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他是樂呵了,小王莊生產(chǎn)大隊知青點(diǎn)里的李騰躍,都要憋炸了! 他剛收到省城寄來的接收證明時,高興得簡直要瘋了,連張婧姸懷孕的消息都不能壓抑住他心中的喜悅。 當(dāng)初他初中畢業(yè)時腦子一熱響應(yīng)了主席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號召,屁顛屁顛地來到了這個窮得掉土渣子的鄉(xiāng)下地方。 在這個見鬼的窮地方,他把一輩子沒吃過的苦全吃了個遍。 住的是土坯房,房子里陰暗潮濕,到處都有各種各樣的小蟲子亂爬,跳蚤虱子更是隨處可見。 本地沒山?jīng)]林,柴火少,除了夏天可以用太陽曬點(diǎn)溫水外,其他季節(jié)根本沒條件經(jīng)常洗澡,才在這鬼地方呆了三個月,他腋窩里都長了虱子! 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長了虱子后,他嚇壞了,一蹦老高連哭帶喊,卻遭到了其他知青的無情嘲諷。 什么娘娘腔,什么資產(chǎn)階級享樂主義,什么帽子都往他頭上扣。 李騰躍既委屈又害怕還惡心,他把敵|百蟲片碾成粉在床上撒了一層才敢睡覺。 吃得更不用說了,全是豬食。 這兩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還好些,每頓飯能多見些糧食。 前幾年更苦,一天三頓飯,三頓吃的都是各種菜葉子拌上一點(diǎn)紅薯粉或者豆面蒸的菜團(tuán)子,冬天里就是各種雜糧糊糊,把他吃得是一臉菜色,頓頓拉稀。 雖然他家是普通工人家庭,但是他家四個孩子,他是唯一的男孩,從小他爸他媽最疼的就是他。 困難時期寧愿克扣姐妹們的口糧也要給他吃飽吃好,他什么時候吃過這些苦? 來這里才三個月他就受不了了,天天寫信要家里人把他弄回去。 哪知道來時容易回去難,任他爸媽求爺爺告奶奶也沒能給他弄來一個回城的名額。 慢慢地他也就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死了回城的心,拿著他爸媽按月寄來的各種錢票,安心在這窮地方做起了他的知識青年。 收到家里的消息時他還有些不敢置信,滿懷希望又怕失望,一顆心七上八下,偏張婧姸又來說她懷孕了,弄得他更是心煩意亂。 直到拿到那張蓋著大紅戳的接收證明時,他一顆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拿到證明的當(dāng)天,他就交到了生產(chǎn)隊上。 這張證明將被生產(chǎn)隊、公社、縣里一級級蓋章,最后和他的檔案一起回到他手上,他拿到檔案就能回省城了! 他心情激動坐臥不寧,想到說自己懷孕了的張婧姸,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為了能和自己一起回城,張婧姸連這種手段都使出來了,真令人不恥! 第50章 真相大白 李騰躍在心里狠狠鄙視了一番張婧姸。 看她平時表現(xiàn)得也挺通情達(dá)理的, 原來還是沒有牽扯到利益攸關(guān)的事上。 這不,為了能跟他一起回城, 連這種招數(shù)都能使得出來,通情達(dá)理全是裝的吧? 早在他剛接到消息那幾天, 張婧姸就提出過讓自己帶著她一起回。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為了把他弄回省城,他姐夫已經(jīng)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耗費(fèi)了他jiejie和姐夫之間的許多情分。 再說他回到省城仰仗姐夫的地方還有許多,自然不愿把人情浪費(fèi)在張婧姸身上,于是斷然拒絕了她。 結(jié)果沒兩天張婧姸又跑來說懷了他的孩子,非要和他結(jié)婚, 這讓他心里特別膩歪。 倆人以前也曾商量過婚事,在回城無望的情況下,找一個情況相當(dāng)?shù)膶ο蠼Y(jié)婚生子, 兩個人互相幫扶著過日子,生活無疑會好過許多。 張婧姸長得不錯, 性格也算溫柔, 比其他幾個天天掐尖要強(qiáng)的女知青好多了, 所以張婧姸一來自己就把她定為目標(biāo),甜言蜜語關(guān)懷體貼之下,自然很快就得手了。 