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武安侯府世代鎮(zhèn)守后黎北方邊境,寧穆茵的親生母親也是武將之女,婚后與武安侯寧鴻彬意氣相投,感情極好,同夫君一起去了邊境。 兩年后懷了寧穆茵,卻在生產(chǎn)時遭遇北狄入侵,武安侯夫人在轉(zhuǎn)移的過程中遭了罪,導致產(chǎn)后大出血,雖然當時保下了性命,但寧穆茵一歲的時候,她終于熬不住去世了。 武安侯悲痛不已,也幸虧有寧穆茵在,讓他漸漸走出那段傷痛,但從此,寧穆茵雖然是個姑娘,但也跟著爹在邊境,父女倆相依為命。 武安侯老夫人說過幾次要接孩子回來,武安侯不同意,老夫人鞭長莫及,也就不管了。 待到寧穆茵三歲,老夫人堅持要給武安侯續(xù)弦,如果寧穆茵是個兒子,老夫人可能還不會那么堅決,但他們武將世家,本來就因為打仗的緣故,男兒犧牲的多,同時在家的時候也少,孩子出生的機會自然也少,戰(zhàn)場殘酷,她不得不有心理準備,兒子有了后她才能安心。 因為前車之鑒,老夫人特地在文人當中找,最后選了當時戶部尚書的女兒崔氏,一個是不希望兒媳婦再去戰(zhàn)場,也考慮到大孫女從小長在男人身邊,需要一個賢淑的母親仔細教養(yǎng)。 于是寧鴻彬被母親病危通知騙回來成了親,然后繼續(xù)回去鎮(zhèn)守邊境,當然,寧穆茵也繼續(xù)跟著父親在邊境。不久后崔氏懷孕,武安侯的第二個女兒寧穆芷出生。 之后的日子就像所有的武將世家一樣,家中的男人大多時候在外打仗,女人們在家cao持家務,武安侯至少每年述職的時候能回京一次,崔氏確實是個好生養(yǎng)的人,之后四年的時間,又得了兩個兒子,在家里的地位也愈發(fā)穩(wěn)固。 寧穆茵十二歲的時候老夫人下了最后的通牒,讓把大孫女送回來,該學的規(guī)矩要學起來,不然不好找婆家。 女孩子畢竟要嫁人,武安侯這次將人送了回來,過了兩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過的并不開心,尤其老太太給找的婆家他一個都看不上,得知寧穆茵也不喜歡這里的生活,男人三妻四妾,丫鬟通房也就罷了,規(guī)矩和心眼多的讓人心煩,武安侯就干脆帶著他的大姑娘又回了邊境,打算在那邊給女兒找個合心意的。 這一次去了邊境,寧穆茵就上了戰(zhàn)場,直到十八歲太子要選妃,她作為適齡的女兒,不得不回京待選。 比她小四歲的寧穆芷堪堪夠著標準,要是一般人就不會讓女兒去了,一家去兩個女兒,其實不太好看,但崔氏跟她不親,自然更想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博一個遠大前程。 那些關(guān)于她流言之所以能順利傳出來,她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已經(jīng)背夠了同袍的生命,不想再背負一個國家的責任。 因為不在意,也知道自己不會被選中,所以寧穆茵第一次見到太子也只有一個感覺,果然是龍章鳳姿,但也僅此而已。 “我說有意識的話不是假的。”姬星淵開口,“危機四伏,我怎么敢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是醉神散?!彪m然不是見血封喉,但中毒后會失去意識,最后在沉睡中死去,如果那時候他仍然保持著清醒,他的意志也太可怕了。 “對啊,你以為我腿上的傷哪里來的?!?/br> “自己刺的?”寧穆茵道。 姬星淵挑了挑眉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總之你救我的時候,我是醒著的,你離開后我才昏睡過去?!?/br> 雖然閉著眼,但他知道有個人拼死擋在他的身前,呼喝間知道是個女子,年紀還不大,而能和北狄殺手過招的年輕女子,除了寧穆茵再無第二個人。 北狄殺手都倒下后,她探查了他的情況,她應該是處理慣了傷口,利落的用烈酒消完毒的匕首挖出了箭頭,然后趴在他的肩頭吸毒血。 