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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且聽無常說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第109章 人鬼書:十五

    姜青訴被黃符送回了無事齋, 抱著暈過去的雷月若突然出現(xiàn)在無事齋后茶樓的院子里時(shí),正打掃完茶樓上方的秀才走下來嚇了一跳。

    “白夫人,您何時(shí)回來的?”秀才問。

    姜青訴眉心緊皺, 她還記著江濡, 便到:“方才回來的,雷小姐身體不適, 我就近帶她過來休息,你來搭把手?!?/br>
    秀才匆匆跑過來,與姜青訴一同扶著雷月若,將人送到了后院姜青訴住的房間里休息,這才離開。

    姜青訴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雷月若, 回想方才那種情況,若不是單邪一把將她拉開,她很可能就害死了雷月若。

    姜青訴是一縷魂魄, 地府里的陰司,本就是死人,不存在再死一次,可雷月若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只因?yàn)樗淖载?fù), 料定蘇裘不會(huì)對雷月若出手,故而借了雷月若的身體演這一出戲, 為了引蘇裘出面。

    卻沒想到蘇裘沒出現(xiàn), 反而是一直在背后幫著蘇裘的人出現(xiàn)了。

    姜青訴從未碰過如此棘手的鬼,那滿湖面的煞意若非有單邪在場, 她定然不是對手,難怪單邪不讓她插手這次的案子,相較于先前幾十年的案子來說,這次的確太危險(xiǎn)了。

    可她的計(jì)劃如何會(huì)出錯(cuò)?江濡對雷月若有情,蘇裘因吃醋與雷月若碰面,她借機(jī)引出蘇裘,帶蘇裘離開人間回去地府受罰后,雷月若與江濡便可按生死簿繼續(xù)活著,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看今日情形,那湖面周圍顯然早就被對方布置好了,那人甚至知道她與單邪會(huì)引蘇裘去湖泊旁,故而將計(jì)就計(jì),她與單邪,差點(diǎn)兒被困在其中,也不知單邪那邊如何。

    她不能再守著雷月若了,而今江濡那邊如何也未知曉,好在他有讓沈長釋與鐘留守著,鐘留尚可,沈長釋就是普通鬼差一個(gè),半點(diǎn)兒本事沒有的文弱書生,要是蘇裘手中有什么厲害法器,這兩人完全不是對手。

    姜青訴從無事齋里跑出來,剛好碰見剛回到無事齋的單邪,兩人對上視線那一瞬,姜青訴直接朝單邪跑了幾步然后撲到了對方懷里。

    “你有沒有事?”姜青訴抱著對方問。

    單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道:“我不會(huì)有事,先去知縣府衙?!?/br>
    姜青訴去,只能用跑的,若是有單邪帶著,那便快了許多。

    好在現(xiàn)在天色已暗,街道上并沒有多少人,靠近知縣府衙處的人就更少了,姜青訴與單邪到了知縣府前,鐘留還坐在草叢里趕蟲子,瞧見了兩個(gè)熟悉的身影立刻站了起來走過去。

    “無常大人,白大人,你們怎么來了?莫非是事情都解決了?”鐘留問。

    姜青訴道:“先不說這個(gè),你可看見有人進(jìn)去?”

    “沒瞧見?!辩娏舻溃骸拔乙恢笔卦谶@兒,茅房都沒上,確定無人進(jìn)出。”

    姜青訴頓了頓:“那便是在后門了。”

    三人一同順著府衙繞到了后門,原本應(yīng)當(dāng)守在后門的沈長釋卻不見蹤影,不過地上留下了一排痕跡,若沈長釋是瞧見了什么跟上去,會(huì)先燒符告知,他既然沒燒符,必然是被迫帶走,怕就怕蘇裘已經(jīng)得手。

    “沈哥去哪兒了?”鐘留問。

    姜青訴只覺得頭疼,她抿了抿嘴道:“只有順著沈留下的痕跡,找到才能知道了。”

    原本打算到知縣府衙劫住蘇裘,卻沒想到還是被蘇裘搶先了一步,姜青訴與單邪只能順著沈長釋留下的痕跡追過去,淺淡的微光在地上散出,即便是鐘留也看不見,難怪蘇裘發(fā)現(xiàn)不了。

