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年大人把目光轉(zhuǎn)向李嬤嬤,到這里為止,是邵元松知道的事情,那么往后發(fā)生的事情,就是李嬤嬤最清楚了,老太君那些奇怪的舉動,就要在她這里尋找答案了。 第61章 身世(下) 年巧巧和衛(wèi)高軒生有謝氏的事情北黎先皇是知道的,至于年巧巧有孕也隱約有猜測,衛(wèi)高軒被現(xiàn)實磨礪的再冰冷堅硬的心,也為妻兒留了一塊柔軟的地方,那時寫回北黎的信中自然也帶出來了,所以北黎先皇猜測衛(wèi)高軒可能又要有孩子了。 所以,衛(wèi)高軒出事后,北黎皇上一直派人尋找搜救兩個孩子,邵元松在獲得將軍之位,征戰(zhàn)南黎時也同樣被細細囑咐過。 “謝姨娘應該還有一個弟弟或者meimei吧?”邵元松問李嬤嬤。 李嬤嬤聽到這里,忽然淚流滿面,“小姐并沒有把孩子生下來……” “小姐帶著小小姐回來的十分突然,姑爺想是怕小姐不走,并沒有告訴小姐可能要出事,所以當時非常絕情,可小姐始終不相信姑爺是真心休棄她的,老太君也十分疑惑,姑爺對小姐一向敬重,為人厚道,絕不可能干出這樣的事情,然后沒兩天就傳出了謝家滿門抄斬的消息……” “那天小姐枯坐一天,然后帶著小小姐來找老太君,”李嬤嬤回想起那一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多年,但依然滿心悲痛,“小姐說,即使被休棄,怕皇帝也不會放過她們母女,到時候還會牽連年家,她不怕死,因為有夫君陪著,但她舍不得小小姐跟著她走,所以求老太君收留,讓她隱姓埋名也好、為奴為婢也好,只要能活著就行。然后,然后……”李嬤嬤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但眾人都知道之后的結(jié)果:年姑母自殺了,剩下了還懵懵懂懂的謝氏。 李嬤嬤擦了擦眼睛,緩了下情緒繼續(xù)道,“對外是說母女倆都得急病去了,后來官府果然來了人,看到了懷著身孕的小姐尸體,老太君說小小姐也夭折了,因為年紀還小,不能入殮,當日便火化了,官差也看到了小姐靈堂中的骨灰罐子,警告了年家?guī)拙?,就走了?!?/br> “年家第一次經(jīng)歷那樣的陣仗,那段時間都風聲鶴唳,不少下人都害怕,畢竟參與到朝廷黨爭,一個不小心就要丟掉性命,老太君仁慈,就把幾乎所有的下人都遣散了。” 這件事情年正宏有印象,他當時覺得完全沒必要,朝廷既然已經(jīng)警告過,并沒有動年家,那以后應該也不會有事。 但如今他知道了祖母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讓謝氏名正言順的出現(xiàn)在她身邊,畢竟下人們大部分都認識身為外孫的謝氏。 “后來老太君也大病一場,然后就在去大覺寺的路上“撿”回了一個和小小姐年紀相仿的小姑娘……” “那時小小姐雖然已經(jīng)記事,但小姐去世時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那段時間懵懵懂懂,猶如兩三歲的幼兒般無憂無慮,”李嬤嬤想起本來應該千嬌萬寵的姑娘,成為了任人擺布的奴婢,心情也猶如刀割,“那段時間老太君夜夜以淚洗面,最后還是不舍得把她送走,決定就讓小小姐把自己當做被撿來的乞兒,能做老太君的奴婢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碑吘箾]有心理落差,反而能活的更輕松吧。 眾人都有些沉默,老太君對待謝氏可謂用心良苦。 “所以老太君一開始只是想讓她做個開開心心的奴婢,一直在自己身邊伺候,等到了年紀為她擇一門好親事嫁出去,眾人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自然也會給她體面?!贝蠹业难诀叽_實也跟小姐們差不多了,年若開口問道,“后來是什么緣由,讓老太君忽然對她那么苛刻?” “是有緣由?!崩顙邒哂至鞒鰷I來,深處袖子擦了擦道,“本來老太君以為這樣也能讓小小姐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可是隨著年齡漸長,小姐的容貌越來越像衛(wèi)夫人。” “衛(wèi)夫人出身龍江孔大世家,是當時整個黎朝都有名的美人,嫁給衛(wèi)侯爺后也經(jīng)常露面做事,尤其賑災的時候,也會率領整個龍江的女眷們出力,甚至直接出面安撫過百姓,所以龍江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市井小民,認識她的人不計其數(shù)?!?