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本來就是焦點,皇上和皇后的態(tài)度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們。 皇上和皇后登上主位,除夕夜宴也就正式開始了。 皇上的情緒十分高漲,他在位期間能收復南黎,確實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因為這件事,他的謚號可以當之無愧的冠一個“武”字。 所以例行的開場之后,皇上第一件事情就是褒獎各位功臣。 “……此次太子率征南軍出征三年,收復南黎,諸位將軍辛苦!沈將軍、夏侯將軍……還有衛(wèi)公的曾孫女婿邵元松!眾位將士辛苦!” 被點到名字的人全都起身行禮,眾人也舉杯致敬,雖然皇上沒直接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年后他們這些人就要升官了。 “這第二件喜事,就是衛(wèi)公的嫡系后人回來了!”皇上說著,語氣中滿是感慨,“六十年了,當初他們身在南黎,朕不敢多說什么,怕給他們帶來危險。如今已經塵埃落定,他們所做的一切也終于可以公之于眾?!?/br> 竟然還有內情?眾人顯然有些驚訝,他們以為只有衛(wèi)公滿族為北黎犧牲這一件事情。 “實際上,二十年前,衛(wèi)公的嫡幼子衛(wèi)高軒還一直潛伏在北黎為我們提供消息?!?/br> “軒哥哥么?”公候之中年紀最大的鎮(zhèn)北侯也已經快七十歲了,眼神中透著懷念,還記得那個鮮活的小哥哥,“當年帶著我去掏鳥蛋,差點把我從樹上摔下來,他自己也弄得一身狼狽,怕他爹罵他,說是我淘氣爬樹,他為了救我才搞成那樣的。” 皇上的笑容中摻雜著苦澀,“若不是為了我們后黎,他也不必十幾歲開始就承受那么多……” 皇上跟眾人說了衛(wèi)高軒在南黎遭遇的苦難和為北黎的付出,眾人聽著唏噓不已,“……如今太子親自接回了他們,朕心甚慰!這一杯,敬衛(wèi)公和高軒!” 眾人舉杯,此時大家再看年若一家時,眼中都充滿了包容和關切,不管他們本性如何,但烈士之后,理應敬重。 唯有衛(wèi)家人心焦不已,把嫡系夸成了花,他們這一支該置于何地? 衛(wèi)老夫人按了按眼角,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慈愛的看著年若一家的方向道,“可不是,父親和小叔性子剛烈,寧寧和若姐兒也都是好孩子,又能干又大氣,尤其是元松,也不愧是我衛(wèi)家的女婿,為此次收復南黎也立下了汗馬功勞!” 別說年若和邵元松,皇上和皇后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前面的閑王好奇的道,“聽說邵將軍此次捐贈糧草五十萬石,還用兵如神,所向披靡,大半個南黎都是他打下來的?” 閑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比皇上小了二十余歲,如今還不到四十,是當年的昭儀所出,因為北黎皇室規(guī)矩森嚴,太子地位穩(wěn)固,所以皇子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職,閑王同樣沒什么野心,平日里醉心書畫,加上皇子的身份,別人也不會在太歲頭上動土,倒是讓他養(yǎng)成了相對單純直爽的性子,對于京城的八卦之類的也不太關心。 可這樣一個閑散王爺,對邵元松在征南軍中的功績都了若指掌。 大半個南黎都是他打下來的?若這樣一說,仿佛邵元松才是收復南黎的關鍵,最大的功臣一樣。 在座眾人都不著痕跡的觀察著皇上、太子和諸位將軍的態(tài)度。 卻見皇上笑呵呵的指了指閑王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眳s也看不出對邵元松是厭惡還是喜歡。 衛(wèi)昌瑞見狀卻玩笑般道,“不是閑王爺消息靈通,是元松有本事,如今沒幾個人不知道衛(wèi)公的曾女婿勞苦功高,都在猜陛下會賞他什么呢!” “哦?”