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因為夜里的事情, 村里人也沒了睡意,見李牧把兩頭狼擺在自己家院子里之后,好些個沒有跟著下去的人, 都紛紛跑過來看。 鴻叔因為要照顧著允兒,所以并沒有跟下去,這會兒知道安全了他抱著允兒回來,“我聽說鴨籠又給弄破了?” 借著火把的光暈,李牧點了點頭,看來這鴨籠加固得還是不夠。 鴻叔四處看了看,看見那兩頭狼走過去打量了兩眼之后,又道:“人沒事就好,過些天我再幫著給你再加固一下。” 因為這狼的事情,李牧原本準備去買樹苗的事直接就耽誤了好幾天,現(xiàn)在狼的事情解決了,他必定要趕緊出發(fā),不然這一來一回的再耽誤下去,天氣就真的要冷了。 鬧哄哄的一夜過去,李牧趁著天還未亮小瞇了一會兒之后,天才一亮,就又下了山,去了鴨籠那邊。 因為之前第一次的攻擊,鴨子里頭有好些都受了傷,當時李牧把其中傷重的幾個單獨弄了出來,給仲修遠包扎了傷口。 但接下去的幾天時間他都忙著加固鴨籠,也沒有太多時間去顧及這些鴨子,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時間,他自然得趕緊看看。 那天之后,仲修遠一有時間就想著給這些鴨子包扎、傷口換藥,如今幾天下來,鴨子的傷口基本都已經(jīng)愈合。 李牧大概瀏覽一圈,又喂了些吃食之后,便拍了拍手往山上走去。 又是一天過去,李牧重新收拾了東西,帶著東西在天剛亮時就下山租了一匹老馬,順著之前走過的方向,向著碼頭那邊而去。 途中的路途枯燥乏味,若真要說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路上的難民比以前更多了些。 前段時間戰(zhàn)場轉移到了南邊去,因此原本在南邊的難民,這會兒都忙著往他們這邊跑。 一路行至碼頭,李牧在碼頭稍作休息,去市場逛了一圈沒有找到自己要的樹苗后,又選了個方向往更里面走。 眨眼又是好幾天的時間,等李牧再停下來時,他已經(jīng)到了碼頭過去的另一座城里,安芙。 這地方要比碼頭大些,但是卻又比不上另外一座大城,不過這里已經(jīng)離他們住的地方又有許遠的距離,因此這一邊相對來說又要安全得多。 到了地方之后,李牧照例找了地方暫時住下,第二天一大早便向著市場那邊找去。 兜兜轉轉在市場當中轉悠了有兩天的時間,李牧才總算是摸索清楚自己要買的東西在什么位置。 在花鳥市場旁邊賣種子的地方轉了好幾圈后,李牧鎖定了一家相對較大,看上去開了有些時間的賣育苗的店。 大城市里賣什么東西的都有,除了農作物,好些戶人家還會買一些盆景盆栽,因此這家店的面前擺著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盆景。 李牧進去之后,那一看便是個做生意好手的店老板立刻迎了上來,聽說李牧要買些桃樹和棗樹,立刻領著李牧去了后面的院子里面,看他放的成品。 來之前,李牧原本還只是計算著要買多少的桃樹,多少的棗樹,但進了店,李牧才從那老板的口中得知這兩樣東西竟然還有分。 除去品種不同之外,這樹苗的好壞也有分。 有的樹苗還是個秧秧,你買回家得多種好幾年,有的樹苗卻已經(jīng)成了大概的模樣。 李牧揣著一張面不改色仿佛心中有數(shù)的臉,靜靜地聽著那老板在一旁介紹著。 這事情大概折騰了有兩三個時辰,就在李牧都已經(jīng)快要下定決心的時候,門外卻來了幾個人,點名要找李牧。 那群人都穿著服裝統(tǒng)一的家丁服飾,被那些人點名,李牧也有些驚訝,他在這地方可不認識什么大人物。 “你隨我們來就知道了。”領頭的家丁對李牧作出請的手勢,言語之間倒還挺尊敬。 李牧凝目看了看身后那些樹苗,他才弄懂這些品種的區(qū)別,想想覺得應該再考慮一下,也就跟著那群人走了。 離開了花鳥市場,這群人把李牧領著向著一條繁華的街道走,大概有半壺茶的功夫之后,一行人在一家看著十分威嚴的府邸前停下。 “請吧!”一起來找李牧的那些家丁散去,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接手。 李牧沒再遲疑,隨著那管家往里面走去。 