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大雪封山并沒有影響到溫泉,銀白色的月光之下遠遠望去,溫泉所在的山澗間升起一片片白蒙蒙的霧氣,煙霧繚繞,看著便知道那地方是極其暖和極其溫熱的。 再向著那邊走一些靠近些,那股溫熱的氣息就變得清晰真實了,隨著那溫熱的氣息一起迎面撲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走進了那一片裊裊仙霧中,溫泉的模樣就展露在了兩人面前。 這溫泉是在山縫裂縫之間,位置極為隱秘,估計就是住在這山上的好些人,都還不知道這個地方有這樣一個溫泉。 原本這地方有些臟亂,地上到處都是枯枝樹葉,還有一些腐爛的泥巴。 是李牧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之后帶著仲修遠兩個人把這地方的枯枝樹葉全部清理干凈,又在溫泉冒出水的那地方,弄出了一個有三米來寬的大池子。 大池子都是用光滑的鵝卵石一點一點堆砌成的,做成了一邊比較深,一邊比較淺的模樣。 深的那一邊若人站在里面溫泉的水能蓋過胸口,淺的這邊坐在水中水剛剛淹過胸口。這些都是李牧之前就算計好了的。 他們因為之前那些事情的原因,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沒來過這邊,幸運的是,溫泉并沒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響,依舊是那干凈的模樣,只是水面上浮了幾片樹葉。 李牧在四周轉(zhuǎn)了一圈,把自己手中拿著的東西放在了溫泉邊上后,他往旁邊走去,“我去附近看一看,這里安全不安全?!?/br> 雖說這里已經(jīng)離前面的鎮(zhèn)子有很長一段距離,但是還是小心為上。 仲修遠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李牧離開的背影,直到李牧離開他才有些受不了似的,蹲了下去,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間藏了起來。 雖然一路上都萬分的不安忐忑,但他終還是跟著李牧到了這地方。 仲修遠縮成一團鴕鳥般的把腦袋埋在膝蓋間,好片刻后才緩過勁來,偷偷抬了頭去偷看李牧之前放在溫泉邊上的那紅薯。 那紅薯并不算特別大,有小兒手臂粗,但是卻很長。 仲修遠路上偷偷用手指比過,那紅薯足足得有他兩個手掌長,也不知道李牧到底是怎么選出來的…… 仲修遠這些日子逐漸白皙起來的臉頰此刻紅撲撲的,原本應該是暗夜寒星般的黑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溫泉的原因,更是帶了幾分水汽。 仲修遠朝著四周看了一圈,沒看到李牧之后,他就著蹲在地上的姿勢,鴨子一樣慢慢的向著那紅薯的方向挪了一步。 挪了一步后,他蹲地上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李牧不在之后他突然站起身來猛地向那邊跑去,然后抬起了腳就向著那紅薯飛速踹去,試圖把它毀尸滅跡。 可大概是因為他動作太大,大概是因為他心中心虛又太過緊張,所以他這一腳下去竟然沒踹到!而是揣滑了,腳就挨著那紅薯邊擦了下。 一擊沒成,仲修遠卻覺得自己碰到這紅薯的腳邊發(fā)起了燙。 他連忙慌亂地收回腳,站穩(wěn)之后又緊張兮兮地朝著四周望了一圈,然后抬了腳,準備再踹。 “干嗎?”李牧冰冷的聲音突然的從黑暗中傳來,嚇得高抬起一只腳的仲修遠差點摔倒。 仲修遠回過頭去看著李牧,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從黑暗當中冒了出來,仲修遠被他嚇了一跳。 他此刻也顧不上那紅薯了,而是狼狽的往旁邊退去,與向著溫泉這邊走來的李牧拉開了距離。 李牧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道:“我剛剛在這附近走了一圈,這附近都沒有人來過的痕跡,想來應該是安全的,我們可以在這里放心的過夜?!?/br> 仲修遠此刻被李牧抓了個正著本來就心虛,面上火辣辣的燒得不行,此刻又聽了李牧這放心過夜的話語,頓時就像是要冒出血來一樣紅。 李牧見仲修遠沒有回答自己的話,也沒多想,自己走到了溫泉的旁邊,在溫泉的旁邊紅薯的左邊蹲下,用手摸了摸溫泉的溫度。 溫泉的水溫李牧夏天的時候就試過了,比人體的溫度要稍高一些,在這冬季里泡是最舒服的溫度。 試了試水溫,確定沒有問題后李牧便挽起了袖子。 他繞著溫泉走了起來,把里面那些漂浮著的樹葉全部都聚集到了一個方向,然后全部撈了出來,扔到了遠處。 溫泉那池子附近的樹葉,李牧也用腳全部都往旁邊撥了些,讓溫泉池子四周都露出一片干凈的平臺。 做完這些之后,他才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仲修遠的身上。 