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回去擬個章程，趕緊招人。”

    最后，太子又看向劉勉之，“戶部這邊，孤有意請晉江郡主協(xié)助你們，你們自己以為如

    何？”說到這里笑道，“你們一群男人不會跟個女人計較吧?！?/br>
    這根本不是跟女人計較的問題！吏部尚書明知道太子再偷換概念，但還是沒防??！實(shí)在狡猾！

    太子都這樣說了，劉勉之能如何呢？自然是應(yīng)下了。

    就這樣，年若雖然沒有明確的官職，不參與朝會，但卻入駐戶部開始處理事情。

    對外來說，這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但其中滋味只有年若自己知道，戶部的幾位官員在她身上丟了面子，能不記恨已經(jīng)是好的，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

    為了不耽誤工作，他們把年若需要的數(shù)據(jù)都整理出來，全都丟給她去算。

    所以雖然外人看起來她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風(fēng)光，但就是現(xiàn)代職場之中，新人入職都會經(jīng)過一段苦累的日子，更何況在她不被人待見的情況下，同時還遭遇了職場冷暴力。

    好在年若早有心理準(zhǔn)備，雖然待在戶部的時間沒人理會也沒人跟她說話，但他們給的數(shù)據(jù)充足，也沒故意搗亂，她也就知足了，一整天都埋頭干活兒。

    頭疼了出去休息他們也不會管。

    第二天中午，年若正在核算，戶部一個主事忽然進(jìn)來叫她，“郡主，邵將軍來了?！?/br>
    “我知道了，謝謝?！蹦耆趔@訝過后，謝過對方，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中午，該吃午飯了。

    出門就見邵元松在等她，“你怎么來了？”

    邵元松道，“戶部這幾日辛苦，來犒勞一下大家?！?/br>
    年若挑挑眉，跟著邵元松一起進(jìn)了偏房，這里是平時他們用午飯或者休息的地方。此時已經(jīng)擺了一桌菜，看菜色價值不菲，戶部幾位官員見兩人進(jìn)來，起身道謝，這兩天劉勉之身體終于撐不住去休息了，戶部侍郎代表大家拱拱手道，“邵將軍破費(fèi)了?！?/br>
    說實(shí)話，玉瓊樓的菜，他們這種級別的官員也是難得去吃一次的。

    “別客氣。”邵元松笑道，“邵某也是有事相求呢?！闭f到這里輕輕的拍了拍年若的肩膀，“郡主雖然在南黎的時候幫忙處理一些事情，但當(dāng)時情況特殊，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如今承蒙太子殿下看的起，讓她來幫忙，不過第一次是正式和大家一起做事，怕是什么都不懂，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邵某在這里替她道歉，若她有什么不懂的，邵某就在這里厚臉皮托大家對她多多關(guān)照了?！?/br>
    邵元松說完，眾人都有些羞愧，別說關(guān)照了，他們就差明目張膽的排擠了。

    好在年若也撐得住場面，知道邵元松的一番苦心，也拱拱手道，“給大家添麻煩了?！?/br>
    年若說完，在座幾人心里更是過意不去，虧他們還是大老爺們，卻還沒有個女人心胸寬廣，實(shí)在慚愧。

    “郡主說的哪里話?！睉舨渴汤赡樕⒓t，“郡主來了，我們不知道省了多少事情呢?！?/br>
    他這話說的不假，親身體會之后，才體會到這位郡主有多能干。本來他們還以為對方那么漂亮的贏了他們，又是太子特地派來的，對待他們怕是會囂張、看不起或者任意指使，誰知對方來的之后就埋頭干活。

    當(dāng)初比試時的郡主自信又銳利，在戶部工作的郡主卻謙遜而低調(diào)，甚至對他們的冷落和排擠也不計較……

    再看看邵將軍對郡主那無微不至的照顧，明明千金之軀，又被人捧在手心里寵著，如果不是真的一心為朝廷，又何必來受這些罪呢？

    想想他們的所作所為，技不如人就罷了，還要暗暗欺負(fù)人家，簡直是小人行徑，幾人羞愧不已。

    邵元松走后，他們對年若的態(tài)度好了很多，可能是第一次有職場女性，他們不太知道該如何相處，但是其中的善意年若感覺到了……

    等戶部尚書回來，就看到戶部官員們和年若和平共處的場面，差點(diǎn)又氣得躺回去。但他心里就是再生氣，也不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沒得讓人說沒氣量。