皇上興致勃勃的笑道,“衛(wèi)國公覺得朕應該賞他什么呢?” 衛(wèi)昌瑞再傻也知道這話不能接的,衛(wèi)老夫人也怕惹了皇上不高興,趕忙替兒子解圍,順便栽贓道,“陛下的想法,哪里是我們能揣測的,寧寧他們不過是說起陛下親切寬和,待臣下優(yōu)厚,所以說笑著玩罷了?!?/br> 這就是說是年若一家自己鬧著玩推測的了?其實認真來說,平日里有這樣揣測也是人之常情,但把自己的功績傳和揣測傳的到處都是,就有囂張狂妄和挾恩圖報之嫌。 一時間,眾人落在年若一家人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復雜。 邵元松和年若不約而同的想,來了,前面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刻。 這時候,年若他們確實是進退兩難,就算邵元松矢口否認,說他沒有說過這話,大家也會認為他是在皇上面前假意推脫而已。若皇上多疑,這懷疑的種子就要扎在心里拔不出來了,多多少少會有不痛快,若再謹慎一些,想再繼續(xù)觀察什么的,說不得定好的賞賜都要打個折扣。 而之后嘛,他們自然會有更多的辦法消磨皇上對他們一家的感情,直至厭惡,將他們這條太子的臂膀砍掉。 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沉得住氣,所以絕對不是衛(wèi)家人能想出來的。 年若抬頭看向安親王妃,見她嘴角微勾,仿佛是在和眾人一樣看著他們,但年若卻能察覺到她眼底的愉悅。 可是,他們會如她的意嗎?年若也沖著安親王妃露出一個明麗的笑容來。 安親王妃微微一怔,就見邵元松站起來,對著衛(wèi)老夫人露出一個充滿敬仰的笑容,衛(wèi)老夫人被他們坑怕了,下意識的心中一突,直覺不妙,就聽對方道,“臣商戶出身,后來又在戰(zhàn)場上摔打,從沒想過高在天上的陛下會這樣和藹可親,一雙兒女也總是念叨皇上爺爺,我們往日里也常常說起?!?/br> 眾人看到邵元松說起一雙兒女的時候,皇上的表情明顯柔和下來,心想這位邵元松還真是聰明,知道皇上喜歡小孩子。 自然的恭維過皇上后,邵元松眼中表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向往,“我們到了國公府,見識到了世家大族的鐘鳴鼎食,心里想著我的妻子本來應該過這樣的日子?!?/br> 衛(wèi)家人聽到這一句變了臉色,但話題是他們挑起的,根本無法阻止,就聽邵元松繼續(xù)道,“臣就想著,臣已經上戰(zhàn)場摸爬滾打了一圈,有些戰(zhàn)功,再做些什么,比如就鎮(zhèn)守邊境什么的,是否能為妻兒再掙一個高門的身份,讓他們跟著我過應該過的日子,不然我一介商戶子出身,如何配得上衛(wèi)公之后?” 他說的一片坦蕩,眾人自然也聽明白了,只覺得這人倒是有一片赤誠之心。 他一點都不避諱自己商戶的身份,包括自己沒見過世面也不覺得自卑,只是想著妻子出身高貴,想要給她應該有的生活的體面。 他男人們努力在外打拼,想要的不就是封妻蔭子么? 邵元松隨即笑道,“當時老夫人和國公爺說陛下寬厚,而我戰(zhàn)功赫赫又為朝廷捐了大筆糧草,陛下看在年若祖父的面子上也得給我一個侯爵之位?!毕袷窍氲搅耸裁?,邵元松笑道,“國公爺當時還跟我吹牛,說這事兒交給他,必然讓我達成心愿,整個京城,就沒有衛(wèi)府辦不成的事情。” 你們能信口開河,那我就能倒打一耙,誰怕誰??! 果然衛(wèi)昌瑞聽后大急,開口呵斥,“邵元松,你在說什么!” 顯然脫去偽裝,這才是他對年若一家真正的態(tài)度。 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初來乍到啥都不懂,整個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衛(wèi)府策劃的,而且他們有著足夠的動機。 本來衛(wèi)府如今的爵位就應該是嫡系這邊的,想來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急著想趕人走,怎么趕走?