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棟慌里慌張問周圍的‘獄友’們：“這是干嘛？他們要被弄到哪去？”

    一個‘獄友’撓了撓自己亂蓬蓬一拃多長的頭發(fā)，淡定地回答他：“當(dāng)然是被遣返啦！”

    一聽這批人將要被遣返，王國棟慌了，撲上去抓住一個穿制服的問道：“遣返的為什么沒有我？我也要被遣返?！?/br>
    這人一把推開了他兇煞煞地回道：“這批都是西省的，被遣返人員按批次來，沒輪到你就老實等著！”

    聽到這話王國棟心涼了一下，他趕緊又追問：“那多久遣返下一批？”

    這人撂下一句：“看情況！”就快步出去了，鐵大門又被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趴到門上往外看，大門旁邊的看守兇神惡煞地朝他吼：“看什么看！回去！不準(zhǔn)趴在門上！”

    王國棟心驚rou跳又回去詢問‘獄友’：“你知道多久遣返一批嗎？”

    “不知道呀！”這家伙低著頭在他襤褸到看不清原貌的衣服里翻來復(fù)去抓跳蚤：“反正我來兩年多了加上這次就遣返了三批?！?/br>
    王國棟瞬間感覺手腳發(fā)涼，心臟都縮緊了，兩年三批！

    他進(jìn)來都兩個月了，再有四個月洪水就要來了，他要是在這里面等著被遣返，黃花菜都涼了！王國棟心神不定左思右想。

    晚上一眾‘獄友’鼾聲大作后王國棟悄悄搖醒了褚天逸。

    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里只能模糊看清楚一個人影，王國棟眼睛在黑暗中反著微弱的光：“褚天逸，咱們逃走吧！”

    褚天逸靠近了他：“你想逃走？逃走當(dāng)然可以了，問題是咱們怎么逃出去？”

    王國棟回想著院子里的地形仔細(xì)考慮，他們這群待遣返人員雖然沒有像犯人一樣被關(guān)押看守，但是這個大院卻并不是那么好出去。

    整個院子里光禿禿沒有任何草木，就幾排低矮的房子，每到晚上所有人都會被攆回屋里，房門會被看守從外面反鎖。

    屋子的窗戶矮小不說還裝有鐵柵欄，鐵柵欄縫隙也非常狹小，勉強(qiáng)能伸出一只手去，想從窗戶里鉆出去除非化身貍貓。

    要想出去還是得走門，問題是門怎么打開呢？

    看守每天早上來把門打開后，就會連鎖帶鐵鏈一起拿走，晚上把人全攆到屋子里后再拿來鎖上，背關(guān)押人員是完全沒有機(jī)會接觸到鑰匙的。

    他倆摸摸索索來到門口，這門是單扇的，外面裝的有鐵鎖扣，短短的一條鐵鎖鏈從鎖扣里穿過被一把大銅鎖給扣在了門框上的鎖扣里。

    王國棟上上下下摸索門板門框，虧待他蓋房子精通，對木工也相當(dāng)了解，這門板是老式的門軸，他會安裝，自然也能拆卸下來。

    他提著門板左右使勁搖動了幾下，門板被他取了下來，黑暗中褚天逸朝他連連比劃大拇指。

    取下了門板他松了一口氣，正想提著靠墻放好，門上的鎖鏈嘩啦響了一聲，嚇得王國棟心都要從嘴里跳出來了。

    他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褚天逸轉(zhuǎn)頭四顧觀察了一番，并沒有驚動什么人，屋里的邋遢漢子們依然該打嗝的打嗝，該磨牙的磨牙，該放屁的放屁，鼾聲如舊。

    褚天逸沖他搖了搖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裹扎了鎖鏈，然后擺頭示意他繼續(xù)，王國棟輕手輕腳的把門板靠墻放好，被外套緊緊裹扎的鎖鏈一聲都沒響，王國棟長長呼出一口氣。