/br> 無奈,老太君只能把謝氏幾乎囚禁一般的藏了起來。 “這就是我不能娶她做妻的緣由么?”年正宏也紅了眼眶。 “是,若是做了您的妻子,肯定要出面打點庶務,老太君怕還有認識衛(wèi)夫人的人,讓看出端倪?!崩顙邒叩溃八灾荒茏屗鲦??!?/br> “當初周家來提親,老太君很開心,一是覺得周家勢大,也許在關鍵時刻能護住年府,二來覺得是大家族出來的姑娘,定然不會小家子氣的苛待妾室,不曾想周氏不僅心胸狹窄,還心狠手辣?!?/br> 是的,自從謝氏長大,老太君就沒有想過把她嫁出去,風險太大了,所以跟了年正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唯一錯估的,就是周氏的心性手段。 那時的周家對于年家來說已經(jīng)是高不可攀,自然不可能打聽到姑娘的真實性情,所以到娶過門后,老太君才發(fā)現(xiàn)周氏并沒有大家小姐的做派,可惜為時已晚,為了保住謝氏的性命,老太君反而不好多插手,否則引起周氏的反彈,直接讓周家出面風險更大,因為涉及到外孫女的性命,老太君無比謹慎。 老太君能做的,就是把李嬤嬤派過去,對謝氏進行嚴厲管教,讓周氏挑不出一丁點的錯處來…… 謝氏的一生在今天展露在眾人面前,老太君的反復無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也許老太君的做法是成功的,謝氏這一輩子都以為自己是個撿回來的孤兒,能夠不愁吃穿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從來未曾抱怨過。 其實邵元松覺得,謝氏可能忘記了當時的事情,但潛意識中一定知道老太君和李嬤嬤是真心對她好的,否則不可能對老太君那么依賴,對李嬤嬤的嚴厲管教也毫無怨言。 邵元松安慰的拍了拍暗自抹淚的年若,對年正宏道,“太太明顯已經(jīng)起了疑心,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即便是捕風捉影,或者憑空捏造她都會做,而謝姨娘的身世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那玉佩,老些的人恐怕都知道,我想,我們需要早作打算?!?/br> “我們能如何呢?”年正宏抹了把臉,“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前往北黎,可是為了防止南黎人去往北黎,邊境關卡極嚴,一旦被抓住就滿門抄斬,我們都過不去。” 整個南黎在京都和蘇南之外都已經(jīng)是千瘡百孔,而北黎已經(jīng)恢復生機,除了物資匱乏一些,百姓們大多安居樂業(yè),所以有聽到消息的人想過去北黎生活。 可是南黎皇室對于北黎敏感異常,竟然在發(fā)現(xiàn)苗頭后,殺了那些去到北黎人的家人,幼兒都沒放過,如此重典,幾次殺雞儆猴之后,輕易再也沒有人敢往北黎去,畢竟誰也不想賭上全家的性命。 “若岳父信得過,此事交給小婿來辦?!鄙墼傻?,“畢竟此事若被發(fā)現(xiàn),邵家首當其沖?!?/br> 年正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年若已經(jīng)想到了,“英王不是在商會那邊籌到不少銀子么?” 是啊,若謝氏身份暴露,就算把年家滿門抄斬能如何呢?但邵家不同,抄查邵家,獲得的財富會成為奪嫡的關鍵,畢竟養(yǎng)軍隊、養(yǎng)細作、拉攏朝臣哪個不需要銀子呢? 年正宏看向年若的目光有些擔憂,又有多少人能承受這樣的事情呢?邵元松就是再喜愛年若,也不可能以一介商戶的地位對上皇室,把整個邵家葬送,只要和年若和離,邵家的危機便可以暫時解除,至少不會落到抄家滅族的地步。 年若意識到父親的擔心,不由一怔,她竟從未想過邵元松會跟她和離。 邵元松看到年若的表情,心底升起一股愉悅,他的努力不曾白費,年若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已經(jīng)下意識的信任他了。 “岳父不必擔心,”邵元松道,“即使沒有這次的借口,邵家也遲早是皇室的盤中餐,小婿早有打算。” 年正宏此時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這個女婿并不簡單,謝氏的家世背景涉及前朝,世家大族都不一定清楚,他卻如數(shù)家珍。年正宏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這窩囊的一輩子,一事無成。 