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由猶豫了一下。

    剛才說要來這里吃飯，純粹是一時沖動，只是現(xiàn)在真要跟這么多人……

    “陸子由，快坐下吃飯啊?！?/br>
    他抬起頭，漆黑的眸子看著秦蒙，她神采奕奕，一雙大眼睛撲閃著光，咬著筷子很開心的招呼她。

    呵，相親這么高興的哦。

    但是他還是坐下了，因為那句陸子由，可以稍微抵消一丟丟的不高興。

    兩個人互動，絲毫沒有在意賀茴和程閣的眉來眼去。

    “這還是你們律所的王牌嗎？”

    “可能不是吧，也許路上被人掉包了?！?/br>
    秦蒙的條件當然是很好的。她沒有父母，只有一位腰纏萬貫的姑父和已經(jīng)完全掌握經(jīng)濟大權(quán)的姑姑，表哥已經(jīng)成家立，完全沒有后顧之憂。海城a大文學(xué)系畢業(yè)，知名作家收入不菲，相貌好脾氣好。

    很容易讓人想要結(jié)婚的條件。

    對方也很滿意，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好感，見她也不愛說話就一直找話頭叫她。

    秦蒙心中叫苦不迭，又怕被姑姑為難，只能硬著頭皮回答，但是那種被人調(diào)查一樣的感覺，真是很不好過。

    一頓飯吃的異常難捱又異常的長久。尤其是后來加了兩位，程閣完全看不見她的示意，吃到高興處又加了份蟹rou炒飯。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秦蒙準備拿包開溜。

    顯然我們吳女士，絕不可能這樣放過她。

    “蒙蒙啊，剛才姑姑坐你車，覺得車子有些臟了。這樣，讓你哥哥給你去洗洗車做做保養(yǎng)，晚上給你送回去?！?/br>
    秦蒙瞬間就懵了，心想這么瞎的理由吳女士也想的出來。

    可她依舊不敢拒絕。

    陸子由發(fā)了個短信給助理，讓他把齊心離婚案的資料做一遍最后整理，下午他要用。然后抬頭見看見，秦蒙站在那里，咬著嘴唇，眼神里都是拒絕，卻沉默了半晌。

    沒用。

    除了做飯，還會什么？

    他把手機揣進口袋，拿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半抬著眼皮瞧她，尾音懶散拉長，聲音低沉喑啞，“我要回家拿點東西。”

    也沒有點名，也沒有說我捎帶你走。

    但是秦蒙那一刻，覺得陸子由腦袋頂上閃耀著佛光，什么毒舌不留情什么高冷傲嬌人設(shè)，陸律師是全世界最善良的男人好嗎！

    她把包包背上，連忙點頭，“太好了，順路把我?guī)Щ厝グ?。?/br>
    說完就躥了出去，壓根沒有跟吳女士再周旋。

    見她走了，吳萬彩自然超級生氣了，準備打電話把她叫回來。對方家長也跟她是好友，也不好意思看她這樣做，連忙攔住了，“行了行了，女孩子內(nèi)向害羞，見面第一次就送回家有點強人所難，孩子們剛才留了電話的，以后就是她們自己的事了。”

    然后叫上吳萬彩與賀茴，說要把她們送回去。

    程閣聽見了，立馬就不同意了。他舉著秦蒙留下來的車鑰匙，忿忿問道，“那我怎么辦？”

    “附近不是有家汽車保養(yǎng)嗎，把你meimei車放那里，晚上下班就給她送回去?！?/br>
    “那我怎么回家啊，我明天怎么上班啊?！?/br>
    吳女士懶得搭理他，隨手扔了十塊錢給他，“坐地鐵就行了，這么多話呢。”

    ……

    回去的路上，秦蒙情緒極其高漲，完全處于興奮狀態(tài)。她甚至不怕死的，轉(zhuǎn)頭很認真地問，“陸子由，我可以聽歌嗎？”

    “不可以?！?/br>
    嘖，也算是預(yù)料之中的答案，但是秦蒙現(xiàn)在一點都不怕他，覺得陸子由這個人完全就是披著狼皮的羊，假正經(jīng)。

    她掏出手機來，打開音樂軟件，笑嘻嘻地說，“不聽那種很吵的，我還會放很小的聲音，很舒緩那種??？”

    “啊”字的尾音被她拉的很長，配上嗓音總有種蛋糕般的軟糯感覺，陸子由微微抬眼從后視鏡看見她討好的樣子，跟雷達真是十分相像。

    見他一直沒說話，秦蒙按下播放鍵。

    是一首法語歌，陸子由沒聽過，但確實不吵鬧，她也信守承諾把聲音調(diào)的很小，也許歌聲也只在車子前半部分飄蕩。

    他的車只載過程閣，后來載過一只狗。

    更別提一個熟睡的女人。

    從餐廳到住處，算上堵車也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陸子由熄火的時候，旁邊沒有任何動靜。