    兩個人躡手躡腳來到圍墻下，所幸晚上這個院子里所有門都被反鎖后守衛(wèi)全都退出了大門外面，院子里面并沒有人巡邏。

    看著三米高的圍墻王國棟卻犯了愁，這該怎么上去？

    第66章 孩子

    這三米高的院墻讓王國棟望洋興嘆, 院子既沒有梯子也沒有桌椅，這可怎么爬得上去？

    褚天逸示意王國棟要他在原地等候, 他自己一溜煙兒又回了關(guān)押他們的房間里。

    沒一會兒褚天逸挾著一團(tuán)爛棉被溜了回來，王國棟問他：“你拿這干嘛？”

    褚天逸朝他噓了一聲：“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有用！你蹲下，把我頂上去?！?/br>
    王國棟依言半蹲，褚天逸爬到他肩上，他一使勁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看，自覺肩上一輕，褚天逸已經(jīng)爬到了墻頭上。

    蹲在墻頭上的褚天逸把棉被蓋在了鐵絲網(wǎng)上, 他一手攀著棉被下的鐵絲網(wǎng)，一手沖底墻下的王國棟伸了過去。

    王國棟抓住他伸出的手，猛一發(fā)力也在褚天逸的幫助下爬到了墻頭, 兩個人小心地壓著棉被翻過了鐵絲網(wǎng)，鐵絲網(wǎng)被他們給弄得搖搖晃晃。

    翻過去后褚天逸極輕巧地一躍而下, 沒有發(fā)出半點聲息。

    王國棟看著三米高的墻頭哆嗦了一下, 正準(zhǔn)備往下跳時, 一束手電筒的光打在了他身上。

    糟了！被發(fā)現(xiàn)了！王國棟不再猶豫，朝著地面跳了下去，他可沒有褚天逸的技術(shù), 跳下去時如一塊兒大石頭砸在了地上，發(fā)出“嗵”的一聲悶響。

    隨即刺耳的哨子聲傳來，手電筒的光柱也亂晃, 有人大喊：“犯人逃跑了！快追！”

    褚天逸拉起地上的王國棟就開始飛奔，王國棟一邊跑一邊憤憤道：“我不是犯人！”

    褚天逸邊跑邊說：“對，你原來只是待遣散人員，這次被他們抓住，你就是真的犯人了！”

    王國棟聞聽此言不再墨跡，跟著褚天逸沒命地往前狂奔！

    后面追逐他們的人還騎上了自行車，手電筒的光離他們越來越近，褚天逸眼看不好，拉著他鉆進(jìn)了一條巷子里。

    巷子的盡頭是一堵半人多高的墻，褚天逸沖在前面，手在墻頭一撐，長腿一偏，輕捷利落地翻了過去。

    輪到王國棟就難看多了，他直通通地沖到墻邊往上一竄，依他的設(shè)想，自己也應(yīng)該像褚天逸一樣輕巧地過去了才對。

    哪知只有上半身竄上了墻頭，他底下兩條腿胡亂踢騰，差點原地掉了下去，還是已經(jīng)翻到了墻那邊的褚天逸拉了他一把，他才笨拙地翻了過去。

    落地之后兩個人又開始狂奔，驚慌失措的兩個人不知又驚動了哪家的惡狗，一條大黑狗汪汪狂吠著追了上來，嚇得他們跑得更快了。

    這條邊追邊叫喚的惡狗，活似指路明燈一樣把他倆的方位及時通報給了后面的追兵和更多的狗。

    隨著他倆的一路狂奔，沿路的院子里時不時就傳出狗叫聲，一時間倆人身后人喊狗吠，熱鬧非凡。

    王國棟何時經(jīng)過這種陣仗？他早已被一眾人狗給攆得暈頭轉(zhuǎn)向，全賴褚天逸一直拉著他，否則非得被追兵給擒住了不可。

    褚天逸一路拉著他遇墻就翻，遇洞就鉆，虧得王國棟身強(qiáng)體健有力氣才能跟得上，倆人越跑周圍房屋越是稀少，剛才一頓奪命狂奔竟是已經(jīng)跑出了市區(qū)來。

