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李文柏只能搖了搖頭,“我只能說,劉大人提出要一百兩銀子才能免了我的兵役,這兵役的名冊點名了是我,這事實在是古怪的很。”看了一眼孫氏,開口說道:“祖母說過,先前最多是十兩銀子的?!?/br> 孫氏本想要說什么,被李老太爺拉住了衣袖,對她搖頭,就連旁側(cè)的李大河也是如此。 矮小的李環(huán)兒見著沒有人站在哥哥這里,連忙說道:“一百兩太多了,不可能的!” 孫氏拉住了李環(huán)兒,“小孩子插什么嘴?!?/br> 李文柏也對李環(huán)兒搖搖頭,李環(huán)兒咬著嘴唇這才不說話。 李環(huán)兒說話的時候,就有族人議論。 “一百兩銀子,這還不算是有鬼?” “哎果然沒娘就是可憐,這樣被人欺負?!?/br> “李寶榮也太黑心了些,大海才死多久啊,就把二郎往死路上推。” 錢玉香是萬萬聽不得說李寶榮的,厲聲說道,“哪兒有什么奇怪的。這都是朝廷的事,劉大人親口說得,如今改了規(guī)矩,難道還想非議朝廷的政策不成?” 錢玉香的話一下子堵住了眾人的議論,雖說知道這其中只怕有內(nèi)情,但是朝廷的事豈是小民能夠非議的? 族長又看著李文柏,示意他提出其他的證據(jù)。 李文柏見此暗地里嘆了口氣,知道想要用這件事情扳倒李寶榮二人已經(jīng)不可能了,斂目沉思片刻,拿出了心中備好的退而求其次的方案,“這次請族長出來是想在族長的見證下,為我們分家,畢竟父親已逝世,我與大哥都已成年,是時候分開過了。” 聽見此言,李忠點了點頭,認為言之有理,而錢氏兩人臉上色一變,一想到要將家產(chǎn)分割三成給李文柏,兩人便覺得仿佛是在他們身上剜了一塊rou一般。李寶榮則是湊到了母親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錢氏點點頭。 上次險些被逼迫分家后,李寶榮就難得翻了大齊律法,果然查到了其中一條。就算這么多宗族之人在此,而李文柏所提的要求也合情合理,他們根本就不占道理,但嫡母不同意,就分不了家。 此時李寶榮就告訴的錢氏無需假裝暈倒,此時就可解決。 李忠再次開口了,“你說的確實不錯,你們哥倆確實該分開過了,畢竟都到了成家立業(yè)的年紀?!北鄣氖轮慌庐?dāng)真是錢氏與李寶榮做的手腳,李文柏這孩子想要單過也是常理。 “不知私下是否有協(xié)商,各自分得多少家財?”這話李忠是對著李寶榮問的,李寶榮根本不回答。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過要給李文柏分家產(chǎn),所以根本就沒有商量過每個人分多少,因此被李忠這么一問,李寶榮根本不準(zhǔn)備回答。反而對族長拱手行禮,朗聲道,“父親雖逝世,但是嫡母還在,嫡母若不許,依然可以不分家?!?/br> 李文柏心一沉,想到了那夜里查過的大齊律法,心中一嘆,這母子兩人果然是用這個借口。 李忠的眉頭微皺,這是有法可依的,嫡母也是母,父母在,不分家,這確實有所規(guī)定的。想到了這里,對李文柏有些許同情,心中暗自一嘆。 李文柏見李忠將目光轉(zhuǎn)向自己,他微微行了一禮對李忠道,“還請族長給我們兩兄弟一點時間,我有話同兄長說?!?/br> 李忠聞言,眉頭稍緩,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李文柏便向著李寶榮走了過去??粗蛑约鹤邅淼睦钗陌?,李寶榮冷笑:“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br> 目光在李文柏身上逡巡,語氣諷刺,“平日倒沒看出來,你這書呆子竟然這般有本事?lián)胶图沂?,長躥下跳的,鬧到族長這里。”可惜,長躥下跳也沒有用,不過是個跳梁小丑。 對于李寶榮的嘲諷,李文柏里也不在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兄長當(dāng)真不想同我私談?不想保留全部家財?” 此言一出李寶榮臉上的神色一凝,“你什么意思?”看向了李忠的方向,“我兄弟兩人要私談?!?/br> 說完就讓李文柏跟著自己,兩人出了祠堂。 “你剛剛的話什么意思。”李寶榮說道。 李寶榮的神色里急切他看在眼里,李文柏的神色冷峻,“你在一斷親書上簽上字,所有的一切盡歸你所有,我不取分毫,只不過從此以后,你我再無關(guān)系。” 此言一出,李寶榮頓時一臉震驚的看著李文柏,仿佛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究竟是不是他所認識的李文柏,怎么會有膽子說出這番話?莫不是真的癡傻了不成?一分不要? 不過沒來得及多想,李寶榮的心中便涌上一陣狂喜,李文柏所言,可謂正合他意,說的像李寶榮想和他扯上關(guān)系一般。 以往他也想斷親,但是他是嫡長子,如果和李文柏斷親的話,肯定會背負一個趕兄弟離開家門的名聲,所以只能作罷。 