可是現(xiàn)在他要回城了, 張婧姸顯然不再是合適的談婚論嫁對象了。 先不說別的,知青自己一年到頭掙的工分勉強(qiáng)夠吃飽,連攢下一點(diǎn)錢做件衣服都費(fèi)勁, 他自己就要爸媽月月給貼補(bǔ)。 到時候他回城做了正式工人月月拿工資,難道還要月月貼補(bǔ)張婧姸嗎? 再說自己還這么年輕,日常需求怎么辦?指望知青一年一度的探親假嗎?那還不得被憋死? 所以他是不想再和張婧姸有什么瓜葛了。 他勸說張婧姸去打掉孩子,心里卻道:看我不拆穿你的把戲! 兩個人去了縣醫(yī)院,結(jié)果讓他萬萬沒想到,張婧姸竟然真的懷孕了! 這下糟了,這孩子還是早早地打掉為好,省得以后成為張婧姸轄制自己的把柄。 在他沒走之前,卻還不宜和張婧姸撕破臉,于是李騰躍舌燦蓮花,憶苦思~苦再思苦地給張婧姸整整講了兩個小時。 末了問上一句:“姸姸,這鄉(xiāng)下的生活這么困苦,咱們吃夠了這份苦,你忍心讓孩子也跟著咱們一起受這份罪嗎?” 張婧姸被他說動了,同意打掉孩子。 問題是打掉孩子也不是說打就打得,不但需要生產(chǎn)隊證明,還得需要結(jié)婚證,這兩樣他們一樣也沒有! 李騰躍灰溜溜地領(lǐng)著張婧姸回到了知青點(diǎn),他回城在即,萬萬不能讓張靜姸給他鬧出來。 于是他使盡了混身解數(shù)甜言蜜語賭咒發(fā)誓要張婧姸安心待著,等他回城后一定幫她想辦法,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把她也弄回去。 至于回城之后能不能辦到他承諾的事,該怎么辦,他是一下也沒想過。 這窮地方離省城四五百公里遠(yuǎn),等他回到省城,天高皇帝遠(yuǎn)的,他就是辦不到,張婧姸又能把他怎么樣呢? 得了他一大堆保證的張婧姸老實(shí)了下來,他也放下了一顆心,只安靜地等著自己交上去的證明。 哪知道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月,他的證明就如泥牛入了大海,一丁點(diǎn)兒消息也無。 到底怎么回事?這群鄉(xiāng)下泥腿子不是把他的證明給弄丟了吧?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份證明有多重要? 李騰躍心急如焚,跑去詢問生產(chǎn)隊長王保國。 王保國告訴他,生產(chǎn)隊早已把他的證明蓋好章交到公社里了,至于為啥沒回音,他也不知道。 李騰躍又請了假去公社大院詢問,得到了和生產(chǎn)隊一摸一樣的答案。 看來證明是到了縣里了,李騰躍思量,可為什么縣里的知青辦還沒給他消息呢?或許是公文積壓太多忙亂?又或許明天就給他送過來了呢? 李騰躍心急火燎地又等了兩天,還是全無音訊,他實(shí)在等不下去了,請了假往縣里去。 到了縣里知青辦,辦事員在塞滿了檔案的柜子里翻翻找找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大吼一聲:“啊!我想起來了!” 李騰躍嚇了一跳,連連追問:“你想起來啥了?我的檔案到底在哪?” 這辦事員慢條斯理地整起了桌子上的文件,頭也不抬地回答他:“我想起來你的檔案被革委會范主任帶走了。” 聽了這個結(jié)果李騰躍傻眼了,革委會主任可是本縣里的頭頭,自己又不認(rèn)識他,他拿自己的檔案干什么? 再說自己一介小知青,怎么又跟革委會主任扯上關(guān)系了? 李騰躍問這辦事員:“你確定?范主任是單拿了我一個人的檔案嗎?他把我的檔案拿哪去了?他拿我的檔案干什么?” “你問題這么多,我一個也回答不了你?!边@辦事員掀起來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范主任的辦公室就在201,你自己去問?!?/br> 李騰躍從知青辦出來,找人打聽了位置,直奔革委會主任辦公室,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yīng)。 他去隔壁辦公室打聽了一番,得知范主任去紅旗公社檢查工作去了,今天不回來了。 