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邊往里走,邊試著叫那個名字:“易尋?” “嘩嘩”的水聲早在她開門發(fā)出響動的時候靜止,并未被她察覺到。 所以,當男人裹著浴巾開了浴室門后,她渾身僵硬地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的背包掉在地板上。 “咚”。 鮮活的肌rou輪廓,隱隱約約的人魚線,以及那張被水汽浸潤后,蒙上了艷色的臉,巨大的視覺沖擊讓周可可一時轉不過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男人則對她的反應置若罔聞,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臥室的窗外,眼神稍顯迷茫:“下雨了嗎?” 周可可意識到他是在說她的濕發(fā)。 而他自己的頭發(fā)也是**的,剛洗過澡,濕潤的黑發(fā)柔順地貼在頭皮上,往下淌著水珠。 一縷水痕沿著他的下頜落下,滑過那顆突起的喉結,再往下又流到了哪里……她沒敢追著看。 “周可可。”直到他忽然開口叫她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光顧著想入非非,都忘了回答他的問題。 剛想著說下了小雨,眼前一晃,她愣生生地抬頭,看見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過來。”易尋是這么說的,但沒有等她挪動腳步,他就從架子上拿下了毛巾,走到面前,輕輕地裹住了她的腦袋。 第2章 coco choo 周可可呼吸凝滯。 毛巾貼著頭發(fā),摩擦發(fā)出了聲音,在耳邊沙沙作響,也不是特別大的音量,卻讓人耳道轟隆隆的,不自覺就攥緊了手指。 她呆呆地看著男人,對方的目光則專注地停留在她的頭頂上,他的動作稱得上仔細,也輕柔。那一雙修長的手臂落在她的眼簾里,他很瘦,淡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腕骨有鮮明的起伏,像是小標宋里的橫折鉤。 “去哪里了?”他一邊幫她擦著頭發(fā),一邊問,聲音似有似無,好在這一次她沒有走神。 “我去看了爸爸?!彼硕?,想去要過那毛巾,他“嗯”了一聲,沒有給,慢慢地幫她擦干了,順帶著還照顧了她的耳朵,揉得她神經突突地跳。 他做著這一切的時候,表情很是自然,一舉一動無不在提醒周可可,他們現(xiàn)在的關系。 她已經是易太太。 這樣溫柔的動作,在夫妻之間,確實是再尋常不過?!绻@不是領證一個月以來,身為丈夫的易尋第一次回家的話。 那天他幾乎是剛領完證就走的,原本也沒有這么著急,只是碰巧那幾天天氣惡劣,次日出差俄羅斯的航班臨時取消,便匆匆忙忙地改成了當天最后的那趟紅眼航班。她目送他上車,再見面,就是今天了,他真的好忙。 倒沒有怪他的意思,周可可心想,其實她以為他會回來得更晚。 頭發(fā)已經擦干,他的動作卻沒有停下,那一雙手按在她的耳側,近似捧住了她的臉。 他這時才移下視線看她,灼灼的,以至于她與他對視的瞬間,眼前化開了一圈看不見的熱氣,肆意蒸騰。 “易尋。”被他這樣看著,周可可叫了他的名字。 易尋又“嗯”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憊懶。 她的眼睛是圓圓的小鹿眼,鈍鈍的眼角看上去有種無害的天真感,不具備任何攻擊性。但就是這樣看似怯生生的眼睛,面對男人的注視,一點兒也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十分坦然、直勾勾地與他對望著。 直到房間里的手機響起,他才松了手,先一步挪開了目光,轉身過去接。不出意料是工作上的電話,對面應該是助理之類的人物,一連串的匯報砸過來,他在空隙中偶爾給出一點指示。周可可留在原地回味半晌,摸了摸掛在了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 易尋再出房間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邊往外走,邊系上了西裝上的那一粒扣子。他高且瘦,剪裁合體的衣料穿在他的身上,沒有哪一處不熨貼。 “要出門嗎?”周可可迎了上去,看見他頭發(fā)還未干透。 “去公司加個班?!彼喍袒卮?,抬手開了表,想了想,給出一句話,“你早點休息?!蹦且馑?,就是晚上不回來了。 她沒說什么,像那天送他去機場一樣,把他送到了門外,還想跟著下樓,被一只手推了回來。 “回去吧?!币讓さ氖种皇禽p輕拂過,并沒有蘊含什么力量,還是讓她聽話地后退了兩步,他則連頭也沒回,徑自走入了電梯里。 門徐徐合上,她才緩緩抬起了手,看清掌心里多出的那樣東西。 一枚袖珍的套娃,圓滾滾的臉蛋,咧著紅紅的嘴,笑得開心極了。 一晃,又到了清晨,新的一天依舊陽光明媚。這樣的天氣,總讓人疑心,夏日并沒有要完全離開的意思。 周可可醒得很早,平靜地洗漱、檢查背包。而當她下了樓,已經有人在小區(qū)門口等候了。 “易太太,早?!贝┲殬I(yè)裝的漂亮女士帶著陌生的稱謂走上前來,她盯著對方精致的妝容看了兩秒,有了印象,這是一個月前遇見易尋時,陪同在他身邊的美女秘書袁滿。 “易先生已經在路上了,他擔心路上會堵,就先過去。哦對了……”車匯入早高峰的道路中,袁秘書微笑著從前排遞過來一只溫熱的紙袋,“易太太,您還沒吃早餐吧?” “我……”周可可還停留在對易尋特意派人過來接她的驚訝中,思緒沒跟上,說話有些結巴,“是沒吃,唔……” 她打開背包給對方看了看:“我自己帶了三明治?!?/br> 五分鐘后,袁秘書忍住吮手指的沖動,抽出紙巾,怔怔地看著只剩下零星幾粒面包渣的手心。 “我還在減肥?!彼÷暤靥嵝阎约?,回味了一下剛才的那只三明治。 