但是此刻李寶榮沒有想到,李文柏竟然在族長要偏幫的情況下,主動提出斷親,還不要任何家產(chǎn),李寶榮豈會不允許? “沒問題,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簽!”此刻,李寶榮非常痛快,到后來聲音都止不住的變得有些急切起來,他不管李文柏是不是傻了,但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走吧。”李文柏與李寶榮兩人又回到了祠堂里。 錢氏見著兒子興奮的模樣,小聲的問道,“怎么了?你怎么這么高興?”李寶榮聞言,含笑低聲將剛才李文柏所說之話,對著錢氏復(fù)述了一遍。 而錢氏聽完之后,神情也和李寶榮一般,震驚之后,涌上狂喜,此刻,兩人看向李文柏的目光,如同在看二傻子一樣。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全都變得好奇起來,不知道李文柏究竟和他們說了什么,而此刻李文柏將自己的決定和李忠講述了。 李忠的聲音遲疑,“你確定?” “我確定?!崩钗陌攸c點頭。 眾人的好奇心一直升到了極點的時候,李忠將李文柏的決定公諸于眾。 待到李忠講述完畢,頓時讓在場諸人一片嘩然,李文柏一門在李氏宗族中,算得上是大富之家,其中的家財對于在場的眾多李氏族人來說,不亞于一筆潑天財富。 然而此刻李文柏竟然說放棄就放棄了,更是讓所有人都變得震驚起來,此刻他們心中只有不可置信。 而一旁的李老太爺和李大河大伯二人,當(dāng)聽到李文柏的決定之后,一個個氣得渾身發(fā)抖。 李老太爺看著李文柏的模樣,開口說道,“二郎,你確定?!” 李文柏朗聲回道,“是。” 李老太爺用手指了指李文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后氣憤的拉過孫氏轉(zhuǎn)身就走,不再理會李文柏。 李環(huán)兒有心想要說什么,甚至有想和李文柏一起走的沖動,但見著李文柏欲言又止,最后對她搖了搖頭,并求著孫氏將李環(huán)兒帶走,李環(huán)兒含著淚一步三回頭跟著孫氏走了。 對于這些情景,李文柏全部看在眼里,同樣對于祖父和大伯的反應(yīng),李文柏也早有預(yù)料,他突然放棄了家產(chǎn),只怕讓他們根本不能接受,他們想要從自己分得的家產(chǎn)里分一杯羹,好給李大河,如今這富貴忽然化為泡影,也難怪他們?nèi)绱肆恕?/br> 對于這一切,李文柏一點也不在意,別人不了解自家事,他還不了解?錢氏與李寶榮恨極了他,錢氏咬定了不肯分家,他留在李家,一個占著嫡母的名頭,一個占著長兄的名頭,豈不是被兩人蹉跎? 李家的家產(chǎn)在李文柏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放棄了也就放棄了,趁此機會和李寶榮兩人劃清界限,反而在李文柏眼中更加重要。 他是男人,這個年代對男人看得輕一些,他可以斷親,只要日后他有成就了,一樣可以活得自在,但是環(huán)兒不行,這年頭,脫離宗族的女人又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他還欠著債,一個人吃苦受累他能忍,環(huán)兒卻不行。好在祖母是真心疼愛他們的,給他一些時間,他一定會把環(huán)兒帶走。 **** 事情到了這一步,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李忠只能讓人起草斷親書,只是神色有些復(fù)雜的看著李文柏。 李文柏在斷親書上簽字畫押,眉宇之間閃過一抹解脫之色,如今之后,他不必擔(dān)心自己的命運被錢氏與李寶榮擺布,就算是他想法了從兵役的事情脫身,錢氏也能給他娶一門糟糕的親事惡心他,如今擺脫了兩人,他一身輕松。 李寶榮和錢氏看著這一幕,面上忍不住竊喜,若不是還顧忌到族長在此,恐怕恨不得當(dāng)場大笑三聲,從此以后,李家的家產(chǎn)也就盡歸他們,不用再分給這小子一絲一毫了,想想就覺得痛快。 對于李寶榮二人的神情,李忠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嘆息一聲,好好的一家人就這么說斷就斷了,隨后又將目光看向李文柏,心中終究閃過一絲不忍。 猶豫了片刻,最終李忠還是開口道,“你現(xiàn)在孑然一身,也沒地方可去,要不就隨我回鄉(xiāng)下呆上一段時日吧,到時候再另謀出路?!?/br> 聽著李忠的話,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好意,李文柏的眉頭不禁挑了挑,雖然他現(xiàn)在十分落魄,但是心中有了主意,他是工業(yè)設(shè)計師出身,理論知識豐富兼之動手能力極強,憑自己的見識和動手能力,不敢說大富大貴,但也不至于連個溫飽都混不上。 所以想到此,李文柏不由搖了搖頭,對著李忠說道,“謝謝族長的好意,小子在此心領(lǐng)了,不過我的事情就不勞族長煩憂了,我自有解決之道?!?/br> 聽著此言,李忠搖頭嘆息了一聲,終究沒有再說話。 