茫茫然出了縣委大院的李騰躍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自認(rèn)從未和這革委會主任有半點(diǎn)接觸,現(xiàn)在他的檔案明顯是被這范主任給單獨(dú)扣了下來,這到底是為什么? 李騰躍躺在知青點(diǎn)里自己的硬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思來想去認(rèn)為這范主任無緣無故卡他,不是為財就是為色。 他倒是聽說過有些鄉(xiāng)下干部利用職權(quán)脅迫女知青發(fā)生關(guān)系的傳聞,但他自己是個糙老爺們,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還是心知肚明自己的長相真的只是一般般。 色是不可能有色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那就是為財! 李騰躍一骨碌爬起來摸黑點(diǎn)亮了煤油燈,拿了鑰匙打開柜子,把自己所有錢財放到桌子上細(xì)細(xì)數(shù)了一遍。 有兩百多塊錢,還有若干票券。 這些錢說少吧,不算少了,是一個正式工大半年的工資了。說多吧,對方畢竟是位革委會主任,他能看上這點(diǎn)錢? 李騰躍抓耳撓腮地想辦法,現(xiàn)在讓家里寄錢過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借?知青們都知道他要走了,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怕是不會有人把錢借給他。 他把目光轉(zhuǎn)到自己的私人用品上,他是家里的獨(dú)子,父母偏寵他,他來的時候他爸給他買了一對兒牛皮的行李箱,這倆箱子應(yīng)該能值幾個錢。 除了這倆箱子,其余東西搜搜撿撿,還有幾樣能賣的。 第二天一早起來,李騰躍就折騰著賣他的東西。 一對兒牛皮行李箱被兩個知青分開買走了。 剩余的什么帆布挎包、鋁飯盒、搪瓷茶缸、軍用水壺、海魂衫包括毛線衣全被他賣了個干凈,就連鋪蓋被褥都被他三瓜不值倆棗地給處理了。 賣完東西,李騰躍兜里揣了四百塊錢又請假去了縣城,這次他倒是順順利利地見到了革委會主任范武斗。 見到了范武斗之后,他剛做完自我介紹,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思忖了一路的漂亮話說出來。 范武斗就直接開口了:“李騰躍,我知道你為什么來,來拿你的檔案是吧?” “對!對!對!”李騰躍慌得連連點(diǎn)頭,他沒想到范武斗這么干脆。 “實(shí)話告訴你,你調(diào)回省城的接收證明和檔案都在我這里,但我就是不給你?!狈段涠氛f著點(diǎn)了一支紙煙,吊兒郎當(dāng)?shù)赝铝艘粋€煙圈。 他這話一出口李騰躍呆了呆,趕緊把自己兜里的一大把錢票掏了出來:“范主任,一點(diǎn)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您笑納。” 范武斗掃了一眼桌子上那一堆錢票,嗤笑了一聲又吐了幾個煙圈:“侮辱我?我是缺錢的人嗎?” 李騰躍一聽話音不對,趕緊連連賠笑:“范主任您當(dāng)然不缺錢,這只是我的一點(diǎn)小小心意,沒別的意思,就是回報一下這么多年在安平縣被各位領(lǐng)導(dǎo)照拂的感激之情?!?/br> 哪知道他這話一出口,范武斗哈哈笑了起來:“嘿!有意思,你這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的本事比起我來也不差什么了!要不是你干的混蛋事兒,誰知道你是哪個?還照拂你?你臉咋這么大?” 范武斗這話一出口,李騰躍暗道一聲不好! 聽這話音范武斗對他印象極其惡劣,怎么回事?他干的混蛋事?他干什么混蛋事了? 他雖然在家有些驕縱,但是生活教會了他做人。 自打他來到安平縣,離家是千里迢迢了。 知青點(diǎn)里也不太平,幾個知青間一直爭斗不休,狗撕貓咬的,可沒有一個人肯讓著他,所以他一直都是收斂了脾氣夾著尾巴過日子。 他每日里也不出頭逞強(qiáng),按時跟著生產(chǎn)隊上工,他沒做什么混蛋事??? 李騰躍百思不解,忍不住詢問道:“請范主任明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