狀況。 昭和一如山谷,便看到兩邊高高山壁,谷中綠樹成蔭鳥語花香,野花遍地,果然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 山谷上方的林蔭里,幽暗的林木后面閃過幾個影子。一個人低聲問身邊的人:“此事可是有詐?” 那人低聲道:“應是無詐,公主任性,喜歡冒險,極有可能在只有聶縉跟隨的情況下獨自游玩,曾經(jīng)府邸中也發(fā)生過一樣的事情。暗梟衛(wèi)總共十個人,留在外頭的有八個,其余兩個不知所蹤,不足為懼。” 回答的人聲音很低,卻是女子的聲音,正是秋容。當她說到“聶縉”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心底隱隱刺痛。 她不想殺聶縉,也不想他因自己而死??墒侨缃袂闆r卻是騎虎難下。她既然犯下了事情,她不殺昭和昭和必定會殺她,她也是不得已為之。 山谷中,一男一女仿似不知人間憂愁,在鳥語花香的美景中流連忘返,突然,幾道黑影閃過,銀色的刀光反射著刺眼的陽光,齊齊從山坡上的樹林子里縱身下來,如同鷂鷹一般直刺昭和的心口。 黑影倏然加多,守著山谷前后,加環(huán)繞在周圍的,整整十幾個人將他們圍的密密匝匝。 “小心!”聶縉臉色一凜,擋在了昭和的身前,“他們怕是傾巢出動!” 昭和狠狠咬牙,緊緊握著手中的軟鞭,冷聲道:“來的正好!本宮就怕他們不會傾巢出動!” “先干掉那個男的!”一個蒙著面巾的黑臉漢子怒喝道。 “不……”他身后一個女子的聲音低呼,她再也想不到,他們殺昭和之前第一步竟是殺掉聶縉!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盡管那聲音低了許多,昭和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她不敢置信的望向那個黑影,心口仿佛被刀子刺了一下一般:“秋容!真的是你!” 主仆四年,她待她不薄,她竟帶著人來殺她? “別理她!殺了那個男的!”黑臉漢子惱火道,舉臂一揮,十幾道影子立即將聶縉團團圍??! 聶縉手中一把銀劍舞的如同車輪一般,竟連半絲縫隙都不見。 昭和問:“你到底是哪里派來的人?如此狠毒竟然處心積慮要我的性命!”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死到臨頭,我本當告訴你,可惜,上頭的命令絕對不能泄露半分,沒辦法,你只能做個無頭鬼啦!” 他將長刀一橫,策馬向著昭和奔過來,道:“讓我來幫你一把,送你上黃泉路!” 昭和策馬狂奔,飛快的將頸前銀哨吹響,只聽得一聲高喝,在山谷的回音下,仿佛有千萬人呼喊一般。 黑衣漢子猛地抬頭,只見兩邊的山崖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鐵甲軍士,一個個半跪著手里拉著滿弓對著這山谷中的黑衣人。 緊接著,只聽到馬蹄聲響,在山谷的兩邊已經(jīng)布滿了肖遠帶來的人馬和暗梟衛(wèi),堵住了兩邊的出口。 “中埋伏了!”黑衣漢子慘叫一聲,他聲音還未落下,只聽得一聲聲慘叫從耳畔傳來。 他的同伴們一個個銀箭穿心,倒在了馬下。 十幾個刺客死在亂箭之下,斃命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收!”山坡上長須男子騎馬出現(xiàn)在視野中,他策馬從一邊進入了山谷,到了昭和跟前立即翻身下馬跪在她的跟前:“殿下可安然無恙?” 昭和點頭。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纖細的黑色身影那里,她翻身下來,聶縉過來扶住了她。 地上的女子身中兩箭,已然奄奄一息。 她緩緩揭開她臉上的面巾,露出曾經(jīng)熟悉的面容,聶縉不忍看那樣子,昭和心痛道:“你究竟為何要如此?本宮從來沒想過,我同你,竟會如此見面。” 血珠從嘴角緩緩滑落,她蒼涼的看了看聶縉,又看了看昭和,苦笑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何你什么都可以有,為何我什么都沒有,難道說,這就是人的命?” 昭和捂著心口,痛心疾首的說:“倘若你不隨他們走,你本可以嫁個好人,做個新婦,難道你不明白?你伺候我這些年,難道你覺得我就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么?” 秋容扯了扯蒼白的唇角:“那又如何?只因為你的憐憫,我便能嫁個我不喜歡的人,這就是你的施舍了么?我不甘,你高高在上生來高貴的人又怎么能懂我這點卑微的驕傲……” 她望向聶縉,對昭和說:“倘若你真的憐憫我,便讓我同他說幾句話……” 昭和遲疑了片刻,便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 秋容望著眼前的男子,淚珠從眼眶中滾落,嘆道:“我生而短促,也算是自做自受。