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想到最近左相朝著太子伸手之事,皇上的目光發(fā)沉,在收復(fù)南黎之后,這群“有功之臣”的目標(biāo)也不再是共同發(fā)展國家,竟然不惜朝著太子的臂膀下手,也要奪得權(quán)利。 雖然太子和邵元松都劍走偏鋒的扳回劣勢,但這依舊是皇上最擔(dān)心的事情,自己這個小兒子,胸懷遠大抱負,顯然不會就此止步,一定會和朝臣們對上了。 如果他贏了,朝臣世家將成為他手中的利劍,上令下行,他也許將帶著他們開辟一朝盛世。但如果他輸了,那么也許姬氏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受制于朝臣和世家。 “你是怎么想的?”皇上開口。 罷了,趁著自己還能護著他的時候,讓他放手一搏又如何? 成功了,他將成為一位偉大的帝王。 若失敗了,還有他能幫著他收拾一下爛攤子,即便他昏庸一次,對比收復(fù)南黎的功績,也不值一提,而太子卻可以在這其中吸取教訓(xùn),想必以后做事也會更穩(wěn)妥一點。 …… 隔天,皇上身體不適,需要靜心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下旨令太子監(jiān)國。 在征南之前,太子只跟著皇上學(xué)過兩年朝政,緊接著就是出征三年,雖然回來之后皇上就陸續(xù)將事情移交太子,往日上朝也都旁聽,但說話的時候不太多,眾人不由擔(dān)心他第一次獨立處理朝政會不會有問題,畢竟今年南黎那邊一團糟,便是皇上來處理,也要費不少功夫。 不少人聽說這個消息都,都向左相靠攏,有左相的聲望在,若太子犯錯,他們必然鼎力相助。 不過他們顯然多慮了,先撇開其他能力不說,太子對于輕重緩急非常分的清,“今年迫在眉睫的兩件事:第一,南黎修生養(yǎng)息的事情拿出章程來,馬上就要春耕了;第二,人才選拔。大家沒有異議吧?” 這當(dāng)然是沒錯的,但這兩件事情做起來卻麻煩。 第一件事情的章程其實已經(jīng)有了,首先是戶部做出預(yù)算,然后撥出糧種和各種補貼的銀兩,再由軍隊護送至南黎各郡分發(fā)下去。 “這第一件事……” 劉勉之聽到太子開口,心中不由一緊。果然就聽姬星淵道,“三月初就是春耕,南黎五十一郡的預(yù)算最遲二月中旬就必須出來了,戶部尚書,預(yù)算的事情進展到哪里了?” “已經(jīng)完成十郡?!眲⒚阒行┬奶摰牡?,“戶部去歲調(diào)了一半人手到南黎,實在是人手不足。” “是人手不足?還是能力不足?”姬星淵的語氣聽不出一絲火氣,甚至堪稱溫和,“卿掌管戶部,應(yīng)該最清楚,朝廷在這里拖一天,南黎那邊今年會減去多少丁口?!?/br> “還是說,因為戶部人手不足,就讓百姓們?nèi)ニ烂??”姬星淵笑瞇瞇的反問。 說實話,這樣的太子,比起大發(fā)雷霆的皇上還讓人覺得有壓力,眾臣一時間噤若寒蟬。 劉勉之額上已經(jīng)滲出冷汗,“臣即刻安排。” “好,”姬星淵也沒追究,“給卿兩日時間,給孤拿出十郡的預(yù)算來。當(dāng)然,”說到這里,他從樂公公手里接過之前戶部呈上來的折子遞出去,“別再拿這種敷衍了事的東西來頂,孤要清楚的精準(zhǔn)的預(yù)算,否則孤就另找有能力的人來做了?!?/br> “太子殿下!”劉勉之大驚,十郡的精準(zhǔn)預(yù)算,哪里是兩天能做出來的? “殿下?!弊笙嗾境鰜淼?,“老臣知道殿下親自收復(fù)南黎,心系南黎百姓,但戶部此時無人,兩天時間實在太強人所難了?!?/br> 劉勉之感激的朝左相拱拱手,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靠老師。 姬星淵則笑瞇瞇的看著,這是在說他意氣用事了? “左相,孤在三年的時間里安頓戰(zhàn)亂中的南黎五十一郡,精打細算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是不是強人所難孤心里非常清楚,要不孤找一個人來給你們展示展示能不能做出來?” 