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過這大院的牌匾,因此心中也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見到坐在廳中的秦老爺之后,李牧臉上并未表露出驚訝,與他抱了抱拳行了見面禮之后,便站在一旁。 他以前只知曉秦老爺是他們這一片算得上是有錢的,從之前那縣太爺?shù)膽B(tài)度來看想必也是個有勢的,倒真沒想到這秦老爺居然有如此財力。 不看他的產業(yè),就看他這一座宅子,就看這古董家具這家丁排場,估摸著少說也得上千兩才置辦得下來。 如此有錢有勢,也難怪瞧不上他們山里的兩座山一個魚塘了。 那幾兩銀子對他來說,大概不過就是個塞牙縫的東西。 “我聽說你來這里了,怎么也沒想著過來拜訪一下?”秦老爺依舊是那十分好說話的模樣。 “不知秦老爺住在這里。”李牧此刻卻是有些明白,這人之所以那么大排場把他叫來這里的原因。 之前這秦老爺幫著他讓仲修遠去了袁國,原本是算著把人給送回去穩(wěn)定戰(zhàn)場,結果沒想到仲修遠又跟他回來了。 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仲修遠的身份不暴露,那自然無事,但如果仲修遠的身份暴露,這牽扯下去可就不僅僅是包庇那么簡單了。 牽扯上仲修遠,這事要是往大的鬧,說不定還得滿門抄斬。 幾萬大軍到處搜尋都一直找不到仲修遠,雖說有傳仲修遠可能已死,但大寧的人只要沒有見到仲修遠的尸體,他們就始終無法安心。 “看你這樣子,想必也是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什么了?”秦老爺把身旁的管家揮退,親自給李牧倒了杯茶,讓他坐在旁邊。 “不知?!崩钅廖纯蜌?,在他旁邊坐下喝茶。 他這忙了一早上,跟著那賣樹苗的老板看了又看,腳都累了。 聽聞李牧的話,秦老爺臉上的笑容有些繃不住了,“那件事情的嚴重性,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br> 李牧見秦老爺不再揣著,這才回頭看向他,“秦老爺還請放心,我李牧不過是個退下來的兵痞子,沒有那么大的能耐掀起波瀾,我求的也不過就是粗茶淡飯平凡日子?!?/br> 聽了李牧這話,秦老爺放松了些,但同時也有些許的疑惑,“他真的能跟你在這山上過一輩子?” 放棄榮華富貴放棄傳世盛名,他仲修遠仲大將軍,真能跟在李牧在這么個鄉(xiāng)咔咔里面過一輩子? 李牧想到那人的臉,嘴角不禁流露出幾分笑意,他并未回答,但答案已經(jīng)顯然。 秦老爺沉默了半響,一壺茶都快喝掉一半之后,這才又道:“我聽說你來這邊買樹苗?” 李牧垂眸喝茶之間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隨即溢出一分不喜。 這秦老爺怕是早在他進了這城里之后就知道了他來了的消息,只是一直隱而不發(fā),在暗中調查他罷了。 “你莫要誤會,這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只一人也就算了,可我這家里大大小小好幾十口人,不得不慎重,這事情你應該懂。”秦老爺并未忌諱。 如果沒有他幫著仲修遠越過國境這件事情,他大可以拿仲修遠作為威脅威脅李牧,但是這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 萬一要是這件事情被揭露出去,那他幫著仲修遠過境這件事情就夠他死上幾百次了,所以如今兩個人已經(jīng)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其實很喜歡李牧,從第一眼見李牧到之前的藥草再到如今,李牧的性子從上自下他都喜歡。 聰明,卻內斂,有能力,卻并不莽撞,這樣的人若是能歸順他的手下,必然能成大器。 聽聞那秦老爺這如同道歉的話語,李牧也放寬了些心。 秦老爺?shù)恼袛堉?,他一直看在眼中,但他意不在此?/br> “我準備在山上種些果樹。”李牧道。 秦老爺聞言笑了笑,卻并不贊同李牧的打算,“你到底還是年輕,還是缺了些道行?!?/br> “這話作何解?”李牧不明所以。 “你只知道這大局勢如何,卻不知道大局勢之下的暗流走向,若想要把這日子越過越好,必然要摸清楚這些東西,才能順應潮流免得翻船?!