從年府出來,年若能感覺到邵元松的心情非常好,不由皺眉道,“一個不小心就是抄家滅族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開心的?” “有??!”邵元松扶著年若上了馬車,笑嘻嘻的道,“你可以留在我身邊了呀!” 經(jīng)此一事,不管有沒有愛意,以年若的性子,一定不會主動再提離開的事情。 年若一愣,她一直知道,這大半年來,他從來都把她放在首要的位置上,卻沒想到,他會把她看得重于整個邵家,心底日漸完善的壁壘,猝不及防的崩塌一角。 年若皺起眉頭。 不,他其實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后路,即使沒有她,邵家也遲早會面臨抄家滅族的危機…… 可是跟她和離,能讓他的危機解除大半,順便拖延時間,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即使保不住全部家底,但至少能保住大半…… 他已經(jīng)在處理龍江城的產(chǎn)業(yè),就像他說的,他已經(jīng)開始在做準備了,所以和離不和離,對他影響不大…… …… 邵元松不知道年若正辛苦的重建心理防線,坐好后就將人攬進懷中,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道,“這幾天日夜守靈,累壞了吧,先睡一會兒,到了叫你。” 靠在寬闊的胸膛上,聽著耳邊穩(wěn)穩(wěn)的心跳聲,年若心中建設防線的動作不由停滯,他沒說的時候還不覺得,他一說忽然就覺得好累,罷了,先睡一會兒再說吧…… 第62章 英王計劃 連續(xù)幾日的勞累確實讓年若累壞了,心神放松之后,一睡便是天昏地暗,甚至什么時候到家都不知道。 直到一只柔嫩的小手在臉上摸索,柔軟的小身體在懷中不斷的翻滾,才將年若的意識喚醒,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雙黑葡萄般的眸子,看到年若醒來,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口中咿咿呀呀的說著嬰兒語,雖然聽不懂說什么,但不妨礙表達他開心的心情。 年若覺得心都要化了,將旭哥兒攬進懷里,在他臉上狠狠的親了兩口,惹得旭哥兒咯咯直笑。 “娘親!”瓊姐兒從外面跑進來,“您醒啦,還累不累?”說著,小大人般上前幫年若拉了拉被子。 年若被她貼心的舉動暖化了,“我們瓊姐兒真是越來越貼心了?!?/br> 端著熱水進來的焦尾笑道,“昨天晚上見三爺把您抱進來,姑娘緊張壞了,三爺說您是累著了,幫您蓋被子,說好好休息就沒事了,叫瓊姐兒看到了,就學了去。” 年若伸手摸了摸瓊姐兒的頭,笑道,“娘親已經(jīng)沒事了?!?/br> 正說著,邵元松穿著一身短褐,滿頭大汗的進來,年若看了下時間,比往常晚了半個時辰。 “爹爹!”瓊姐兒眼睛一亮,乳燕投林般沖過去,比對著年若的時候活潑多了。 邵元松一把將人抱起,往上一拋,瓊姐兒咯咯的笑出聲來。 旭哥兒也不甘示弱,飛快的從年若懷中掙扎出來,用剛會爬的小腿利落的轉(zhuǎn)頭朝著爹爹的方向,伸出兩只小胳膊,小手一抓一抓的,口中“啊啊”的表達著需要抱抱的急切。 邵元松哈哈大笑,放下瓊姐兒走到床前,一把將他舉起,房間里頓時充滿了旭哥兒天真無邪的笑聲。 年若看著丈夫和孩子們,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幾分幸福感來,眼神也漸漸堅定,為了眼前的一切,她也要開始戰(zhàn)斗了! 用過早膳,年若跟邵元松提出了要練習拳腳的要求,邵元松并不太意外,她永遠都未雨綢繆,做著自己的努力,“拳腳先不急,當務之急,先練習一下騎術(shù),明天就給你安排?!?/br> 邵元松雷厲風行,第二天就送年若去了東郊的莊子,不情不愿的將她交給一個一身勁裝的女人,“這是青娘?!?/br> 青娘原先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姑娘,后來被毒蛇寨強搶了去。其他遭遇不提,毒蛇寨缺人手或者使計策的時候,會用她們這些年輕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在前面做rou盾,所以為了生存,她硬是被逼出了利落的身手,邵元松見她在習武上頗有天賦,專門請了師父教她,如今已經(jīng)初具成效,至少教年若騎術(shù)不成問題。 