左相心中咯噔一下,發(fā)覺自己好像掉入了太子的圈套。 劉勉之卻覺得太子在針對他,他做戶部尚書這么多年,不敢說多出色,但也從未出過大差錯,如今太子竟然拿一個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打壓他,若這樣認下,以后他還有什么臉面可言? “敢問太子殿下,是哪位高人?”劉勉之道,“若能得對方指點,臣也好早些完成任務(wù)?!?/br> 眾人都能聽出他的不服氣,不過他們也覺得估計是太子新官上任,想要建立威信,才故意打壓,退一步說,如果太子說的是真的,有這樣的人才頂上來,總不是壞事。 “這人你們大部分都認識,即便不認識也應(yīng)該都聽說過?!奔菧Y道,“父皇新封的晉江郡主?!?/br> “太子殿下!”劉勉之氣得整個臉都紅了,“臣自問兢兢業(yè)業(yè),從未有過大錯,殿下何至于如此羞辱于我?” 左相也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殿下,老臣知道晉江郡主名下產(chǎn)業(yè)繁多,可能于算學(xué)上有所建樹,但殿下應(yīng)該知道,此事并不是會算學(xué)就行的?!?/br> 這是在說年若商戶出身,所以只會打算盤咯? 雖然說的婉轉(zhuǎn),但貶低之意毋庸置疑。太子還沒說什么,邵大將軍就帶頭發(fā)飆了,“左相偏頗了,本將軍雖然商戶出身,但郡主卻是官家千金,您都沒見過她做事,怎么就能確定她只是擅長算學(xué)呢?” 左相:壞了,忘了這個寵妻狂人 “太子殿下,既然是為了解決百姓的問題,都是為朝廷做事,無論誰做都是一樣的,”邵大將軍道,“反正也不費什么事,不如就叫兩人比一場,也方便如左相等大人能夠明辨是非?!?/br> “邵將軍說的有禮,臣附議!”沈向夏站了出來。 “臣附議!” …… 一溜的武將站了出來。 照理說,只要不涉及到打仗之類的事情,武將一般不摻和,不過在南黎的三年,他們還是很有革命情誼的,他們雖然不懂朝廷政事,但也記得邵三奶奶做事干脆利落,讓人十分放心。 “太子殿下,這是國事,豈能如同小兒游戲般意氣用事?”左相勸道。 劉勉之也不贊同,“請殿下三思?!?/br> “事關(guān)百姓生死存亡,哪里兒戲了?”邵元松冷笑,“倒是左相和劉大人是害怕輸給郡主下不了臺,所以才把它當(dāng)游戲吧。” 左相有些頭疼,實在是沒想到一個男人會把自己的妻子抬到如此高的位置上,他就沒自尊么?! 邵元松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尊是個啥?媳婦兒的尊嚴(yán)才是不容侵犯的! 太子殿下占盡先機,加上邵元松據(jù)理力爭,勢必要證明郡主才能,年若和戶部尚書比試的事兒就此敲定,為了不耽誤事情,比試的時間就定在兩天后的歡慶殿上。 第118章 埋下火種 這一日是大朝會,一般情況下辰時開始到巳時末結(jié)束,不過這一天時間晚了許多,大家都在猜測可能是太子第一天監(jiān)國,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結(jié)果確實有事,還不是小事,待官員們一下朝,晉江郡主要和戶部尚書劉大人比試的事情,就以其新奇的特性,迅速的傳播開來。 當(dāng)然,也得益于月初征南軍的論功行賞,二月里的慶功宴非常多,一家接著一家,京城的女眷大多奔波在參加宴會和準(zhǔn)備參加宴會的路上。 年若好歹跟他們一同征南歸來,其中一大半的將軍關(guān)系還都不錯,自然異常忙碌。 聽到消息的時候,年若正在新上任的鎮(zhèn)南侯沈向夏家里和女眷們寒暄。 今日是鎮(zhèn)南侯家的慶功宴,鎮(zhèn)南侯也是世家出身,如今眼看著前程遠大,赴宴的人非常多,因為三月鎮(zhèn)南侯就出發(fā)去鎮(zhèn)守南方邊境,所以抱著維護京中人脈關(guān)系的想法,這一次的宴會辦的很盛大。 