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句話的時間，芮云常已經(jīng)走近，臉帶禮貌的微笑：“聽車夫所言，樂公子車駕損壞，無法乘坐。若蒙不棄，便請樂公子搭乘鄙人的馬車一同回城，如何？”

    莫曉松了口氣。

    樂懷瑾欣然答應(yīng)，這就吩咐一名小廝留下，與車夫一同看車，另一名小廝去他的車駕上取些物品過來。

    她忽然意識到樂懷瑾是認(rèn)識阿晨的。畢竟是燕王世孫，再怎么淡泊自己的王孫身份，也會了解些時事。但兩人大概都屬于知道對方但不曾有過交集的關(guān)系。

    馬車上，芮云常與莫曉坐一邊，如意坐在莫曉身旁。樂懷瑾與苗大安坐同一邊，他的小廝在靠近車門的地方坐了條椅子邊。

    一路上樂懷瑾談笑風(fēng)生，話題信手拈來。莫曉與他對話時，卻始終在回憶方才從他身上聞到的氣味到底是在哪里聞到過。

    聽到樂懷瑾問起：“莫兄今日是出城郊游還是訪友呢？”

    莫曉隨口答道：“山林里騎馬，隨意走走。”

    話音剛落，忽然她想起來了，在秦王背后為他“驅(qū)毒”時，好像也聞到過這股味道，有點類似于煙熏臭雞蛋的氣味。

    她之所以會留意到，是因為前一次與秦王相遇，為他診脈時，除了衣物上正常的熏香之外并未聞到過這種氣味。但也僅僅是在意識中滑過一個念頭——這是什么味道？接著便因考慮如何調(diào)整用藥，而將此擱在一邊。這會兒再次從樂懷瑾身上聞到相似的味道，她才憶起這件事。

    莫曉隱約感覺出點什么，想了想后便談起自己在曉春堂治療過的病例，最后感慨道：“大夫做得久了，常見人之離世，深感藥石作用有限，即便是年輕時無病無痛，到老了或多或少總難免疾病纏身，更不用說幾十年后都是白骨了。”

    樂懷瑾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莫兄這么多愁善感，但人生在世孰無死，但求無愧于人，無悔于心，也就夠了。”

    莫曉道：“說是這么說，但誰不想多活幾年？樂兄或是超凡灑脫，我卻是俗人一個，只想活得久點，少點病痛?！?/br>
    芮云常挑了挑眉梢，察覺到她話里另有用意，看向樂懷瑾時嘴角微彎：“鄙人雖不是大夫，看人還是有點眼力的。樂公子交游廣闊，想必認(rèn)識些化外高人吧？且觀樂公子氣色，似乎頗懂養(yǎng)生，是否有什么特別的養(yǎng)生之道？”

    樂懷瑾朝他看去，笑著道：“芮公……子雖然善于觀人，卻也難免有看錯的時候。不才交友雖眾，卻只喜歡結(jié)交性情相近，氣味相投之人。且不才生性疏狂，又愚魯頑劣，怕是修身養(yǎng)性的高人見了不才，只想遠(yuǎn)遠(yuǎn)避開吧？”

    芮云常只笑笑不說什么。

    馬車內(nèi)的氣氛便迷之尷尬起來。

    好在此時馬車進(jìn)了城，樂懷瑾指點車夫路徑，倒也不至于因為無人說話而太過窘迫。不久馬車停在城南一處幽靜小院外。

    樂懷瑾向芮云常與莫曉道謝，接著便告辭下車，進(jìn)入小院。

    馬車重新行駛起來。芮云?？聪蚰獣?，低問：“你懷疑他？”

    莫曉點點頭：“我聞到他身上有種味道，與今日在秦王身后聞到的氣味相似，而上回見秦王，還沒有聞到這種氣味。秦王不是說，沖玄開始在王府煉丹了么？這氣味也許就是煉丹時熏染上的。且他每天數(shù)次與秦王接觸，很容易把身上氣味染到秦王身上?！?/br>
    芮云常微微瞇眼，若是他，背后便應(yīng)該是燕王，或是燕王世子，但……