    于是只能憋著氣看著年若和大家越混越熟悉。

    第124章 專項科考

    邵元松連續(xù)給戶部送了七天的玉瓊樓的酒菜，因?yàn)閯⒚阒匠Ｒ膊桓蠹以谝黄鸪?，所以他那里還單獨(dú)送一份，吃人嘴短，看在這些飯菜的份上，他們對年若的態(tài)度愈發(fā)好了。

    相應(yīng)的，年若也開始教眾人一些計算技巧和方法。這個時代能科考出頭的，先不說做官如何，學(xué)術(shù)和腦子都是沒有問題的，缺乏的只是經(jīng)驗(yàn)和技巧而已，年若稍加點(diǎn)播，倒是叫幾個人對算學(xué)又提起了不小的興致。

    七天之后，年若已經(jīng)在戶部如魚得水，不過南黎的預(yù)算已經(jīng)算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年若就不管了。

    年若要離開的這一天，眾人倒是生出些不舍來，對于他們來說，新的做事方式帶來的新奇感和成就感讓他們非常滿足，相比起來，以前按部就班的日子感覺好浪費(fèi)。

    估計太子自己都沒想到，年若的到來還起到了“鯰魚效應(yīng)”，至少就戶部來說，工作效率比以前不要高太多。

    “專項科考就要開始了，郡主可以去考算科，到時候還能回咱們戶部?！睉舨渴汤山ㄗh道。

    “對對對，侍郎說的對?！庇袀€主事附和，“以郡主的能力咱們還會再共事的。”

    年若有些感動，雖然因?yàn)楦畹俟痰挠^念原因，他們一開始對她抱有偏見，但卻沒有故意欺負(fù)過她。

    幾人正說著，戶部尚書劉勉之走過來，咳了一聲，冷聲道，“好好考！”

    年若愣了一下，不知為何眼角有些發(fā)酸，大聲笑道，“是，大人！”

    劉勉之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后冷哼直接離開了。

    戶部侍郎和幾位主事都笑起來，年若也開心的大笑，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走在前面的那個干瘦中年男人，嘴角也微微勾起，眼底滲出一點(diǎn)笑意。

    罷了，如果能像這位郡主一樣，家里的小女兒想考就去考吧！

    是的，再過一個月，專項的科考就要開始了。

    姬星淵行事向來要求高效率，接觸了一段時間，眾臣已經(jīng)摸清了他的脾氣，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他提出建議的第二天吏部就來跟他商量章程，第三天吏部的章程折子就出現(xiàn)在姬星淵的案頭。

    姬星淵看了折子，覺得武宏深除了男權(quán)主義嚴(yán)重之外，工作能力還是可以的。

    他提的意見基本上全都采納并加以完善了，初次考試設(shè)置了法科、算科、刑科、農(nóng)科、水利科五科。

    考試的形式在科舉的方式上做了簡化，只考一天，每科考兩門，第一門就是基礎(chǔ)，不說四書五經(jīng)，基本的識文辨字還是需要的，再有就是一些君子之道。

    北黎非常看重這個，所以他的官場要清明許多，那些官員或許固執(zhí)，或許有私心或其他小心思，但剛?cè)牍賵龅臅r候，大部分都是品行正直之人。

    之后就是對應(yīng)各科的專業(yè)科考。

    吏部還對錄取之后的流程進(jìn)行了完善，就是即使錄取了也不代表萬事大吉，如果三個月內(nèi)有一半以上的官員覺得不合適，開除走人，雖然會享受對應(yīng)的俸祿，但沒有對應(yīng)的福利，不屬于正式官員，除非能力出眾，才能轉(zhuǎn)為正式，否則隨時能被趕走。

    所以說吏部也很能耐啊，這不是試用期和合同工都搞出來了么？姬星淵覺得挺好，就通過了，要求加快籌備起來，可以先在京都范圍內(nèi)試驗(yàn)一次，如果沒問題，就下達(dá)到地方，地方上每三個月考一次，考上的送上京城，京城這邊再考一次進(jìn)行最后的確認(rèn)。