    眼看后面追兵越拉越遠(yuǎn)，馬上就能脫身了，王國棟鼓起勁兒跟著褚天逸又往前跑了一段路一頭撞進(jìn)了一片亂葬崗。

    此時王國棟心跳如鼓，他張大嘴喘著粗氣對褚天逸說道：“我是再跑不動了，有人追上來沒有？能不能歇歇？”

    褚天逸停下觀察四周，又爬到一座墳頭上踮腳觀望，四下探看了一番后，他下來靠到了墳包上，呼哧呼哧喘著氣兒對王國棟說：“沒人追來，安全了，歇歇吧！”

    喘得腰都直不起來的王國棟聞言腿一軟，也癱到了墳包上。

    他不比褚天逸受過訓(xùn)練，知道奔跑的時候控制呼吸，現(xiàn)在停下來也只是喘了一陣粗氣，極快地平靜了下來，王國棟癱在地上心跳如鼓，耳鳴眼花，直欲作嘔。

    歇過來勁兒來的褚天逸也不催促他，站起身到處走動觀察，突然他停下腳步對王國棟說：“你聽，什么動靜？”

    癱在地上的王國棟聞言一驚坐了起來，連連干嘔了兩聲后急忙問道：“他們追上來了？”

    “應(yīng)該不是！”褚天逸壓住了他的肩膀：“噓！別動！”

    他機(jī)警地四處張望，王國棟捂住了自己的嘴，盡可能地控制自己，放緩了呼吸。

    褚天逸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后招手讓王國棟跟上，兩人輕悄悄繞過墳包，慢慢往前摸了幾步。

    前方兩個墳包間的空地上，一團(tuán)黑影微微晃動，伴隨著輕微的悉索聲這團(tuán)黑影不停發(fā)出怪異地叫聲。

    王國棟毛骨悚然，他堅信人有前生來世，既然如此，那靈魂的存在也不是無稽之談，半夜三更這個在亂葬崗里的怪異東西到底是什么？

    褚天逸卻全然不怕，他出身軍人家庭，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世上不可能有鬼，如果有鬼，那必定是人在作妖，這個東西目測不會有什么危險，他慢慢摸了過去。

    王國棟緊跟褚天逸的腳步，兩個人離這團(tuán)詭異的東西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這團(tuán)東西卻好似全無感覺，依然保持著最開始的狀態(tài)。

    兩人面面相覷，又靠近了幾步。

    仲春的夜晚還頗有些寒涼，上玄月的輝光淡淡地拋灑在大地上，這陰暗的亂葬崗也得到了月光的照拂，借著朦朧的月色他們靠近了這團(tuán)東西。

    一看之下兩人大驚失色，這不停發(fā)出怪異聲音的東西竟然是一只襁褓！

    褚天逸把這襁褓抱起來，王國棟湊近了仔細(xì)觀察，這應(yīng)該是個出生沒幾天的孩子，極其瘦小不說連眼睛都不怎么睜得開。

    奇怪的是這孩子不哭，卻一直發(fā)出怪異的“吭吭”聲，褚天逸問他：“他這是怎么了？”

    王國棟摸了摸這孩子說：“難道是個殘疾？所以被家里人扔出來了？”

    褚天逸把這孩子的襁褓打開，檢查他的四肢，襁褓里的孩子渾身上下什么都沒穿，只在肚子上裹了一根不寬的布條把臍帶給固定住了。

    檢查完了之后褚天逸開口道：“是個女嬰，四肢完好沒有殘疾。”