    有單邪指路,眾人追過去便快了許多,一路出了城,到達(dá)城外山中,那微光才消失。

    單邪手中執(zhí)扇,對著面前已經(jīng)起霧的林子一揮,林中深處,姜青訴聽到了沈長釋的聲音,很微弱,在喊著‘救命’。

    鐘留率先順著聲音跑了過去,沈長釋被幾張黃符釘在了樹上,雙肩上還插著兩根箭,箭上朱砂寫著簡單的克魂之法。姜青訴都認(rèn)得,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按照沈長釋這四百多年的老鬼道行來說,這些東西鎮(zhèn)不住他的,只是不知為何現(xiàn)在變得如此落魄。

    鐘留將沈長釋從樹上放下來時(shí),沈長釋的雙腿已經(jīng)無形了,直接撲在了鐘留的懷里,嘴里喊著:“弟啊,還好你來得及時(shí)啊?!?/br>
    鐘留撇嘴:“你都沒命了,剛才還喊‘救命’呢,這么點(diǎn)兒小玩意兒就把你給唬住了,丟不丟人?”

    鐘留說完,直接將釘在他肩膀上的箭給拔了下來,雙手一抹朱砂印記就消失了,鐘留道:“沈哥,這玩意兒,我用來捉鬼都嫌低劣,你怎么搞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了?”

    沈長釋抬起手將自己另一個(gè)肩膀上的箭也給拔去,鬼差感覺不到疼痛,不過施了法的例外,他將箭扔到了一旁,嘆了口氣說:“我哪兒是被那家伙給唬住了,我本來就要抓住他了,要不是……”

    他的話一頓,朝站在一旁已然化身成在地府模樣的單邪看了一眼,小聲嘀咕:“要不是無常大人的鎮(zhèn)魂鞭威力穿山越嶺,我怎么會(huì)被那小子給掛在樹上?!?/br>
    “廢話略去。”單邪道:“瞧見什么了?人又去哪兒了?”

    沈長釋還靠在鐘留的懷里呢,這便說:“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前,我瞧見了身穿黑袍的男子要從后門進(jìn)知縣府衙,他身上氣息不對,似人似鬼,非人非鬼,我記得自己的任務(wù)是防著江濡出來,所以暫時(shí)沒管他,卻沒想到他進(jìn)了知縣府衙后將江濡給帶出來了?!?/br>
    “當(dāng)時(shí)江濡如失了魂一樣,跟在他后頭走,應(yīng)當(dāng)是被施了法,我見情況不妙要去攔住,誰想到那小子居然能使冥火,不……也非冥火?!鄙蜷L釋道:“我一時(shí)不查失手,被他搶了先機(jī)困住,于是他把我一路帶到了這兒,我見被他燒傷之處已然恢復(fù),便要與他動(dòng)手,誰料到城中傳來一陣寒意,便是無常大人的鎮(zhèn)魂鞭,于是我被傷了魂魄,雙腿沒了,力氣也沒了,就被那人掛在樹上?!?/br>
    “必然是蘇裘了?!苯嘣V道:“當(dāng)時(shí)蘇裘將你掛在樹上,江濡是否還跟著他?”

    “跟著呢,也不知道他要帶著江濡去哪兒?!鄙蜷L釋撇嘴:“但我瞧見那人手上有一本書,看上去邪門兒的很,燒傷我的火,便是從書里出來的。”

    單邪朝鐘留看了一眼,道:“追蹤?!?/br>
    鐘留起身,沈長釋哎喲一聲趴在了地上,又慢慢讓自己飄起來,衣擺底下空蕩蕩的。

    鐘留的身上有許多符,追蹤也是其中一項(xiàng)本事,他將黃符點(diǎn)燃,跟向了一處,便率先往前跑,沈長釋還氣著,對著鐘留嘀咕若抓到了蘇裘,定然要讓對方償命,便飄在了鐘留身后。

    姜青訴與單邪墊后,她朝單邪看了一眼,問:“方才在湖邊,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對方將計(jì)就計(jì),再施調(diào)虎離山而已。”單邪道:“不過他有意挑釁,身份奇怪得很?!?/br>
    “你沒能抓住?”姜青訴不解:“鎮(zhèn)魂鞭一出,凡是魂魄皆有損傷,我若非有你賜的黃符在手,也不可能躲過,那人怎會(huì)毫發(fā)無損地遁走?”

