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可隨著李牧看過來的視線,仲修遠的一顆心卻不由的懸起。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那種異樣的既期待又興奮又害怕的情緒,他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是我娶回來的。”李牧道。 李牧把允兒抱了起來讓他看著自己,又重復教了一遍后,這才把兩只腳都縮起來的允兒遞到了仲修遠的面前。 大概是因為有李牧在,所以允兒也并不是那么怕仲修遠,他歪著腦袋打量了一會兒床上朦朦朧朧看不清的仲修遠后,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嬸嬸。 “好?!崩钅梁苁菨M意,他把允兒放在了床上仲修遠的手邊,“你就和嬸嬸在這里等爺爺回來,叔叔去一趟外面?!?/br> 仲修遠并不是那種會不擇手段的人,他是個從骨子里透著傲氣的人,而且如今這情況仲修遠也必須隱瞞身份養(yǎng)好傷,所以李牧暫且還是相信他的。 仲修遠坐在床上看著李牧出了門,又聽著他的腳步聲進了院子,拿了什么東西,離開了籬笆院走遠。 直到確定他走遠,仲修遠這才狼狽不堪地抬起右手擋在眼前,他無聲的向上仰頭,企圖不讓人看見自己臉上此刻的狼狽與緋紅。 他十二歲離家參軍,后讀盡天下兵書,雖不敢說文采多好,可這么多年來他獨自一人在朝堂之上舌戰(zhàn)群雄從未輸過。 可此刻,他卻有一種想要鉆個洞或者柜子什么的把自己藏起來的沖動。 他該如何辦才好? 因為即使那人嘴上說著那等不合理且燥人的話,只因他擺著那樣一張認真的臉,他就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第8章 脫掉。 仲修遠咬住下唇,企圖用疼痛來拉回理智,可這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他即使咬得嘴唇發(fā)疼,腦海中依舊是揮之不去的那人一臉認真的表情。 就在此時,他放在床上的手,掌心中突然有了動靜。 仲修遠因為狼狽而氤氳著幾分水汽的眸子轉動,他望向自己的手,只見自己掌心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顆花生。 視線朝上,那小娃娃從自己兜著花生的衣兜中選了個大的,正小倉鼠般的用嘴巴剝著殼。 山里頭零嘴不多,幾顆花生米就讓他寶貝得不行。 把花生剝了殼,他抬頭看了一眼仲修遠,又分了一顆花生米給仲修遠,給放在他白皙修長略帶薄繭的掌心里。 “嬸嬸,吃。” 聽著那奶聲奶氣的叫喚,仲修遠呼吸又是一滯,下一刻,他整張臉紅得宛若迎著晚霞。 出了門的李牧看了一眼天氣,他腳下生風,快速向著山里頭走去。 習慣了戰(zhàn)場上常年的奔波走動,這山里頭那陡峭不好走的小路,倒是簡單了。 李牧家的那兩塊地在另外一座山頭,看著倒是挺近,但從村里到那邊去,路上下了山還得再爬一趟山。 山里有句土話叫做‘看到屋走到哭’,指的大概就是這情況了。 山里頭山路多,量是李牧走到地里的時候,身上也不禁多了一層汗。 明晃晃的太陽頂著曬,明明才四月,也不知道哪里來得這么大太陽。 到了地方,李牧棱角分明的臉上有幾分驚訝,原本預料當中的兩塊荒土居然沒雜草叢生,而是被分成了好幾個小格,分別種著不少東西。 起先的驚訝之后,李牧倒是很快就想明白過來。 他那屋里不值錢的家具都有人搶著要,這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兩塊新地怎么可能沒人搶? 雖然山里頭的地貧瘠,就是精心照料,地里頭的莊稼一年下來也頂不上山下面一塊沃土一個季度的產量,但既然有現成的地擺在眼前,又怎么會有人不要? 李牧的父母死得早,他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兩塊地荒了四、五年時間沒人打理,土里頭別說雜草小樹苗都長了一波了。 后來他個鋤頭把式都拿不好的人跟著鴻叔學下地,頂著烈陽磨了一手繭,費了個把月的時間才把兩塊地收整出來。 現在看來,他自己沒種成反倒是便宜了別人。 不過既然地沒荒著,他也就省了不少。 四處看了一圈后,李牧轉身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李牧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趁著這騰出來的一點時間在山里頭走了一遭,采了一些止血促進傷口愈合的草藥。 山里頭的人沒那么金貴,小傷小病都是自己上山里頭弄點藥吃了就得了,李牧也跟著其他的人淺學了些,懂得不多,止血去熱這些基礎的藥倒是知道。 從林子當中鉆出來時,李牧手中已經握著兩把藥草。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回去的時候,村里頭的吵鬧已經平息下來,鴻叔正在他家院子里抱著允兒逗弄。 見李牧回來,他走上前來,他從自己兜里掏出了近一兩銀子的一大把銅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錢我給你要回來了,自己好好收著。” 這錢本來有人想拿回去的,但是他沒讓。 也虧得那些人好意思開那個口! 說起這事,鴻叔就來火氣。 李牧看了看手里的銅板,進了屋,隨意放在了桌上。 鴻叔此刻又道:“對了,剛剛我回來的時候在村頭看到個陌生人,說是來找人的?!?