    莫曉道：“我只是想不通，若這樣做，燕王能有什么好處？”即使現(xiàn)任皇帝駕崩，好像也輪不到老燕王來當(dāng)皇帝吧？更不要說他的子孫了。

    “也或許是我多心了。方才只是一瞬間我覺得聞到了，也許只是相似的氣味，也許是我搞錯了……”

    芮云常蹙眉沉吟，沒有再說話。隔了會兒，他對她道：“不管是不是，你且小心些他。”

    莫曉點點頭。

    連著幾日，老鼠被喂以沖玄給秦王的丹藥，非但沒有出現(xiàn)中毒反應(yīng)，還顯得精力旺盛，胃口極好，吃嘛嘛香。

    莫曉試著給曾吃過有毒花蜜的老鼠服用丹藥，對于其癥狀卻有一定的改善。而之后再次送入王府的桂花蜜，則已是無毒的了。

    芮云常讓子靈告訴秦王，不用再假裝原先的中毒癥狀，而是順其自然地好轉(zhuǎn)。

    秦王為此還厚賞了沖玄，不過莫曉覺得，恐怕秦王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是將其狠狠地吊打一番吧！

    自從盛安福執(zhí)掌東廠以來，在京師內(nèi)外廣布緹騎，事無巨細(xì)地搜羅各種“罪證”，并且鼓勵官員間互相揭發(fā)舉報。

    看不慣盛安福并痛罵他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而這些人第二天就會從官署消失，去向么，自然是北鎮(zhèn)撫司詔獄。

    而那些向盛安福表示效忠并獻(xiàn)上厚禮的官員，不但可以安然無恙，還有不少升官頂替了空缺出來的位置。

    更有人借檢舉之機(jī)排擠掃除異己，只要言行間稍許流露對時局朝政的不滿，或是履行職務(wù)時有所失誤疏漏，就有可能被按上叛逆或結(jié)黨的罪名，抓捕甚或抄家。

    沒過多久詔獄便人滿為患，原本一間牢房關(guān)一人，如今也顧不上了，一個接一個往里塞人，只有及時向盛安福送上賄金，表示忠心，才能有機(jī)會獲釋。

    一時間京師官員人人自危，叫苦不迭。只覺芮云常這個大jian佞在東廠的時候，日子要比現(xiàn)在好過得多了！

    第145章 晉江獨家

    【……】

    京師這個燥熱無比的夏天終于過去了, 繼而迎來了依然燥熱而且多事的秋天。

    七夕乞巧節(jié)，本該是充滿節(jié)日氣氛的歡慶時節(jié)，家家戶戶提前多日便要準(zhǔn)備起來。然而最近的京師卻是一片愁云慘霧。

    有言道京城的天上若是掉下一塊大石頭，砸到的十個人里，起碼有八個是京官。

    此話雖然夸張了點，卻說明了京官之多。但其實就算砸到頭的這八個不是官，多多少少與官員有點關(guān)連。而京城中官員們最近的日子的都不太好過，自然連過節(jié)都提不起精神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官場風(fēng)起云涌，有人深憂，有人惶惶, 有人歡欣。不過曉春堂的香露一直都賣得不錯，越是臨近七夕這樣的節(jié)日, 門口的隊伍排得越是長。

    因著京郊的干旱, 鮮花產(chǎn)量稀少, 也越賣越貴，單是荷花比之去年就貴了三倍, 更別說其他的花了。

    莫曉之前蒸餾出來的精油不斷累積，已經(jīng)有了不少庫存, 便用此調(diào)和香露, 她減少鮮花精油的比例，增加其他香料。七月初，曉春堂推出又一新款香露柑茴，還有同香型的面霜與澡豆, 原先的瓊?cè)飫t暫時下架了。

    董媽與曲嬸為七夕準(zhǔn)備了不少應(yīng)景的食物與瓜果，小丫鬟們亦興致勃勃。

    莫曉打算那天晚上曉春堂里的人一起吃頓好的，亦給女仆們放個假，讓她們進(jìn)行節(jié)日里的各種乞巧活動。僮兒們聽聞后一片哀嘆，羨慕不已?？烧l讓七夕又叫女兒節(ji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