兩個方法,第一,讓皇上和世家大族厭棄;第二,讓他們開個府,自己搬走,當了侯爺總不能在住在國公府了吧?只剩下衛(wèi)氏一個女子,就是一副嫁妝或是一些養(yǎng)老錢的事情。 這么一想,衛(wèi)府這事兒要是成了,可是一舉兩得。皇上被輿論逼迫賜予爵位,心里對他們肯定不會再喜歡了,這急不可耐的模樣倒像是衛(wèi)家的作風。 只是沒想到邵元松竟然是個如此實誠的人,私下里關于皇上的玩笑也這樣大大咧咧的說出來,倒是叫衛(wèi)府的計劃落了空…… “陛下,臣沒說過這樣的話。”衛(wèi)昌瑞急得滿頭冒汗,“臣哪里有這樣的本事?!?/br> 邵元松驚訝的望向皇上,似乎反應過來,趕忙慌亂的替衛(wèi)昌瑞求情,“陛下,當時我們就是玩笑,男人們在一起喜歡吹牛,我們關系親近,那時候又喝了酒,就隨口說了些,臣再無知,也知道國公爺不可能給我爭個侯爵啊……” 他不求情還好,他這樣一求反而越描越黑,衛(wèi)昌瑞險些氣暈過去。 皇上冷哼一聲,擺擺手道,“大過年的,干什么呢?朕又沒說什么,來,說了半天話,上樂舞!” 衛(wèi)昌瑞滿頭大汗的坐下,衛(wèi)家人也因為皇上那一聲冷哼嚇得如坐針氈,竟沒想到邵元松如此會做戲,便是死也要拉他們家做墊背,如今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怕是皇上要誤會他們家了。 衛(wèi)家人根本沒心思欣賞舞蹈,時不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望向皇上,希望能從他的表情中察覺到蛛絲馬跡,然而皇上似乎完全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到底如何是好? 除了衛(wèi)家,還有一個人有些心不在焉,邵元松再次察覺到上首瞄過來的目光,抬頭迎了過去,并笑著搖搖舉杯。 安親王妃似乎沒想到撞了個正著,愣了一下,很快就舉杯回敬,表情親切得體。 第111章 強詞奪理 一曲舞罷,安親王妃朝著皇上舉杯道,“接下來的這支舞,是兒媳特地為父皇和母后準備的,祝父皇母后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哦?”皇上大笑,“那朕和皇后可要好好欣賞了!” 他話音一落,一群胖乎乎的三寸丁從后面繞了出來,只見二三十個四五歲的孩子,全部都穿著喜慶的小裙子小襖子,嫩嫩的聲音唱著過年喜慶的小調跳著童真稚嫩的舞蹈,小手小腳上面帶著銀鈴鐺,行動間清脆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歡慶殿。 皇上和皇后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待孩子們跳完,皇后連聲道,“好好好,快賞??!” 孩子們一個一個上來在公公手里領了一顆金裸子,皇上夫婦笑瞇瞇的看著。 安親王妃捂著嘴對坐在對面的太子夫婦道,“小五,你看父皇母后饞成什么樣兒了,以前是沒辦法,如今你也回來了,趕緊讓父皇母后抱孫子才是!” 皇后點頭贊同道,“可不是,你大嫂說的有理,趕緊給我抱孫子?!?/br> 皇后話音一落,離的近的幾家人眼睛都不由一亮,目光投向太子,衛(wèi)蕓姝和寧穆芷也在其中。 太子妃的繼母武安侯夫人,寧穆芷的母親崔氏笑呵呵的道,“太子妃這幾年身子也調養(yǎng)的差不多了吧,耽誤了這么些年,確實要抓緊了?!?/br> “可不是?”安親王妃笑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著呢,您沒看到太子妃手上還帶著鉆石戒指呢么?” 皇后看了太子妃一眼,眉頭微皺,她的身體,他們可是非常關注的,怎么會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年若圍觀了一場機鋒,不由感嘆,這才是高水準的斗爭啊,不用陰謀詭計,直接就是陽謀,皇后和皇上就算知道安親王妃針對太子妃又能如何呢? 太子妃身體確實有問題,短時間內可能生不了孩子,這就是皇上和皇后的痛處,更何況太子的子嗣還事關國本,再加上如武安侯、永安國公之流的私心,太子和太子妃很快就要面臨巨大的壓力了。 