    他側(cè)頭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秦蒙睡著了。

    呼吸均勻，臉頰粉紅，頭微微彎側(cè)在車椅背上面，沒有任何的戒心。

    陸子由看了看腕表，嘆了口氣。

    他伸手往那邊去，身子也彎曲過去，看上去像整個人俯身在秦蒙之上。

    然后，“咔噠”一聲。

    “醒過來，我上班。”

    秦蒙嗖的睜開眼睛，眸間清亮沒有一絲的困意。她用探究的眼神，把陸子由從頭到尾打量了一個遍，確定，這個人身上，已經(jīng)沒有佛光了。

    他就是個，小氣巴拉的普通男人。

    哼。

    她打開車門，面無表情的道別，“謝謝陸律師，陸律師再見?！?/br>
    轉(zhuǎn)身就走了，陸子由跟著下了車，他走路慢，總有種走著走著要睡著的感覺，等他用大長腿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

    秦蒙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

    ……

    沒禮貌，陸子由按下另一臺電梯，頗為生氣的譴責。

    ————

    經(jīng)過每天的按時報道，陸子由面色確實紅潤起來。程閣每天都要站在他旁邊說什么枯木逢春，老樹開花各種成語，到處吹噓秦蒙的廚藝多么驚天動地，居然能讓陸子由每天吃一頓飯。

    他被說得多了，早上起床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看一眼鏡子。

    確實……有了點變化。

    不是面色和健康的問題那么簡單，他也說不通是哪里變了。

    哦，可能是變得更易怒了。昨天秦蒙不知道生得哪門子氣，拒絕他的吃飯要求，甚至沒給他睡覺的機會，把人趕出門，說要跟同事出去吃飯。

    回家之后，陸子由一氣之下，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扔進了洗衣機。

    他想用勞動來壓制這份怒氣。

    然后，他失去了一件高級定制西服。半夜又把助理叫過來，兩個人研究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無力回天了。

    “老師，以后這種苦活累活，您就找我，我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助理離開之前，十分憂心的站在門口跟他說，“畢竟，人民幣有什么錯呢？”

    想起來就生氣，他洗漱干凈，從衣柜里拿出套裝換上。

    決定今天不搭理秦蒙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但是現(xiàn)在的秦蒙，壓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生氣。

    她失眠了。

    昨天從餐廳回來之后，她狂寫了一萬多字，甚至在微博發(fā)了一條去年出版的書籍的番外，又甚至回復(fù)了至少五十個人的留言。然后她給雷達洗了個澡，擦干之后，帶著狗子自拍一小時，直到陸子由來敲門。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面對陸子由的時候，她有一點心虛。

    她都沒想過把已經(jīng)進門的陸律師趕出去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她做出來的。煩躁猶豫中，她叫夏玖一起出來吃飯，兩個人選了家日料小酒館，邊吃邊聊邊喝到很晚，回來的時候，她有點微醺。

    秦蒙是酒量很好的人，也是在喝酒這件事上，很自律的人。她很少喝醉，也并不享受那種感覺。

    但是昨晚，她卻很依賴這種感覺。

    她揉了揉已經(jīng)炸毛的頭發(fā)，覺得自己真可愛。

    這個歲數(shù)的人了，怎么凈干些傻事，估計現(xiàn)在的初中生都沒有這么矯情了。

    是的，昨天，陸子由停車之后，她是清醒的。

    或許是那首歌里的情緒太盛，太容易牽引人的情緒，也可能是當時安靜的氣氛太舒適?？傊敃r的秦蒙，腦子里有些一閃即過的瘋狂想法。

    但是現(xiàn)在想想，自己可能真的是思春了，連陸律師這種人都敢肖想。

    幸虧，他也是不懂套路的人，否則真是太尷尬了。

    捂著臉哀嚎了幾聲，秦蒙坐在馬桶上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太就沒談戀愛，昨天那位男士……

    得了吧，連人家名字都沒記住。

    啊啊啊??！到底叫什么啊！

    這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手機鈴聲就是昨天她外放的那首法文歌。

    本來是她最喜歡的歌，但是現(xiàn)在突然有點恐懼了。

    “你好，我是秦蒙?！彼油?，有氣無力道。

    那邊是賀茴中氣十足的聲音，這一點上，她跟程閣真是天生一對。

    “蒙蒙！你哥哥說律所最近事情少！我們！可以出去！玩啦！”

    連續(xù)幾個斷句加高音喇叭把秦蒙吵得暈頭轉(zhuǎn)向。

    完全不知道賀茴在說些什么。

    只記得最后，自己答應(yīng)她，要一起去度假村。

    ☆、十二天

    榆城最近的天氣很好，多晴少雨，秋天剛剛到場，白日里還剩余著夏的暖和，黑夜里又已經(jīng)夾雜著些許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