烤得微焦的小麥面包,煎蛋介于溏心與半凝固之間,生菜葉子甜津津的,似乎是加了沙拉醬,但是完全不膩,煎培根的味道也很柔和,絲毫不覺得咸,只有四溢的香味更加濃烈。 配料明明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她偏偏就不知不覺,幾大口吃得精光。 撫摸著充實的胃,袁滿很后悔剛才提出交換早餐的建議。 她本來是好心,特意從星級酒店的廚房里打包了點心,想讓這位小姑娘吃點好吃的,現(xiàn)在看來,她的舉動何止多余。 “易太太,這是您自己做的嗎?”忍不住回過頭去,問了一嘴。 正在安靜地吃蟹黃包的周可可,抬起頭:“是我做的?!闭f完她和氣地笑了笑,“湯包真好吃,謝謝你,袁小姐。” 袁滿也笑了笑,一轉頭,就暗暗地給了自己的腦門一下。 周可可在法院的臺階前下了車時,易尋已經在門前等待開庭,律師站在他的身邊,面色嚴肅地與他低聲交流。 看見她來,那律師短暫地遲疑了片刻,表情變得更加凝重。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易尋也發(fā)現(xiàn)了她。 “可可?!笨赡苁歉舻眠h,聽不太清楚,他叫她的名字,沒有帶上姓。 周可可踏上高高的臺階,最后幾步是小跑的,到了他的身邊,被他伸手輕輕拉到屋檐下,避開直射的陽光。他手指略燙的觸感順著手背而來,一晃,就放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轉向身旁的律師:“你繼續(xù)?!?/br> 周可可默默地聽著專業(yè)人士并不樂觀的看法。 其實她心中多少有數(shù),父親這個案子上訴成功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即使易尋花重金給他請了滬市最有名的律師。 他是實打實地做了錯事,又正好趕在了風口上,讓法官抓住,豎了個典型。 庭審一直持續(xù)到下午,當庭作出了宣判結果。 二審雷打不動維持一審的原判:有期徒刑六年,罰款數(shù)億。 周可可走出法院的大門,天邊的火燒云正燦爛得耀眼,她恍惚覺得,自己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易太太——”剛上了車,那位剛才還在庭上力挽狂瀾的精英律師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手里拿著幾份文件,“這里有幾個地方需要您簽字?!?/br> “好?!彼樦蜷_的車窗接過文件,從背包里抽出簽字筆,筆尖落下徒勞地劃了兩道,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弄壞了筆尖的滾珠,出不了墨。 周可可怔了一怔。 “對不起,稍等?!?nbsp;她手忙腳亂要去包里繼續(xù)翻找,這時,一支漆色的鋼筆遞到了眼前,她才渾渾噩噩地接住,動作利落地簽了字。 “謝謝?!比俗吆?,車開動,周可可慢慢緩過勁兒來,轉過頭對易尋說。 那支鋼筆份量不輕,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她轉動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上面鑲了鉆,原來是周光耀很喜歡的一個奢侈品牌。她遞還回去:“給?!?/br> 易尋沒有接,他連表情都沒有動,淡漠地直視著前方。 “你拿著吧,以后還能用得到?!?/br> 周可可又愣了愣,但既然他這么說,她就沒跟他客氣,直接收進了包里:“好。” “呲啦”一聲,背包的拉鏈輕松地合上。在這之后,車里的空氣,慢慢沉淀下來,安靜了。 易尋是隔了一段時間才開的口。 “后悔嗎?”他這句問話,沒什么鋪墊,周可可聽在耳里,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么?”女孩疑惑地扭過頭,問他。 此時,司機剛把車開進了加油站,車門一開,下去跑到店里的柜機前刷卡。她的目光追逐了他幾秒,消失在便利店的玻璃門后,易尋倒是自始至終沒撇過頭,而只看著她,然后重復了自己的問題。 “跟我結婚,后悔嗎?” 第3章 coco choo 后悔? 周可可眨巴了幾下眼。 這回她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他在顧慮這個,確實,當初在提到結婚的時候,他承諾過要幫她。 再轉回頭時,她的眼神變得認真了起來,背著光,腦袋周圍一圈茸茸的頭發(fā)變得金黃。 她說:“我很感激你?!?/br> 單純的女孩子說完這句話,并沒有察覺對方寂靜的目光,深沉而幽遠,帶著審視。 她接著說下去,語氣坦然且真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過得像現(xiàn)在這樣安逸,爸爸也會在看守所里受苦?!?/br> 遇到他的那天,她住的合租屋剛被查處清退。 周光耀則一直關在看守所里,被嚴格控制親屬探視,那里的條件甚至不如真正的監(jiān)獄,一年多里,她僅僅被獲許見過他兩次。 周可可仰著臉想了這些事,好像都還是昨天發(fā)生的一樣。 “我知道爸爸的案子很棘手,你為他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她真心實意地說完這些,白凈的小臉上很自然地浮現(xiàn)淺淺的梨渦。 此刻,易尋眼中的情緒倒有一點叫人看不清,他眉頭微微發(fā)皺,明亮的雙眸盯著她的臉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可可努力想解讀男人的眼神,正要開口再說點有力的話,臉頰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