    王國棟把襁褓給她裹好，春天的晚上氣溫還是有些低，包裹孩子的襁褓并不如何厚實，孩子手腳冰涼，褚天逸解開扣子把這個襁褓裹到了自己衣服里。

    或許是感覺到了溫暖和安全，這孩子不吭吭了，機(jī)乖巧地趴在褚天逸的懷抱里，褚天逸不停伸出手去摸她沒長幾根頭發(fā)的小腦袋，滿是憐愛地說：“孩子睡著了?！?/br>
    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天色已泛起了魚肚白，他倆站起來辨別了方向朝不遠(yuǎn)處的一個村子里走去，槐市是不不敢再去了，這一言不和就被抓住關(guān)起來，誰能受得了？

    兩個人進(jìn)了村子探頭觀看，村口一戶人家的院子里有個老大娘在喂雞，兩個人趕緊上前求助。

    這大娘接過了褚天逸懷里的孩子，觀看了一番后說道：“這孩子怎么臉色發(fā)青呀？別不是快不行了吧？”

    兩個人急忙湊過去看，此時天還未大亮，晨光中的孩子確實臉色不對，隱隱犯青。

    “是不是餓著了？我們半夜撿到的，不知道被扔掉多久了，難道是餓壞了？”王國棟猜測。

    “這孩子還不會哭，是不是有??？”褚天逸也摸不著頭腦。

    “我的米粥快熬好了，倒是能試著喂些，看她吃不吃?！贝竽镛D(zhuǎn)身進(jìn)屋了，沒一會兒端出來一碗稀粥，舀上一勺吹涼后送到了孩子嘴邊。

    孩子慌得立即吧嗒嘴巴吸吮，大娘把勺子輕輕壓在孩子下唇上，慢慢給她喂了進(jìn)去。

    粥很快不見了，褚天逸驚喜：“她喝了，她喝了你看到?jīng)]有？”

    大娘又連著給孩子喂了三四勺，稀粥卻再也喂不進(jìn)去了，喂進(jìn)嘴里的稀粥溢了出來，流的孩子一下巴都是。

    這大娘嘆了一口氣放下了勺子，拿了一塊兒布巾給孩子擦嘴：“喂不進(jìn)去，估計不行了?！?/br>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去醫(yī)院呢？”褚天逸帶上了哭腔，他對這個自己一手撿到的孩子充滿了憐愛之情，實在不忍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可憐的小東西一命嗚呼。

    “送到醫(yī)院去我不知道會不會好。”大娘一邊給孩子擦嘴一邊說：“但是在咱們鄉(xiāng)下，孩子要是吃不進(jìn)去東西，一般都是不行了?！?/br>
    正在給孩子擦嘴的大娘突然頓住了：“這是個什么東西？”

    兩個人一聽趕緊湊近了去看，大娘從孩子嘴邊擦出了一條白線。

    大娘拿手指捏住白線開始往外拉，哪知道卻越拉越長，越拉越粗，最后竟然從孩子嘴里拉出了一團(tuán)棉花來！

    一邊兒的王國棟和褚天逸都呆住了，褚天逸輕輕捏住了孩子的下顎，把她的嘴掰開往里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孩子嘴里竟然被塞了滿滿一嘴的棉花！

    大娘立即把手指伸進(jìn)孩子嘴里去掏，越掏越多，連續(xù)掏出了十幾團(tuán)被團(tuán)得緊緊的棉花，最后一團(tuán)掏出來后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來。

    王國棟此時才明白，原來孩子不是不會哭，是不能哭，小小的嬰兒嘴里被塞滿了棉花，她可不就只能吭吭了嗎？

    大娘望著掏出來扔了一地棉花球，連連念叨：“造孽呀造孽！哪家的殺才這么狠心，孩子不想要盡可以送給別人，實在不行可以送到城里找個熱鬧地方丟下么，也算給她尋個活路！塞一嘴棉花扔在亂葬崗可算怎么回事？存心要這孩子的命呀！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干出這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