那時他的意識漸漸遠去,唯一記得的就是,她的嘴唇火熱又柔軟…… “等醒來的時候,聽人說當時是衛(wèi)蕓姝守著我?!奔菧Y定定的望著她,“我去找過你?!?/br> 寧穆茵一驚,“什么時候?” “……我想要的是一個真正喜歡我的人,像父親對母親那樣,所以我不想入宮,就算避不開,我也不想讓他因為救命之恩而喜歡我……”時隔多年,姬星淵依然記得他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偷偷接近時,聽到她的這一番話。 寧穆茵自然知道這話是她說的,不由漲紅了臉,“你怎么偷聽?!” “那時候我就想,這就是我要找的姑娘了?!奔菧Y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喜歡的姑娘不想暴露,我自然要幫她打掩護?!彼曰适覜]有細究衛(wèi)蕓姝的事情,只是沒想到衛(wèi)蕓姝膽子挺大,竟然還敢暗示別人。 寧穆茵只覺得胸口都要火熱,這個男人,怎么能這么好?! “我確實因為你救了我的命而喜歡你,但并不是因為救命之恩本身,你帥氣的身手、你的果斷勇敢、你的寵辱不驚,甚至你的對未來的期望,全都是我喜歡的模樣?!奔菧Y看著她的眼睛,“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什么太子妃,而是一個妻子,可以白頭偕老的妻子?!?/br> 寧穆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引爆她身體里的熱情,“姬星淵?!?/br> 寧穆茵叫著他的名字,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堪稱兇狠的吻上去…… 最親密的時候,姬星淵喘息著咬住她的耳朵,輕聲道,“你知道嗎?你今天為了我們而站出來,我很開心!” 他知道她的心意,從來不喜歡挾恩圖報的她,今天站出來說出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的事情,是為了緩解他們之后的壓力……而他知道她的心意。 還有什么能比心靈相通更讓人愉悅呢?寧穆茵緊緊的抱住身下的男人,啞聲道,“我感覺我要死了……” 姬星淵被她的豪放驚了一下,隨即一個翻身,輕笑道,“那我讓你死個痛快?!” 寧穆茵媚眼如絲,“快點!” “遵命,太子妃娘娘!” 除夕夜宴過后,在京城幾乎毫無根基的邵元松一家這個年過的頗為熱鬧,離的近的幾家鄰居都來上門拜年,年若經(jīng)歷多,也不怕沒話題聊,只要不是那種刻薄的人,基本上都相處的很好,不幾日就傳出好名聲來。 相比起來,同一個府里的其他人家都冷清的不行,衛(wèi)蕓姝的事情,認真計較起來,算是欺君之罪了,如今過年期間皇上還不會處理,出了正月,怕他們家的麻煩就要來了。 不過,在他們的麻煩沒來之前,邵元松一家的麻煩還沒處理完。 出了正月十五,各家的宴會多了起來,年若因為自家沒有府邸,所以大多時候是去赴宴。 年前就甚囂塵上的關(guān)于邵元松的侯爵傳言,不僅沒有因為夜宴上的澄清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過這次不是說邵元松狂妄了,而是真心實意的認為,他應該有個侯爵之位,甚至有些不講究的,見著邵元松和年若,提前就戲稱般的叫上侯爺侯夫人了。 頗有種烈火烹油的情勢,這種情況顯然不是他們自己發(fā)聲這種小小的聲音能夠阻止的。 同樣的,還有關(guān)于太子納妃之事的討論,也因為太子妃救了太子而出現(xiàn)了言論逆轉(zhuǎn),全是夸太子妃的,夸太子妃勇猛、大格局、大胸懷,那么太子妃為了太子命都差點沒了,那么總不能看著太子絕后吧? 作為將來的一國之后,該有的胸襟一定是有的。 