上輩子受姬星淵的影響,邵元松用人不拘于男女,他親眼見證了許多認真起來的女人,比男人可怕多了。 年若跟青娘打了招呼,就聽邵元松嘆氣道,“早知道這么快用到,應該早點來教你的?!倍嗪玫挠H密接觸的機會,好浪費。 年若感受到邵元松的怨念,不由無奈,“怎么可能事事都由你親自cao辦?” 邵元松見縫插針的表白,“只要是關于你的事情,我全都愿意親自cao辦?!?/br> 年若不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帶著已經(jīng)目瞪口呆的青娘往校場而去。 @@ 舉家逃往北黎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邵家的大家大業(yè),又是皇室盯著的肥rou,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邵元松開始變得非常忙碌,除了早晚接送年若去學騎馬,其他時候見面都少了,很多時候都通宵在書房忙碌。 與此同時,南方商會的會長洪瑞林作為代表押著龍江商戶們湊的銀子前往京都。 因為做足了準備,英王府精銳盡出的護衛(wèi)下,銀子順利到達了英王府。 有皇上這塊肥rou吊著,商戶們下了大力氣,平時他們打點官員都要出不少血,何況在朝廷面前掛號?甚至不少龍江城周邊,如蘇陽、許州等地的商戶都聞風而來,要求為朝廷出一份力。 因此,這次英王足足收到了近五十萬兩白銀。 英王帶著出身龍江的侍妾邵蓮親自接見了洪瑞林,對龍江商人的忠君愛國的情cao給予了極大的贊賞。 “本來聽說洪會長過來,皇上想要親自召見你的,”英王笑的十分平易近人,“可是龍體欠安,不得勞累,因此特地囑咐本王要好好招待會長?!?/br> 洪瑞林簡直受寵若驚道,“不干勞動皇上,草民愿皇上龍體安康,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會長有心了,”英王客氣了一下,然后一個公公端著一塊玉牌走到洪瑞林面前,洪瑞林心里早就激動的不能自已,看到玉牌上的“御”字更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英王對他的表現(xiàn)很受用,笑呵呵的道,“這是皇上給你們南方商會親賜的玉牌,以后若商會有事,可持這塊牌子去找官府或者來找本王。只要不是違法犯罪的事情,能幫的本王都會幫?!?/br>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洪瑞林盯著那塊玉佩兩眼放光,兩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才恭恭敬敬的去拿,背面果然印著“南方”兩個字,而且有南方商會的標徽。可見是專門準備的,說明年前皇上的嘉獎是真的! 作為地位最底下的商人,他們求的是什么?身份和地位!銀子在這兩者面前,什么都不是! 銀子再多能如何呢?稍微有點身份的人就能踩一腳,如今有了這個,以后怕龍江府尹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英王禮賢下士的傳聞果然是真的,一時間,洪瑞林對英王簡直是感激涕零。 英王讓王府管家親自帶了興奮的洪瑞林下去休息,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邵蓮一眼,對一直沒怎么做聲的常如峰笑道,“此次除了龍江的商人們,本王也要記先生一大功。” 常如峰依然是一副陰沉的模樣,似乎習慣了英王的厚待,開口道,“這些商戶們遇到王爺也算是三生有幸,若以后王爺更進一步,他們要是想讓王爺改他們的商籍……” 邵蓮聽到這里,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凝神去聽,她因為祖父商戶的身份,在王府可沒有少受嘲笑,若是能改變二房的商籍…… 英王察覺到邵蓮的動作,對常如峰愈發(fā)滿意,雖然人陰沉了些不太討喜,但揣摩他用意方面,誰都比不上他。 “他們畢竟對朝廷有貢獻,能滿足的要求本王自然會滿足,若是有能力的,賜個一官半職也無不可?!庇⑼鯗芈暤?。 連低賤的商戶都能有個一官半職,更何況還是秀才出身的父親呢?看來不能再晾著二房了…… 邵蓮匆匆離開后,英王和常如峰轉(zhuǎn)移至書房,英王興奮的繞著堆滿銀票的桌子轉(zhuǎn)了一圈,紅光滿面,不像個皇家公子,倒像個貪婪的商人,“妙!妙!妙!本王真的要好好記你一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