我這一輩子從來都是為了自己而活,從前對公主的那些敬愛不過是為了自己活的更好,我最愛的只有自己,因為這世上只有我自己可以依靠而已??墒恰覜]有想到……我有生之年還會喜歡上一個人……” 她努力的伸出手指,輕觸他的手背,喘著氣道:“我知道你心里沒有我,我只有一個愿望,倘若我死,……求你……親手將我埋葬……” 她的淚水一串串的滾落出來,定定的可憐的望著他。 他眼眶濕潤了,點了點頭。 她心有所動,握住了他的指尖,輕輕的合上了眼睛,輕輕的說:“我原本以為……我們都是一樣的……” 輕輕的一聲喟嘆,女子的聲音仿佛飄在空中的煙塵一般漸漸消逝。 她的手從他指尖落下,昭和轉(zhuǎn)過身去,淚水滑落下來。 聶縉伸手撫了撫她的發(fā),輕聲道:“我答應你,親自葬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總算碼完了。喘一口氣。。。呼呼呼 第64章 v64 蘇州府尹本還留了活口, 奈何那些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逮住沒多久便吞毒自盡了。 昭和雖然心里知道是哪一班人馬,但是從這些人身上拿不到證據(jù), 便讓蘇州府尹自去處置,只整頓了人馬繼續(xù)上路。 秋容臨死前要聶縉親手葬她, 昭和便叫人在山谷的坡子上掘了墳將秋容就地安葬,聶縉撒上了最后一抔土。畢竟是朝夕相處四年的身邊人, 昭和雖覺得她可恨又覺得她可憐。 聶縉想起她臨死前說的那句話“我原以為我們都是一樣的……” 他可以理解她心底的郁怒和不甘, 那些他都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然而,他們又是不同的,因為他有昭和,心中有愛,而她的心中, 卻是一片荒漠, 所以才會那般肆意的背叛最親近的人、以最惡意的揣測去判斷別人, 最后落得如此可悲下場。 因著這次將那些匪徒一網(wǎng)打盡,于路回京倒是十分順遂, 蘇州府尹令了鐵甲護衛(wèi)一路護送昭和等人回京, 路上肖小見這等架勢也不敢招惹。 一路曉行夜宿, 到達京都的時候已是春暖花濃的三月,因著旅途的疲憊,大家都要好生的修整一下。 文光和蕊兒、來寶同阿吉一起陪在后宅里頭,阿吉得嘗了一回夙愿, 又有小伙伴的陪伴,性子比從前開朗了許多,鎮(zhèn)日里可高興著呢。 皇覺山上,山腰間的亭子上,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臨欄眺望。只見山道上一輛華麗的黃幔馬車緩緩行駛,前后擁簇著不少人馬向著山上的皇覺寺過來。 “娘娘,今兒皇覺寺可熱鬧呢?!?/br> 素衣女子微擰遠山煙眉,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侍女蓮蕊,問:“你可知道那來的是誰?” 蓮蕊也身著暗青色素衣,神色卻依舊活潑,饒有興致的對她說:“我跟小尼姑打聽過,是藺貴妃來上香還愿來了?!?/br> “是她?”她眼眸微轉(zhuǎn),再次轉(zhuǎn)目望去,看這陣仗前擁后簇錦繡繁華的樣子,倒是比她這個皇后出行還隆重。 她久離皇宮,看來宮中的情勢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 葉思怡掐指一算,她離開皇宮已經(jīng)三月有余,當初元和帝說親自接她回京,如今日期已過,這藺貴妃都來上香還愿了,那皇帝還沒想著這里還住著一個皇后呢。 雖然并不期望回到那富貴牢籠,可是想起帝王的涼薄,到底讓人心寒。 葉思怡自嘲的笑了笑。 如今,她就住在這半山腰的清凈俺,因著皇覺寺時常有人來往,她住這邊倒還清凈些。 閑事看書禮佛,偶爾在山中走走瞧瞧,日子倒是比宮中過得自在。 蓮蕊鎮(zhèn)日在山里頭悶的慌,還伏在欄桿邊貪看那般人馬,待得那般人馬進了殿堂,便沒得看了,不由得嘆息一聲。 葉思怡看她那副貪玩的模樣,笑道:“瞧你跟猴似的扒在欄桿上,小心翻身掉下去,到底是宮里出來的人,瞧著太不像樣?!?/br> 蓮蕊一聽趕緊縮回腦袋。 這時,山里頭響起幾聲清脆的笛聲,那笛聲仿似婉轉(zhuǎn)的莫非鳥鳴,悠揚動聽,雖沒什么曲調(diào),卻很是熱鬧饒有趣味。 蓮蕊笑道:“這人不會吹笛子,曲不成曲調(diào)不成調(diào),不像曲子倒像是鳥叫!要是我見著那人,肯定要數(shù)落他幾句。不過倒是難得他隔幾天就上山來吹一吹,每次吹的還不一樣,倒是挺有趣的。” 葉思怡一怔,立在原處,定定的看著枝丫上的一朵粉紅桃花,耳朵卻專注的聽著那笛聲。 “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原來是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