一模一樣的捧殺手法,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晚上,年若和邵元松躺在床上說起這件事情,年若嘆氣,“你說安親王妃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呢?難不成把太子過的不好了,安親王還能重新做太子不成?” 邵元松一下一下順著年若的頭發(fā),他很喜歡手指在其中穿過的感覺,聽了她的話漫不經(jīng)心的道,“大抵是心里不平衡吧,本來是她們夫妻的位置,結(jié)果成了被人的,若沒得到過還好,得到了再失去,過不了心里那道坎?!?/br> “好歹也是照著皇后標準選出來的人,怎么會這么軟弱?”年若嘆氣,“要說痛苦,安親王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這樣做,安親王可愿意?” “誰知道呢?”邵元松嗅著妻子的發(fā)頂,手下已經(jīng)開始不規(guī)矩起來。 年若抓住他的手,瞪他,“跟你說正事呢?我們沒想到我們澄清之后,她還有后招,之后該如何?就算皇上心里知道,但事關(guān)安親王,皇上心里總會不舒服吧?!?/br> 便是再明事理的人,遭遇讓親人不痛快的事情,難免還是會遷怒,若是普通人,遷怒就遷怒了,但皇上的遷怒后果有些嚴重,就算不會做什么,但有人一直這樣煽風點火,總不是個辦法。 “我已經(jīng)想好了讓皇上心里舒服的法子了,”邵元松干脆翻身壓制住反抗的嬌妻,“作為獎勵,你是不是應該讓為夫舒服舒服啊……” 年若聽到他說有法子,心里僅有的一點愁緒也消散了,一時大意就讓邵元松得了逞…… 第114章 你不夠格 邵元松說了有辦法,年若就不再cao心,這兩年,她對邵元松愈發(fā)的信賴,只要他說了有辦法,感情先于理智,會先放松下來,甚至可以不問原因,不問辦法。 不同于剛成婚那會兒出于客氣和疏離,而是相信他能做好,畢竟這些年,他從未讓自己失望過,有時候想想自己竟然會把人生完全放心的交給另一個人,也挺不可思議的。 能讓年若有這樣的變化,自然跟邵元松的努力分不開。這一次,他照例沒有讓人失望。 正月末,邵元松托了姬星淵,去了宮里覲見皇上,回來后就說事情處理妥當了。 年若好奇,“你跟皇上說了什么?” 邵元松神秘一笑,“等著吧,有驚喜?!?/br> “干嘛還藏著掖著?!蹦耆舻?,“你把爵位推了?” 邵元松皺眉,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這可是你和孩子們的立身資本,怎么可以推掉?”他可以清高,但可見不得妻兒總向別人低頭。 年若失笑,“也對,好歹也被叫做邵扒皮,沒有的東西都能叫你搶回來,屬于自己的就更要咬死了?!?/br> 邵元松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道,“那是,這輩子能從我身上拔毛的也只有你了?!闭f到這里,在年若耳邊耳語道,“就是皇上也不行喲?!?/br> 年若驚訝,同樣耳語道,“你竟然敢跟皇上談條件?” 邵元松神秘一笑,“等著吧,過幾天你就知道了?!?/br> 出了正月,大朝恢復,頭一件事情就是為兩個月前班師回朝的征南軍論功行賞。 這一次封賞的人數(shù)眾多,規(guī)模便是在前黎朝也是史無前例了,以摳門著稱的皇上也難得大方了一回,得了賞的眾人俱是眉開眼笑。 沈大將軍作為此次統(tǒng)帥,特封為鎮(zhèn)南候。 所有的將軍都官升兩級,邵元松因為平定南黎京都有功,跳了三級,成了從二品鎮(zhèn)軍將軍。 意外的是,“眾望所歸”的邵元松除了軍功之外,并沒有給予優(yōu)待,侯爵之事更是連影子都沒有,一時間眾人都替他尷尬起來,不少人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臉色。 