鼻乩蠣敶蛑鴨≈i。 李牧聞言之后稍作思考片刻,面色一變再變,等他穩(wěn)下來時心中已大概有了猜測。 大寧出事了? 李牧略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秦老爺,后者無聲的沖他點了點頭,又道:“大寧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改國號了?!?/br> 002.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秦老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說,但這一次卻真的讓李牧一驚。 這件事情大寧面上還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端倪,戰(zhàn)場那邊也依舊如故,如果不是因為秦老爺這會兒說的這些話,李牧恐怕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 大寧如今的皇帝自登基起,這一場仗就開始打,其間一共十年過半,難道…… 秦老爺看著面色連番變化的李牧,他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沉重,許久之后,他才如同自言自語般幽幽地說了一句,“十年的時間,足以讓大寧民不聊生,也足以讓他這昏君的名頭坐實了?!?/br> 李牧不言不語,這些事情其實他不懂。 他雖然參過軍入過營,但是他懂的都是些如何保命如何打勝仗的事情,這宮里頭的事情沒有黑白沒有對錯,是說不清的。 秦老爺見李牧如今這揣得住事情的模樣,嘴上卻又忍不住嘆道:“若當政者是明君,眾人揭竿而起,那叫造反??扇羰窍喾?,當政者是昏君,眾人清君側,那卻是傳世美名。” 這句話之后,秦老爺也沒有再說什么,但是他的話李牧卻聽明白了。 如果真的當朝內政亂了,那恐怕這場戰(zhàn)斗就要改變走向了,無論大寧是輸是贏,總歸會很快就會有個結果。 這事情與他無關,但又不能說與他無關。 生活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之下,他要么順應這樣的潮流茍且偷生,要么就頭破血流。 大寧要打仗,他這樹,就種不得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李牧正沉默,門外的管家卻這時候進來,與秦老爺?shù)吐曊f了兩句。 李牧本以為秦老爺是有客,正待起身告辭離開,秦老爺卻對他招了招手笑著與他說道:“來了個客人,你也認識?!?/br> 李牧還來不及驚訝,就見門外他們鎮(zhèn)上的那個年輕的大夫走了進來。 那大夫顯然也沒料到李牧在這里,因此他一只腳進了門,見到李牧之后,一張帶著笑意的臉頓時就扭曲了。 之前那件事情,他還沒找李牧算賬呢! “你這家伙!”年輕大夫見著李牧立刻瞪紅了雙眼。 想起之前那天夜里的事情,他這會就是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把李牧掐死在這里。 秦老爺聽著那年輕大夫的怒吼,帶著驚訝的眼睛在兩人之間流連,“你們倆這是?” 秦老爺知道這兩人認識,之前去袁國回來之后隊伍中的人告訴他的,他們兩人一人住山上一人住山下,其中一人又是大夫,認識也不奇怪。 可兩人的關系,似乎要比表面的好得多。 李牧聽著那一聲怒吼,又抬頭去見氣沖沖的向著自己走來的年輕大夫,他淡然地抬手,喝茶。 見著李牧這淡然的模樣,那年輕的大夫當即就氣得跳腳,“你這家伙,你、你、你給我等著!” 他有很多話想要罵出口,可是又不知道該從哪里罵。 之前他給仲修遠的那一包藥,可不是一次的劑量,就算分作十來次用那都綽綽有余,要是整包下去,估計就是頭牛都得瘋。 他原本還以為那要被仲修遠給收起來拿走了,結果未曾想到,這兩人一走沒多久,他身上就跟著了火似的。 那之后的事情,他已經(jīng)不想再提,但那活兒疼了他好幾天的事情他卻忘不掉,這仇他必須報! 李牧淡然抬眸,瞬間就把那年輕大夫肚里頭的火撩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