彼時年若正和眾人寒暄,除夕夜宴的驚艷亮相讓年若在女眷圈子里非?;斓拈_,尤其如今成了郡主,一些對她不以為然的人至少面上也都開始熱絡(luò)起來。 因為剛分封郡主不久,眾人對她在南黎的經(jīng)歷非常好奇,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讓太子如此欣賞。 年若知道姬星淵一直想要摒棄如今制度糟粕的東西,比如對于女性的束縛,想要提升女性的地位,充分的把人才利用起來。所以自然不吝嗇的跟她們分享在南黎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路行來,餓死病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幾百人的大村子最后可能就剩幾十個人,有的甚至一個都沒有了。只有那個村子,竟然有幾百人,甚至每個人還都能吃個半飽,你們可知為什么?” “快別賣關(guān)子,趕緊講!”夏侯道的夫人跟年若熟悉,不客氣的催促道。 “那村里有兩個秀才?!?/br> “可是那兩個秀才的功勞?”有人忍不住問道。 “不,那兩個秀才,一個差點餓死,一個年邁體弱?!蹦耆粜Φ?。 這不同尋常的劇情已經(jīng)完全的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年若看著一雙雙發(fā)亮的眼睛,覺得自己很有說書的天賦。 “那個差點餓死的秀才學(xué)問非常不錯,也正因為如此,他覺得自己將來會做官,一直看不起村子里的人,經(jīng)常說的話便是‘你們懂什么?愚昧至極?!@樣說,卻也從來不肯教別人道理,村民們雖然不懂大道理,但又不傻,久而久之,便也都離這位秀才老爺遠遠的。” “結(jié)果災(zāi)荒和兵禍到來后,村民們因為會種糧食,好歹有些米糧。秀才卻只有短期的口糧,吃完后就只能餓肚子了?!?/br> “最后他實在餓的頂不住,拉下臉去找村民求助,別人自然不會給他,還嘲笑他,‘秀才老爺不是什么都懂么?到頭來還得靠我們養(yǎng)活您?’” “這話倒也說的不假,亂世之中,再有學(xué)問,還不如會種地來的實在?!庇腥藝@道。 年若笑道,“其實不然,村民也確實愚昧,如果不是另一個秀才的姑娘站出來,這些村民也會走這秀才的老路,這個村子估計也跟別的村子一樣,剩不下多少人了。這秀才的錯處是不應(yīng)該看低村民,大家都人各有所長,誰離了誰都活不好的?!?/br> “說的是,就像百姓若沒有朝廷管束,會活的一團糟,但若沒有百姓種田行商,朝廷和世家們也照樣得餓肚子。”說話的是青州李家的一個姑娘,不愧是大儒之家出來的,一下子就把觀點拔高了。 年若繼續(xù)道,“是這個理,村民們自己都吃不飽,也不會管別人,那秀才差點餓死,不只是秀才,有些家里沒田地,沒勞力的,眼看著也撐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另一個秀才的大孫女站了出來。” “那姑娘多大?有什么過人之處?”有人忍不住問道,只怪年若太會講故事,吊得人心里難受。 “那姑娘不過十八歲?!蹦耆粜χ潎@,“要說有什么過人之處,便是書讀的非常好?!?/br> “比另一個秀才還好?”有人問道。 “不,單論讀書,自然是沒秀才好的,若要參加科舉的話,她肯定是名落孫山的料子。” 年若說的有趣,眾人都不由笑了起來。 “和另一個秀才不同,這個姑娘的爺爺和村民們關(guān)系很好,老秀才負責(zé)教導(dǎo)村里愿意讀書的孩子們,意思意思給點束脩就行,這姑娘從小跟爺爺相依為命,也跟著讀書,學(xué)問不錯。不過災(zāi)荒來臨的時候,他們家也沒有什么糧食,雖然有好心的村民救濟,但也撐不久?!?/br> “這時候小姑娘就站了出來,用爺爺在村人的威望和村中一個已經(jīng)走出去的商戶合作,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br> “什么想法?”