仲修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溫泉旁邊的一塊巖石下面,一聲不吭的用兩只眼睛盯著他看。 “干嗎,不舒服?”李牧一邊疑惑地問仲修遠,一邊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山里頭是會下雪的,這一點李牧早就已經(jīng)知道,所以在開始下雪之前,他就給在山里的眾人添了厚實保暖的棉衣。 在這件事情上,李牧還是很舍得的,買的衣服都是格外保暖的那一種。 也幸虧如此,他們這段時間的逃難才不至于那么難熬。 不過即使是再好再保暖的棉衣,在經(jīng)歷了他們最近幾天這么長時間的長途跋涉之后,如今也都有些濕潤,有些冰冷。 李牧早就已經(jīng)想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但因為不確定這附近到底安全不安全,所以他一直沒這么做。 如今雖然衣服還是沒能用火烤干,但他們找到了溫泉,一樣可以驅(qū)除身上的寒冷。 “你、你做什么?”仲修遠見著這一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他喉間卻是一片干澀發(fā)燙。 李牧動作利索的把身上的棉衣都脫了個干凈,又去解褲子,動作間發(fā)現(xiàn)旁邊的仲修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不由得回望過去,“泡溫泉啊,不脫衣服怎么泡溫泉?” 李牧動作利落的把衣服脫了,正準備往溫泉里面走,他又像是突然后知后覺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疑惑地望著仲修遠,“難道你們那里不脫?” 仲修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李牧,此刻聽李牧的問話,他本能的抬頭朝著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之后卻又趕緊地低下頭去。 李牧這人倒是大方磊落,可是仲修遠卻早已經(jīng)被他如今這動作這模樣,弄得思緒遲鈍兩眼呆滯。 這人難道今天晚上真的要與他…… 仲修遠思緒亂作一團,嘴上本能地說道:“這東西無論是在哪個國家,想來都應該大同小異,沒有太大的區(qū)別?!?/br> 泡溫泉必然是很少有人穿著衣服的,不然這布料沾了水粘在身上,那原本應該是放松身體的溫泉也變得不舒服了。 仲修遠這話說的有道理,李牧聞言之后點了點頭,便向著溫泉走去,他先是在淺水的地方試了試水溫,然后才找了個地方沿著溫泉邊上坐下。 他因為在雪地當中行走了許久,手上腳上都是十分冰冷的,如今雖然有溫泉了,卻也不敢一下子就整個人泡進去,不然估計凍久了的手腳上還會被燙傷。 李牧坦然地坐在溫泉邊上,把手和腳都泡在水里,試圖習慣這溫泉的溫度。 溫泉中有熱氣裊裊升起,即使他此刻并沒有穿上棉衣,倒也不會覺得冷,不過身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牧在自己身上抹了兩下,把雞皮疙瘩都抹下去后,他又回頭看向一直站在旁邊如同個木頭的人。 002. 仲修遠察覺到李牧的視線,本就已經(jīng)砰砰直跳的心臟,頓時更加瘋狂地跳動起來。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棉衣仿佛都白穿了,因為李牧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全部,讓他情不自禁的緊張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此刻的他已經(jīng)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李牧之前問那個問題是什么意思,也是因此,他現(xiàn)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巴掌。 如果他剛剛不那樣說,此刻他還能穿著衣服與這人泡溫泉,也有了地理風俗不同的借口,可如今他卻已經(jīng)再沒機會。 在水邊站了許久后,仲修遠才在李牧的注視之下緩緩地抬了手,放在了自己系著繩袋的腰間。 冬天冷,他也就穿得多,棉衣下去,他身上還有兩、三層衣服。 仲修遠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許久。 他與李牧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是極其不容易的,他也一直在期待著兩人能夠走到這一步,如今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他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折返回去。 如此想著仲修遠下了狠心,他深吸了一口氣,故作淡定地抬起頭來朝著李牧的方向看去。 