認真算起來,他與李文柏并沒有太多交集,只不過是看李文柏被趕出家門,可憐他罷了,既然李文柏以然拒絕,李忠自然也就不再多言。 回絕了李忠的好意,李文柏將目光轉(zhuǎn)向李寶榮,看著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嘴里發(fā)出一聲輕笑,似嘲弄又似自嘲,但卻一句話也沒說。 從今天開始,他與他們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以后他們走他們的陽關(guān)道,自己過自己的獨木橋,如無必要雙方注定再無糾結(jié),因此李文柏也懶得再對他們說什么。 笑聲過后,直接轉(zhuǎn)身離開的院宅,向著門口踏步而去,從其背影上看,他仿佛不是被趕出家門的那個。 李寶榮站在李文柏后方,看著李文柏離去的背影,原本剛才還心中暢快不已的他,此刻不知為何,卻感覺到一陣怒火涌上心頭。 雖然李文柏是自己放棄家產(chǎn)的,但此刻他已成了喪家之犬,他怎么敢發(fā)出那種嘲弄的笑聲? 一邊想著,雙眼之中閃過一絲怒火,拳頭握緊了又松,但終究不發(fā)一言。 而錢氏完全無視李文柏,本來就對李文柏極其不待見的她,此刻見李文柏終于被趕出了家門,雖然是她自己離開的,但心里除了痛快還是痛快。 宗祠內(nèi)的三人反應(yīng)不一,眾多李氏族人也紛紛讓開一條道,李文柏毫不留戀的向著大門踏步而去,很快便離開了祠堂,站在大門口,回頭再次看了一眼,李文柏知道,從此以后這里跟自己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第11章 商機 回到自己的小院,李文柏剛一出現(xiàn),府中下人就如同鳥獸散開,像是生怕李文柏挨得近一樣。 周全跟在李文柏后頭,臉上帶笑,但是看不出什么恭敬,他對著李文柏說道,“二少爺,可需要小的幫你收拾?” 李文柏看了周全一眼,“不過是幾身衣裳罷了,不必勞煩?!?/br> “那小的就在這兒候著?!敝苋f道。 李文柏知道周全的存在就是為了盯著他,免得他帶走了不該帶的東西。 夏日的衣衫輕薄,李文柏很快就收拾妥當(dāng)。 周全沒有料到,李文柏那些書都沒有帶,只帶了一本大齊律法。 按大公子的吩咐是一張紙也不許李文柏帶走,不過……二少爺沒有拿走值錢可以賣的書,只是一本臟兮兮的大齊律法,周全眼皮子一耷拉,這書也賣不了錢,只怕大公子也不記得有這樣一本大齊律法,就由著李文柏拿走。 “不送了?!敝苋f道。 李文柏并沒有理會周全,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李府,聽到了身后迫不及待關(guān)門的聲音,李文柏的腳步微頓,如今他再也不是李家二郎了。 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心底一嘆。 穿越這么多日,沒想到會發(fā)生這么多的事。 他以為自己離開李家,身上背了一百兩銀子的買命錢,他會感覺自己會更壓抑,但現(xiàn)在……他反而覺得壓在他神色的那股莫名的壓力,剎那間就卸掉了。 從頭開始,誰又能說不好呢? 一百兩銀子是筆巨款,但是總會是有法子的,他原本還想盡自己的責(zé)任,幫助李家一起發(fā)家致富,到底穿越前他是個技術(shù)宅,在這個古代,他手上的好東西也不少。 只是因為知道的太多,李文柏反而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入手。 李文柏腦子一瞬間閃出無數(shù)個念頭,最后苦笑一聲,那些東西的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都是需要銀錢才能支撐的,他如今身上的銀子,實在太少。 他看著往來的人群,想到茶樓里素來是消息靈通之處,思量之下便往茶樓方向走去。 黑色皂靴踩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李文柏很認真地打量街上的人群,商機,都是需要擅長觀察的。。 兩邊懸著的商鋪錦旗招展,有賣花的姑娘宛若唱歌一般聲音婉轉(zhuǎn),也讓炎炎夏日的暑氣消散了不少。 走進茶樓,李文柏剛剛一進門,便有小二極其熱情的迎了上來,“客官,您幾位呀?是喝茶還是吃飯。” 李文柏客氣說道:“就一位,一壺茶,幫我找個靠窗的座。” 話音一落,店小二揚聲道,“好嘞,客官里邊請?!?/br> 在小二的引領(lǐng)之下,李文柏很快來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上,小二擦了擦桌子,給李文柏倒上一杯茶水,便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李文柏也打量這客棧內(nèi)的裝潢布景,聽著其余的食客談天說地,等到茶杯中的水微涼,低頭呷了一口茶水,原本他不喜歡這銷魂的茶湯,此時他回想起他見到父親最后一面,這時候竟然也喝了下去。 想到那匣子被他燒了的茶……李文柏又喝了一口這難以入口的茶湯。