/br> 正準備把手里頭剛采回來的草藥拿到廚房處理的李牧腳步停住,他側過頭去看向鴻叔,“找人?” 李牧的聲音有些大,就連里屋的仲修遠都注意到了。 面對李牧如炬的目光鴻叔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說道:“是呀,是個沒見過的陌生人,說是來山里找人,我問——” 鴻叔話還沒說完,李牧就把手中的藥草扔在了墻邊轉身向著村那頭跑去,李牧的動作快,一眨眼的時間就消失在了拐角。 鴻叔本來想要叫住他,話還沒出口,人就不見了。 “我這話還沒說完呢……”鴻叔走了兩步想追,想了想又作罷,反正這村兒就這么大,李牧找不到人自己就會回來。 依著枕頭坐在床上的仲修遠,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沒換的大紅的喜袍,幽深的黑眸出神地望著窗外。 堂屋有風,穿堂而過,撩起他一頭碎發(fā),讓他亂了心神。 該是什么樣的絕妙佳人,才能讓李牧跑得如此飛快,讓他如此的迫不及待…… 腳上的傷口傳來一陣疼痛時,仲修遠才總算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去,發(fā)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把傷口附近的喜袍扭作一團捏在掌心,本來就不甚好的布料都被揉出了皺褶。 仲修遠放開喜袍,修長白皙的手動作輕緩的把布料輕輕抹平。他動作間喜袍是撫平了,但一放手褶子就又出現。 試了兩次依舊毫無作用后,仲修遠深吸了一口氣,側過頭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 本應該是陽春三月生機勃然的天氣,他嗅著的空氣,卻是充滿了一股子酸楚味。 鴻叔都抱著允兒回自己家做飯了那會兒,李牧才回來。 鴻叔就住在李牧家斜對面,不遠,坐在屋子里都能望見對方家。 在廚房中忙碌著的鴻叔見到李牧回來,他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出了門,向著李牧家院子走來。 “我話還沒跟你說完呢,你就跑?!兵櫴宓?。 “鴻叔?!崩钅僚艹鋈サ哪菚捍孱^已經沒了人,問了住在村頭的人,說是人已經走了好久了。 “來找你的是鎮(zhèn)上府衙的人,知道你緊張?!兵櫴搴眯?,李牧這人看著倒是挺沉穩(wěn),怎么突然就這么沒點定數了? “府衙的人?”李牧倒真有點驚訝。 “說是讓你過幾天去一趟府衙里,好像是你之前參軍的事情?!兵櫴逡娎钅谅牭絽④妰蓚€字就皺起眉頭,他連忙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經幫你問過了,不是讓你回去當兵,好像說是上頭有什么東西分發(fā)下來了?!?/br> 李牧聞言松了口氣,同時一股失望也隨之襲來。 他回這里來是為了找人,可如今時間都過去了大半個月了,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找人這事兒你也別急,得慢慢來,這年頭來往的人流動性大,急也急不來的?!兵櫴灏参康?。 李牧無聲長吁一口氣,吐出心中的郁結,“我知道了?!?/br> “行了,趕緊回家去弄點吃的吧,這都大中午了?!兵櫴鍝]手,向著自己家走去。 他家院子里頭,允兒坐在小凳子上被太陽曬得迷迷糊糊的,這會兒正打著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李牧去墻角撿了自己之前扔下的草藥,進了廚房。 窮人家的吃食自然比不上大富人家,所以大多都是飯、粟、麥這些個粗糧加上鹽,或者就個醬菜。米面都精貴,吃的少。 好在李牧的手藝還算不錯,同樣的東西他和別人比做出來味道卻不一樣,允兒就愛吃他做的東西,鴻叔也曾贊嘆過。 煮了些吃食,李牧又翻了半碟醬菜出來,然后托著三個碗去了里屋。 在屋里簡單的吃完飯,李牧收拾了東西去了廚房,把之前準備好的藥端了出來。 藥一共有兩份,一份是喝的,一份是外抹的。 把喝的那一碗遞給仲修遠后李牧在院子里架了個支架,把床上的被子拿出去曬了。 四月天的太陽暖和,曬過的被子也暖。深山林子里頭潮氣重,曬了晚上睡著才舒服。 做完這些李牧再進門的時候,起先遞給仲修遠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藥,他已經全部喝了下去。 李牧拿走空碗放在桌上,又端著另外一石頭碟深綠色黑漆漆的東西回來,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褲子脫了?!?/br> 一口氣把一整碗又苦又澀的中藥喝完都面不改色的仲修遠,在聽到李牧這話之后,下意識的就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褲腰帶。 李牧低著頭用竹篾子攪拌著那有些難聞的東西,等了會兒沒等著仲修遠的動靜,他伸出手向著仲修遠的褲腰帶而去。 仲修遠冷冷撩起睫毛顫了顫,他瞪圓了一雙眼,變了臉。 想他堂堂一個戰(zhàn)無不勝的常勝大將軍—— “脫掉?!崩钅撂ы?,黑眸如玉。 仲修遠拽著褲腰帶的手緊了緊,又加了幾分力道。 第9章 都已經看過了 李牧視線下滑,落在仲修遠拽著褲腰帶的手上,“脫。” 仲修遠眼中冷冽的氣息一絲絲透了出去,他往床里面挪了幾分,護著褲腰帶的心十分堅決。 “不脫怎么上藥?”李牧看著兩人間那被仲修遠拉出來的小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