    雖然不如科考，但也非常嚴(yán)格了。吏部尚書從頭到尾做下來，想通了許多事情，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科舉出來的全能人才放到重要位置上去，打雜的活兒就交給專才去做，利用很合理。看來太子還是很有想法的，以后可以多考慮考慮。

    這邊吏部尚書剛放下心來，就聽太子殿下提了最后一個要求，“男女不限、老少不限?！逼鋵?shí)正常應(yīng)該還有個身份不限，但也知道不太可能，沒有哪家主人會讓下人來考試，推行女子考試就已經(jīng)很難了，還是循序漸進(jìn)吧。

    但即使這樣這樣吏部尚書也要?dú)鈺炦^去了，虧他提防了那么久，沒想到太子在這兒等著他呢，吏部尚書覺得太子有辯才，他說不過，所以準(zhǔn)備以死勸諫。

    結(jié)果在他準(zhǔn)備撞柱的時候，太子殿下施施然的道，“太好了，孤本來還不知道怎么安排晉江郡主呢，武卿就體貼的準(zhǔn)備給孤謄位置了。”

    晉江郡主做吏部尚書？那后黎豈不是要亂套？對朝廷深深的擔(dān)憂阻止了吏部尚書尋死的念頭，并表示一定要在這個位置上做到老！

    邵元松跟年若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年若笑得不可自抑，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威懾力，太子殿下也太壞了。

    不管吏部尚書的激烈反對，太子殿下首次將笑瞇瞇的表情換成了認(rèn)真嚴(yán)肅，“蔡氏的算盤，那天你們也見識到了，你們在座的諸位有一個能比上她么？”

    “還是說，你們害怕女人比你們強(qiáng)，要靠著打壓別人才能保住你們?nèi)缃竦牡匚唬磕枪乱院笫遣皇遣灰屇銈兠邦^的好？”

    吏部尚書捶胸頓足，他就說太子殿下有辯才，他們跟本說不過！

    說不過就只能照辦！

    自從太子殿下監(jiān)國之后，京城里似乎就沒有消停過，先有晉江郡主和戶部的比試，后有郡主進(jìn)戶部和老爺們一同做事，如今又增設(shè)了專項的科考，不論身份、不論性別都可以參加！

    皇榜張出，考試內(nèi)容、考試形式、考試要求全都進(jìn)行了詳細(xì)的說明。

    百姓們見識不多，對新鮮事物大多處于觀望的狀態(tài)，只有少部分大膽的人出來碰碰運(yùn)氣。

    而京城上層的圈子中，那場晉江郡主和戶部的比試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對此事反對的人挺多，比如吏部尚書府，雖然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這件事情，但因?yàn)槭潜槐频?，不能明著反對太子，還不能阻止自己家族的人去么？武夫人親自去宣揚(yáng)反對一番，眾人總要想想，吏部尚書自己都不看好的事情，還是有風(fēng)險的。

    最重要的一點(diǎn)，“晉江郡主能拋頭露面是邵將軍愿意寵著，未出嫁的姐兒們能保證這不會影響自己的婚事么？出嫁了的姑奶奶們，這樣做了，萬一丟了臉，婆家能容得下？還是想學(xué)柳先生一樣，面上風(fēng)光點(diǎn)，以后孤苦一生？”

    “男人們寒窗苦讀，又有見識，試試無妨，你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頂多聽些話本故事，兒戲一樣去考試，確定不是去丟人？”

    其實(shí)這些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聲音，可火種已經(jīng)燃起，也許有很多人在其中猶豫掙扎，但總有人接過它，將它傳承下去，慢慢壯大。

    熙和長公主在聽到專科科考的消息后，立刻請了先生來給慧敏郡主講學(xué)，李姑娘回去后就被父親特許和書院的學(xué)子們一起讀書，甚至文元伯世子特地為夫人收拾出了一間書房；身為商戶女的蔡氏家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道她見到了太子，能為朝廷做事，這就是莫大的榮耀，足夠了……

    戶部尚書府，劉勉之最小的女兒接過父親遞給她的書冊一臉不可置信，她還害怕父親面子上過不去，私下里悄悄準(zhǔn)備呢。畢竟父親輸給了晉江郡主，很是發(fā)了一頓脾氣，還氣病了。

    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父親竟然支持自己之后，甚至忘了矜持一下子抱住父親哽咽道，“謝謝父親！您真是天底下心胸最寬廣的人了！”