    “便只有一種可能?!眴涡俺嘣V看了一眼:“他不是鬼,是人?!?/br>
    人可修道,鐘留也是人,為百年修道者,之前他們還碰見過的駱昂也是其中之一,可他們的道行在單邪這里根本不夠看的,若非十方殿不可擅自干涉人間事,不得擅自奪走生人魂,有單邪在,駱昂一百條命也逃不脫。

    這人卻厲害得很,居然能從單邪的手中逃脫。

    也許正因?yàn)閷Ψ绞侨?,所以才能輕易避開單邪的法術(shù),單邪的法術(shù)多為對付鬼,與生人無關(guān),他既然沒到死期,即便摻和了地府事,也不可殺,破個(gè)例讓鐘留來殺,鐘留定不是對方的對手。

    姜青訴問:“人若修煉,至多可活幾年?”

    單邪道:“鐘家?guī)浊陙砘畹米铋L的只有五百余歲。”

    姜青訴皺眉:“那我們碰見的這人呢?”

    單邪頓了頓,搖頭:“不知。”

    鐘留追上前方,他追的不是蘇裘,他不知蘇裘生死,無法追蹤,追的是江濡,只要江濡與蘇裘在一起,必能跟上他們。

    只是越往前追,鐘留越覺得奇怪,直到到了一處停下后,鐘留才說:“這是禹城方向。”

    沈長釋有些氣急:“管他什么城,抓到了那小子,我要拔他的舌!”

    姜青訴回想起黎泰和說的話,道:“蘇裘就是在禹城死的,江濡的父親也在禹城,莫非蘇裘的死另有原因?”

    繼續(xù)跟上,一直到了禹城,鐘留才追上了自己發(fā)出的黃符,黃符所去的方向并非知府府衙,而是專供每年秀才會(huì)試的書堂。

    因去年秋試時(shí)間已過許久,這里不曾再有人打掃,屋瓦上落了一層灰塵??忌吓e人的卷子另寫一份,全都貼在了金榜之上,紅紙斑駁,上頭的字跡也不太明顯了。

    姜青訴等人到達(dá)這處時(shí),周圍一片漆黑,唯有頭頂?shù)脑鹿鉃⑾拢瑢⑦@考場外照得明亮,僅一扇門后,便是考場院落,地面鋪了石塊,四周墻上都是歷代考生留下的詩文,其中有一個(gè)是蘇裘的。

    江上陰云鎖夢魂,江邊深夜舞劉琨。秋風(fēng)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薜荔村。鄉(xiāng)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誰肯重王孫。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

    滿是壯志難酬之情,不過蘇裘的字,卻如其人風(fēng)骨,傲氣之余自知,既不愿入朝堂污水之中,又不甘時(shí)世待他偏薄。

    就在此時(shí),那墻上詩句的墨驟然凝成一個(gè)字——冤。

    鐘留本想靠前,卻因這個(gè)大字往后退了幾步,伸手拍了拍心口道:“嚇人的很!”

    “有冤伸冤,何必故弄玄虛?!苯嘣V將鐘留和沈長釋護(hù)在身后,單邪瞥了那兩個(gè)男人一眼,滿眼盡是嫌棄。

    站在院落之中的黑袍男子出現(xiàn),他的身后跟著個(gè)穿白衣的公子,便是蘇裘與江濡。

    蘇裘渾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下,臉上也罩著面紗,唯獨(dú)露出一雙眉眼,原應(yīng)當(dāng)是意氣風(fēng)發(fā),此刻卻滿是怨恨難消。

    面罩之下傳來聲音,語調(diào)凄凄:“生我宏愿處,消我凌云魂。”

    作者有話要說:

    ps:唐·譚用之:《秋宿湘江遇雨》

    江上陰云鎖夢魂,江邊深夜舞劉琨。

    秋風(fēng)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薜荔村。

    鄉(xiāng)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誰肯重王孫。

    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

    文中被蘇裘引用了一下。

    第110章 人鬼書:十六

    門中人站著不動(dòng), 姜青訴提著裙擺率先走進(jìn)去:“你是蘇裘?”