然而邵元松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看不出一點勉強的樣子,這份寵辱不驚的模樣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論功行賞一直到天色擦黑才結(jié)束,眾人喜氣洋洋的出了宮,沈大將軍和夏侯道等人出來的時候也不方便多說其他,拍了拍邵元松的肩膀道,“今天天不早了,改天我做東,大家伙兒一起慶祝慶祝!” “那我可等著了?!鄙墼尚αR道,“輪也輪到你了,這個摳門鬼?!?/br> 沈向夏見他果真沒有一絲負面情緒,心里稍稍放松了點,拱拱手調(diào)侃道,“哪里能跟你這個邵扒皮相比啊?!?/br> 夏侯道反應快,對人情緒也敏感,知道邵元松沒有芥蒂,心里也很開心,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道,“好小子,我做將軍那會兒你還是個白身呢,這會兒就跟我平起平坐了!” 邵元松心下微暖,知道他是在變相的安慰自己,坦然的低聲笑道,“你們這是做什么呢,我邵元松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么?” 抬杠慣了的沈向夏和夏侯道異口同聲的道,“是!”說完看著邵元松不滿的眼神哈哈哈大笑起來。 安親王府,安親王妃錢氏靠在美人榻上,聽著心腹丫鬟打聽回來的消息,漫不經(jīng)心的翻著書,待聽到邵元松只升做鎮(zhèn)軍將軍有些意外,“皇上竟然沒有給他封侯?”說完又笑,“我還當要再多費些功夫呢,沒想到竟這樣容易?!?/br> “他當時表現(xiàn)如何?”錢氏追問,可以根據(jù)他的表現(xiàn)再做些文章什么的。 心腹丫鬟道,“并沒有如何,全程都樂呵呵的,沒有一點不快,最后還和沈大將軍,沈侯爺、夏侯將軍一起說笑著離開了?!?/br> “哦?”錢氏用書脊抵著下巴道,“如此城府啊……”看來還有得磨。 “王妃在做什么?”安親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錢氏嚇了一跳,不過表現(xiàn)出來也僅僅是頓了一下,立刻起身迎過去,“王爺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可用過膳了?” 姬星溱道,“用過了,下朝后小五來找我,就多聊了一會兒,順便在他哪里一起用了膳?!?/br> “小五愈發(fā)有太子的氣派了?!卞X氏仿佛玩笑一般道,“當初很多人都說他比不上你,如今收復南黎,他總算不用擔心了?!闭f到這里又嘆道,“他也是個福星,所以老天爺才派了邵元松來幫他,有他在,收復南黎可是省了不少事?!?/br> 姬星溱看著她,雖然這些年兩人感情平淡,但他還是非常了解她的委婉,這是挑撥他和小五呢?所以她覺得太子收復南黎是僥幸,所以她要針對邵元松。 姬星溱沒接她的話茬,開口道,“小五之前不是說選了幾個孩子么,今天跟我商量,看什么時候有時間去看看?!?/br> 錢氏垂下眼瞼,“剛過完年,事情有不少,妾身這里不得空,到時候王爺去看了也是一樣的?!?/br> 姬星溱看著她,只覺得快不認識她了,或者說他從未認識過她。 他當初包容她的本意是心疼她跟著他從高處跌落,又失去孩子,心里不好受。然而她不僅沒有體會他的苦心,還不知不覺將它扭曲了模樣。 想到今天姬星淵跟他說的事情,姬星溱開口道,“小五跟我說了跟太子妃的事情?!?/br> “說了什么?”錢氏果然非常感興趣。 “說了當初父皇母后為什么非要從世家之中選太子妃。” “為什么?”錢氏是真的好奇,要知道當初重新要選太子妃的時候,她的父親左相已經(jīng)準備挑選家中的適齡姑娘了。 “因為他們覺得要選一個真正大格局,經(jīng)得住事的人,”姬星溱看著她微笑,眼底卻沒有笑意,“文臣家的姑娘們怕是做不到?!?/br> 錢氏對于人情世故反應敏銳,幾乎立刻就聽懂了他的意思,是皇上皇后嫌棄她格局小,經(jīng)不住事,作為前車之鑒,他們堅決不要再找她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