    從未享受過小女兒撒嬌待遇的劉勉之身體不由一僵，但暖意也不可抑制的從心底溢了出來，破天荒的拍拍女兒的頭道，“好好學(xué)，考不上可不怪我?！?/br>
    “是，父親，我會努力的！”劉三姑娘興奮抱著書跑了……

    劉夫人擔(dān)憂的道，“你怎么會突然讓她去考？難不成還真讓她去做官？”

    劉勉之看著夫人竟然擔(dān)心女兒考上之后的事情，不由笑道，“放心吧，她哪里能考上？她要是能考上，我就高興死了?！?/br>
    劉夫人不解的道，“那老爺為何還讓她去？”

    “你不是整天說她見識少么？”劉勉之道，“這次就讓她去見見世面，若是能讓郡主看上，是她的福氣。”看著夫人驚訝的目光，劉勉之抹了把臉有些別扭的道，“總不能還不如個女子心胸寬廣?！?/br>
    ……

    錢府，錢薇拍打著房門哭道，“祖父，您讓我去吧，我想試試！”

    “不行?！弊笙鄳B(tài)度堅決。

    錢夫人也心疼孫女，但還是勸道，“薇姐兒，你怎么能跟你祖父作對，太子這樣做，以后女人都跑出去做官，誰來打理后宅，世道豈不是要亂套了，這事兒肯定不成的，聽你祖父的，乖乖在家呆著吧，等考完了就放你出來?！?/br>
    “我不要，人家晉江郡主那么厲害，都去戶部了，家里不都照樣好好的么？”錢薇顯然已經(jīng)化身晉江郡主的迷妹，“怎么就能亂套？”

    “胡鬧！”左相大怒，“她家里沒有長輩婆家，能一樣么？”

    左相還想說像邵元松那么心大的男人能有幾個？

    聽到這個，錢薇的母親也發(fā)愁死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姑娘曾經(jīng)對太子動過心思，“如今你正是議親的關(guān)鍵時候，何家那邊老夫人刻板，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女子。”

    “不喜歡就不喜歡！”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傳來，“難道我錢家的姑娘還要別人挑三揀四？如果真是這樣，錢樂山你也太沒本事了！”

    左相聽到這個聲音無奈的扶了扶額頭，扭頭先瞪了一眼扶著老太君過來的小孫子才郁悶的道，“娘?！?/br>
    老夫人如今已經(jīng)八十余歲，身體還很健朗，不過心性卻愈發(fā)像小孩子。

    “你瞪他做什么？”老太君中氣十足，“我老太婆說錯了？你自己沒本事就罷了，還不讓姑娘自己有本事？”

    “娘……”左相頭疼的撫額，“難不成您還覺得薇姐兒能做官不成？”

    “成不成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太君道，“你當(dāng)初讀書那么差，我都沒想到你還能成為左相呢，但不是也讓你讀了？！”

    眾人聽她提起一家之主的黑歷史，全都閉嘴不言，就當(dāng)沒聽到，唯有錢薇，本來都哭著打嗝了，聽了這個忍不住一笑，混合著哭腔發(fā)出了一個奇怪的聲音，讓扶著老太君的弟弟也忍不住差點(diǎn)笑出來，然后一人遭了親爹一個瞪眼。

    “我老太婆覺得，太子殿下說的很對，女人就是因?yàn)闆]有個男人一樣的機(jī)會才會見識少，我看晉江郡主那樣的就很好！我們家的姑娘要都像郡主那樣，我老太婆死也瞑目了！”

    那會兒錢薇能避開祖父跑去做年若的助手，老太君功不可沒，當(dāng)初也作為觀戰(zhàn)的家屬在歡慶殿看了那一場比試，她活了這把歲數(shù)，自有自己的智慧和領(lǐng)悟。

    晉江郡主的自信，她的恣意灑脫，全都是因?yàn)樗约河凶銐虻牡讱?，不是太子的信任，不是邵將軍的寵愛，而是來自于她自己，她?nèi)有錦繡，所以才如此耀眼。

    “別跟我說什么有礙親事的事情，”老太君道，“你們都覺得邵將軍好才有晉江郡主，老婆子卻覺得是晉江郡主難得，邵將軍才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