姬星淵哪里能看著自己的媳婦兒被欺負,對著安親王妃感慨道,“大嫂能親自為父皇和母后準備著一支舞,可見終于從傷痛中走出來了,這樣孤也就放心了?!?/br> “母后,”姬星淵笑嘻嘻道,“孫子是緣分,太子妃就算這會兒懷上了,也還得等一年呢,大哥這邊卻可以是現成的哦。” 說完又沖著安親王姬星親昵的道,“大哥,孤已經在宗親中挑了幾個不錯的孩子,您哪天有時間了和父皇母后都一起看看?!?/br> 既然你玩陽謀,那我也來陽謀。 果然,皇上和皇后都提起了興致,看向安親王,“溱兒可有興趣?” 安親王看著暗暗僵住的安親王妃,心中嘆息一聲,伸手抓住妻子有些冰涼的手笑道,“自然是有興趣的,以前是怕王妃觸景傷情,如今她走出來了,我也很開心,而且我們膝下空虛,見著別人有兒女繞膝,也覺得羨慕?!?/br> “好好好?!被屎笱劭粑⒓t,伸手抓住安親王妃的手道,“你能這樣堅強,我們也就放心了?!?/br> 要說她和皇上如今最關心的人,姬星溱了要排了第二,沒人敢排第一,身為太子的姬星淵都要往后站的。 姬星溱五歲便被立為太子,一直文韜武略非常出色,二十歲時也上過北狄的戰(zhàn)場,很是打了幾場漂亮仗,結果被卑鄙的北狄人記恨在心,竟然派出死士屢次暗殺。 最終在二十三歲那一年身中毒箭,人差點都沒了,雖然險險的將人從鬼門關拽了回來,但身體底子也徹底毀了,再無精力處理政務。 當時身懷六甲的安親王妃聽聞消息,直接暈了過去,孩子也早產,沒幾日就夭折了,而姬星溱的身體也再不能要孩子,所以他這一輩子注定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子嗣了。 從一個文武雙全的健康人變成一個走幾步路就喘的病秧子,從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上跌落下來,與本來屬于他的皇位失之交臂,連后代都無法再擁有。親生兒子遭遇這些,皇上和皇后怎能不心疼。 其他的他們沒有辦法,孩子卻早就想著要給他過繼一個的,也能用這個分散一下他的精力,讓他不至于成天胡思亂想。姬星溱也是喜歡孩子的,但陪著姬星溱經歷了一切的安親王妃完全沒辦法接受,姬星溱考慮到她的感受,便將這件事情擱置了。 皇上皇后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依著姬星溱,雖然對安親王妃的軟弱頗有微詞,但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并沒有多加為難,說到底,她也是個命苦的人,便是她有些小心思,也多有包容。 此時有了契機,自然是越快越好,“既然如此,這事兒就抓緊辦了。”皇上一錘定音。 安親王妃嘴角動了動,但知道最好的機會已經錯過了,只能扯起一個笑容。 姬星溱對著姬星淵道,“我這身子不太爭氣,這件事情還要麻煩小五。” 姬星淵笑道,“大哥這話說的見外了,放心吧,我便是不管自己的孩子,也得先管大哥的!” 姬星溱點了點他,“還跟小時候一樣淘氣?!?/br> 眼看著大好的機會溜走,寧穆芷還好些,頂多有些遺憾,卻知道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總會有機會。 衛(wèi)蕓姝卻急得不行,她還得讓年若當著眾人的面告狀,消除日后她誣陷自己的隱患呢! 衛(wèi)蕓姝眼巴巴的等著安親王妃能扭轉局面,然而姬星溱又咳嗽了兩聲對皇上皇后道,“孩兒有些累了,先行告退?!?/br> “趕緊回去吧?!被屎笠笠蠖诘溃巴蹂煤谜湛此?。” 安親王妃只得起身行過禮,扶著安親王離開。 此時已經是酒過三巡,不一會兒,皇上和皇后也起身離開,由太子夫婦主持剩下的宴會時間,這就代表著年紀大的或者有事的人可以先行離開,其余的世家或是互相走動問候,或是年輕人湊在一起玩樂,氛圍輕松活躍了許多。 邵元松和年若見有幾個人上前去給太子敬酒,他們也跟著去了,寧穆茵看到年若很開心,“你們這一身今日可是大出風頭?!?/br> “太子妃喜歡?”太子道,“趕明兒孤也和你做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