眾人簡直好奇死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用了什么辦法,能在災(zāi)荒中保下一村人的命。 “她讓商戶出銀子,以五十文一斗的價格,買下所有人的糧食?!?/br> “哪里會有人那么傻賣給她?雖然平日里只有八文一斗,但災(zāi)荒之中,糧食可是值千金啊。”有人提出異議。 年若點頭道,“說的沒錯,但她說收購來的糧食是為了養(yǎng)活村里活不下去的人的,如果賣掉糧食后,家里一點口糧也沒有的,也可以來吃,每人每天有定額,不能保證吃飽,但也絕對餓不死,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按照她的命令去做農(nóng)活兒。” “老百姓們很會算賬,這樣一來,就相當(dāng)于他們拿了錢,還能被人養(yǎng)著,至于農(nóng)活兒,反正就算不聽她的,他們自己也得干,而且她保證了來年也可以吃到糧食,便是家里藏糧最多的人也不敢保證家里的糧食能夠吃到明年?!?/br> 有人疑惑,“這姑娘能得什么好處?糧食總共就那么些,如此一來不過是分配的均勻了一些,村民們都想不到么?” “所以說,村民很多時候是愚昧的,他們不懂這些道理,只知道自己能吃到糧食?!蹦耆舻?,“這件事情看起來吃力不討好,但這個姑娘卻得到了糧食和工作分配的權(quán)利,這一點就足夠了?!?/br> “她讓商人計算了土地、糧食畝產(chǎn)、人丁等,然后將村民們集中起來,所有的種田好手集中去種村中的三十畝良田,其他全都摒棄;其他老弱病殘和孩子們負責(zé)所有的日?,嵤?,商人則負責(zé)計算每個人每天的口糧,全村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人閑著?!?/br> “你們猜怎么著?”年若沒賣關(guān)子,緊接著道,“這一年雖然只種了全村一半的土地,但收成卻快趕上往年,沒人讓他們交稅糧,接下來的一年,所有人都可以吃個半飽?!?/br> “我知道了!這姑娘果然有魄力!”李氏姑娘已經(jīng)想明白了,“如果村民們一直自己顧自己,即便是有糧食的人家也沒辦法好好種田?!?/br> “是的,他們的地里糧食長得好,自然會有人打主意,要知道,人餓得狠了,什么事都能做出來,但全村人當(dāng)著命根子護著的糧食,方圓幾十里之內(nèi)都沒有比他們村子人更多的村子了,其他人完全占不到便宜?!?/br> “就像隔壁村子有一家有八個兒子,還個個都是種田好手,可是他們種莊稼之后,總有人去搗亂,家里的人只能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看著,村里其他人家都自顧不暇,自然也沒幫手,稍有不慎,就會有大片損失,最后還不如小姑娘帶領(lǐng)的村子過的好?!?/br> 有人討論道,“小姑娘的村子里,壯勞力可以心無旁騖的精心侍弄莊家,平時沒事的小孩子會放哨,他們種的糧食又是經(jīng)過計算,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br>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姑娘,這個村子就會和其他村子一樣,百姓會隨著糧食漸漸耗盡而死。 “太厲害了?!边@些真實的故事可比說書的有趣多了,“最后那個姑娘結(jié)局如何?” “這么厲害的人,太子殿下當(dāng)然非常賞識,”年若笑道,“我們走的時候,太子讓她先做了里長,班師回朝路過時,發(fā)現(xiàn)她所管的鎮(zhèn)子比別人都甩出去一大截去,以至于周圍的人聽說他們鎮(zhèn)生活好,全都遷了過來。太子就讓她去暫代縣丞之職了。” “這也太厲害了?!北娙速潎@。 有人還記得別人的結(jié)局呢,“那看不起村民的秀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