    單邪跟在她后頭,目光掃向周圍,沒察覺到那湖中人的氣息。

    “我是蘇裘?!焙谂勰凶诱f完這話, 朝依舊意識(shí)不清的江濡看了一眼, 他道:“我知道你們是誰,只管生死, 不管正邪的地府中人?!?/br>
    姜青訴聽見這話,微微皺眉:“誰說地府中人不管正邪?”

    “是嗎?你們管嗎?若真管,賣燒餅的張老漢落得瘋癲,其子心術(shù)不正,你們管了?”蘇裘問, 口氣中帶著輕蔑。

    姜青訴一怔,那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這人如何知曉?看他的模樣, 死時(shí)也未必有二十歲。

    “若真管,柳城一城池的罪孽,怎的反而讓城主抵命呢?”蘇裘嗤了一聲:“世間不公太多了,生人不公,朝廷不管, 死人不公,地府不管, 總得有人出來管一管?!?/br>
    “所以你想管?”單邪開口, 上前一步慎人的威壓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蘇裘不動(dòng),身上衣袍被風(fēng)掀起, 他道:“我管有什么不妥?惡有惡報(bào),善有善報(bào),這才是世間應(yīng)當(dāng)有的秩序,有些惡人為虎作倀,卻滿庫金銀,滿桌牛羊;我……一生不曾做過惡事,教書育人不收錢財(cái),最后落得個(gè)慘死獄中的下場,這公平嗎?”

    “不公,卻也是人生?!苯嘣V皺著的眉心沒有松開:“有的善人天降災(zāi)禍也笑對人生,僅剩一塊果腹的饅頭亦可以散給眾人,你……讀書識(shí)字卻恃才傲物,有能不為民,有才不為政?!?/br>
    “我何曾不想為國為民?”蘇裘上前一步,似乎姜青訴這句話正好戳中他心中痛處:“去年秋試,我本應(yīng)當(dāng)高中入京,卻因?yàn)檫@個(gè)不成才的公子哥兒,被誣陷入獄,辱帝王殘忍,罵百官昏庸的,是江濡,并非是我!”

    姜青訴一怔,蘇裘苦笑:“我今日帶他過來,原本只為兩件事,一,要他與我道歉,因?yàn)樗钦阒葜?,便可找人戴罪頂替,害我入獄,替他枉死。二,要他遠(yuǎn)離月若,這種敢做不敢當(dāng),從小食貪污之米的人,配不上月若!”

    蘇裘慢慢抬手指向單邪與姜青訴:“我的事,你們何必插手?!難道我枉死,卻不能要個(gè)說法了嗎?!我雙十未到,就該斷送性命嗎?!”

    “人之生死皆有命數(shù),蘇裘,生死簿上你該此時(shí)死,誰也留不得你,即便沒有江濡寫的詩,你亦會(huì)因其他緣由過世?!苯嘣V道:“若你不傷人,我倒是可以網(wǎng)開一面,可你因自己判斷殺了兩條人命,這種罪孽,誰人背鍋?”

    “那是因?yàn)樗麄兌荚撍?!”蘇裘說得激動(dòng),腳下有些踉蹌,他從懷中拿出一本書,書面奇怪,正面為白,背面為黑,白紙黑字為人,黑紙紅字為鬼。

    蘇裘道:“我從不濫殺無辜,姓賈的害人無數(shù),姓張的無法無天,他們都是這世間的惡人,存在世間一日,便會(huì)多一個(gè)無辜之人受害。你們那日也都看到了!他將一名老者踢出店鋪,倒在地上嘔吐鮮血之余,還灌下熱湯,有此心腸的,非人是獸!”

    這話將姜青訴釘在原地,曾幾何時(shí),也有人與她說過這話。

    幾年前在柳城,朗爭意的魂魄在八角塔中也這般表述世人,往往人心更可怕,比鬼還慎人,有些人為了一己私欲,甚至只為了高興、面子、滿足,便可隨意踐踏他人,不顧生死大事,折磨殘害弱者。

    這種人的確枉為人字,人面獸心,便是如此。

    可……這也不是蘇裘私判公正的理由。

    萬物皆有定數(shù),惡者死后一生孽債都會(huì)在閻王殿里算個(gè)清楚,不是不報(bào),時(shí)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