但他這才一抬頭,便撞入了一雙帶著笑意又帶著幾分戲謔的漆黑的眼。 李牧在看著他。 李牧早就已經(jīng)知道他心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所以一直都在看著他,看他到底準備如何應對,看他如何出糗。 仲修遠才吸進肚子里的那一口氣,瞬間xiele出來,什么萬全的準備在李牧的面前都變得毫無用處。 仲修遠幾乎是狼狽的側(cè)過頭去,又看向了自己的腳尖。 他的臉,他的脖子,他的耳朵,他整個人都早已經(jīng)guntang,隨著李牧那大方打量的視線,這溫度越來越高。 就在仲修遠不知所措的時候,李牧那邊又傳來了水聲,他已經(jīng)適應了水溫坐到了水里。 他很有空,現(xiàn)在時間也還早,他有的是時間和這人慢慢的來,他不急。 雖然他并不介意自己再主動些,可是他更加不介意讓這人自己來,因為看著這人一副快要把自己癟得都喘不過氣來的模樣,也是極其有趣的事情。 李牧在水中坐好之后,用手舀了些水潑在自己的肩頭溫暖身體。 他抬頭看向站在岸上磨磨蹭蹭的仲修遠,把這人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眼神都看在眼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仲修遠才總算是磨磨蹭蹭的,把自己剝得只剩下一層里衣。 仲修遠同手同腳地走到了溫泉邊,學著李牧剛剛的模樣挽起袖子,伸出手在水中探溫度。 適應了溫度之后,他在李牧地注視之下,略有些狼狽的脫掉了鞋子挽起了褲腿,就這這穿著里衣的模樣把手腳都泡暖和了。 手腳都暖和了,他jian詐也逃不掉了這才狠了心,憋著一口氣,快速的脫了衣服,鉆入水中。 李牧從頭至尾都沒說話,他只是靠著溫泉的墻壁,用欣賞中夾著幾分戲謔玩弄的眼神打量著面前的人。 見這人跳進溫泉之后,不顧溫泉的水燙把自己縮在水中藏了起來,李牧抬起手,對著那人招了招手,“過來?!?/br> 因為動作太快,如今都已經(jīng)緊張到心臟都快跳出來的仲修遠聽了這話,忍不住又往水中縮了幾分,很快只剩一雙眼睛還有一個腦袋頂在水外面,鼻子則在水下冒著泡泡。 兩人住在一起這么大半年的時間了,很多時候都不可避免的會有些面紅心跳的尷尬時刻,但那些意外和現(xiàn)在都是不一樣的。 兩人是如今的關系,又已經(jīng)在一起這么久,所以有些事情仲修遠早就已經(jīng)設想過了。 他覺得自己早就已經(jīng)作好了準備,現(xiàn)在一定是因為水里太熱了,所以他才會在李牧地注視下暈暈的,一定是這樣。 李牧見仲修遠躲在水里頭冒著泡泡,他回過頭去,拿了放在自己身后地上的紅薯。 沒理會對面的仲修遠,他把紅薯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用溫泉的水輕輕清洗起來。 紅薯上的泥巴他早就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拿了雪搓洗干凈,這會兒李牧清洗的也就是上面的一些冰渣滓,和一些看著挺頑固的臟東西。 月明如晝,白雪皚皚,溫泉仙霧繚繞,視線有些模糊,因此李牧清洗的動作格外的仔細認真。 等他把手中的紅薯都清洗干凈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原本坐在他對面的仲修遠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他沒有離開溫泉,而是整個人都躲到了水里去了,就剩下額頭頂上的幾根頭發(fā)還在水里頭漂漂蕩蕩,看得李牧都有些想要上去把他撈起來抖一抖,免得他溫泉水喝多了撐到。 不過仲修遠到底沒能長出一條魚尾巴來,所以他在水里憋了片刻之后就憋不住了,自己慢慢地探出腦袋來用紅彤彤的腮幫子透氣。 李牧趁著這機會把自己手中長長的紅薯晃了晃,“你要嗎?” 仲修遠動作明顯一頓。 他本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瞪圓的雙眼,這會兒瞪得更圓了,似乎萬萬沒想到李牧會問這樣一句話。 仲修遠一開始見到李牧的時候,只當他是個性格單純的人。后來再在山中見到他時,這人已經(jīng)大變模樣。但他一直覺得這人內(nèi)里還是之前的模樣沒有太大的變化。 可隨著與李牧的相處,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個想法錯了,不光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這人哪里有之前第一次見面時的單純了?這人分明就是個、是個沒羞沒躁的大壞蛋!還是那種壞得肚子里都爛了的! 李牧動作悠閑地看著把什么都寫在一雙眼睛中的仲修遠,有那么一瞬間,他臉上冷漠的表情都沒能繃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幾絲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